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季瀟微微有些怔住。
這是她來到這個世界，魏輕語第一次對自己話語里沒有包含著厭惡。
她心里萬分歡喜，手足無措的將自己剛剛剝出來的蝦黃推向了魏輕語，“跟，跟我客氣什么，請，請你吃蝦黃�！�
魏輕語低頭看著推到自己面前小龍蝦，不動聲色的笑了笑。
夜市依舊是還是那個人聲喧嘩的夜市，只是有的人心態(tài)悄悄的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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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天朗氣清，是個適宜出門的好天氣。
季瀟正靠在飄窗上懶洋洋的曬著太陽，就看到魏輕語背著書包走出了家門。
她今天穿了一條格外好看的白底青色碎花的長裙，外搭一件白色開衫。
風(fēng)微微的撩動起她的裙擺，露出一截兒白皙的小腿，哪怕是穿著最普通的小白鞋，也顯得整個人優(yōu)雅大氣。
季瀟默默注視著魏輕語離開的背影，以為她這又要去圖書館寫作業(yè)。
可是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魏輕語卻坐進(jìn)了陳霖驥派來的車?yán)铩?br />
她此行是去魏家跟柳虎、柳月會面的。
魏家所在的延路巷離季家所在的別墅區(qū)不算遠(yuǎn)，不過十分鐘司機(jī)就將魏輕語送到了那幢紅磚別墅前。
別墅已經(jīng)同中秋那日的樣子截然不同了，雜草叢生的院子的被清理了出來，看上去格外敞亮。
遠(yuǎn)處的小亭子上四季纏繞的花藤許是為了圖省事也被一并除去了。
魏輕語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這還是她有記憶以來第一次見到它本來的面貌。
“輕語來了？快進(jìn)來吧�！�
就在這時，陳霖驥從屋里推開了門，站到了門口。
他已經(jīng)換下了前天神秘的風(fēng)衣裝扮，深藍(lán)色的襯衫外套著一件深棕色馬甲，筆挺的西褲剪裁得當(dāng)?shù)墓蠢罩〈T的身形。
看起來就像是一位事業(yè)有成的歸國華僑。
“陳叔叔�！蔽狠p語禮貌的跟陳霖驥打著招呼，走了過去。
“我昨天辦下了手續(xù)，下午就讓人來收拾了一下，不過只清理了一下院子，屋子里沒有動。我想得讓你回來了看過這里面的東西了，再找專業(yè)團(tuán)隊收拾保養(yǎng)一下�！标惲伢K介紹講道。
“麻煩陳叔叔了�！蔽狠p語對陳霖驥微微頷首，很是感激。
“沒什么的，輕語�！标惲伢K道，“叔叔說了以后盡管麻煩我，還有你柳虎叔叔跟柳月阿姨。雖然現(xiàn)在咱們?nèi)硕际窃诎堤�，但是也是有人給你撐腰了。不要怕麻煩，我們巴不得你多多麻煩我們呢！”
“嗯�！蔽狠p語有些不好意思的點點頭。
受旁人冷眼慣了的她，現(xiàn)在聽著這種話心上總是暖暖的。
“剛剛柳虎給我來了個消息，他們倆在路上遇到了些事情，待會就來�！标惲伢K看了眼手機(jī)，對魏輕語提議道，“輕語要不你先逛一逛家里吧，看看有沒有什么變化？”
“好。”魏輕語點點頭，她也正有此意。
安靜的樓梯間里發(fā)出清脆的鞋跟敲擊聲，魏輕語時隔不到半月又一次踩上了這紅木樓梯。
她的手放在微涼的墻壁上，記憶中那在中秋節(jié)所經(jīng)歷的不美好正沿著她走的路一點點翻涌。
明亮的燈光將昏暗的走廊照亮，那扇走廊左側(cè)盡頭的房門已經(jīng)關(guān)上了。
魏輕語心有余悸的望著自己的房間，腳跟微微轉(zhuǎn)動，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轉(zhuǎn)身先走到了另一邊她父母的臥室。
巨大的長方形落地窗戶在推開門的一瞬間將明媚的陽光灑進(jìn)魏輕語的眼中。
少女握著冰涼的鐵質(zhì)把手，青綠色的眼瞳直直的望著窗戶下那兩把造型不一的單人沙發(fā)。
玻璃圓桌上還放著她媽媽徐曼琳最喜歡的白瓷茶杯，跟她爸爸魏林崠夾著書簽的書。
一切安靜如舊的仿佛下一秒魏輕語就能聽到樓下響起的開門聲，徐曼琳會帶著他們約定好的小蛋糕來叫自己下來吃下午茶。
魏輕語看著房間另一側(cè)床頭柜上的合影，眼眶微微泛紅。
哪怕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半年，她依舊沒有接受她的爸爸媽媽已經(jīng)離開她的事實。
少女輕輕拿起已經(jīng)蒙了一層細(xì)塵的玻璃相框，手腕微微一抖卻不小心把放在一旁的一瓶香水分裝瓶碰到了床底下。
“啪，咕嚕，咕嚕……”
結(jié)實的玻璃小瓶掉在了沒有被地毯覆蓋的棕色木地板上，朝著床底滾了過去。
魏輕語忙放下手里的相框，曳著裙子跪在地毯上了。
手機(jī)的光順著小玻璃瓶滾過去的方向打去，魏輕語望向床底的眼睛卻一下怔住了。
床底許久沒有人打掃，堆滿了灰塵。
就在在床底停穩(wěn)的那只小玻璃瓶旁，安靜的躺著一只穿著精致編繩的小桃籃。
兩抹鮮艷的紅色同時出現(xiàn)在少女的視線里。
那枚帶在手腕上的小桃籃在這安寂的空間里發(fā)出“噠”的一聲，吻在了床底那枚落了塵的小桃籃上。
===第30章
第三十章===
掛在墻上的羅馬鐘反射著秋日的暖陽，
金色的指針悄無聲息的挪到了羅馬數(shù)字“xii”上。
魏輕語坐在那張依舊柔軟的床上，手里拿著那個剛從床底下拿出來的手繩。
編發(fā)特殊的手繩跟自己手腕上的繩子一模一樣，造型圓潤的小桃籃也看起來相差無異。
只是魏輕語的手指輕輕摩挲過從床底下拿出來的那個小桃籃，
就會感受到一排細(xì)密的痕跡。
她反復(fù)感受著這個并不易察覺的印記，將手里的小桃籃放到了陽光下。
不規(guī)則的細(xì)密小洞橫亙在棕紅色的籃筐肚子上，像是什么動物留下的齒痕。
魏輕語的眉頭微微蹙起，耳邊響起了孩童由遠(yuǎn)及近的稚嫩呼喊聲。
“啊啊，快跑啊�。�！它要趕上來了��！”
一個穿著棕色護(hù)|奶裙白襯衫的小姑娘踩著雙柔軟的小皮鞋跑過了村子寬敞的水泥路，那微微堆著一絲肉感的小手緊緊攥著身后小姑娘纖細(xì)的手掌。
此時，
八歲的小季瀟正拉著八歲的小魏輕語飛奔在村東頭新修的大馬路上。
身后還跟著一只翅膀缺了一大塊毛的大白鵝。
“魏輕語，你快一點！”小季瀟拉著腳步逐漸變慢的魏輕語，
著急的講道。
小魏輕語的臉已經(jīng)完全因為劇烈運(yùn)動漲紅了，瘦弱的身子跟著吃力的喘息上下聳動。
她停下了腳，上氣不接下氣的講道：“不行了季瀟，我跑不動了……你快走吧……”
“說什么的，我怎么能丟下去你！”小季瀟義正嚴(yán)詞的看著小魏輕語，那只一路緊追她們的大白鵝正張著翅膀氣勢洶洶的朝兩人飛撲而來。
說時遲那時快，
就在大白鵝要朝兩人襲擊過來的瞬間，
小季瀟對著大白鵝昂著的胸脯上去就是一腳。
大白鵝被踢了一個跟斗，
失控的揮著翅膀，
屁滾尿流的滾下了路旁的土坡。
午后的灼陽落在這條無人的大路上，照在小季瀟的身上，
多有幾分少年英雄的瀟灑。
小魏輕語看著護(hù)著自己的小季瀟，
本就砰砰跳動的心臟跳的更加激烈了。
她輕輕攥著小季瀟腰間的裙子，小聲在她耳邊講道：“謝謝你季瀟。”
那聲音軟軟糯糯，落在小季瀟的耳邊像是酒釀圓子一樣可口。
小季瀟微微紅了下臉，道：“這，
這有什么。有我保護(hù)你，你不用怕�！�
兩人說話間，那只被暫時打敗的大白鵝就探著脖子從土坡下?lián)淞松蟻怼?br />
它的翅膀比方才張開的還要大了些，整個寬度都快趕上兩個九歲孩子的個頭了，一口尖齒露出，看上去格外滲人。
小季瀟見狀不由得護(hù)著小魏輕語后退了幾步，企圖用眼神跟這只大白鵝對峙。
可是大白鵝不給她機(jī)會，新仇舊恨疊加，兇狠的叫著就朝她們撲了過來。
小季瀟瞬間就拉著小魏輕語跑，邊跑還邊喊道：“不就是拔了你幾根毛嗎！你至于嗎！”
“鵝！鵝！鵝鵝�。 辈恢朗遣皇锹牰诵〖緸t的話，大白鵝緊追在后面，情緒高亢的叫著。
這一次那大白鵝學(xué)聰明了，它趁小季瀟不注意時，突然一下就撲著翅膀朝她身邊的小魏輕語撲了過來。
小魏輕語反應(yīng)不及，眼睜睜的看著那恐怖的尖齒夾住了自己的裙子，恐懼在她心頭蔓延，小姑娘瞬間就無助的哭了起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淚眼婆娑的小魏輕語感受到自己被一股力量拉離了大白鵝的鉗制。
小魏輕語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就被一個柔軟熟悉的懷抱護(hù)住了。
她透過蒙著霧氣的眼睛看到，小季瀟伸出手將自己護(hù)在懷里。
那絕對的安全感嚴(yán)絲合縫的罩住了她，讓蒙在她心頭的不安瞬間消散。
大白鵝卻不管誰保護(hù)了誰，依舊瘋狂的進(jìn)攻著。
小姑娘系著一根紅繩的手臂直直的跟大白鵝又要進(jìn)攻的嘴對上了。
可就在下嘴后的一秒大白鵝一下就收回了它呈進(jìn)攻姿勢的脖子。
那一排細(xì)細(xì)的尖齒被小季瀟手腕上的小桃籃擋了一下，硬邦邦的硌到了大白鵝的牙齒，硌的它哀叫了一聲。
險境暫時脫離，季瀟心有余悸的看著撲閃著翅膀哀嚎著的大白鵝。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小魏輕語嗚咽哭泣的感染，一直在小魏輕語面前強(qiáng)撐的她也終于忍不住，眼淚一下就從眼眶里涌了出來。
她不怕嗎？
那么大一只大白鵝，追了她一路，還不依不饒的。
這只不過是靠在小魏輕語面前的硬撐罷了。
“你追著我們干什么��！輕語就想要你一根毛而已�。�！你這個小氣鬼，嗚嗚嗚�。�！”
“你太壞了，嗚嗚嗚……我討厭你，我討厭你�。�！”
所有的害怕不受控制的涌出，護(hù)著小魏輕語的小季瀟哭的有些失控。
她淚眼模糊的看著那個想要收兵離開的大白鵝，伸過手去緊緊的攥住它的脖子，對它展開了無意識的瘋狂報復(fù)。
湛藍(lán)的天空下，只見一個**歲的小姑娘一只手就掐住了大白鵝的脖子，另一只手凌厲的掐住了它的翅膀。然后仿佛提前分化成alpha一般，力拔山兮氣蓋世般的將大白鵝直接拽了起來，掄了小半圈后像擲鐵餅一樣將它丟了出去。
風(fēng)吹過小姑娘身上的百褶裙帶起一陣輕盈，那有些凌亂的馬尾也隨著甩出一個瀟灑的弧度。
小魏輕語站在不遠(yuǎn)處呆呆的看著面前的小季瀟，不由得忘記了眨眼。
大白鵝被小季瀟掄得有些暈，撲閃著翅膀就朝遠(yuǎn)處逃去。
可是小季瀟不依不饒，頂著一張哭花了的臉跑過去拉起大白鵝的脖子，又來了一回合。
太陽默默的躲到了云彩后面，路過的風(fēng)也停了下來。
那一天所有人都忘不了在寂靜的村東頭，交織響徹著的小姑娘委屈的大哭聲與鵝撕心裂肺的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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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慢慢籠罩了整個民宿村子，一輪皎潔的月亮掛在樹梢，襯得這夜安靜又祥和。
民宿小院子里飄來陣陣飯香，小魏輕語家的那只肉嘟嘟的柯基正趴在地上賣力的啃著一塊大骨頭。
此時的小季瀟已經(jīng)安靜的坐在小魏輕語跟徐曼琳的中間，臉上沒有太多表情。
她換下了方才跟大白鵝搏斗的戰(zhàn)袍，穿上了小魏輕語帶來的白棉裙子，乖乖巧巧的絲毫不見當(dāng)時跟大白鵝打架時的彪悍。
木質(zhì)大餐桌上圍了很多菜，中間卻空了一大塊。
廚房里傳來的炒菜聲戛然而止，過了不一會季青云端著一個大鐵盆小跑著走了過來。
“來瀟瀟，土豆燒鵝。”季青云將燉的噴香的鵝肉放到了桌子的正中央，“這只鵝咱今晚一塊把它消滅了！好不好？！”
小季瀟抬頭看了一眼面前香噴噴的肉，方才還沒有反應(yīng)的眼睛里多了幾分火焰。
她拿起面前的米飯碗，夾起了一塊鵝胸肉，肉嘟嘟的小臉上寫滿了認(rèn)真：“嗯！”
“瀟瀟是功臣，今天得多吃點！”魏林崠說著就給小季瀟碗里加了一根鵝腿，“瀟瀟你剛才真的太厲害了，叔叔跟你爸爸都沒能一下子降服那只大鵝，你這真是太棒了！”
“我們?yōu)t瀟畢竟是練過散打，對付一個大白鵝肯定比咱倆這個沒有章法的糙漢子厲害�！奔厩嘣撇涣咴~語的夸贊道。
“所以才有自古英雄出少年嘛�！毙∥狠p語說著就看了小季瀟一眼。
小季瀟看著小魏輕語向自己投來的笑顏，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小姑娘咬了一大口鴨腿，一直壓著的唇角忍不住勾了起來。
“對對對，輕語說的最準(zhǔn)確！”魏林崠聽著連連點頭，跟季青云碰了一杯。
餐桌上一下就充滿了活潑的氣氛，推杯換盞，好不自在。
小季瀟則甚少搭話的連干了兩大碗土豆燒鵝，還有一顆徐曼琳給她剝好的咸鵝蛋。
月亮從低矮的樹梢掛到了最高處的樹梢，季青云同魏林崠談笑間，餐桌上已然肴核既盡，杯盤狼藉。
徐曼琳看著還在餐桌上交談的魏林崠跟季青云，去廚房準(zhǔn)備起了幾個下酒涼菜。
小魏輕語也跟在她后面像是也想做什么一樣，安靜的看著徐曼琳做涼菜。
“怎么？想做什么？”徐曼琳早就注意到了女兒，一邊拌著涼菜，一邊溫柔的問道。
“我想給季瀟做一個果盤�！毙∥狠p語答道。
“要謝謝她今天保護(hù)了你嗎？”徐曼琳又問道。
小魏輕語認(rèn)真的點了點頭，頭上的扎的兩個蝴蝶結(jié)跟著也一晃一晃的。
徐曼琳柔柔的笑了一下，她將手頭的涼菜先放下，轉(zhuǎn)身去向了一旁的水井。
水井邊沿綁著一根繩子，幾下一個個頭不算太大的西瓜就被她拎了上來。
徐曼琳一邊將西瓜切掉四分之一，一邊道：“給妹妹做一個小豬西瓜好不好？”
“好！”小魏輕語開心的點點頭，接過了徐曼琳手中的挖球勺。
小型挖球勺在魏輕語的手中一上一下，不消片刻一旁的白瓷碗里就堆滿了漂亮的紅色西瓜球。
徐曼琳幫著小魏輕語把西瓜里面不容易處理的邊角處理好，用刀子在西瓜皮上雕出了豬豬的眼睛，又用多余的西瓜皮做出了耳朵鼻子，道：“去送給瀟瀟一塊吃吧，她一定會很喜歡的�！�
小魏輕語欣然的露出了笑臉，捧起做好的西瓜碗，靈巧的跨過了現(xiàn)在對她來說還有點高的廚房門檻。
只是，小魏輕語再回到餐桌前，卻不見了小季瀟的身影。
院子里回蕩著魏林崠跟季青云喝酒侃談的聲音，熱鬧也寂寥。
小魏輕語捧著西瓜有些茫然的四處尋找著小季瀟的身影，終于在大門口的門檻上看到了坐在那里發(fā)呆的小季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