第97章
可是季青云現(xiàn)在這副勝券在握的樣子,卻又不像是裝出來的。
他只要是在這個世界上,他就絕對不會逃掉的……
季瀟像是意識到了什么,猛然抬頭看向季青云。
卻見季青云打開了他放在口袋里的打火機,橘紅色的火苗帶著一抹銀色的光劃過了季瀟的視線。
“瀟瀟,爸爸要帶著你,跟媽媽一家團圓。”
話音落下,蕭雨那供著長明燈的臺子瞬間就嘭起了一大團赤紅的火焰。
火舌燎到一旁的窗簾上,瞬間向上瘋狂蔓延,就好像一開始就準(zhǔn)備好了一樣。
“我不會把小雨兒的東西給別人的,我?guī)Р蛔叩�,也不會給他們留下。”
猩紅的火光襯得季青云那張疤痕肆虐的臉格外猙獰,那圓瞪著的眼睛像是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窗外寒風(fēng)肆虐的尖銳呼嘯聲都不抵他此刻的可怖。
季青云想拉自己同歸于盡,季瀟可不想就這樣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她忙要轉(zhuǎn)身開門離開,卻不想耳邊傳來了季青云喑啞低沉的笑聲,“瀟瀟,你忘了嗎,為了讓你乖,這個門有特殊裝置的。爸爸不按下這個按鈕,你是出不去的�!�
說著季青云就當(dāng)著季瀟的面將手里的遙控器丟進了身后的火海。
季瀟心中猛地一墜,不死心的她狠狠的壓下了手里的門把手,可是正如季青云所言,面前的門果然紋絲不動。
火光變得愈發(fā)明亮灼熱起來,稀薄的空氣中充斥著嗆人的味道。
季青云手里緊緊的捏著那個遙控,扯著他的破鑼嗓子痛訴著這個世界的不公:“我的孩子,你說的命運,我從來都不信!”
“如果有命運,我真的要問問,為什么要讓我從小這樣窮困潦倒,又為什么要讓我在之后見識到了魏林崠他們所在的世界!”
“憑什么他魏林崠可以事業(yè)與愛情雙得,而我只能看著我的公司破產(chǎn),看著我心愛的人因為我這該死的麝香信息素,活不過一年!所有女人在我的臨時標(biāo)記下都活不了多久!!”
說著說著,季青云的肩膀劇烈的抖動了起來。
被長發(fā)遮住的他緊扣著自己的臉,發(fā)出了幾近癲狂的笑聲,“命運,哈哈哈哈哈,原來這就是你所說的的命運嗎!”
正在嘗試用刀子撬鎖的季瀟聽到季青云所訴說著這些話,心口剛剛緩解的疼痛又重了幾分。
仿佛是這具身體正因為跟面前這個男人緊扣著的血緣羈絆,在此刻發(fā)出的無助悲鳴。
也就是這時,掛著燃燒窗簾的窗戶后飄過了幾朵白色的物體。
天空上在此刻降下了大片大片的雪花,純白的在枯黃的草地上淺淺的鋪了一層,又很快消失殆盡。
今年的初雪,比往年來得都要早一些。
紛紛揚揚的雪中燃燒著熊熊的烈火,就像是這純凈世界里的耀眼又危險的信號。
警車的鳴笛聲響徹著整個小莊園,一輛野蠻的越野車抄小路闖入了這快要被布控的區(qū)域。
遲來的魏輕語看著季瀟給自己留言指路的小別墅,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她其實在吳姨給她說這件事的時候就準(zhǔn)備朝這邊來了。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任何重要的時候總要碰上不順利的事情,魏輕語往這邊趕的時候發(fā)生了車禍。
其實就是簡單的剮蹭,她的車保險杠撞了一下。魏輕語甚至都沒有讓那個人賠她錢,那個撞她的人卻非要拉著她定損,像是故意的一樣。
魏輕語無奈只好把車子丟在現(xiàn)場,讓隨行的秘書處理,自己則坐上了后面謝勇跟著的保鏢車。
冬日里異常熾熱的溫度融化了周圍的所有落雪,魏輕語從車上下來仿佛還聞到了桃子白蘭地的味道。
她焦急的等待著被堵在路上的消防車到來,卻在房子一側(cè)的窗戶看到了季瀟從樓上踉蹌滾下來的身影。
別墅是木質(zhì)的,經(jīng)過了大火的炙烤已經(jīng)有轟然垮塌的危險。
魏輕語在看到季瀟身影的一瞬間再也無法冷靜的耐心等待,隨手拿過了周圍鄰居手里的水桶把自己打濕了,徑直跑了進去。
“魏小姐!危險!”
還在一旁查看異樣情況的謝勇忙喊著伸手過去拉魏輕語,卻不想魏輕語分外靈巧閃過他沖進了火場。
謝勇見狀也顧不得什么了,忙丟了手里的煙頭,心一橫也打濕了自己跟著魏輕語沖了進去。
猩紅的火苗張牙舞爪的吞噬著周圍干燥的物品,滾滾的煙霧嗆得人仿佛就要失去意識。
季瀟費盡了力氣,甚至不惜爆了信息素,這才踢開了那扇堅實的木門,卻不想剛一出門就腿一軟邁空了樓梯。
季瀟也不知道自己摔下來時是磕到哪里了,還是被火苗燎到哪里了,渾身上下痛的不得了。
鮮血從那被摔破的額角流下來,染紅了少女視線前方那充滿了光亮跟希望的大門口。
她還沒有見到魏輕語最后一面,還沒有跟魏輕語說一聲“我愛你”。
她絕對不能就這樣離開這個世界。
許是執(zhí)念太過深厚,季瀟強撐著自己幾欲跪倒的身子一步一步的朝門口挪去,每一口呼吸都充斥著劃破嗓子的血腥。
濃煙伴隨著火焰的灼燒,讓這名無助的少女近乎就要倒在地上。
也就在這個時候,渾濁灼熱的氣流中榨飄入了一絲格外特別的薄荷氣味。
“季瀟!”
火光之中一個她萬分熟悉的少女的身影破門而入。
季瀟覺得自己一定是要死掉了,才會在這種時候看到魏輕語。
于是她拼盡最后一絲力氣朝那個身影走去。
就算是真的要死了,她也想再擁抱她一次。
寒冬的十一月里,魏輕語身上冰涼。
季瀟卻覺得這是她此生感受到的最溫暖的懷抱。
作者有話要說: 鴿子:我也想要抱抱QAQ
===105、第一百零五章===
“安醫(yī)生,
病人出現(xiàn)心臟驟停�!�
“準(zhǔn)備電擊�!�
……
“安醫(yī)生,不行。”
“腎上腺素一毫克。”
……
“阿托品一毫克�!�
……
各種電子儀器運作的聲音在季瀟的耳邊響起,其中還有安岑的聲音。
少女掙扎著睜開了眼睛,
而她卻發(fā)現(xiàn)自己正處在一個純白到晃眼的世界。
她的身下有波光流過,像是清澈的水流,
卻又把她整個人都托了起來。
季瀟沒有力氣的躺在世界的中央,混沌的大腦里時而倒敘時而順序的播放著各種各樣的記憶。
魏輕語出現(xiàn)在她的腦海里一顰一笑連不成故事,
卻讓她忍不住抬眼去看。
說來也是令人覺得感慨。
原來從她來到這個世界開始,
魏輕語就是貫穿在她著三年時光里的那唯一一個。
季瀟吃力的抬起手想要留住這些回憶,可是她卻感覺這些畫面正在一點點的從她的腦海中剝離消失。
無力感充斥著她本就沒有一絲力氣的身體。
越是奮力掙扎,
越是顯得她格外狼狽。
就在這個時候,
在這世界的不知道那個方向,傳來了一聲虛無縹緲卻又直擊心靈的聲音。
“我的孩子,你想活下去嗎?”
那聲音讓季瀟茫然的抬起了頭,
視線的前方驀然開出了一朵渺小卻又巨大的重瓣金蓮。
像是這片虛無世界中的守門人,
亦或是神的化身。
季瀟看著腦海里那不斷淡化的魏輕語的面容,
對著那蓮花從喑啞的嗓子里扯出一個滿是執(zhí)念的:“……想�!�
“那就過來�!蹦锹曇粲值�。
季瀟于是便拼盡全力從那虛浮的地上站起來,
無力的腿支撐起了她削瘦的身子。
她的身體看起來是完好的,實際上卻只是這純白世界映射出的完好模樣,受傷的身體每走的一步都會牽扯到她根本不知道在那里的傷口。
鮮血順著她的脖頸劃過了雪川般的后背,沉沉的一滴顫抖著墜入了那潔白的地上,
不等漣漪掀起,
就被那靜止的水消失殆盡。
不知道是不是神給她的試煉,
那看起來近在眼前的金蓮卻遠在天邊。
虛無的幻境沒有任何標(biāo)志物,季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麻木的身體里只剩下為了再見到魏輕語這一個指令。
直到最后,季瀟仿佛被什么絆倒了一樣,
不堪一擊的她一個踉蹌直接跌在了地上。
那近在眼前的金蓮也在此刻被她碰掉了一片蓮瓣,那看起來柔軟的花瓣擦過她的臉,在那張白皙的臉蛋上劃出了一道細長的紅痕。
血珠快速的凝聚在傷口下方,滾圓的赤紅色珠子落在了蓮瓣的中心。
季瀟眼睛里瞬間布滿了慌張。
這是神的東西,她不應(yīng)該玷污。
可是,就在季瀟慌張無助之時,卻感覺到她的額頭之上落下了一個輕輕的吻。
神居高臨下的坐在蓮花之上,輕而有力的捧起了季瀟虛弱的臉。
“我的孩子,已有之事后必再有,以行之事后必再行,這只是給你的饋贈�!�
說罷,季瀟就覺得自己面前的世界忽的一黑。
身下那將她托起來的流水轟然消失,失重感擠壓著她的心臟,連帶著方才那些被抽離出來的記憶也開始一點點重新涌入她的大腦。
“滴——滴—滴—滴——”
“太好了,心跳恢復(fù)了�!�
周遭那冰冷的電子儀器聲又傳入了季瀟的耳朵,似乎還有刺眼的光感。
她聽到了安岑那帶著激動語氣的聲音,盡管沒有聽清楚她在說什么依舊放心的沉沉睡了過去。
.
日歷上的紙張被撕去了一張又一張,凹凸不同的鋸齒狀痕跡在提醒著人們已經(jīng)逝去的日子。
前幾日下的初雪掛在窗外不遠處的醫(yī)院頂樓,薄薄的一層透著樓頂原本的顏色,是另一番別致的氛圍。
安靜的病房里響著儀器單調(diào)的運轉(zhuǎn)聲音,季瀟夾著檢測儀器的手微微動了一下。
先是陌生又熟悉的消毒水味從四周傳來,而后躺在病床上的少女掙扎著睜開了她的眼睛。
干凈的房間配合著床頭心電監(jiān)護儀的聲音,季瀟一眼就認(rèn)出了這里是哪里。
只是令她沒有想到的是,消毒水味道中還纏著寡淡到差點聞不到的薄荷味,魏輕語正伏在自己床邊沉沉的睡了過去。
季瀟知道魏輕語這一定是從自己手術(shù)出來就沒有離開,蜜意纏著酸澀滾在她的心里。
可是各種監(jiān)護儀器連在她的胸口,讓她連想給她蓋一下被子都做不到。
“嗯……”
許是休息夠了,許是察覺到了病床上的人醒了,魏輕語低伏在季瀟床邊的小臉發(fā)出了一聲帶著幾分朦朧的嚶嚀。
而后魏輕語就這樣毫無準(zhǔn)備的在季瀟的注視下坐直了身子。
清晨的第一縷光斜斜的射入這安靜空蕩的房間,將最清澈的陽光落在她視線中的少女臉上。
繚亂的發(fā)絲劃過清澈的綠色眼瞳,那初醒的眼瞳中還帶著些迷茫。
那細密的睫毛沒有節(jié)奏的閃爍著,看起來就像是一頭誤打誤撞撞入自己懷里的小鹿。
季瀟對著這頭還沒有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的小鹿眨了眨眼睛,瞬間她就從那雙青綠色的眸子中看到了不再淡定的激動。
“季瀟,你醒了!你真的醒了?你你……你有沒有那里舒服,不是,是不舒服……”
這是季瀟第一次見魏輕語激動的這般語無倫次,那青綠色的眸子點滿了明亮的喜悅。
她看著魏輕語這副模樣,帶著幾分初醒的無力握住了她的手,“這幾天是不是讓你擔(dān)心了,我昏迷了多久啊?”
“三天。安阿姨說,你要是今天再醒不過來可能就希望渺茫了。”
魏輕語說著一直壓抑在心里的擔(dān)心終于克制不住地從她的眼眶涌了出來。
晶亮的珠子劃過她的臉頰,留下一道晶亮又令人心疼的淚痕。
季瀟看著心里也不由得泛上一層酸澀,她吃力的抬起手拂過魏輕語溫軟的臉頰,道:“傻瓜,我怎么會醒不過來。你還在這里,我無論如何都要醒過來的�!�
魏輕語聽著輕聲啜泣著點了點頭,她貪戀般的握著季瀟溫暖的手,一點點平復(fù)著這些日的擔(dān)憂懼怕。
病房里充斥著失而復(fù)得的喜悅,這種監(jiān)護儀器也在平穩(wěn)的運轉(zhuǎn)著。
季瀟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問道:“……那我爸爸呢?他是不是已經(jīng)……”
季瀟并沒有把話說全,魏輕語意會的輕點了點頭。
季青云已經(jīng)死亡的消息就這樣無聲的傳遞給了季瀟,一顆不受控制的淚珠滾出了她的眼眶,沾濕了她脖頸上的紗布。
季瀟下意識的伸手去摸自己看不到的紗布,她曾經(jīng)在亓琪的脖頸上看到過這東西。
細而粗糙的紗布劃過季瀟柔軟的指腹,她像是意識到了什么問道:“我這里,是怎么了?”
魏輕語聞言,看著季瀟脖頸處那一抹刺眼的紅色紗布。薄唇煽動了幾下,才艱難的開口道:“你的腺體因為受損嚴(yán)重,為了保命……已經(jīng)切除了。”
魏輕語的聲音謹(jǐn)慎之又謹(jǐn)慎,反握著季瀟的手也不由得微微攥緊。
季瀟就這樣躺在病床上,像是預(yù)想到了一樣的淡定,又像是沒有來得及反應(yīng)的的怔住。
從自己被關(guān)進小黑屋,到前幾天在火海中從樓梯上滾下來了導(dǎo)致腺體受損被切除,季瀟的耳邊響起了她在那混沌純白的世界中聽到的那句話。
“已有之事后必再有,以行之事后必再行,這只是給你的饋贈�!�
只是饋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