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花千遇詫異的看他，轉(zhuǎn)而明了的說：“大師謙虛了。”

    無念靜默，沒回答。

    花千遇側(cè)眸，眼角余光是他平靜的側(cè)臉，旁敲側(cè)擊道：“我這幾日都沒有見到大師，大師是出禪院了嗎？”

    無念點頭：“貧僧下山去了一趟附近的村落為李施主治病，李施主心肺不適沉疴多年，為他醫(yī)治費(fèi)了些時間。”

    “內(nèi)患比外傷更難醫(yī)，大師的醫(yī)術(shù)定然高明�！�

    花千遇詢問的目光望來：“我有些好奇大師的醫(yī)術(shù)是在出家前學(xué)的，還是為藥堂師父所授�！�

    無念回答的滴水不漏：“貧僧入空門前略懂皮毛，后跟著問初師父學(xué)習(xí)幾年，醫(yī)術(shù)才漸長些�！�

    鐘樓離藥堂的距離不遠(yuǎn)，幾句話的功夫，兩人就走到藥堂門前，門庭兩側(cè)挑著兩盞燈籠，燃起朦朧火光。

    無念站在燈影下，滿身的暖色，也不化開眼里的茫霜。

    他合十，謹(jǐn)刻守禮道：“天色不早了施主早些回吧�！�

    竟無一絲請她進(jìn)去看看的想法。

    花千遇無聲的笑了笑，興趣越發(fā)濃厚。

    這和尚確實厲害，一路上她問了諸多問題，如何試探無念都不漏底。

    她回了一禮：“好，我就不打擾大師了。”

    轉(zhuǎn)身走了幾步，又驀然回首，明艷的面容綻放著笑顏，仿若菡萏欲放的枝頭花一樣。

    “和大師的一番言談使我受益匪淺，明日還會再來叨擾的�！�

    無念微微

    潑潑ｑｕｎ7~3954~305~4

    垂眸，平靜道：“施主何時來都可以�！�

    “那就謝過大師了�！�

    笑意更濃，聲音撲了花粉般清甜。

    無念搖了搖頭，面上的神色幾乎沒怎么變過。

    花千遇往回走，臉上的笑漸慢的消失。

    無念這個人比法顯還難搞。

    不過，直覺告訴她，無念可能會和洗髓經(jīng)或者地涌金蓮有聯(lián)系。

    一般這種底細(xì)不明的重要人物都會牽扯到后續(xù)的劇情，就看她怎么去攻略得到想要的答案了。

    她剛踏進(jìn)院落，就見定點來給她們送飯菜的僧人走來。

    花千遇攔住他：“小師父把飯菜給我就好，不勞煩再進(jìn)去一趟�！�

    如此也省事，僧人將食盒穩(wěn)穩(wěn)遞到她手上，道：“施主請拿好，小僧就不進(jìn)去了�！�

    花千遇含笑點頭。

    她拎著食盒往屋里走，這飯是她和姜寧的，她們兩人是女子不方便去僧人的食堂用飯。

    香客所用的小食堂只有晌午才有飯，晚飯都是禪院里的僧人送來。

    她推門進(jìn)來，就她姜寧叫嚷的聲音：“飯菜再不送來，我就要去廚房拿點東西墊肚子，好餓�。　�

    “吃吧。”

    花千遇無奈搖頭，真感覺自己多了一個女兒。

    剛放下食盒姜寧立刻湊近打開一看，臉色頓時隱隱變綠，就和那幾盤青菜一樣。

    她捧著菜碟，手顫抖的像風(fēng)中的小黃花，欲哭無淚：“又是素。”

    南山禪院的伙食一般，味道寡淡，連續(xù)吃了幾天素菜嘴都淡出蘑菇了。

    花千遇不管她如何想，將菜和米飯都端出來擺放到案面上，盤膝坐下說道：“禪院里只有這些素齋，不吃只能餓著�！�

    下山都要一個多時辰，出去吃也不現(xiàn)實。

    腹中饑餓猶如火燒，姜寧沒多猶豫就屈服了，抓起筷子夾菜往嘴里扒米飯，慘兮兮的說：“我想吃肉�。∪蘸蟠蛩牢叶疾粊硭聫R了。”

    勉強(qiáng)吃了半碗飯，剩下的菜也沒胃口再吃，聯(lián)想到日后都要吃素，心情就一陣郁悶。

    要是能換人做飯改善口味就好了。

    想到此處，姜寧靈機(jī)一動道：“夏秋姐，法顯大師不是會做飯，讓做他唄�！�

    花千遇一頓，掀起眼皮看她期待的雙眼。

    抬手敲了她一下，打破美好的幻想：“想什么呢，吃你的飯�！�

    姜寧揉著額頭，嘀咕道：“你的要求大師一定會同意的�！�

    心中微動，故問道：“你怎知他會同意？”

    姜寧笑容神秘：“我猜的�！�

    花千遇沒理他，繼續(xù)吃飯。

    不過，姜寧的話倒是讓她想起，在天臺寺住的那段日子，法顯有空就給她做飯吃，由于他廚藝還不錯，她沒覺得吃素多讓人忍受不了。

    陷入回憶時，心底便泛上一股眷戀的不舍，微微有些澀意。

    察覺心頭的感傷，她立刻打散念頭不再多想。

    姜寧見她不加理會，本欲作罷，這時余光卻瞥見一抹月白色衣角，眼底閃過慧黠的光，頓時計上心頭。

    “夏秋姐，你去跟法師說你想吃他做的飯，他肯定會同意的�！�

    花千遇不應(yīng)，她就不依不饒的撒嬌。

    幾次三番，實在是煩了，怒道：“法師還要講經(jīng)，沒空做飯�！�

    姜寧一拍掌，高興道：“成了。”

    成什么了？

    花千遇迷茫的看她，姜寧的目光卻看向身后。

    一股不詳?shù)念A(yù)感緩緩浮現(xiàn)，她僵硬的回頭。

    法顯就站在長廊外，靜靜地望過來。

    …………

    大鐘叢林號令資始也，曉擊即破長夜，警睡眠；暮擊則覺昏衢，疏冥昧�！�—出自百丈清��(guī)·法器。

    第一百零六章前塵

    禪院藥堂。

    院內(nèi)寬闊，綠樹成蔭，青磚空地上到處都是一些木架、瓦罐、器皿、草藥，堆積繁雜但不凌亂，每件物品都規(guī)整的放置有序。

    正對面敞開的主屋里能看到許多藥架，每一層都有各種草藥，整間屋子都被藥材所填滿。

    東廂房亦是藥架林立，屋內(nèi)有兩排火爐，上架藥罐隱約能耳聞咕嘟咕嘟的水沸聲，煙氣氤氳繚繞，西廂房里是一些醫(yī)書和藥器，剩下幾間是起居禪房。

    有幾個僧人在院內(nèi)來回忙碌，交流談話聲混雜著藥材搗碎碾磨聲，顯得異常熱鬧。

    花千遇進(jìn)到藥堂就看到眼前熱火朝天的繁忙場景。

    僧人忙著給藥爐煽火，火旺之后又趕忙去碾碎曬干的草藥，根據(jù)藥方所寫的劑量，稱量抓藥最后打包。

    院子里還有兩個小沙彌正在晾曬草藥，每一個人手里都有活，花千遇倒成了徹底的閑人，干站著看僧人們忙碌。

    僧人都有手里頭的活要忙，一時也沒人有空過問她所來何事。

    她正在想要不要找人問一下無念在何處，就見若凈從西廂房走出來，手里還拿著一本醫(yī)書，他對身后的小沙彌說：“不得行，這一筐藥材要放到堂屋里，等下首座要用別找不著嘞。”

    沙彌道：“是的師兄，曉得了�！�

    兩個人一開口都是濃重的鄉(xiāng)音。

    花千遇忍不住想笑。

    方才她也站了片刻，聽到這些和尚說的都是鄉(xiāng)音，皆都隨性而為，不拘小節(jié)。

    遠(yuǎn)離塵世的生活確企.鵝qun

    7~3954~305~4實清悠自在。

    這時若凈注意到花千遇，走上前來問道：“施主怎地來了？”

    花千遇如實相告：“我是來找無念大師的。”

    若凈可惜的看她一眼，道：“施主來晚一步，無念師兄有事外出不在藥堂。”

    “小師父可知無念何時回來？”

    “師兄沒有說具體何時回來，不過往常都是黃昏前歸來，施主還要再等一等�！�

    告知無念的下落，且見花千遇沒有要走的跡象，若凈有眼色勁說道：“施主這邊來坐�！�

    隨后帶她到堂屋，踏進(jìn)門就聞到藥材彌漫的氣味，諸多藥架中間是一張香案，香爐里插著三根檀香。

    案前是一套桌凳，請她落坐。

    花千遇俯身坐下，若凈道：“施主稍作片刻，小僧去泡一壺茶。”

    “勞煩了�！�

    不多時若凈去而復(fù)返，為她倒上熱茶。

    花千遇打量著滿屋堆放的藥草，不經(jīng)意間的問：“我看這藥堂里有很多藥材，每天治病的人很多嗎？”

    若凈笑道：“附近十里八鄉(xiāng)的人村民，身有不適都來此求醫(yī)問藥，這也正是禪院建設(shè)藥堂的初衷，救死扶傷不止是身為醫(yī)者的本分，我等佛門弟子更應(yīng)該去救渡苦厄�！�

    說起自身職責(zé)，若凈的話匣子打開，滔滔不絕道：“以前藥堂里是問初師父獨(dú)挑大梁，其余弟子不僅半路出家，醫(yī)術(shù)也是些野路子，治療跌打損傷還行再嚴(yán)重的就醫(yī)治不了�！�

    “不過自從五年前師兄到來，問初師父才壓力稍緩，有空抽出時間交小僧們醫(yī)術(shù)�！�

    花千遇抓到一個重點：“五年前？無念不是六年前出家的嗎？”

    若凈仰額，想了想道：“說是六年也不錯。”

    “師兄在六年前拜問初師父為師，只是當(dāng)時還未剃度出家，他真正出家的時間是在五年前�！�

    花千遇眼里浮現(xiàn)深思，又道：“那這空出的一年，小師父可知無念身在何處嗎？”

    若凈見她問這么詳細(xì)，眼里有幾分疑慮。

    花千遇眸光微閃，笑了笑隨意言道：“我也是鮮少聽聞拜師之后不立刻出家，怎么還延期一年。”

    她話語中的好奇稍稍打消若凈心中懷疑，好奇之心人皆有之，不足為道。

    “這一點小僧倒是不清楚，平常師兄也很少談及俗家事，關(guān)于他之前的過往好像只有問初師父知道。”

    “當(dāng)年他就是被若初師父帶進(jìn)山門。”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師兄俗家定是非富即貴�！比魞艮D(zhuǎn)眸思索，揣測道：“他延期出家可能是要處理家事吧，畢竟世家宗族關(guān)系復(fù)雜，出家也是一件需要探討商量的大事�！�

    花千遇認(rèn)同他的猜測，無念身上的那股雍容華貴的氣度，可不是一般人所能有。

    不過，有一點她不贊同，無念延遲出家不可能是處理家事，若只是商討是否出家用時也太長，這其中定有隱情，若是摸清這一點就能知道無念的底細(xì)以及他不愿道出的過往。

    她又轉(zhuǎn)言問道：“小師父說藥堂僧人的醫(yī)術(shù)是由問初師父所授，無念也是嗎？”

    若凈搖頭，脫口而出道：“不是啊！師兄在來禪院前醫(yī)術(shù)就很高明，聽說他母親就是有名的大夫，那一手醫(yī)術(shù)是他自幼耳濡目染所學(xué)�！�

    花千遇眼前一亮，直覺找到了苗頭，急切的說：“小師父對無念的母親可有了解？”

    仿佛心有所感，若凈看向她的眼睛閃了一閃，含糊的應(yīng)答：“這……小僧就不知道了�！�

    從她問話的態(tài)度，若凈此刻也明白過來，這是來探無念底細(xì)，雖不知意她欲何為，不過出于顧慮也沒有說太細(xì)，況且再深入的情況他也所知甚少。

    方丈和問初師父都不允許他們?nèi)ミ^問無念俗家的身份，由此來看無念身世定不簡單，禪院內(nèi)弟子雖有種種猜測，但都懂的即入空門前塵都應(yīng)化作灰飛，往事不記。

    久而久之也就無人再談?wù)摕o念的身世。

    她如今提及，即便無有惡意，總也令人生憂，無念現(xiàn)在的生活很好，對禪院弟子也很禮讓愛護(hù)，他不希望再多生事端。

    若凈定了定心神，道：“施主來禪院有些時日了吧，前幾日聽說方丈讓兩位施主進(jìn)入達(dá)摩院學(xué)武？”

    花千遇見他岔開話題，心知他已揣摩出端倪，只得見好就收，面上又裝作一副渴望敬仰的樣子，笑道：“是啊，我和舍妹癡迷武藝，早年聽聞南山禪院武學(xué)超凡，心生仰慕想來學(xué)武，苦于無門可入時正巧偶遇法顯法師，托法師的福若不是他請求方丈，我們也不能順利進(jìn)達(dá)摩院�！�

    她話里亦真亦假，若凈是察覺出的，他只裝作不知，既然是方丈的決定，如何考量方丈心里也有數(shù)。

    明知兩人目的不純，若凈也未生厭惡之心，不管她們來做何事，目前來看既沒有威脅到禪院安全，也無不軌舉動，若僅憑猜測就對人有敵意，總歸是有失慈悲。

    他還心善的提醒道：“禪院的硬功霸道剛勁，長年習(xí)之免不了會有戾氣滋生，需以純陽心法調(diào)和化解，否則戾氣深入臟腑，恐會損傷根基�！�

    “施主既然能進(jìn)入達(dá)摩院，便是求著若海首座讓他授于一部純陽心法，想來他也會答應(yīng)的。”

    花千遇真心實意的合十，答謝道：“多謝小師父提醒。”

    若凈也垂首回了一禮。

    花千遇喝掉桌案上發(fā)涼的茶，隨后起身告辭：“藥堂繁忙我就不打擾小師父了�！�

    “施主慢走，等師兄回來后小僧會于他言說，施主曾前來尋過�！�

    若凈將她送到藥堂門口，看著她走遠(yuǎn)。

    花千遇走過素雅精美的樓閣，往達(dá)摩院而去，心里則在盤算著怎樣從無念嘴里多套一點信息，然后再讓姜寧下山一趟去打探消息。

    只要發(fā)生過的事情，世上除了當(dāng)事人以為，相隔不久就一定有人還記得。

    在路上碰見兩個正在掃灑的僧人，兩人閑談聲音隱約傳遞到耳畔，花千遇的步伐不知不覺放慢。

    “咱們禪院又來俗家弟子了�！�

    另一人有接話道：“有什么來頭�！甭曇袈犞�敷��，像是不怎么感興趣。

    “來頭可大了，滄溟宗聽說過吧，江湖排名六大宗門之一，整個豫州勢力最大的宗派，今日前來禪院的就是滄溟宗的內(nèi)門弟子。”

    滄溟宗？

    花千遇心神一震，暗道不妙，危機(jī)感陡然升騰。

    莫不成他們尋到了南山禪院？

    在她心思紛繁之際，兩人的談話聲一字不落的傳過來。

    “滄溟宗的人來此作何事？”

    “聽說想進(jìn)達(dá)摩院�！�

    “達(dá)摩院豈是他們想進(jìn)就進(jìn)的？”

    “咱也是這樣想，但是方丈不是已經(jīng)開先例讓兩位女施主進(jìn)入達(dá)摩院�！�

    “小僧瞧著那兩位女施主來路不正，不過江湖上的人不管黑白道全都是刀口上舔血的狠角色，咱們禪院一向避世隱修，不問世事，如今方丈開先例讓外人進(jìn)入禪院學(xué)武，本就存有極大隱患，這才過幾天滄溟宗的人就找上門來�！边@說話的語氣極是不滿，甚還有些憤憤的意味。

    花千遇抬目望去，說話的是一個黑瘦僧人。

    他旁邊的白凈僧人贊同附和，popo&7~3_95_4~30_54

    聲道：“現(xiàn)在就怕滄溟宗的人知道方丈開先例，他們剛來不清楚禪院的事，方丈隨意就可把他們打發(fā)走�！�

    “言之有理�！焙谑萆�人連連點頭，又疑云不解的說道：“最近怎么有這么多俗家弟子來禪院，真是奇了怪了。”

    白凈僧人左右四顧，沒見到有旁人，這才壓低聲音道：“小僧猜多半是為洗髓經(jīng)而來，當(dāng)年達(dá)摩祖師已將洗髓經(jīng)帶走，也不知消息怎就變成洗髓經(jīng)還在禪院，導(dǎo)致一些人前仆后繼的來禪院找�！�

    黑瘦僧人嘆氣道：“也不知何時才有一個消停�！�

    兩人掃完枯枝提上水桶漸行漸遠(yuǎn)，花千遇從藏身的墻角出來，蹙著眉神色微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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