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媽的,早知道就應該開口借錢買藥!
第一百四十一章佛心
“我觀你面色紅潤,氣色如常,不似有傷在身要傷藥作何�!敝x若詩埋頭翻找藥物,語氣中有一絲疑惑。
案面上散開的行李里有十多個瓷瓶,迷.藥、毒藥、傷藥等一應俱全。
盜門前身與彩門有一段淵源,彩門主要以如真似幻的幻術戲法在江湖立足,俗稱障眼法,實際施展起來除卻特殊的手法外,還需藥術加以輔助。
其中藥術最為關鍵,通過各種藥材起到迷惑人感官的作用,不過機緣巧合之下被盜門的人得了去,因也有利于本門營生,一直傳授至今。
藥術之道深究起來,比岐黃之術可簡單多了,畢竟無需于人看病,只需辨識些草藥按照配方制藥即可。
謝若詩平常接觸的人較雜,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經常也會配制一些秘藥用作買賣。
“找到了�!彼f來一個瑩潤瓷白的瓶子,臉上有絲自得笑意:“玉凝露,有止血化瘀,祛痕生肌之奇效,這新配的藥還是西域得來的藥方呢,保管用過之后傷疤全無,肌膚白嫩細柔,吹彈可破……”
為彰顯自己的藥效好,謝若詩像個藥販子般渾不吝嗇的亂夸一氣。
花千遇摩挲著瓷瓶,眼底浮起幾分好笑,這次她的招牌怕是要被砸了。
皮肉上的疤痕年代越久,越不易消除,間隔兩年能消個三四分便已是奇效。
雖然法顯不會過于在意,但能消除一些就消吧,瞧著實在有些礙眼。
謝若詩見她神色間的變化,心中一動,問道:“你向來獨來獨往,今日怎會和男子同道而行,他是何人?”
知她遲早會過問,花千遇如實回道:“當初在盛京城時你也曾見過一面,是天臺寺的法顯法師。”
聞言,謝若詩眼里閃過一絲驚訝,在她印象里法顯是個佛理精深,不涉俗事的高僧,怎會和花千遇一道同行,轉瞬間想起兩人在西域早已相識,也算是有些交情,不足為奇。
想明原因,心底不由生起一絲興然,旁敲側擊的說:“原來竟是他,我聽聞法顯年少時游學,途經多地,所學涉及般若、涅槃、攝論、毗曇、地論、俱舍各個門類,幾乎涵蓋中原大半佛法教義,年紀輕輕便位列京城十大名僧之一�!�
“后感其律藏缺失,梵文譯本不同,且有多處歧義,為求佛法真義遠赴西方佛國,如今歸來應廣為傳法,怎么有空閑遠行?”
花千遇目光閃了閃,有一絲心虛。
事由她起,不然法顯也不用渡什么情劫,只需安穩(wěn)講經說法即可。
思及此,心頭升起一陣懊惱。
若是讓謝若詩知道其中原委,指不定怎么嘲笑她。
見望來的目光愈發(fā)狐疑,隨即含糊應付道:“說來話長,法師跟我一道是為了修行�!�
謝若詩垂眸,若有所思道:“心性,悟性他一項不缺,況且憑法顯如今的修為,還有什么需要修行?”
“佛教的事我也是一知半解�!被ㄇв龀了家幌�,假意猜道:“學佛不是講究什么緣法嗎?或許是去求緣�!�
謝若詩半信半疑的看向她,若單純求法緣怎也不會跟花千遇一路,兩人根本不同道。
不過,她也看不出多少端倪,看來想知曉原因還需從法顯身上入手。
即便不追究此事,到底也要見上一面,道俗傳言繁多,真人她也只遠遠的看過一眼,若是錯過豈不是可惜。
“常聽人說法顯睿智溫和,又善解迷惑,我也想見識下其卓然風采�!�
言罷,悠然起身從案后走出。
花千遇目光莫名的看她,后知后覺的想。
這是挖墻角的節(jié)奏?
想起她做過的事,不無可能,旋即神情一肅,心底升起警惕,急忙阻攔道:“和尚而已沒什么好看的,況且北燕國高僧云集,隨意就能找到許多位……”
話還未說完,謝若詩打開房門。
霎時兩道目光望來,空氣靜了一靜。
屋內的兩人一站一坐,騰戈抱著劍立在門側,面色冷峻,倒沒什么神情波動。
坐著的那人一襲月色僧袍,面容清雋,周身淡然明凈,那溫溫的目光望視而來,看清眼前人時,眸光微一凝,疑色漸生。
四目相對,謝若詩只覺得那雙眼睛澄澈如水,讓人心生寧靜。
這是她第一次近距離的見法顯,瞧著只比普通僧人稍沉靜內斂,暫時還看不出什么神異之處。
佛道的名號能傳到俗家中去,定然是名聲盛極,應是不同凡響。
轉念又想到花千遇唯恐她發(fā)現(xiàn)什么的勸阻舉動,唇邊不覺勾起弧度,眼底多了一絲興趣。
確認眼前的人不是花千遇,驚疑還未升起,就見門后又走出一人。
兩人花容月貌,無有不同。
法顯微滯,頓時明白了原因,難怪能甩掉昆侖島的人,偷換神鏡,是有人易容幫她,能在此刻施與援手,應是交誼匪淺。
幾人面面相覷,寂靜中蘊蓄著一股異樣感,兩人如同觀鏡般的面容有種莫名的沖擊力。
花千遇環(huán)視一周,目光在法顯身上稍作停留,于是便對上一雙清潤的眼眸,不摻雜一絲疑色。
只一眼就能斷定他沒認錯人。
微有的澀然延至心間,好似無論她變成什么樣,法顯都能一眼識別。
當真郁悶的很。
垂下眼,轉頭就見謝若詩饒有趣味的看著他們,臉上還掛著揶揄又稍顯曖昧的笑意。
花千遇心底一亂,眼底種種情緒如煙般散去,故作若無其事。
“人你也見到了,涼州一行路途遙遠,我們還要趕路不多逗留了,就此別過。”
聽出話里含帶的一絲緊張,謝若詩撩了眼皮,輕笑道:“連話都未說,這么著急做什么。”
她看向法顯,言辭懇切道:“久聞法師大名,今日有緣一聚有些話想和法師詳談,不知可否單獨一敘?”
法顯目光不覺移到花千遇身上,見她思索片刻,才對他點點頭。
他立身向謝若詩施一禮,緩緩道:“自然可以,施主請吧�!�
望著關緊的門扉,暗下思忖,謝若詩此舉為何,若說突然對和尚有興趣,細細想來也不太可能。
否則以往戰(zhàn)績里必然會有此類人。
再者法顯鮮少涉及江湖,也沒利益糾葛又能和他談論什么?莫不是真有困苦迷惑需要聆聽真言開示。
思來想去也沒有頭緒,有心想去偷聽一二,很快意識到身旁有人只能遺憾打消念頭。
尋個位置坐下靜候,騰戈則像個門神一般巍然不動,絲毫不準備搭理她,所幸也不指望他能有待客之道。
沒識出她的身份已是萬幸,更是不敢輕易去招惹徒增麻煩。
她仰著臉發(fā)呆,不過一盞茶時間。
“咔吱。”
輕微的門軸轉動聲,沖散了室內寂靜。
這么快就談完了。
花千遇回過神,見法顯從廂房內出來,面色微微發(fā)白,默然無聲的望她一眼,目光沉重的甚至帶了一些痛苦。
心頭猛地一跳隱隱有種不安感。
下意識的開口問:“她給你說什么了?”
法顯頓了一頓像是才反應過來,竭力斂去神色,澀聲道:“我們先回去吧�!�
是不方便說,還是暫時不能告訴她。
花千遇微微皺起眉,對著屋內的人質問道:“你說了什么?”
“我和法師相談甚歡,出于好奇便問了一個問題,他悟的是什么道?”
花千遇頓覺一愕,千思萬緒涌上心頭。
暫且不談謝若詩是如何得知法顯此行目的,只這個問題還不足以擾亂他的心神,應還有更深層的原因。
至于是什么只能問法顯了。
長街清冷,行人寥落,兩人默默行走在街道上,一路無話。
花千遇側目看向他,往常清淡的眉目此時卻透著些冷寂,嘴唇抿的緊實,神情間有一股揮之不去的苦意。
當下更是好奇,究竟是何事。
忍不住想問一問具體的談話內容,但看他緘默的樣子,只得按捺下急迫的心情,等回到客棧再談。
客房里,兩人對面而坐。
花千遇直奔主題,心急的問:“你是不是告訴謝若詩,要渡情劫悟道的事?”
和尚不能妄語,她真怕法顯說實情,早知叮囑他一番切莫叫外人知道此事。
法顯輕一搖頭,漆黑幽深的眼眸半垂,啟唇道:“貧僧沒說,謝施主只是問了些修行上的問題,最后贈了一句話……”
聽完上半句,花千遇松一口氣,又聞后話不禁心又提了起來,目光直直盯著他。
“不俗即仙骨,多情乃佛心�!狈@臉上有幾許悲憫,蒼涼的嗓音緩緩言道。
觀他的神情和語氣,這句話好像特別不得了,但又覺不出有何不同尋常之處。
花千遇納悶不已,揣度道:“前一句還好理解,是指人脫離了俗氣便會不俗,不俗就是神仙,后一句是說多情的人是佛嗎?”
第一百四十二章兩難
“沒錯,世間最有情的人便是佛,此情非愛情、非友情、非親情,乃是大慈大悲,犧牲自我,利益一切眾生之情。”
花千遇望視而來,眼里帶著淡淡困惑:“我知你們修大乘道的人所追求的就是無我,利他,佛是否有情暫且不論,可是和你悟道又有何關系?”
法顯斂目,眸光有些黯淡。
怎會沒有關系……
佛有情,是為救度眾生,他卻想將她卷進這場劫中,造業(yè)不斷,功成未明,何嘗不是一種罪過。
實非修行之人所為。
當初靜林寺之外見她如此反感,便曾想過不要一再勉強,或許應該回頭去找其他出路,最終卻因她出來尋他避雨,念頭又動搖了。
明知她不愿,卻還是抱著一線微光。
內心難以割舍的貪戀便如同深海般卷著他墜入生死洪流,以至于妄執(zhí)深重到強迫于他人。
有情道是否能修成還未可知,既然一切都是未知,那又何必讓她和他一起承擔所有苦果。
謝若詩所言不過是揭穿了一直以來他深感罪責的事情。
如今他又該何去何從。
法顯微一闔眼,隱隱的嘆息在唇邊消散,仔細聽來聲音中竟有一種滄桑與悲涼。
聞聲,心頭莫名一緊,花千遇微微皺起眉。
見他眉眼肅穆,臉上斂著幾分道不明的意味,當即疑問道:“莫不是這話還有其他含義?”
法顯輕一搖頭,看向她的眼神頓時變得深邃而復雜,猶豫半響才緩緩說道:“謝施主所言只是一句提醒,佛有大慈悲,想盡一切辦法讓眾生離苦得樂,法顯則心有私念,違背佛言真義,明知施主不愿參與其中還欲加勉強,實在罪孽深重,難以洗滌。”
“往后便不再干涉施主意愿,還望施主能夠讓貧僧陪同去往涼州,找到所需之物……”說著眉頭微微擰起,只覺胸口猛然一痛,連聲音都暗啞了起來:“到那時施主若還是無意,貧僧會自行離開。”
最后一句嗓音已完全啞了。
花千遇頓感詫異,直直的盯著他。
平日都趕不走,沒成想竟會主動提辭。
聽話里的意思,即便是推諉不能同行估計法顯也會照做。
擺脫他的機會近在眼前,喜色方在眼底閃過,緊接著一種沒由來的難受攫住心臟,不斷得緊繃。
一瞬間就連呼吸也變得壓抑。
望著面前的身影,花千遇嘴唇微微翕張,似乎就要開口作答,最終又悄無聲息地閉上了。
長久的沉默在彼此間蔓延。
她猶豫了。
分明只要狠下心,一切都不再是困擾。
為何還是……無法開口。
法顯在靜靜地等待著她的答復,然而眼底的平靜卻被攪亂,如同古井里拋下重石,波瀾微起。
手指緊攏著佛珠,掌心滲出薄汗。
在漫長的等待里指尖慢慢麻木,近乎已經無望時,一道輕柔的聲音響起。
“我暫且考慮一下。”
花千遇咬著唇,眼底的掙扎一閃而過,想早點解決但理智卻告訴她不要這么早做出結論。
抿直的唇線稍一松,法顯柔聲道:“施主切莫過于憂心,順從心意便好。”
能夠考慮便不算是最糟糕的情況。
“好�!被ㄇв鰬兑宦�,有些心不在焉,同時還在腦海中權衡利弊。
余暉已斜,云霞飛散。
窗外透來的淡光落在地上,暈出一片朦朧色彩,室內逐漸昏暗下來。
不知不覺已到傍晚,談話到此結束。
兩人到大堂去用晚飯,花千遇沒胃口隨意吃幾口,便回屋休息去了。
躺倒在床榻上,目光隱約恍惚,愁緒已然爬上眉梢。
按理說沒什么好糾結的,她本意是不想和法顯繼續(xù)糾纏,現(xiàn)在只需拒絕便可分道揚鑣。
完全合乎心意。
之所以會猶豫,最大原因不是突然發(fā)覺法顯有多好,舍不得,只是覺得他業(yè)障纏身,無法自度的情況下,還依然為她著想。
再硬的心都有幾分過意不去。
倘若不是修行之道再無辦法,一個大德高僧又怎會不顧清譽名聲去尋她。
違背戒律,法顯內心也一定在備受煎熬。
否則,謝若詩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話都能讓他產生各種聯(lián)想,自覺深感罪過。
一時間心底便五味雜陳,澀然不已。
可若是同意讓法顯同行,無異于代表接受他。
接受法顯……
想一想最終兩難的局面,花千遇皺起眉,清瞳中浮現(xiàn)一抹狠色。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就此分別是最好的方法。
可是法顯又該怎么辦?
半生修行一朝被毀,若是無法得度,佛道一路便要徹底斷絕。
她不想背負如此深的罪孽。
花千遇神情頹喪,幽幽長嘆。
當人面臨一種選擇時,實際上已經錯了,無論怎么選擇最后都會后悔,也都是錯。
這世間本就沒有最正確的選擇,只有當下合適的抉擇。
其實,她心中早已有傾向的答案,只是身在局中無法看清,應不應該這么做。
苦思良久,被繁重思緒折磨到開始頭疼的腦子,突然靈光一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