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北越皇宮,朝堂上。
眾位官員齊聚一堂,氣氛極其熱烈。
五日前,東萊國派遣使者前來求和,主動與北越國簽訂了兩國休戰(zhàn)條約,約定十年內絕不互相侵犯。
并因屠城之事公開向北越道歉,割讓城池五座,奉上黃金萬兩,另有財帛牛羊無數(shù),美女百人,以示心誠。
北越國自是欣然接受。
今日大軍凱旋,北越帝更是高興得嘴都合不攏,激動得看著堂下站著的颯爽女將:“好好好!南星此次又為我北越立下了大功啊,不愧是女中豪杰,將門之后!”
手一揮:“當賞!當重賞!”
一旁伺候的桂公公笑呵呵的,拿著一卷圣旨就要展開宣讀,顯然是要宣布本次的賞賜。
沈南星卻腿一屈就跪了下來:“陛下,臣女不要賞賜,臣女另有請求,還望陛下恩準�!�
北越帝笑意一僵,但很快就又笑了起來:“哦?朕本欲封你為郡主的,倒是可惜了......說說看,你想求什么?若是合情合理,朕便允了你�!�
面上雖仍在笑著,但眼中的笑意卻斂了許多。
向來只有君王賞賜臣子的,無論賞賜什么,臣子都應高高興興的接受才是,哪有臣子看不上君王的賞賜,自已另外討要的?
沈南星這般行為,著實令北越帝心里不悅。
但她畢竟是才立了大功,北越帝倒是不好發(fā)作。
沈南星自是感受到了帝王的不悅,但她刻意忽略了,畢竟為了讓兄長能光明正大的在北越活著,能與家人團聚,她就不得不如此做。
她斟酌了一下措辭,道:“陛下,臣女本次出征,無意間發(fā)現(xiàn)臣女的兄長還活著。當年與臣女一起墜崖時,所幸被人救下,但因摔傷了腦子失憶了,后來陰差陽錯成了東萊國丞相。”
話說到這里,殿中響起了一陣唏噓聲和竊竊私語的聲音,北越帝的面色也立刻變得鐵青了。
原因無它,所有人都知道北越這些年對上東萊,吃了多少虧,而這一切,皆因東萊國有個多智近妖的丞相在出謀劃策。
他們早已恨透了東萊國的丞相沈冥,巴不得對方早點死掉才好。
如今卻得知,這個令人聞風喪膽的敵國丞相,竟是自已國家的人?
這些年一直在幫著敵國,對付自已......
這叫人如何不生氣?
沈南星早就猜到這事說出來,會是現(xiàn)在這種情況,畢竟在知道沈冥是兄長前,她也想殺了對方來著。
但沒辦法,兄長的身份她不可能瞞得住,只要陛下派人隨意一打聽,就能得知真相。
感受到大殿內氣氛的驟然變化,沈南星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xù)說道:“但臣女的兄長自從前些日子恢復了記憶,便一直在努力彌補,此次咱們能一舉拿下東萊十座城池,臣女的兄長功不可沒......”
“臣女不要任何賞賜,只求陛下能看在臣女與兄長這次的戰(zhàn)功上,饒過臣女的兄長一命,臣女的兄長也不會承襲南陽侯府的爵位,只求做個閑散庶人,求陛下恩準!”
一口氣說完這番話,沈南星深深的叩下頭去。
大殿中陡然沉默了下來,方才的喜慶氣氛早已蕩然無存。
北越帝的視線從堂下的眾位臣子身上掃過一遍:“沈將軍的請求,眾愛卿以為如何?”
劉御史早已按捺不住,此刻聽陛下問起,便第一個站了出來,進言道:“陛下,老臣認為不妥�!�
“哦?怎么說?”北越帝聲音淡淡的,聽不出情緒。
劉御史斜眼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沈南星,大聲道:“咱們與東萊打過那么多場仗,折損在里頭的北越將土不計其數(shù),這其中大半原因就是出在這東萊丞相身上�!�
“如此重大的罪孽,絕不是一次小小的勝利就能抵消的!望陛下明察!”
“望陛下明察!”一群官員齊聲附和。
沈南星臉色難看極了,好一個小小的勝利!
方才還說她立了大功呢,一涉及到饒恕兄長,連下東萊十城的大功在這群文官嘴里竟變成了小小的勝利......
真叫人寒心。
沈老侯爺很想站出來幫孫女說話,可依著他對當今陛下的了解,他如今若是站出來,只怕會將事情弄得更糟。
于是便是心里再焦急,他也只能暫時靜觀其變了。
幸好北月還未在人前露面,無人知曉他回了北越,若是最后陛下堅決不同意饒北月一命,大不了讓北月隱姓埋名便是。
總不能真的喪了命。
沈老侯爺甚至都已經(jīng)在心底暗暗思考讓北月去哪里了,又該給他作如何安排。
北越帝滿意的點了點頭:“南星,聽到了?”
“我北越國向來賞罰分明,此戰(zhàn)你立下功勞不錯,但你兄長卻......”
“陛下!”一道聲音從群臣首位響起,直接打斷了北越帝的發(fā)言。
北越帝眉頭一皺,正欲發(fā)火,但目光一掃過去,看清說話之人后,面上的怒火頓時消退了。
他語氣溫和:“傅愛卿想說什么?”
一襲黑衣黑冠的傅九離走出一步,道:“陛下,臣聽聞沈冥此人能力極強,在他的輔助下,東萊國在不到十年的時間里,國力大漲,國土面積亦有大幅增加�!�
“臣認為,他以前能幫助東萊國強大至此,如今他恢復記憶回到北越,陛下當重用他才是。如此這般,假以時日,北越必定能成為超越其它三國的存在�!�
北越帝眸子亮了亮,但轉而又輕嘆道:“他畢竟為東萊效力這么多年,東萊皇帝又一直重用他,萬一......”
傅九離面色依舊淡淡的:“沈冥此等大才,棄之可惜了。臣愿監(jiān)督他,一旦發(fā)現(xiàn)他有不軌的苗頭,必會將之一舉拿下。”
“如此,陛下可能放心?”
“陛下——”劉御史剛剛開口,又想說些什么。
就被一道淡漠的視線隨意掃了一眼,劉御史本能的渾身顫了顫,牢牢閉上了嘴。
北越帝疑惑的看了過去:“劉御史可是要說什么?”
劉御史心驚肉跳:“臣,臣覺得,九千歲說得對!”
要命了,方才一時嘴瓢,竟險些跟九千歲頂嘴去了!
還好他醒悟得及時......
第234章
謝廷煜通敵叛國,當斬
北越帝沉吟了下,想到東萊國近些年來令人心驚的強大速度,終究是心動了。
他又掃視了一眼群臣:“眾愛卿可有異議?”
群臣沉默。
這哪里是有沒有異議的問題?
九千歲都這般說了,他們敢有異議么?便是有,憋也得憋回去啊......
更何況一向寡言少語的九千歲,今日破天荒說了那么多話,分明就是要維護那個沈冥了。
他們若是上趕著去反對,是嫌活得太長了嗎?
北越帝隨意點了幾個臣子的名,被點到名的幾位臣子無一例外躬身作答:“九千歲此法甚好,臣無異議�!�
于是,全體朝臣一致通過。
北越帝又沉思了下,若是有傅九離看著,諒他沈冥也翻不出什么風浪來,畢竟東廠可不是吃素的。
思慮周全后,他看向仍跪在地上的沈南星:“沈將軍,你的請求,朕準了,便饒你兄長一命。”
“謝陛下!”沈南星又磕了個頭。
北越帝想了想,又道:“但你兄長畢竟曾為東萊效力,朕欲給他一個機會戴罪立功,便封他為客卿如何?”
客卿者,無官無爵,亦無俸祿,虛銜而已。
沈南星眸光微沉,這是既要他兄長為國出謀劃策,又不想給任何好處了。
但如此,已是最好的結果。
沈南星不敢貪心,連忙謝恩:“臣女替兄長謝過陛下!”
北越帝問:“你兄長如今在何處?可回了京城?”
“回陛下,臣女的兄長已隨臣女一起回了京城�!�
“好�!北痹降垲h首,轉而又對沈老侯爺吩咐了一句:“沈愛卿,明日便將北月帶到宮里給朕見見吧�!�
“朕也有許多年未見到這孩子了。”北越帝神情中似帶著一絲懷念:“朕記得這孩子少時就風采過人了。”
沈老侯爺抹了下眼角,恭敬領命:“是。”
老天有眼,如今北月還活著,又被陛下饒恕了罪行,可真是太好了。
就是孫女要吃些虧了,打了個大勝仗回來,什么賞賜也得不到......
但想到孫女的性子,也不在意這些俗物,心里便輕松些了。
北越帝又沖沈南星擺了擺手:“起來吧!”
沈南星卻并未站起,忽然雙手一拱,沉聲道:“陛下,臣女要狀告靖王謝廷煜通敵叛國,意圖謀反,證據(jù)確鑿......”
“還請陛下定奪!”
北越帝猛地從龍椅上站了起來,面上是不可置信和十分的憤怒,連帶著聲音都大了幾分,險些破音。
“你說什么?”
群臣也都紛紛白了臉色,驚疑不定,此時見陛下發(fā)怒,一個個都噤了聲。
只有位于群臣之首的黑衣男子,面色無甚變化,只是眼角余光時不時的會落到跪在中央的女子身上,微微皺眉。
跪了這般久,膝蓋該跪疼了......
沈南星面色淡然,她將早已準備好的一沓信件高舉過頭頂,朗聲道:“此乃靖王謝廷煜與東萊人私下往來的信件,請陛下過目。”
北越帝居高臨下死死盯著沈南星手中的信,雙眼幾乎要噴出火來,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著。
根本不敢相信,他的兒子怎會通敵叛國?
荒謬,太荒謬了!
他平日里除了對衡兒看重些,對其余皇子都是一視同仁的,從未偏愛過誰。
而對衡兒好,也只是因為衡兒自小在冷宮出生和長大,幼時受了不少苦,再加上他愧對衡兒的母妃,故而才偏疼衡兒幾分。
相信皇子們都能理解,且皇子們雖才能不同,可也一直兄友弟恭,怎可能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絕不可能!
那信件定是偽造的!
北越帝深呼吸幾口氣后,朝一側略點了一下頭,桂公公便走到沈南星面前,將她手里的信件拿過,呈到了御前。
北越帝伸手拿過一封信,顫抖著手將信件展開。
一眼就看到了落款處,獨屬于謝廷煜的那方私印。
北越帝只覺眼前一黑,頭腦一陣眩暈,若不是被桂公公眼疾手快扶了一下,簡直要跌到地上去了。
他緊緊捏著信,幾乎將要將那張薄薄的紙揉爛,咬牙切齒的憋出一句:“畜生!”
“來人,把那個畜生給朕抓過來!”
禁衛(wèi)軍正要聽令出動,大殿門口的光影里,就出現(xiàn)了三個人影。
許國公和許太傅一人一邊,將謝廷煜給攙了進來,一到堂下,兩人手一松,謝廷煜就頹然的跌坐在地上,心如死灰。
他方才在殿外已經(jīng)什么都聽到了。
圈套,都是圈套!
一直與他暗中聯(lián)系,謀劃殺死沈南星的東萊丞相沈冥,竟是沈南星的兄長,沈北月!
沈北月怎么可能會害自已的親妹妹?
這分明就是一個針對他的圈套,一開始就是為了陷害他!
許太傅將人丟下后,對北越帝拱手道:“陛下,反賊謝廷煜已帶到,還請陛下發(fā)落�!�
謝廷煜從方才得知真相開始便渾渾噩噩,此時聽到許太傅的聲音,驟然抬起頭看向龍椅前站著的北越帝。
“父皇,父皇,兒臣是冤枉的!”
“父皇您救救兒臣啊父皇——”
雖說父皇平日里對他很是嚴厲,可此時看到父皇,謝廷煜頓時忍不住淚如泉涌,只想求著對方庇佑自已。
北越帝雖看到了信上的私印,但還心存一絲僥幸,想著或許是誰偷了兒子的印章,嫁禍給他也不一定。
畢竟他這個兒子向來就不怎么聰明。
可此時一看到兒子的樣子,他還有什么不明白的?怕是真真切切通敵叛國了......
北越帝的肩背佝僂了下來,人像是一瞬間老了十歲,眼中那一絲絲的希冀全部消失了。
在看到父皇失望的眼神時,謝廷煜嚎啕大哭,涕泗橫流。
“父皇,兒臣不是故意的,兒臣也是一時受了蠱惑,父皇......”
見父皇不理自已,謝廷煜跪著快步來到北越帝面前,仰頭哭著解釋:“父皇,都是沈冥的錯,都是他故意陷害兒臣的。他引誘兒臣與他合謀殺死沈南星,然后......”
“夠了!”北越帝雙眼通紅,吼了一聲。
謝廷煜頓時便不敢再說話了。
北越帝呼嚕呼嚕喘了兩口粗氣,似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氣,任由桂公公攙扶著。
他別過了眼去,嗓音低�。骸皝砣耍瑢⒅x廷煜拖出去,杖責一百大板,剝奪靖王封號�!�
話音剛落,兩名禁衛(wèi)軍便上前來,要將謝廷煜拖下去。
沈南星急了:“陛下——”
一襲黑衣的男人比她更快一步,冷漠淡然的聲音在殿內響起:“陛下,謝廷煜通敵叛國,當斬�!�
第235章
得罪三個了
整個朝堂寂靜了,針落可聞。
朝臣們都倒抽了一口冷氣,這......
雖說按照北越律法,通敵叛國者當斬,可靖王再怎么說,也是陛下的兒子啊,怎能真的斬了?
況且陛下也已經(jīng)嚴懲了。
杖責一百,剝奪封號,對皇子來說,已是極其嚴重的懲罰了,這代表著不僅與皇位無緣了,連封地等皇家子的一應待遇也全都沒了。
謝廷煜方才聽到父皇的話,已是心如死灰,沒了盼頭,但多少心里還是悄悄松了口氣的,好歹父皇還留了自已一命。
只要還有命在,雖然難了些,好歹還有周旋的余地。
可此時聽到九千歲這句話,面色霎時間慘白了,他面露驚恐,沖著上位的北越帝大聲嘶喊:“父皇,父皇不要!”
“兒臣只是被人蠱惑了,兒臣不是故意的,父皇求您了,您別殺兒臣,父皇——”
聲音凄厲無比,涕泗橫流,引得朝臣一片唏噓。
若不是有桂公公用力扶著,北越帝幾乎要站不住。
煜兒便是再蠢,那也是他的兒子��!
可煜兒竟犯了此等不可饒恕之罪......
本想從輕發(fā)落便了,哪怕做不成王爺了,好歹留他一條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