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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包括唐無月,云舒塵雖然不喜她,但也不得不承認(rèn),若論實力,她是此境的佼佼者,鎮(zhèn)守此處不受外人侵?jǐn)_,當(dāng)之無愧。

    嗯,至少在自己回來之前如此。

    唐無月聞言,微微瞇了眼:“修道之人,沒有這種資格�!�

    云舒塵也冷笑了一聲,她將目光挪向一旁隨時準(zhǔn)備護(hù)主的郁離,挑眉道:“不配么?”

    郁離錯愕了一瞬。

    初代女君的后人,在郁離心中,只要她實力足夠,自然是有資格一戰(zhàn)的。

    而當(dāng)云舒塵這種要求拋出來以后,唐無月不能拒絕,君主之位就處于一個變易的時期,誰輸誰贏還不知曉。

    郁離與剩余的殘部頓住腳步,靜觀其變,自動為她們二人讓出一個圈。

    云舒塵收回目光,她知道她不會再出手了,她轉(zhuǎn)眸再次看向唐無月身后的神像浮雕。唐無月似乎也瞬間冷靜下來,戒備地估量著她。

    心在這一刻再度沉靜下來。

    如同多年前的復(fù)仇一樣,上次為了師娘,這次為了自己,可是她仍然沒有什么大仇得報的暢快之感。

    ……是了。早日結(jié)束這一切紛爭,還有個傻姑娘在眼巴巴等她回去看比賽。

    她閉上眼,定了定神,手掌之中五個光點一盞一盞亮起。

    此刻無風(fēng),滿頭烏發(fā)卻自發(fā)散開,飄在身后。

    *

    天高云淡,微風(fēng)不燥。

    面臨決賽,場外的氣氛相當(dāng)浮躁,甚至有人私底下開起了賭盤——押大押小,被流云仙宗巡查的弟子訓(xùn)斥了一通,而后那幫子人手忙腳亂地收了起來。

    巡查弟子隨便一看,并不意外。

    問仙大會,流云仙宗從未輸過。

    幾乎所有的銀票都押注了他們,也不知這賭盤開來到底有何意義。

    不過巡查弟子走后,賭盤又被默默翻了過來。

    “別看了�!绷謱ふ媾呐娜蠲髦榈募绨�,那家伙正惱著想要自己在太初境那邊添上一筆,誰都拉不住。

    最終林尋真反而被她摁著手再寫了一個,她索性隨她去了。不過多時,白蘇也執(zhí)筆輕輕落下一款。

    卿舟雪本覺得這種賭局無甚意義,不過她忽然想起一些斷斷續(xù)續(xù)的片段——有時是師尊回憶的神色,輕嘆只是差了一招,偶爾也零星閃過掌門的臉,還有越師叔揚言要揍扁他們那幫徒子徒孫……

    她想了想,留下了自己的名姓。

    總共才四人十一個字,瞧著孤零零的。但還未干涸的墨痕被日光一照,邊緣熠熠生輝,無端地顯露出一股子意氣風(fēng)發(fā)來。

    就算沒有人敢押,自己押上自己,總不算是輸。

    顧若水等人已經(jīng)在場上候著,沒過多久,卿舟雪她們也站上了擂臺。

    卿舟雪再次于擂臺之上,對上那雙冷傲的眼睛。上一次這般對視時,她尚懼怕雷鳴,因此錯失先機(jī)。

    后來她戴著鐐銬在天雷下舞劍許久,隨后突破時又?jǐn)叵乱坏览捉佟?br />
    雷火幾乎淬煉了她的全身,而當(dāng)一次又一次直面恐懼以后,此刻只剩下心如止水。

    卿舟雪再無什么波瀾,靜待比試開始。她的冷淡更多的時候總是摻著柔和,不像對面那般刺人,安安靜靜的待著,氣場要平和許多。

    故而無人能想象到,面前這個年輕姑娘曾經(jīng)斬下過九重雷劫之中的最后一擊。

    顧若水也想象不到,但她知道,和卿舟雪她們這一戰(zhàn),肯定會艱難許多。

    一聲鼓擂響。

    宛若春雷頓生,在流云仙宗之上,緩緩蕩開,四面八方都泛起波紋。

    問仙大會定音的一戰(zhàn),終于拉開帷幕。

    阮明珠一直站在最前,她將刀尖點地,習(xí)慣性地在地上留出一道火線。

    關(guān)淺淺笑了笑,她抬起了手,嘴中念了一句什么。但是奇怪的是,眾人卻一時瞧不見她施法產(chǎn)生了什么痕跡。

    可就在此時,那道鳳凰真火留出一線烈焰卻勢頭大漲,反朝卿舟雪這般涌來。

    好在她退得相當(dāng)迅速,才未讓火星跳上自己的衣袍。

    阮明珠一愣,這是……

    竟是風(fēng)靈根?

    風(fēng)相由木相衍化而來,不屬于五行之中,也是相當(dāng)罕見的一種。

    難怪……除卻顧若水,這一路過關(guān)斬將地來,那幾位法修藏著掖著,幾乎只用純粹的靈力壓制對方。然后顧若水也不出劍,一道落雷,把別人電暈過去,直接甩出了圈。

    她們觀摩了許久,流云仙宗都是這種粗暴到直接靠修為碾壓的打法。因此一連很多場,都叫人看不出所以然來。

    她的火焰吹不熄,但是卻容易反撲自身。阮明珠還沒自大到能與法修比控法,她索性將火苗壓小了一點,在地面像一層茸茸的伏草,以便自己控制。

    顧若水依舊沒有出鞘,她立在原地,甚至往后退了一步,似乎在保留實力。

    三位法修分布站著,關(guān)淺淺為首,為防對方近身突襲,一座小型的龍卷在擂臺中央立馬成形。

    這是很傳統(tǒng)的打法,所有的法修總是想著和對方拉開距離。

    在這種距離之下,對面能控法者眾多,會處于絕對的優(yōu)勢。

    第147章

    為防對面法修偷襲后方,林尋真的水幕一直在均勻穩(wěn)定地懸著,稍有波動,都會泛起層層漣漪。

    一朵透明的蓮花忽然在空中悄然綻放。

    柔曼而有生命力的水在一瞬凝結(jié),變?yōu)閳詫嵉谋辍PD(zhuǎn)停滯一瞬,隨即化作千萬片迸射開。

    關(guān)淺淺以為這碎片是沖著自己來的,連忙用一陣風(fēng)將其卷起來,卻未曾想到,在狂風(fēng)之中,一道利落的身影已經(jīng)順著扶搖直上。

    一腳踏住一片花瓣,微微借力,而后又踩中另一瓣。

    阮明珠看不見風(fēng),但是能“看”見靈力的流淌。

    她艱難地避開了所有的漩渦,將刀尖對準(zhǔn)了關(guān)淺淺,此刻已經(jīng)無暇顧及胳膊上劃開多少道口子。

    但風(fēng)無形無定,輕巧靈敏。甚至賦予了風(fēng)相靈根者隨意浮空的能力。

    一陣細(xì)小的風(fēng)圍繞著她,關(guān)淺淺在此刻飛了起來。

    高空之上,她要比阮明珠輕盈很多,相當(dāng)自如,她躲過每一次火焰逸散的鳳影,依舊和她保持著距離。

    那女孩兒微微彎起眼睛,似乎在嘲諷。

    阮明珠有點累,于她而言,顯然更擅長踩在地上的打斗。好在白蘇一直在治愈她身上割出來的細(xì)小傷口,這才能放寬心去追逐。

    顧若水望著天空,寶劍還是沒有出鞘。

    其余兩個法修有任何細(xì)微的動作,都足夠讓卿舟雪警覺。

    她之所以不去援助阮明珠,也主要是因為他們二人,意向不明。

    那兩位弟子一人白袍,一人黑袍,杵在一塊兒像是勾魂的黑白無常。

    黑袍弟子抬手合掌,閉上眼睛。

    他正欲施法時,一道冰凌朝他面門射去,正要命中腦門時,卻堪堪止于原地。

    白袍弟子居然控制著那道冰凌,將其原模原樣地射回來,卿舟雪一劍彈開,聲音相當(dāng)清脆,冰凌插在擂臺上,嵌入其中。

    他也是冰靈根?

    卿舟雪頓時愣住,為何自己在寒冰洞府中修行,從未見過此人?

    虛空之中,一道縫隙被猛烈撕開,卿舟雪忽然聽到了一些戾叫嘶吼,好像有不尋常的動靜。

    四周之人皆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擂臺中央。

    一道黑煙自里頭燎燒竄起,隱見火星。

    但不像火靈根那樣溫暖的炙熱,猩紅一片,卻感覺寒涼入骨。清霜劍在此一瞬似乎嗅見了陰冷的氣息,在卿舟雪手中發(fā)出顫動。

    一縷兩縷,千萬縷殘魂自縫隙中飄出,好像是剛從奈何橋里撈起來一樣,怨氣森然,如黑風(fēng)一般席卷過來。

    此種術(shù)法,能馭動者鮮少。

    黑袍弟子是暗靈根。

    暗靈根亦不在五行之中,常會召出冤鬼殘魂,向地府借一通陰兵。

    林尋真蹙眉道:“我可算知道他們?yōu)楹畏且刂粗恕G鋷熋�,那位白袍弟子恐怕與你并不一樣。書中所載,多年難得一遇的空靈根,似乎是遇火則火,遇冰則冰,宛若鏡面一般�!�

    嗯,花里胡哨的。

    風(fēng)聲有點大,她們在后面說話聽不太分明。

    卿舟雪心跳聲格外清晰,她正對上一只爬起來的惡鬼。

    清霜劍作為誅邪匡正之劍,面對冤鬼殘魂,自當(dāng)斬之。

    一劍刺出,正是千山萬徑的絕技。

    只見一道劍意,伴隨著整個隆冬的寒意緩緩蕩開,起初平和如水,在貼近鬼魂的一刻頓時凌厲起來。

    化為千萬道劍影。

    嘶吼愈發(fā)駭人,黑袍弟子面色一驚,眼睜睜看著剛剛召喚出來的玩意兒全部碎成了一溜兒輕煙,他被法術(shù)反噬,猛然吐出一口鮮血,險些倒下。

    季前輩本是坐在看臺之上,結(jié)果一時激動,竟站了起來。

    卿舟雪在前幾場比試中大多使用的是太初境相當(dāng)扎實的《歸一》劍法,以不變應(yīng)萬變。

    她自己后來深造的那一些劍招,為了決賽,還沒有真正發(fā)揮出來過。

    這一式劍法。季臨江看得眼眶微紅——有劍仙凌厲的風(fēng)骨,也有這丫頭自己的平和淡泊。

    但是大部分弟子看不出這等微妙,只是紛紛驚呼好厲害。

    關(guān)淺淺東躲西躲,也逐漸累出了一身大汗,她暗暗心驚,似乎低估了面前女子的氣力——哪怕身處劣勢,她亦像瘋了一樣追著她不放。

    在林尋真精妙的配合之下,阮明珠借著水流在高空中打斗,雖然總慢一步,但是并不顯得累贅笨重。

    正所謂氣勢壓人。關(guān)淺淺怕疼,不想受傷,但是阮明珠似乎毫不覺得疼痛,哪怕冷風(fēng)如刀,將她割得滿手是血,她每一刀砍下來都毫不含糊,刀尖上的火焰幾乎能竄多丈長。

    她逐漸對這種不要命的打法有些害怕了。

    此女的修為好像比她低一些,不過化神前期,按理來說,應(yīng)當(dāng)是阮明珠會懼她三分。

    林尋真一面注意著卿舟雪,一面留神著阮明珠。這時卿舟雪正試圖繞過顧若水,攻下那兩名法修,不過總是會被幾道雷炸退些許。

    卿舟雪于是往后退了一點兒,以待方才時機(jī)。

    卿師妹穩(wěn)重,她會慎行。

    林尋真對她還算放心,將注意力全部挪向天空。

    關(guān)淺淺已經(jīng)想要盡快結(jié)束這場打斗,又一次將阮明珠甩開以后,她在風(fēng)中穩(wěn)住自己的身形,雙手微抬,口中飛快地念著法訣,正欲再喚來一陣龍卷風(fēng)刃將她擊敗。

    阮明珠被風(fēng)打中,托舉她的水流也在此一瞬消散,又很快續(xù)上,但是還是讓她下落了些許。

    離關(guān)淺淺有點遠(yuǎn),她無力再打斷她施法了。

    但是阮明珠死死盯著那個身影,她知道——若等關(guān)淺淺這一招放出來,她避無可避。

    現(xiàn)在有兩個選擇,其一是盡快下落尋求庇護(hù),其二是……再賭一把。

    放棄以后,便不會有這么空檔的機(jī)會了。

    上頭的日光晃得眼疼,林尋真微微瞇著眼,看向阮明珠,她忽然對她做了一個手勢,朦朦朧朧的影子在晃。

    她是說升高。

    默契猶在,林尋真下意識用水花將她抬上些許。

    阮明珠借力向她飛去,關(guān)淺淺四周的罡風(fēng)有環(huán)合之勢,她正好乘著一陣氣流,終于夠著了她的裙擺。

    顧若水看出不對,她化身為一道電光,瞬時閃到了阮明珠背后。

    她出劍的速度相當(dāng)迅捷,林尋真還來不及為她布防,那把黑色的長劍就直接從身后沒入阮明珠的腹部。

    蟻走感酥酥麻麻地竄入全身,她愣了一瞬,手上一松,長刀脫了手。

    鏗鏘一聲砸在地面。

    這一瞬太快,全場幾乎都沒反應(yīng)過來。

    下一瞬,阮明珠意識回攏,身旁的罡風(fēng)凌厲起來,她感覺自己身上噴出的血霧在眼前彌漫開,一時什么都看不清。

    相當(dāng)濃重的血腥氣充斥著口鼻。

    她自小對氣味很是敏感,這種濃郁的味道在腦內(nèi)重重一撥,讓她在目不能視時,驟然想起那時……自己還不夠強(qiáng)悍時,被摁在沙地里揍得像只夾尾巴的狗。

    血味帶來恐懼,亦是興奮。

    像是有何物覺醒了一般,她不去管腹部的劍傷,而是用盡全力攥住關(guān)淺淺的裙擺,任利風(fēng)剜開自己,像一只咬住黃羊腹部,下半截被踢斷也死不松口的沙狼。

    關(guān)淺淺忽然被拽住,她身為法修,完全不擅長近身,腦內(nèi)頓時一片空白。一時驚恐至極,連叫都叫不出來。

    兩人疾速墜落。

    顧若水垂下劍尖,不再去追,依她判斷,阮明珠已無再戰(zhàn)之力,關(guān)淺淺身為修道之人,摔一下并不礙事。

    林尋真穩(wěn)著神去接阮明珠,卿舟雪則先一步御劍飛起。

    在她們?nèi)嗽絹碓浇�,險些就要擦身而過時,卿舟雪伸出了手。

    不。

    阮明珠將關(guān)淺淺死死扯住,她意識朦朧地想,哪怕卿舟雪將她接下,自己已經(jīng)身負(fù)重傷,哪怕有醫(yī)修在,一時也元氣大損。

    她雖然沒贏,但是也絕不能輸。

    卿舟雪眼看便要拉住她,結(jié)果阮明珠將渾身最后的靈力聚攏于雙腿,蹬了一腳清霜劍,反將卿舟雪彈開幾丈遠(yuǎn)。

    阮明珠借力一記鞭腿,直接旋身踢上了關(guān)淺淺的頸部。

    關(guān)淺淺當(dāng)場陷入昏迷,亦被這股力氣彈飛,直接摔出了圈外,砸得人群一片驚恐。

    ——隨后是第二聲重物墜地的聲音。

    卿舟雪被一腳果斷踹開,她穩(wěn)住清霜劍,自高空上緩緩盤旋下來,目光看向擂臺中央,一時愣住。

    一旁的大鼓被狠狠一擂。

    季臨江轉(zhuǎn)過身來,“關(guān)淺淺出局�!�

    方才整個過程,都幾乎發(fā)生在電光火石一瞬間。

    顧若水微微睜大了眼睛,她看著擂臺中央血跡和紅衣分不清彼此的身軀……竟未想到,她能決絕到這種地步。

    白蘇正在加緊搶救阮明珠,她拼命以木相靈力縫合著她腹部一道最為致命的劍傷,還有一些關(guān)竅處的內(nèi)傷。

    問仙大會有規(guī)定,短時間內(nèi)倒地不起的,也算作出局。

    季臨江每數(shù)一聲,白蘇額上的汗便多一層,她的手已有些抖了,期盼著阮明珠能有點動靜。

    可是季臨江最后一聲數(shù)完,相當(dāng)遺憾,她似乎還是沒有任何爬起來的希望。

    許是傷勢過重,簡單的治愈已經(jīng)無法奏效。

    最后季臨江又敲了一聲鼓,宣布道:“阮明珠出局�!�

    第148章

    玉石碎裂之聲,宛若盤裂。

    浮雕上的半條蛇尾被不甚打破,幾乎化為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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