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陳大人這一插嘴,兩個當(dāng)事人都愣住了。
圍觀的眾人也齊刷刷將目光聚集到了陳大人身上。
陳大人自做官以來,還從未被如此多的人圍觀過,一時面上發(fā)熱,聲音都帶上了顫音:“怎......怎么了?”
“都......都看......看我做什么?”
還是謝廷煜先問出了聲,他目光陰沉,顯然不悅:“和離書何時蓋章了?此事事關(guān)本王與王妃聲譽,陳大人莫要胡說!”
陳大人向來便是個老實人,此時被人污蔑他胡說,立刻就急了眼,聲音也極其響亮:
“您寫給沈?qū)④姷暮碗x書就是蓋章了,還是老臣親自經(jīng)的手!老臣絕不會記錯。”
當(dāng)時他還驚訝了一通呢,還與同僚議論了許久,印象可深了......
“靖王若是不信,可親自到司禮監(jiān)一查!老臣是不是胡說,到時自會見分曉!”
陳大人生平最討厭別人質(zhì)疑他說的話,尤其還是在這么多人面前。
是以他說完這些話,就冷著臉一甩袖子,冷哼一聲,竟徑直去了。
徒留下眾人目瞪口呆,頓時又議論開了。
沈南星微微凝眉,若有所思。
這位陳大人為官最是清正,就是在陛下面前,哪怕明知說真話會惹得龍顏大怒,也從不虛與委蛇。
哪怕挨板子,也要梗著脖子說真話,不惜得罪任何人。
所以也確實得罪了許多人......
幸得陛下雖有時候惱他,但總歸是信任他的,平日里頗為護著他,否則早就不知被哪位官員給整沒了。
因此他口中說的話,是有很大的可信度的。
沈南星很納悶,她離京前分明和離書是沒有蓋章的,可陳大人按理來說也不會說假話。
難道?
她悄悄看了右后方的男人一眼,挑了挑眉,那意思分明是在問:是你干的?
傅九離回了她一個眼神,什么也沒說。
但沈南星就是一眼看明白了他的意思——
就是他干的。
沈南星的眼里溢出笑意來,她對他到底是一點兒都不設(shè)防啊,竟至和離書什么時候被他拿走了,她都毫無察覺......
不過傅九離竟能輕易就讓陛下同意了她與謝廷煜和離,看來她還是低估了傅九離在陛下心里的地位。
九千歲不愧是九千歲!
這下可真是太好了。
她最初是打算拿軍功向陛下提要求和離的,這些日子正在發(fā)愁,若是軍功拿來換了和離的條件,那兄長怎么辦?
兄長雖說是因為失憶才為東萊效力,后來也及時反水,在此戰(zhàn)中也算是為北越立下了大功,可他畢竟曾為東萊謀劃,甚至官至丞相高位,讓北越吃了不少虧......
若是自已不要賞賜,只以軍功求陛下饒過兄長這一次,應(yīng)當(dāng)是可以做到的。
但這樣一來,和離書再要蓋章,就得另外再想法子了。
萬萬沒想到,這個令她困擾了好些日子的問題,竟早已在不知何時,就被傅九離悄悄解決了!
她又看了一眼傅九離,朝他投以一個感激的笑�!�31
傅九離眼底映著那抹倩影,微微頷首。
謝廷煜本來聽到和離書已經(jīng)在官府蓋章,話又是經(jīng)陳大人說出口的,心底就已經(jīng)信了八成。
沖陳大人發(fā)火,不過是掩蓋內(nèi)心的慌亂而已。
而此時又看到沈南星旁若無人的與傅九離眉來眼去,便怒從心起,氣得渾身發(fā)抖。
拿銀簪指著她,口不擇言了。
“沈南星,你竟在大庭廣眾之下,公然勾引一個太監(jiān)!”
“你還要不要臉?你......”
一個“你”字才剛剛出口,后面一連串謾罵的話已到喉嚨口,還未來得及說出來,謝廷煜就感覺眼前一閃,緊接著胸口和腹部同時一痛。
整個人就倒栽了出去,哇的吐出一口血來。
兩道黑影落地,一左一右護在沈南星兩側(cè)。
只是她左側(cè)的那人戴著黑色面紗,只能朦朦朧朧看到面紗下的半張黑色面具。
在謝廷煜吐出一口血后,正掙扎著要起來,許國公和許太傅悠然走過去,一人踩住他一邊胳膊,腳下還使勁碾了幾下。
謝廷煜慘叫出聲,被迫又躺了下去。
他的眼里滿是憤怒,幾乎要冒出火來:“你們做什么?本王可是父皇的兒子,你們不想活了嗎?啊——”
他不說還好,一說許國公和許太傅更用力了。
沈南星抽了抽嘴角,無語的看著兩個舅舅。
許國公注意到外甥女的眼神,訕笑著挪開腳:“哈哈,靖王殿下是被九千歲打成這樣的......”
“是吧大哥?”許國公朝許太傅看了一眼。
許太傅聽著謝廷煜的慘叫聲,又慢條斯理的用力碾了碾腳下,才將腳挪開,矜持的點了一下頭。
“對,大家伙都看到了,是九千歲打的�!�
說著目光隨意在周圍掃視了一圈。
周遭的官員忙移開目光,打著哈哈:“那個,沈?qū)④娨呀?jīng)迎到了,我等也該回去了�!�
“是是,本官還有一堆事情要處理呢!”
“......”
一時間,官員走了個干凈。
開玩笑,許太傅那張嘴,誰敢得罪他�。�
若是得罪了他,定是三天一折子兩天一彈劾,起碼得做好被他追著罵一年的準(zhǔn)備......
有百姓一拍腦袋:“哎呀,我早點攤忘了收了,我得趕緊回去了!”
“糟了,這天兒瞧著要下雨了,我得回去收玉米咧!”
“我還得趕著給我娘抓藥呢!”
“......”
沒多大一會功夫,百姓也都轟然去了。
心里紛紛祈禱著,我可什么也沒看見,溜了溜了。
這些都是大官,可一個都惹不起......
尤其是王爺?shù)男υ挘鞘墙^對不敢看的!
當(dāng)官的都跑了,他們還不跑,等什么?
總之,除了五里外停下等候的大軍外,近處就只剩下了沈南星三人,以及南陽侯府和鎮(zhèn)國公府的人了。
哦,還有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謝廷煜。
沈南星朝著沈老侯爺走過去,面上帶著濃濃的愧疚:“祖父!”
可走近過去,才發(fā)覺祖父并未看向自已,而是繞過她,看向了她的身后。
......沈冥。
第232章
看破不說破
沈老侯爺縱然還生著孫女的氣,明明說好了自已要與她同去的,她竟趁他睡著,偷偷走了不帶他!
氣得他這一陣都不高興,又還惦記著她的安危,今日總算等到她凱旋歸來,他定要擺擺臉色給她看看,叫她知道不帶自已的后果有多嚴(yán)重。
定然不能輕易原諒她!
可生氣歸生氣,在謝廷煜開口辱罵孫女時,沈老侯爺還是忍不住了,怒火在胸腔里騰騰升起,大步上前就要揍他一頓。
王爺又如何?欺負他孫女就是不行!
且本就是謝廷煜那小子負了孫女在先,如今又出言無狀,他這個老家伙為了維護孫女,揍他一頓怎么了?
這事就算是鬧到陛下面前,也是他有理!
可令他沒想到的是,他還未及靠近,有兩道身影比他還快了一步,一人一腳,謝廷煜就已經(jīng)飛出去了。
一人是當(dāng)朝九千歲,沈老侯爺自是十分熟悉,就是不知這九千歲為何會與孫女一并回來。
但此時他沒空管這個了,因為另一人......
那人雖戴著黑色面紗,面紗下又還戴了半張黑色面具,可他在飛躍間,面紗被風(fēng)吹起一角。
就在那一瞬間,以沈老侯爺當(dāng)時所在的角度,就恰好看到了那露出的小半張臉,叫他呼吸一滯,整個人完全怔住了。
雖然那人速度極快,快到沈老侯爺只看到了短暫的一瞬,又還只是小半張臉,可他就是從那人臉部的輪廓,以及那含著怒意的眼神,認(rèn)出了。
那人定是他的嫡親孫子,北月。
北月打小就會護著妹妹,但凡若是妹妹受了欺負,他總是板著臉捏著拳,滿眼怒氣的將欺負妹妹的人打得哭爹喊娘。
甭管誰對誰錯,反正就是妹妹對。
只要妹妹不高興了,那一定就是對方的錯,先揍了再說......
就是這個眼神,一定就是他沒錯了!
這孩子明明還活著,卻這么多年都不回家,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但無論如何,活著就好。
沈老侯爺深深看著那人,滿是皺紋的眼角一點點潤濕了,他張了張口,想要喚他的名字。
又想到他既是戴著面紗又是戴著面具的,定然是還不想讓人知道他的身份......
沈老侯爺顫抖著唇,又強迫自已閉上了嘴,強自移開目光不看他,余光卻又止不住的往那邊瞧。
感受到那道宛如實質(zhì)的視線,沈冥下意識看了過去,在對上沈老侯爺目光的時候,也怔住了。
那道目光里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東西,讓沈冥只看一眼,就感到淚意在肆意上涌。
祖父,竟已經(jīng)這般老邁了......
沈冥狠狠皺眉,壓住情緒,移開眼去,如同在觀景一般。
現(xiàn)在還不能相認(rèn),還要再等等。
沈南星看了看祖父,又回頭看了一眼兄長。
祖父這是,認(rèn)出兄長了?
兄長已經(jīng)作這般打扮了,祖父竟還能一眼認(rèn)出?
驀然想起祖父曾說,自她八歲第一天扮作兄長時,就已認(rèn)出了......
便也不再奇怪了。
祖父比他們想象中的,還要更看重他們兄妹......
沈南星眼眶也熱熱的,但此時顯然不是合適的相認(rèn)時間,還有外人在。
倒是可以先給祖父吃個定心丸。
她想了想,快步來到祖父身邊,小聲在他耳邊道:“祖父,哥哥還活著,但現(xiàn)在還不能暴露身份�!�
在陛下同意不追究兄長曾為敵國效命前,都不能暴露兄長的身份。
聽到自已的猜測被證實,沈老侯爺整個身子都忍不住晃了晃,老淚縱橫,又趕緊用袖子擦去。
幸而被沈南星擋著,才未叫人看了去。
他忍不住又看了沈冥一眼,又看了一眼。
接連看了好幾眼。
沈南星:......
她只能再湊到祖父耳邊提醒:“您再看就要露餡了。”
沈老侯爺一頓,強忍著自已不再往那邊看,忍了一小會,又干脆背過了身子去。
沈南星大聲勸慰:“祖父您別傷心了,我這不是平安回來了嗎?”
眾人本還在疑惑沈老侯爺怎么了,此刻一聽沈南星如此說,立即就明白了,原來是擔(dān)心孫女,便未再多想了。
眾人寒暄一番后,隊伍繼續(xù)啟程了。
遠遠的山崗上,站著胡霖和胡霜兒兄妹倆,臨近京城,他們便與大軍分開了,準(zhǔn)備直接回府。
兩人遠遠的看著大軍離開的背影,久久佇立。
待大軍走遠,胡霜兒看了一眼仍怔怔站著的兄長,輕聲勸道:“哥哥,既然南星姐姐已經(jīng)心有所屬,我們該祝福她�!�
胡霖眼眶通紅:“可她看上的是一個太監(jiān)!”
“太監(jiān)能給她幸福嗎?”胡霖豁然扭頭看向妹妹,低吼出聲。
他握住妹妹的雙肩,滿眼都是不甘:“霜兒你說,我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好了,讓她寧愿喜歡一個太監(jiān),也不愿喜歡我?”
胡霜兒雙肩被鉗得生疼,聽著這些話直皺眉:“喜歡哪里是由得人的?她就是不喜歡你,你不接受還能怎么樣?”
胡霖痛苦得捂住臉:“霜兒你沒喜歡過人,你不懂......”
胡霜兒眼里閃過一抹痛楚,目光看向大軍遠去的方向,陷入了怔忪。
怎會不懂呢?
他為了怕她糾纏,連他自已的身份都不愿承認(rèn)了......
他還有未婚妻了,他很快就會與別的女子成親。
屆時他會騎著高頭大馬迎娶那個女子回家,會與那個女子拜堂,入洞房,還會......
一想到她的北月哥哥會用寵溺的眼神看另一個女子,會擁抱親吻她,會與她在榻上行盡親密之事。
胡霜兒只覺心臟絞痛,噗的一口血吐出。
“霜兒!”
胡霖嚇壞了,再顧不得傷懷,連忙抱起妹妹火速回城找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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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達京城,大軍在城外扎營,沈南星帶著石頭和陳副將二人入宮覲見陛下。
傅九離也去了,理由是涼州水患已處理完成,他要進宮稟報給陛下。
沈南星看破不說破。
涼州水患半月前就已經(jīng)處理完了,冷風(fēng)和冷月也早已回到京城,這事陛下都已經(jīng)封賞完了,還稟報什么?
她看著傅九離一本正經(jīng)的臉,兀自憋著笑:“好,那咱們就一起去。”
第233章
臣覺得九千歲說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