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怎么不接電話?”
宋韻聲音悶悶地,似乎蒙在被子里,“我去洗澡了。”
“睡了?”
“有點困�!�
“一直在忙,剛看見你的消息�!背桃噱P目光移向落地窗外的夜色,“腳還疼嗎�!�
“疼�!�
他腦海里,是她嬌氣蜷卷,眼眶發(fā)紅的委屈模樣。
“打開視頻,我看看你�!�
宋韻牽唇角,嘴上拒絕,“不看了。”
男人哄著她,“就看一眼�!�
她掛斷電話,接入視頻。
下一秒,程亦錚出現(xiàn)在屏幕中。
他還穿著周正的西裝,沒扎領帶,辦公桌后面是紅色楓葉的水墨畫,有題字,篇幅很大。
程亦錚笑了一聲,“發(fā)什么呆呢�!�
“還沒見過你辦公室,跟你一樣嚴肅。你胃狗糧了嗎�!�
“一會兒回去就喂。”
“你晚上有酒局嗎�!�
“沒有�!�
程亦錚實在疲憊,積壓的文件堆滿了辦公桌,又堆在地上,地上堆滿了,又堆在助理的辦公室,永遠審批不完。
他頭昏腦漲了一天,這會兒見到她,高度緊繃的精神剛松泛些。
酒店是焦黃色的燈,宋韻陷在柔軟的毛毯里,長發(fā)半濕,慵懶攤開在床上,像每次歡愛過后,那副最原始的女人媚態(tài),嬌嬈又多情。
他熄了落地燈,專注看她,“洗澡了?”
她咬唇,“電話里不是跟你說過嗎�!�
她咬唇時有一種野性的嫵媚,
淺粉的睡裙包裹住姣好婀娜的軀體,她一動,剝落一寸,白膩的肌膚若隱若現(xiàn),曲線貼著真絲綢緞,捉迷藏一般的挑逗。
她渾然不覺,繼續(xù)閑話家常。
呼吸一起一伏,弧度也一鼓一鼓的,飽滿,綻放。
男人的喘息也粗重了。
“下了吧�!�
他說完,
扳開座椅的扶手,整個人平躺下。
“叩叩�!�
程亦錚那邊清晰的敲門聲,繼而是一聲女音,“程總。”
程亦錚手滑動屏幕,掛斷視頻通話。
小楊推門進來,見辦公室熄了落地燈,有一瞬間的錯愕,仿佛撞破了什么私密的事,她能感覺到這一刻的上級領導卸下平日里的刻板冷肅,是一個性張力很濃的男人。
她低頭,“程總……”
小楊的膚色也白,與宋韻不分伯仲,她穿著一件大氣又不失青春活力的黃色連衣裙。
這個年紀就有這樣的眼光不容易。
小楊書香門第出身,家教好,爺爺在省政任過要職,她畢業(yè)就能來中原集團做助理,一半是因為她自身的優(yōu)越,一半是因為家庭關系。
跟宋韻二十左右歲的時候給人的感覺有些相似。程亦錚看過宋韻大學期間的照片,太青澀的少女味兒,他更喜歡她現(xiàn)在,介于少女和女人。
“你怎么還沒走?”程亦錚不大高興。
小楊手里拎著保溫壺,“您一直加班,我擔心您胃口不舒服,訂了一份魚湯。外面的打包盒受熱分解對身體不好,我特意拿保溫壺去取的�!�
男人不禁蹙眉,“下次不要做這樣的事�!�
她眼眶一紅,“您是嫌棄我照顧得不好嗎?”
小楊瘦瘦小小的,一委屈看起來就很易碎。
潤物細無聲的滋潤,很能滲透進男人的心里。
“楊助理,工作以外的事,我不需要你來照顧�!�
小楊一怔。
……
這次參加集訓的大多是為了一個月后舉辦的青禾杯。
宋韻碰到了白薇薇,她整體技能和演繹能力提升了一大截,據(jù)說是因為她最近的舞蹈老師黃女士的指導。
黃女士會跟白薇薇的訓練,照顧她生活,某種層面上看,兩人比師徒關系更近。
宋韻有幾次回顧的瞬間,發(fā)現(xiàn)黃女士有時也在看她,跟宋韻對上視線后,她又慌忙瞥開。
午休時,宋韻收到一個包裹,打開來看是一包甜奶棗。
她小時候很喜歡吃這種甜奶棗,到了換牙期,擔心影響牙齒生長,田玨不讓她吃。
想想她已經(jīng)很多年沒吃過甜奶棗。
包裹的寄件人沒有姓名,只有一串聯(lián)系方式。
宋韻認出來,是田玨的電話,包裹是她寄過來的。
白薇薇坐在她對面,“什么好吃的,讓你看得發(fā)呆?”
宋韻把包裹收好,沒理會她。
在想田玨這是什么意思,悔悟嗎。
陸續(xù)的,宋韻又收到幾個包裹,都是她小時候鐘愛的東西,都是同一個人寄過來的。
初賽那天,黃女士送給她一杯鮮榨果汁,宋韻素有演出前喝半杯果汁的習慣。但黃女士跟白薇薇的關系,宋韻不敢冒險亂喝。
只是接過來,淡淡的笑了笑。
舞團里,男男女女原本就靚麗青春,將近一個月的相處,從陌生到熟悉。
決賽那天,程亦錚早就來了,開著紅旗轎車停在一眾豪車中間。
下車的那刻,已經(jīng)有人猜出他的身份,紛紛讓路。
后臺不難找,程亦錚靠在門框沉默的看著,宋韻就坐在鏡子前上妝,手里細長的眉筆,一點點描摹。
她的舞臺裝,很少喜歡別人幫她打扮,自己是最了解自己的人,畫著畫著就熟悉了。
鏡子里,兩個人安靜的對視。
她笑,他也在笑。
有個女孩過來和宋韻打招呼,叫她師姐,男孩也有,就靠著她的化妝桌跟她聊,討論妝容,探討舞技,不知道后面聊什么,她已經(jīng)把專注力從程亦錚身上抽走。
程亦錚轉身離開,問身后的冷春,“女人不管多大,也喜歡年輕帥氣的,看見也忍不住多聊幾句,對嗎�!�
冷春瞬間明白程亦錚的意思,笑著打趣,“什么叫做帥?您這樣的?”
第二百三十章
見最后一面
宋韻這次的參賽舞蹈叫《蘭桂》。
蘭桂跟她表哥有一段相見恨晚,蹉跎半生的愛情故事。
清末,有女蘭桂,自小愛慕表哥程硯秋先生,常常書信來往關照多年,蘭桂在家道中落后,進京城投靠表哥程硯秋先生,難料程硯秋先生已有愛人洗小曼,那日,在宅門,蘭桂深深望一眼那對恩愛夫妻,連連說抱歉找錯了宅門,抱著懷里的包袱紅了眼離開。
后來動亂,洗小曼病疾而終,程硯秋先生郁郁念妻。
后來安定,蘭桂與程硯秋先生晚年相遇,一個為愛妻忠貞守喪,一個深情終身未嫁,訴說他們的種種情感。
可是程硯秋先生說,表妹雖有韻味,你也只是我的表妹。
舞蹈從這個故事出發(fā),演繹空靈的凄美,孤獨的守望,愛而不得的幽怨。
宋韻一身青白相間的水衫,甩動的衣袖,款款如行云流水的舞姿,縹緲的煙霧,美倫美倫的舞臺。
臺下的評委看得認真,有所交談。
觀眾席上的男人慢條斯理斟壺品茶,揭過淡淡的煙霧,他極有滋味的欣賞。
她跳,我看。
唯一有光源的地方就是舞臺。
程亦錚瞳孔隱隱晃動,她越跳,他越發(fā)看清楚他對她的迷戀在哪里。
沒有十足的功底,她無法演繹得如此生動流暢,他知道她的努力,她的熱愛,她的鉆研。
釋放時淋漓盡致,嫵媚動情時,勾手、挑眸時都是情動。
那是女生跟女人的差別。
男人雄性荷爾蒙構造,于色,于欲,于權,于利,于領地占領。迷戀,真的只是在遵從本能而已。
得到,再占據(jù)獨有。
舞到高潮。
真純、真媚。
她目光越過舞臺,恰到好處的跟他交織。
就那么準,一眼就望到他,識別他。
他淡定抿茶,薄唇剛碰杯口,只是不知覺的,嘴角似是無痕上翹,心里那種瘙癢的感覺又加深了。
程亦錚在想。
如果沒有當年的那一場錯抱,宋韻未曾進過程家的門,未當過十二年的程五小姐。
那么,他不會遇見她。
或許,她會和別的男人相遇,墮落一段情愛,無憂無慮的談情說愛,揮霍她的真心和溫柔。
那宋韻撒嬌的地方就不是他程亦錚懷里,住的就不是他程亦錚的家,她會哪般對她的另一半流露她的風情和嫵媚。
她的另一半肯定舍不得她委屈,她會站在舞臺上閃閃發(fā)光,一定會肆無忌憚告訴觀眾,這是她的愛人。
或許,他偶爾看過一場演出,才能知道,原來青州還有那么個人,她叫‘宋韻’。
然而事實上,漂亮的女人那么多,醉生夢死間,能記得住誰。
又可能在哪里遇見過,他和她都不知道。
又可能,在圈子朋友的婚宴上,他和宋韻只是匆匆一面,擦肩而過,誰也沒把誰放眼中。
自此,在他的世界里,不會出現(xiàn)宋韻這個人。
到她的世界,或許是,那個人就是程亦錚嗎?之后沒說過一句話。
偏偏,命運的齒輪讓他們交接。
怎么就遇見的是她呢,今天這支舞以及舞臺上的她真的戳中了他,不知道會不會也戳中了別人。
總之,今天,他想了很多。
閉上雙眼,他點了根煙,煙圈從他口腔里抵出,寂寞的散開。
直到臺上沒聲了,程亦錚緩緩睜開眼,只剩下那女人離開褪去紅色幕布后的身影。
再出現(xiàn)時,她捧起了青禾杯。
程亦錚這些年也看過不少場合的演出,在他眼里,今天的宋韻實至名歸。
她拖著皮箱離開,青禾杯的獎杯在里面沉甸甸的。
宋韻很興奮,她的確為了這個獎杯準備了許多年。
回程的路上,他們牽手坐在后車座。
宋韻說:“這一個月大概是我們這兩年分開最久的時間�!�
男人問:“下次還參加比賽嗎�!�
“你讓我參加嗎。”
他回答,“你想?yún)⒓�,我就支持你。�?br />
愛情和婚姻從來都不是前程里的枷鎖,而是相互理解,相互支持。
他手機震動。
一串不知名的手機號碼。
程亦錚皺眉,抿著薄唇,單手按接聽。
那邊,“程先生,不好意思這么晚打擾你,我是沈姿如姑姑。”
程亦錚目光不動聲色掃了宋韻一眼,收回后,嗓音淡淡,“有事?”
沈姿如姑姑聲音很啞,“小如她……要馬上動手術,支氣管擴張,肺部大量出血,情況非常嚴重,她想見你一面,一定要見到你,她才肯手術。她現(xiàn)在情況很危險,您看能不能過來第一醫(yī)院一趟。”
宋韻有聽到內容,車內安靜,她耳朵靈。
沈姿如需要做什么手術,她不清楚。
肺部大量出血,聽起來很嚴重。
程亦錚沒什么波瀾,像平常詢問的語氣,“怎么搞得?”
“是我沒看好的,你知道這一年小如情緒很不穩(wěn),她是自殘,利器扎入心口傷及肺部……”
“她在療養(yǎng)院好好的,為什么接她出來?”
程亦錚這句話讓沈姿如姑姑心如擂鼓,如果不是程亦哲鼓動沈姿如拿小洲的事摧毀程亦錚和宋韻,沈姿如現(xiàn)在還在療養(yǎng)院療養(yǎng),還在恢復。
沈姿如姑姑真是為她操碎了心,明明知道是沈家不對,先陷害他們,現(xiàn)在還舔著臉求他們來見一見沈姿如。
可她又不得不這樣去做。
如果沈姿如真有什么三長兩短,見程亦錚最后一面,應該是她最后的心愿了吧。
沈姿如還那么年輕,還不到三十歲,作為她唯一的親人,她怎么忍心見死不救?
沈姿如姑姑厚著老臉,“之前在太太圈公布小洲的身世,是我考慮不周,后來,宋小姐提點我,我也聽了宋小姐的話,帶著媒體去程氏集團拉程亦哲下馬,替程先生澄清,還程先生清白�!�
沈姿如姑姑頓了頓,“程先生,就當是看在小軍的面子上……”
小軍是沈姿如哥哥的小名。
程亦錚沒說話,掛斷電話。
因為沈姿如哥哥,程亦錚對沈家已經(jīng)足夠的照顧,幫助沈姿如從失去親人的陰霾中走出,幫助沈家庇護小洲到十八歲,但這不該是他們一而再搬出來的砝碼。
宋韻認識的沈姿如,從小光鮮亮麗,高貴優(yōu)越,會唱好聽的歌,穿最漂亮的裙子。
從那次程亦錚把她從威斯康森救回來后,她身上的光就沒有了,唇色蒼白,卻又倔強的不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