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這番剖白令婁語微愣。
意想不到又似曾相識的經(jīng)歷讓她的心底產(chǎn)生一種奇妙的感受。
不遠處楊欣美從房車上下來,婁語不再多想,順勢結(jié)束話頭,鼓勵地拍了拍對方的肩頭:“加油�!�
楊欣美入場后趕緊和婁語假惺惺地客套了一番,表示自己剛才服裝出了點問題,不是故意遲到的。婁語懶地和她掰扯,心道這人這些年過去了依然沒長進,永遠在意自己鏡頭前的樣子,根本沉不下心進入到角色中去,糊到底真是必然的結(jié)果。
簡單走位過后就開始了正式拍攝,好在拍攝時楊欣美沒再出太大岔子,這場戲來了三條總算過了,景別切換,接著補拍各自的特寫鏡頭,這個各自主要是指她和楊欣美。
而馮慈作為接戲的人,鏡頭只會帶到背影,但她還是依然認真地提供著情緒的變化,仿佛此刻有無數(shù)架鏡頭打在她身上。
婁語在間隙里很輕微的恍神,似乎看見了年輕時的自己站在她那個位置上,同樣不被鏡頭眷戀地一遍遍表演著……兩片身影慢慢地,慢慢地重疊。
*
這場戲直拍到深夜結(jié)束,婁語又馬不停蹄地趕往機場。
她的日程排得非常滿,盡管為了拍戲已經(jīng)推了非常多,但還有一些是周向明覺得必須參加的。比如明日她得錄制一個國民度很高的唱歌綜藝,她是這一期的特邀嘉賓。后日是某品牌周年紀念展,她是代言人。
原定的就是今天離組,這是本來請好的假,但因為意料之外的腸胃炎不得不多請了大半天,導(dǎo)致之前的戲份沒能按時完成,拖到了深夜。而錄制在中午開始,她因此不得不臨時坐紅眼航班趕在那之前到達京崎。
這也是她要打營養(yǎng)針的原因,沒有它撐著,自己恐怕很難撐下去。其實近兩年她已經(jīng)很少打了,頭幾年很拼的時候才是家常便飯。這兩年也只有活動連軸轉(zhuǎn)的必要時刻她才會打一打。
紅眼航班出了名的不舒服,哪怕是頭等艙的空間都很狹窄。但婁語對飛行內(nèi)心會有一種抵觸,卻不是因為坐飛機難受。
以前還不太火的時候,她和助理的位置都分開坐。那個時候沒有意識,結(jié)果有次某個男粉絲買到了她的航班信息,將她旁邊的位置鎖了,坐到她旁邊非�?駸岬匾蠛嫌啊�
婁語當(dāng)時敏銳地感覺到這個人不太對勁,假借著上衛(wèi)生間離開了位置,結(jié)果對方也尾隨著她過來,不停敲衛(wèi)生間的門,咚咚,你在里面嗎,我能不能進去。
飛機已經(jīng)起飛,她緊緊抵著門,將那片方寸之地當(dāng)作唯一的避難所。
那真是一次噩夢般的飛行。
自那以后,她和助理都會坐到一起,避免再發(fā)生此類事件�?膳紶栆矔袡C票緊俏,位置沒辦法一起買的時候,只能去協(xié)調(diào)換座。
這次的紅眼航班本也是這么打算的,她還以為人會少,結(jié)果上座率出乎意料地高,尤其是頭等艙,相對其他航班的價位便宜許多,因此買的人也格外多。她們臨時換到這班來,只買到最后一張頭等艙。
婁語先登機入了座,打算等鄰座上來后和對方商量補貼換座位的事,然而等對方真的到來后,她準備好的說辭都卡在了腹中。
她目視著聞雪時走進機艙,第六感提前發(fā)出警報。
他的目光同樣鎖定住她,又順移到她旁邊的位置上,低下頭和手機上的票號核對了下位置。
他腳步一滯,接著朝這個位置過來。
兩個人都帶戴著口罩,但不妨礙他們視線相接。
“真巧�!眾湔Z干笑兩聲招呼,“我還以為你一早就飛了�!�
他在她身邊坐下:“早上和晚上也不差這一會兒,不耽誤明天的事。”
意有所指,像是在責(zé)怪她分秒必爭習(xí)慣性push自己。
婁語撇了撇嘴:“是你發(fā)的櫻花讓我覺得你到了什么更南邊的地方。”
“那就是在懷南看見的,早上開車經(jīng)過條不知名的小路,遠遠地看到了,開得挺隱蔽的,需要下車走很久。如果你要去,可能會很折騰�!彼鋈辉掍h一轉(zhuǎn),“你看我朋友圈了?”
“……隨便一刷就刷到了。我號上人少�!�
“那我還能占一個位置,挺榮幸�!�
這話說的,仿佛他們是剛通過《夜航船》認識的新朋友。
婁語不甘示弱道:“聞老師是誰,當(dāng)然要給您留位置�!�
他就著她的話反將一軍:“是么,那我是誰?”
婁語抿了下唇,玩笑道:“名人。”
兩人雖然互相說著客氣話,但比起之前在綜藝錄制時的那份客氣,變得更輕盈。
但這份輕盈,很難判斷是不是好事。
如果兩個人不再尷尬了,也意味著不再特殊了。
婁語的手機忽然一震,是栗子發(fā)來了微信。
姐,我也登上飛機啦!現(xiàn)在過去找你嗎?
她瞥了眼聞雪時,躊躇片刻,回道:不用了
栗子驚訝:對方不愿意換嗎?要不要我來說?陌生人坐姐旁邊我會擔(dān)心的!
婁語垂下眼,打下幾個字。
不是
對她而言,巧合坐在旁邊的這位,不是陌生人,更不是什么名人。
栗子發(fā)了個呆呆的鴨頭表情:啊,那是姐的熟人嗎?
熟人嗎……這么定義可能太寬泛。
是最初的同伴,是過去的愛侶,是給予過最深傷口的破壞者。
也是現(xiàn)在,依然能擊中她,卻再無法有后續(xù)的人。
也許她對他來說也是一樣的。
太多太多前綴,婁語卻只事不關(guān)己地打下一行字。
也不是。
非要說的話,是一個認識的,會在開車時突然停下來去拍櫻花的人。
至于她呢,則是眺望幾眼,最終克制地搖上車窗,不要耽誤趕路的人。
這樣的兩個人,還能同座,實屬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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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夜晚的航行開始了。
她和聞雪時開頭說了幾句之后便各自沉默,
她從包里掏出眼罩戴上,戴上頸枕歪著頭入睡。這張臉唯一露出的部分也被擋住,帽子眼罩和口罩把她裹得像個恐怖分子。
聞雪時看了她一眼,折起的眉頭似乎是在擔(dān)心這個人會把自己裹到窒息。
他手指動了動,
最終什么都沒做。
婁語表現(xiàn)出困倦的樣子,
事實上因為坐在身邊的人是聞雪時,
她緊張地毫無睡意。越是強迫自己入睡,反倒勾起了尿意。
她強忍了一會兒,心想也許他已經(jīng)睡了,便悄悄拉下眼罩。
機艙的燈在上升平穩(wěn)后已經(jīng)滅了,
沒有合下的窗板外和機艙內(nèi)如出一轍,漆黑一片。有個別的乘客開開著燈,但客艙總體都籠罩在一片沉沉的安靜中。
她旁邊也是暗的,
婁語還以為聞雪時果然已經(jīng)睡了,
結(jié)果扭頭一看,
他正在昏暗中費力地看著劇本。
“……你怎么不開燈?”
他聞聲側(cè)頭:“你不睡嗎?”
是怕燈會閃到她?
這種無法界定是因為她還是禮貌的溫柔實在讓人難以消受。
婁語喉嚨發(fā)干,
有些手足無措地指著眼罩:“我這個很遮光。你不用顧慮我�!�
說著她伸手就幫他按開了燈。
他合上劇本:“這樣的話我還是不看了,你睡吧�!�
他又要去關(guān)燈,
她連忙道:“不用,我不睡�!�
她做了個手勢,示意自己要去衛(wèi)生間。他連忙起身給她讓出位置。
兩個人小心又客氣地到了可笑的地步。
再回來時,
聞雪時沒有再關(guān)燈,依舊在看劇本。她下意識看了兩眼,
發(fā)現(xiàn)那不是當(dāng)時在酒店里和她對的那個。
“之前的決定不接了嗎?”
“再看看�!�
“那現(xiàn)在的這個呢?”
他打了個哈欠:“我?guī)蟻砭褪菫榱舜呙叩��!?br />
婁語深有同感地點頭:“看來你們電影的本子也不太好挑�!�
“是不夠好�!彼仙蟿”荆�
“但好在想不接就不必接�!�
婁語囁動嘴唇,
附和了一句。
“是啊,
我們都到了可以靠興趣接本子的時候,
挺好的�!�
她轉(zhuǎn)頭看向窗外的黑色,零星的記憶碎片劃過。
從前他們還在一起都是小糊糊的時候,能接到角色就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
早年接的幾個角色,劇本哪怕非常差勁他們也接了。尤其是《白色吊橋》之后,他們原本有火的可能,卻因為黑通稿事件比之前的處境更艱難。
人物臺詞浮夸,毫無邏輯動機。就算他們盡力用演技挽救,可只會被那些三流導(dǎo)演指著鼻子罵你的表演和劇的風(fēng)格差太多,必須調(diào)整你的表演方式,不然就換人。
劇播出,她被大眾審視,和白色吊橋的差距讓原本喜歡的人失望,婁語忘不了在網(wǎng)上小心翼翼地搜自己的名字時,看見關(guān)聯(lián)詞是木偶、浮夸、做作的那瞬間是怎么樣的心情。
……
她如同一個干渴的人終于拿到了一杯水,在靠近唇邊時,杯子被這些刻薄的評價震裂。水撒一地,玻璃四濺,她最終喝到的是被割傷的血液。
她也同樣去搜了聞雪時的名字,同樣看到了那些傲慢的評論,嘲諷他演技有模仿某老戲骨的痕跡,但完全是東施效顰。太尷尬了。
她剛才涌起來的脆弱頃刻退去,變得異常憤怒,抄起小號和那些人對噴。
她看到對自己的評價會感到不確定,自省差距在哪里,選擇默默忍下那些言論。可看到聞雪時的,她忍不了。
她很確信他的厲害之處,因此由不得別人這么信口雌黃。
她和人吵了好幾天,被聞雪時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她遮遮掩掩半天,才老實交代自己在和網(wǎng)友因為他的演技辯論。
他聽后挺無奈的,無所謂的語氣說:“這有什么。”
婁語聽后,連日來沒有像這一刻這么生氣過。
“把你罵得一無是處怎么就沒什么了?!”
“確實沒什么……被罵演技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被記住。”
“……行,所以我就是吃飽沒事干。”
她背過身去,不再搭理他。一邊在心里默數(shù),如果他過來跟自己低頭道歉,她就原諒他。
結(jié)果背后沒有動靜。
她不動聲色地偷望身后,看見他居然遠遠地做著低頭玩手機……
她火氣噌噌冒得更厲害,抱著被子去客廳的沙發(fā),出房門時把門甩得震天響。
那一晚她根本沒睡好,一直睜著眼看著臥室的門,如果稍有動靜,她立刻閉上眼裝睡。
然而,那一晚他開門只是出來上個廁所。
第二天起來,她整只眼睛熬得通紅。怨氣沖天地刷著牙時,聞雪時剛好進來。她別過臉不看他,卻在鏡子里瞥到他同樣熬紅的眼睛。
她恨恨地吐掉漱口水,心里卻好受了些,以為他和自己一樣沒睡好,至少這場爭吵不是她一個人的獨角戲。
過了好幾天,她才發(fā)現(xiàn)了那一晚他并不是沒睡好,他是根本沒睡覺。
至于他在做什么——
婁語在網(wǎng)上再次搜索自己的名字時,發(fā)現(xiàn)那些刻薄的評價之下,都有一個大熊貓背影頭像的小號在維護她。
那個頭像她再熟悉不過了,就是她親手截的那張,也是他一直在用的微信頭像。
她立刻猜到了這個賬號的主人是誰。
……笨蛋,這怎么能叫小號�。�
她有和聞雪時專門提過,他依言照做,只不過婁語一直不知道這個號是什么,她沒刻意過問,就像她也沒有告訴他她的小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