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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由于她垂著頭,所以沒有看見侍女聽見后抬了頭,多瞧了幾眼江桃里就垂下了頭。

    “喏�!�

    第

    8

    章

    如玉竹潔凈修長的手,推開了半敞開的客臥門,屋子中有一人靜靜地躺在地上,還未曾醒來。

    聞岐策信步走去,抬腳跨過他,修長的指尖隨意勾了一旁的椅子過來,將手中的劍匣放在一旁。

    他暇整以待地坐在上面,等著地上的人醒來。

    良久,地上的躺著的人才緩緩動了動身,睜開了鋒利含冷意的眼眸,慢慢地坐了起來。

    聞齊妟抬手欲要去捂著自己的額頭,卻發(fā)現(xiàn)自己手中正握著一只白玉鐲子。

    他盯著手中的東西瞧了瞧,忽的兀自笑了起來,露出白森森的牙齒。

    這人倒是絲毫不怕死呢,他都放過了她,竟然還敢將他頭開了花,可真的是差點就要見到祖爺了。

    “醒的倒是挺快的。”身后傳來平緩,漫不經(jīng)心的聲調(diào),清冷如塵。

    聞齊妟面無表情地轉(zhuǎn)過頭,看著一臉散漫地穩(wěn)坐在椅子上的人,素凈如雪,衣不染塵端了一副斯文君子相。

    同他一樣的臉,之前半分不相似都沒有,而現(xiàn)在他的額頭磕了道傷。

    “那小姑娘是被你嚇跑的?”上頭矜驕穩(wěn)坐的人整理了衣擺,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

    方才在外面見那女子,似是對自己頗有些眼熟的模樣,他還在想是不是因為她知曉自己的身份。

    但觀她是從這邊跑來的,而且方才他進來時,已經(jīng)有人安穩(wěn)地躺在地上,懷疑也就被推翻了。

    聞齊妟面無表情地垂下眼睫,盤腿坐在地上,扯了扯嘴角。

    “看見你的臉了?”上頭的人依舊還在詢問,窺不見半分的血腥,溫和文雅得不像話。

    聽見這句話聞齊妟才懶懶地抬了頭,抬手轉(zhuǎn)動了脖頸,眸光泛著冷色:“未曾。”

    聞岐策斜眼睨視。

    地上盤坐的人眸光凜冽,應(yīng)答這句話時絲毫沒有猶豫。

    思索片刻,聞岐策也信了這話,畢竟兩人不會在這件事上隱瞞,就算是瞧見了,想必他也會快一步解決。

    “你的面具去哪里了?”

    “掉水里了�!�

    一問一答也頗無意思的,聞岐策隨意表示了自己的關(guān)切,拿起一旁的劍匣丟了過去。

    “你想要的劍�!�

    聞齊妟抬手接過來,打開一看,微微挑眉看著他。

    聞岐策嘴角勾起清雅溫冷的笑,猶如一只優(yōu)雅的狐貍,尾音帶著蠱惑:“之前聽你一直念叨此劍,今日帶來算是給你賠禮道歉了�!�

    “哦�!甭匌R妟低頭視線掠過難得的劍身,忽然覺得有些此劍頗為嬌小,像是之前砸了他就逃跑的人。

    他的嘴角微扯,眸中無笑意,將劍匣合上隨手扔了回去,站起了身:“道歉倒是不必了,畢竟你是哥哥,當?shù)艿艿亩歼沒有孝敬你呢�!�

    言語中是出乎意料的尊重,但臉上的表情卻不是那回事兒。

    坐在椅子上的人咂舌品著這話,已經(jīng)站起來的人已經(jīng)抬手扭動了脖頸,發(fā)出了‘咯吱’的聲音。

    “烏和的帽子比盛京顏色秾艷,我回京時順道帶回來了幾頂,改日送給哥哥當禮物�!甭匌R妟在拉出房門。

    即將踏出去之際,他忽然回頭了,嘴角彎了彎隱藏著惡劣。

    “算作是答謝。”

    等人走無影后,坐在椅子上的人半晌才掀了眼皮,望著門口紛飛漫天的雪,眸中滿是涼薄,輕扯了一個笑,聲音輕輕地帶著疑惑。

    “好生生的怎么就掉水里了呢。”他歪頭眨了眨眼,含笑著。

    ……

    江府后院。

    江桃里下了馬車后因為腳之前被凍過了,還有些疼就緩步溫吞地朝著前方走去,單手推開了后院的門。

    那些跟著一起來的侍女,還被留在梅林外面,一會兒還得遣人將那些人找回來,還得朝著秋寒解釋自己如今換了的裝扮。

    江桃里舔了舔唇,唇上一疼,忍不住‘嘶’出了聲音,眼中閃過瞬間的惱怒。

    今日那人就和狗一樣,好似將她的唇都咬破了。

    她垂眸斂下眼中的情緒,伸手攏了攏身上的大氅,低頭朝著余香院走去。

    回去之后先是避開了秋寒,換回了自己平素貫穿的衣裙,兩眼紅彤彤地脫掉靴子,左右看了自己腳上的傷。

    方才在外面被凍得無知覺了,現(xiàn)如今才來細細看,果然踩到了尖銳的東西,腳掌上有著不少的傷口。

    江桃里咬著下唇,從妝案中拿出藥膏給自己抹上。

    好在江元良從未在用在身上的東西苛待了她,連送來的藥膏都是好的,而且不會留疤的。

    等做完這一切后,江桃里猶豫了一下將那藥膏的蓋子,對著桌角用力地砸了一個口子,然后再蓋上將東西放回原地。

    江桃里穿上了鞋襪裝作剛回來的模樣,喚了人進來。

    秋寒進來時看見屋里,jsg正坐在矮案邊整理書籍的江桃里,還有些詫異為何自己沒有見到她回來,剛想要開口詢問就被打斷了。

    “方才在雙雙有事要路過尚書府,順道將我送回來了,我好像將帶出去的人留在了外面,秋寒你且派人將人接回來罷�!苯依锩蛑�?jīng)]有回頭,現(xiàn)在她唇上還有傷,不能讓她看見。

    因為她現(xiàn)在還沒有想起,該如何解釋唇上的傷。

    秋寒瞥見垂頭認真整理書的江桃里,往前走去:“小姐怎么換了衣裳?今兒個早上不是剛換的嗎?”

    這話問得江桃里有些心慌,生怕被她看出了些什么,手指捏著書有些發(fā)白。

    秋寒是江元良養(yǎng)的人,是專門用來盯梢她的,且感知最為靈敏,一件小事就能使她聯(lián)想甚多。

    感覺秋寒越走越近,江桃里心跳就越漸加快了。

    秋寒看著江桃里一直垂著頭不敢抬頭,皺起了眉頭正打算開口繼續(xù)詢問。

    只見原本坐在矮案上的人忽地站了起來,似是沒有站穩(wěn)整個身軀往下倒。

    饒是秋寒的反應(yīng)再是靈敏,還是沒有拉住江桃里,她猛磕在桌角上。

    江桃里的唇磕在了桌角上,哪怕她穩(wěn)定了力道,傷口裂開時,還是沒有忍住眼中蓄起了眼淚。

    她抬起含淚的眼眸,語氣柔柔的,卻帶著銳利:“如今是我使喚不動你了是吧,不過是遣你去接個人,就對著我問東問西,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才是小姐,我才是那個伺候小姐的侍女,你若是真的想要走,大可直截了當?shù)赝抑v,不若今日我便告知爹爹,讓他換個能使喚得動的婢女前來�!�

    江桃里性格溫柔,甚至連講話都是輕輕的,很少有這樣激烈的清晰。

    有些古怪,但秋寒不知何處不對勁。

    “小姐,奴婢只是……”秋寒欲要講話。

    江桃里乜斜了一眼她,嘴角輕壓:“不必多言,我現(xiàn)在就同爹爹講明�!�

    語罷她站起了身就要往外面走。

    這話一出配合此番動作,不管江桃里是真心的還是無意的,秋寒都還是眉心一跳,也來不及想其他的,反應(yīng)迅速地俯甸在地上。

    “請小姐責(zé)罰。”

    看見地上跪著的人,江桃里狂跳的心驟然平息了下來。

    江桃里緩緩?fù)O铝四_步,白皙的小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居高臨下地觀秋寒。

    她本無意用小姐的身份壓人,因為秋寒也同自己一樣是身不由己,她想要獲得自由必須等到自己出嫁才能擺脫死侍,而自己也想要自由。

    最主要的是這話只能用來暫時唬住秋寒,次數(shù)不能多用,她是打算用在緊要時刻的。

    因為就算是換了一個秋寒,還有無數(shù)個冬寒,春寒甚至是夏寒出來。

    江桃里頗為苦惱地碰了碰唇,輕嘶出聲,緩和了語氣:“罷了,找藥膏過來給我敷唇罷,方才不小心磕到了�!�

    秋寒聽上頭的柔柔的語氣,還沒有之前那種暗怒,遲疑了片刻悄悄地抬了頭。

    只見上方站著柔柔的少女,烏發(fā)覆肩,面容嬌媚無害,唇上一抹殷紅,此刻纖細的手捧著唇。

    “喏�!鼻锖娜坏卮瓜马�,恭敬地回應(yīng)。

    秋寒從地上站起身來,腰彎下了一寸,沒有了之前般挺直。

    江桃里看著那彎下的脊椎,好似看見了自己,眼眶微紅不再看,坐在一旁等著秋寒。

    秋寒拿過藥膏擰開時注意倒是被用過了,想要開口詢問,但想起方才江桃里的話,只得暫且咽了下去。

    藥膏微涼地按在了唇上,江桃里這才緩緩地開口解釋:“前不久在雙雙那里不慎落了水,所以換了她的衣裳,喏,如今衣裳還擺在那處�!碧Я颂掳汀�

    秋寒順著看了過去,果然是小姐從未有過的衣裳,收回視線繼續(xù)抹著藥。

    “這個藥膏,我剛才進來的時候,不小心撫掉在了地上�!苯依锎怪^續(xù)緩緩地說著。

    秋寒手指一頓,目光再次瞥了過去,果然看見藥膏蓋子上有一道裂痕,當即心下的疑惑都散去了。

    “我方才也并非是想要沖著你發(fā)火的,而是想到自己連換件衣裳都被人詢問,心中難免有些……”說到此處,江桃里臉上恰到好處地露出一抹黯然的神情。

    秋寒抹完藥膏后,見她這副惹人憐惜的模樣,半分懷疑都無了,想起這也是個可憐人兒,心中生了憐憫。

    “小姐是主子,方才是奴婢僭越了�!�

    江桃里靦腆地彎了唇,忽閃著眼眸道:“我方才理了詩書,一會兒要到姐姐房里去,不用跟著我了,你去找人將那些人接回來罷�!�

    “喏。”這次江桃里要去的是大小姐的房里,秋寒自是放心的,有了先前那一茬也沒有過多詢問了。

    秋寒站起身抬手時,袖中的書本無意掉了出來,還不待江桃里探頭看去,她便已經(jīng)快速地撿了起來藏在了袖子中。

    “秋寒這是什么啊?”江桃里明眸含笑地問道。

    其實江桃里知曉,那是記錄她日常的書本,在很久之前她就知曉了,江元良為了徹底掌控她,遣派秋寒在自己身邊,每日記錄了她所有的事。

    直到她將此事說與雙雙時,雙雙才幫她找了這個理由,每次去找她都不要秋寒跟著,她才能自由緩和些。

    秋寒面不改色地應(yīng)答道:“奴婢近日時常會忘記事,所以拿了東西記錄著防止忘記。”

    說完還悄悄地看了一眼江桃里,見她沒有太在意,也沒有繼續(xù)問下去的意思就退下喚人了。

    等人走后不久,江桃里才支起身子,行至矮案上,將上面散落的書整理了,抱起來往外面走去。

    第

    9

    章

    庭院深深幾許,檀木香氣縈繞,沒有富麗堂皇的景致,清雅得別有一番風(fēng)味。

    自打江元良官拜戶部尚書之位后,修整了府院,為了彰顯其清廉,府里的下人遣散不少,中饋也縮減了。

    在外面世人皆道,江尚書是為民的清廉之臣,只有江府親近他的人才知曉,在江元良還是一屆寒士白衣時,受過無錢的苦楚,如今早已變得嗜財如命。

    江元良暗自斂財無數(shù),甚至養(yǎng)著的庶女,都是準備送給權(quán)臣換銀錢的。

    雖然對庶女無情,但他對這個嫡女卻甚好。

    長姐江清歡所住的院子雖然清雅,但里面卻有著不少珍貴的好物。

    江桃里抱著書身姿搖曳,步伐溫吞地行到了清歡院,這才得知道了長姐不在院子里。

    她心下好奇,長姐一般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甚少有不在院子的時候。

    本來是要回去的,臨了忽然想起,前幾日借了府內(nèi)教書先生柳允川的書。

    既都已經(jīng)出來了,不如一道還了。

    江桃里這般想著,轉(zhuǎn)了欲要回院子的腳步,朝著平日讀書寫字的閣樓走去。

    長姐詩書了得,皆是因為尚書府請了一位,文采斐然的教書先生,她偶爾也能借著長姐光,尋那柳先生借閱幾本書瞧瞧。

    在江桃里的眼中,柳先生是待她好且平等的友人,所以很多時候都愿意幫他的忙。

    比如前幾日柳先生寫了字帖,給了她和長姐一人一幅,還托她帶給長姐,她從未多想過有什么不對。

    再比如很早之前,長姐不知因何生氣了,柳先生恰好得了紙鳶,也給了她和長姐一人一個,長姐的氣第二日莫名就沒有了。

    一碗水端平的這些種種事兒,沒有引起過江桃里的任何懷疑。

    所以當她今日來到閣樓還書的時候,沒有在書閣中找到柳先生,心下頓時起了淺顯的疑惑。

    這個時候柳先生一般都會在書閣中,今日為何沒有在?

    江桃里在書閣底樓轉(zhuǎn)了轉(zhuǎn),沒有尋到人就作罷了。

    兀自逗了一會兒書閣養(yǎng)著的小貍奴,正準備要走的,卻忽然聽見樓頂傳來了,某種莫名奇怪的聲音。

    江桃里還以為是柳先生在二樓翻書,想著來都來了,上樓去同他道一聲謝再離去。

    當她提著裙擺往上走著,耳邊那種聲音越來越明顯了。

    并非是一個人,是兩個人,呼吸急促交織在一起,隱約還有水漬拍打的聲音。

    江桃里終于看清,聽清了。

    頃刻,她只覺得眼前一黑,一口氣提不上來差點暈了過去,還好及時伸手扶著墻面,這才緩了過來。

    她此刻緊緊地貼在墻面上,雙眸驟縮,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喘,睫毛飛快地顫著。

    她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在此處見到,那向來端莊的長姐倒在鋪滿書的書案上,正衣裳半解地抱著男子的頭,神情迷離。

    而那俯甸在長姐身上的男子,竟是她尊重信賴的柳先生。

    生怕自己泄了聲音出去,江桃里抖著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想要走下樓就當從未來過,也未曾見過此番場景。

    還不待她抖著腳走下一個臺階,之前在閣樓下她逗過的那只貍花貓,竄了出來。

    小貍奴跳上了高臺,在江桃里充滿恐懼的眼中,將那擺放在上面的燭臺推倒了。

    暗幽幽的火苗立即將底下的書燃了一角出來。

    江桃里身體比理智反應(yīng)jsg得要快,提裙子邊往外跑,但任她反應(yīng)如何快,身后還是傳來了長姐,帶著喘息和冷靜的聲音。

    “桃桃�!�

    江桃里的腳步動不了了,慘白著臉轉(zhuǎn)身不敢抬頭,語氣訥訥地回應(yīng):“長姐……”

    她在腦子里面瘋狂找著理由,可眼下的場景,任由她再是聰慧都沒有辦法破解,只能等著長姐從閣樓上走下來。

    像是一抹月華照在了江桃里的身上,又冷又覺得難以面對。

    江清秋款款地走了下來,松懈的衣袍都沒有去整理,越過江桃里上前將燃起的書蓋滅,然后伸手抱起了一旁調(diào)皮的小貍奴。

    “桃桃,和姐姐聊聊如何?”

    江清秋,如她名字一般,清冷高傲,所以江桃里從未想過,今日會見到這樣的一幕。

    她僵硬著被長姐拉上了閣樓。

    屋里的氣味還沒有消散,一襲正青色衣袍的柳允川正推開了窗戶,冷冽的風(fēng)吹來,江桃里瑟縮了一瞬。

    江清秋的目光掠過身旁模樣嬌媚的庶妹,挑眼看著窗前一樣漲紅著臉的人,溫聲道:“關(guān)窗吧,桃桃身子弱,吹不得寒風(fēng)�!�

    寒冷的風(fēng)被隔住了,可江桃里卻依舊沒有感覺到暖和,被拉著坐在一旁好一會兒才回過了神。

    江桃里抬眸看著對面的兩人,忽然在腦海里面冒出一個詞,男才女貌。

    柳允川,當年是做過狀元的,卻因為不喜朝堂紛爭沒有去任職。

    長姐江清秋,飽讀詩書,名門貴女的典范。

    她本來以為自己會很難以接受,但現(xiàn)在卻好像覺得沒有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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