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等我回來再說。”
他扔下話,急忙追上去。
……
裴景明坐在車?yán)�,隨手翻著文件。
密密麻麻的英文字體像小蟲的尸體,亂糟糟堆在一起。
他蜷著手,手心滲出冷汗,連帶心臟都怦怦直跳。
商界都說裴景明是“鐵疙瘩”,出了名了城府深,沒感情沒表情沒心情。旁人談判交鋒能從微表情破敵制勝,可遇到裴景明,只能對著他的冷臉發(fā)呆。
可如今,平日一貫眼拙的司機都看出他魂不守舍,安慰一句,“您放心,梁小姐一定會回來�!�
裴景明抬眸輕掃,訓(xùn)一句,“多嘴�!�
卻沒處罰。
他行事向來獎罰分明,雷厲風(fēng)行,如今只訓(xùn)斥一句多嘴,說明司機并沒做錯,反而精準(zhǔn)窺探到他心思。
恐懼、擔(dān)心、害怕,一種對未知事物的擔(dān)憂以及無盡的后悔。
縱使他堅定認(rèn)為沈時燼不是良人,可他還是害怕,害怕梁文姿心軟,更后悔自己佯裝灑脫地放手,給沈時燼什么狗屁機會。
他自己心里清楚,他根本放不了手,就算梁文姿真的原諒了沈時燼,他也要不惜一切代價將人搶回來。
他在世上存在的意義,就是梁文姿。
心煩意亂,文件也看不下去。
旺財陪他坐在車?yán)�,靜靜盯著窗外,尋找那抹熟悉的聲音。
下一秒,男人臉色轉(zhuǎn)變明朗,登時打開車門,“姿姿�!�
梁文姿面無表情,雙手塞進(jìn)口袋里,語氣急促,“走,我要離開這兒。”
她沒多說,裴景明也沒多問,只遵循她的話,讓司機先下車,自己開車載她離開了醫(yī)院。
沈時燼出來時,正看到賓利車尾消失在拐角。
車牌號異常獨特顯然,過目不忘的數(shù)字——裴景明的車。
心頭那點僥幸蕩然無存,顯然,梁文姿并沒聽他的話,又和裴景明攪和在一起了。
沈時燼一臉陰翳,反思自己這段時間是不是對梁文姿太好,好到她總是不乖,或許是時候給她點教訓(xùn)了。
第55章
車子開出很遠(yuǎn),梁文姿沒說目的地,裴景明便漫無目的逛著。
這段時間,一切的一切,像做夢一樣,打破她先前所有認(rèn)知。
沈時燼不可靠,沈明安有私心,這世上她原先最相信的兩個人都在騙她。
憤怒、恐懼,慢慢在心中激蕩,此刻一齊迸發(fā)爆炸,陷入深深恐懼。
“姿姿,你臉色很不好�!�
裴景明猛地剎住車。
梁文姿茫然四望,發(fā)現(xiàn)車子已經(jīng)開出城市,停在郊區(qū)變一條小路上。
入目是大片金黃的麥浪,風(fēng)一灑,就蕩出波紋。
她回過頭,看見裴景明繃緊的面色。
不是嚴(yán)肅端正的臉,是從眼底深層蕩出的擔(dān)憂,被刻意掩飾在冷漠之下。
她搖搖頭,垂下臉。
心慌意亂到無措,擺在面前的問題是梁文姿不知道該怎么面對沈家人。光鮮亮麗的遮羞布被掀開,梁文姿沒法做到一切事都沒發(fā)生一般。
裴景明觀察半晌,捧著她臉,“有心事?”
梁文姿點點頭,又搖搖頭,她和裴景明關(guān)系到現(xiàn)在,不清不楚。
她渴望著裴景明帶給她的溫暖和安全,可她有條心理防線難以逾越——她和沈時燼是夫妻,即便他出了軌,她也不該越過那條道德底線。
“我沒事。”她頭微仰,不著痕跡躲過他的手,艱澀笑道:“你說得對,他不相信我。”
不是不相信,是整件事,他都是始作俑者。
裴景明手一空,眼底閃過絲失落。
“那你打算怎么辦?繼續(xù)忍著?”
裴景明收回手,他知道,她有事瞞著他。
“我不知道�!绷何淖藫u搖頭,她現(xiàn)在腦子混沌,根本做不了任何決定,只想悶頭好好睡一覺。
或許睡一覺,一切都好了。
她承認(rèn)自己是個鵪鶉,如果有下輩子的話,當(dāng)個鵪鶉也挺不錯。
“不知道就不要想�!�
梁文姿閉上眼,忽地聽見男人的聲音,“想逃避現(xiàn)實嗎?”
她抬起頭,眼球因為用力被揉出紅血絲。
裴景明目光并未放在她身上,直接發(fā)動車子,“我?guī)闳地方。”
不等得到回應(yīng),賓利便疾馳駛離。
十分鐘后,車子停在一家賽車俱樂部門前。
梁文姿愣愣被拉下車,又愣愣被拽進(jìn)房間。
顯然,裴景明明顯是俱樂部常客,一路上眾人彬彬有禮向他打招呼。
梁文姿還沒回過神,等到觸感粗糙的賽車服塞進(jìn)她懷里的時候,她這才回過神。
“去換衣服,我?guī)闩軒兹��!?br />
梁文姿被推進(jìn)換衣室,出來時,裴景明已經(jīng)換好了衣服。
裴景明身量高,骨量寬,穿西裝時便是活生生的衣架子,如今穿上修身的賽車服,更襯輪廓硬挺板正。
尤其白底紅線勾勒大塊精壯肌肉,不同于西裝革履時的端正嚴(yán)肅,是一種更迅猛的反叛不羈,像是被西裝束縛下的猛獸沖破了牢籠,幾分邪性,幾分鋒利。
裴景明也看見了她,眸色漸深。
梁文姿平日衣著偏向簡約,寬松又刻板。賽車服一貫貼身,竟誤打誤撞凸顯出她玲瓏身段——骨架小,皮肉薄,吹彈可破。
男人逡巡一圈,周旁男性侍者深深垂著頭,他仍覺有些不適,刻意繞到她身后擋開目光。
“走吧�!�
入場的幾步路,梁文姿認(rèn)出這里。
她以前跟沈時燼來過這兒,當(dāng)時他想做賽車手,可方怡麗又強力反對,他便找著和梁文姿去補習(xí)的借口帶她來了這兒。
后來事情敗露,方怡麗不罰沈時燼,卻怨她帶壞兒子,讓她在儲物間跪了一夜。
沈明安那時候正在出差,沈時燼又沒能力反抗,那晚她跪得膝蓋青紫麻木,卻沒有一絲怨懟,因為她知道她吃著沈家的飯,就該聽沈家的話。
思緒飄散的剎那,裴景明已經(jīng)帶她進(jìn)了場地,工作人員早早熱好車等他。
“帶好頭盔,上車�!�
梁文姿抬眸一瞥,驚聲噎在喉嚨里發(fā)不出。
面前這輛車,正是她先前開錯的超跑。
為哄她用這輛車,是不是太奢侈了。
“上車�!迸峋懊鞔魃项^盔,聲音悶響,“我的賽車在國外沒運回來,只能用這輛車了,駕駛感或許差一些,但應(yīng)該影響不大�!�
他語氣清淡,似乎并不在乎面前這輛車的價值。
梁文姿被塞進(jìn)副駕,裴景明俯身拽安全帶,一股雄渾的檀香鉆入鼻腔。
男人迅速起身,踩下油門。
車子被震得嗡嗡直響,梁文姿握緊安全帶,偏頭看他。
隔著頭盔,男人表情并不清晰明顯,只渾身氣勢明暗浮沉,令人難以移開目光。
梁文姿心臟撲通撲通跳。
“準(zhǔn)備好了嗎?”
男人望著車內(nèi)鏡,眉宇間一種不可言喻的認(rèn)真。
卻并不銳利。
女人點點頭,微不可察的弧度下,油門霎時被踩到了底。
跑車像一發(fā)子彈,隨著轟鳴射出,帶著勢不可擋的威力盤旋在賽車道上,速度快得令人發(fā)指。
梁文姿坐在車?yán)�,心跳如鼓�?br />
耳邊是跑車的轟鳴,眼前一閃而逝的景象好像走馬燈一般,連時間都像靜止,腦海完全拋卻那些雜亂想法。
此時,此刻,此間。
僅有車,僅有人,僅有裴景明。
不知過了多久,跑車重返起點,梁文姿屏著氣,看著重新出現(xiàn)在眼前的人群,忽而有了反應(yīng)。
“要不要再來一圈?”
裴景明低沉的嗓音撞進(jìn)她耳廓,梁文姿點點頭,肯定的,“要!”
跑車再次發(fā)動,疾馳在賽場上。
從一開始的忐忑不安到現(xiàn)在,梁文姿從未嘗試過這種感覺,沖破了一切束縛,沈家、梁家……一切都被拋之腦后。
如此迅疾的速度中,梁文姿腦海漸漸清晰明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想法冒出頭——或許,她能離開沈家。
車子停下,梁文姿心中淤堵通開,她摘下頭盔,表情一松,“謝謝您,裴總�!�
她語氣輕快許多,“我有選擇了。”
裴景明垂頭,摘下頭盔,摩絲定型的頭發(fā)散開,垂在額間,卻不顯狼狽。
“恭喜梁老師�!迸峋懊鞔蜷_車門,余光卻睨她表情,見她真是想通,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