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在外院的側(cè)廳里,宋惜惜看到了易昉。
她身穿一件紫紅色的錦緞,披著一件黑色的鶴氅,臉上掛著黑色的面紗,挽了個高髻,珠翠不多,但是耳垂上的紅珊瑚耳環(huán)甚是奪目璀璨。
她穿著不賴,確實有幾分貴氣,只是一雙眼透出冰冷,盯著緩緩進來的宋惜惜。
她坐在那里也不起來,更沒打招呼,只是冰冷的眸光隨著宋惜惜的腳步而移動。
宋惜惜也不與她多廢話,坐了下來就問:“你來做什么?”
易昉聲音里透著古怪的陰冷,“戰(zhàn)北望要娶平西伯府的棄婦了,你知道嗎?”
“這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我知道不知道的,都是外人的事罷了�!�
“外人的事?”易昉冷冷地一笑,“是啊,你都要嫁給謝如墨了,怎么還瞧得上他呢?但宋惜惜我問你一句,如果沒有謝如墨,你是否還愛著戰(zhàn)北望?”
宋惜惜惱得眸子生寒,“你來找我,就是為了說這些?你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答案?”
易昉的話急速而毫無禮貌,“我要聽你的真心話,如果沒有謝如墨,你是否還愛著戰(zhàn)北望,即便和離,你是否也盼著他來找你回去?離開將軍府之后,你是否后悔過?你是否嫉妒過我?是否恨過我?”
宋惜惜想起二老夫人說的那句話,易昉已是近乎癲狂,如今瞧著果真有那么幾分瘋癲了。
這算個什么事?和離都這么久了,戰(zhàn)北望要娶妻了,她不去找那新婦,卻來找她這個已經(jīng)沒有關(guān)系的人,質(zhì)問這一大通,意義何在?
宋惜惜正面回答她的問題,“第一,從戰(zhàn)北望回來告訴我他要娶你的時候,我對他便無半分留戀,恨不得馬上離開將軍府。”
第283章
沒錯我是真恨你
易昉在她說完這句之后,便狂笑了一聲,“你連真話都不敢說,宋惜惜,你何來的勇敢啊?虛偽!”
宋惜惜不理會她,繼續(xù)道:“第二,你來找我,趾高氣揚說的那番話我如今記得,你把女子貶低到塵埃里去,我不會嫉妒你,我只會輕視你,同為女子,你對女子沒有半點憐憫,人品堪憂�!�
易昉冷冷地哼了一聲,“是嗎?可那時你武功如此厲害,既然看我不順眼,為何不出手與我過招?”
“因為不屑!”宋惜惜眸色如墨,“在我眼里,你那個時候就是跳梁小丑,我不屑與你動手,且你得罪我只在言語上,我也言語回?fù)袅四�,一直以來背叛諾言的人是戰(zhàn)北望,我只沖他�!�
“好一句不屑,我就不信你當(dāng)時不想殺了我�!彼^續(xù)冷哼,“我知道你們這些世族千金,虛偽,裝矜貴,但心眼比針鼻都要小,你沒有與我鬧,是想成全自已賢良的名聲,以為將軍府一家會站在你這邊,幫著你,誰料他們竟然策劃著要休了你�!�
她下巴抬起,臉上的黑紗也跟著晃動,“那一刻,你心里很絕望吧?也惱羞成怒了吧?”
宋惜惜笑出聲來,“那樣的人家,有什么好絕望的?困在那里才絕望呢�!�
“你到現(xiàn)在還在裝,你真的很會裝啊。”易昉把旁邊桌子上的花瓶掃落在地,厲聲道:“你摸著自已的良心,問問自已,真的沒有嫉恨過我嗎?”
花瓶哐當(dāng)一聲,碎落在地上,花瓶里插著的梅花也倒在了地上,幾塊花瓣被花瓶里的水蜿蜒了出去,浸得顏色蒼白。
宋惜惜看了一眼花瓶,淡淡道:“寶珠,問問福伯,這花瓶買了多少錢,回頭叫易氏賠了�!�
寶珠大聲道:“奴婢知道,這花瓶倒也不貴,五十兩銀子,是今年新窯出的新款,整個京城也就十來只。”
“還敢叫我賠錢?”易昉的聲音頓時揚高了三度,怒聲斥道:“宋惜惜,當(dāng)初讓你把嫁妝全部帶走,已經(jīng)是格外開恩,你既已經(jīng)嫁入將軍府,嫁妝就是將軍府的,你有什么資格全部帶走?”
宋惜惜嗤笑一聲,“不懂法,怎么當(dāng)將軍?怪不得你被人革職,我是和離出門的,自然可以帶走全部嫁妝,我甚至有權(quán)追回將軍府花掉的那部分,但我沒有跟他們計較,哦?合著你今日來是想讓我去追回那些銀子?我倒是可以成全你的,只是不知道如今將軍府正在籌措娶妻的聘禮,一如當(dāng)初要娶你,他們想問我借銀子一樣,是否也問了你啊?你當(dāng)初拿了這么多的彩禮,現(xiàn)在可以成全自已的賢良之名,把彩禮拿出來給戰(zhàn)北望娶妻啊�!�
被革職,被去了軍籍,戰(zhàn)北望再娶妻,這都是易昉心中的痛,宋惜惜這話算是戳她的肺管子了。
她暴跳如雷,指著宋惜惜罵道:“你一個棄婦,有什么好得意的?”
宋惜惜云淡風(fēng)輕,“你一個妾侍,有什么好張狂的?”
易昉厲聲道:“我是將軍夫人,他是以正妻之禮娶我的,將軍夫人的位置,我說什么都不會讓�!�
“那你去跟平西伯府說啊,找我說來做什么?你想在我這里挽尊嗎?易昉,你說我恨你,是真的狠,恨之入骨�!�
宋惜惜抬起頭,眼底透著刺骨寒意,聲音飄入易昉的耳中,“成凌關(guān)你做了什么,我很清楚,我宋家被滅門,與你在成凌關(guān)所做的一切脫不了關(guān)系�!�
易昉整個怔住,仿佛是沒想到宋惜惜會知曉得如此清楚。
第284章
你才是真的賤
宋惜惜站起來踩著地上的水,一腳一腳走到了她的面前,附身,在她的耳畔低聲說,“蘇蘭基的報復(fù)還沒讓你醒悟過來嗎?你還認(rèn)為自已是天下第一女將?易昉,你什么都不是,戰(zhàn)北望只是覺得新鮮才娶了你,若真愛重了你,就該許你正妻之位而不是平妻�!�
易昉臉色煞白,“那是他還愿意留你幾分面子,而我,不在乎名分�!�
宋惜惜揪住她的領(lǐng)子,再放開然后輕輕地?fù)崞剿念I(lǐng)口,聲音透著刺骨寒意,“你看我要他給的面子了嗎?而你不在乎名分,又得到了什么?你今日來我這里耀武揚威,是覺得我會顧忌名聲,讓你胡鬧?”
她的手指捏住了易昉的下巴,指骨用力,捏得易昉下巴幾乎碎裂,疼得她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殺你,可真是太容易了,但是我想讓你好好活著,你瞧不起女子,輕視女子在內(nèi)宅的辛酸,但我敢肯定,你將來就會成為那樣的人。”
易昉用力掙扎,“你放開我。”
宋惜惜沒放,捏著她的下巴逼著她仰起頭對著自已的視線,“是什么讓你認(rèn)為我這么好挑釁?是我和離得太快,讓你覺我軟弱可欺?還是你以為是個女人都會舍不得戰(zhàn)北望,你覺得我應(yīng)當(dāng)是愛著他,所以來羞辱我一番出出氣?你不敢去找平西伯府,卻敢來找我,你可知道平西伯府的老夫人和三姑娘在我這里,都是要客客氣氣的?”
“你……”易昉從她的眼神里看到了冰冷無情,她難道猜錯了?她和離之后沒有想過要戰(zhàn)北望再來找回她?
不,她一定曾經(jīng)對戰(zhàn)北望念念不忘,只不過她命好,遇到了愿意娶她的北冥王。
“成凌關(guān)的事,和你宋家被滅門,沒有任何的關(guān)系。”她兀自嘴硬,但是氣勢已經(jīng)弱了一重。
“有無關(guān)系,你心里有數(shù)。”宋惜惜放開她,渾身冰冷凜然,“放下五十兩,滾出國公府,再敢來找我麻煩,我斷了你一雙腿�!�
下巴骨疼得要碎裂似的,易昉張嘴都甚覺困難,但是這一刻的宋惜惜,瞧著真的很恐怖。
她呆坐了一會兒,冷幽幽地問了句,“當(dāng)初在南疆,你分明可以帶兵上去救我的,但你沒有,你讓兵土囤積在山下,讓我受盡了欺辱,宋惜惜,我一直認(rèn)為,這是因為奪夫之恨�!�
宋惜惜站直,光線打在她冰冷絕美的容顏上,聲音也冷若寒冰,“寡情負(fù)心的男人,我棄若敝履,在我心里,他連條狗都不如,唯有你拿他當(dāng)寶看�!�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怎么可能會不在意他?一年了,你在將軍府當(dāng)牛做馬一年,出錢出力,你怎么會不愛他?我不信!”
她一把抓住宋惜惜的手臂,態(tài)度變了,“曾經(jīng)愛過也是愛,你也不忍他為了仕途出賣自已,娶一個二嫁棄婦,那是個老女人,你去找他,只要你跟他說不讓他娶,他就不是娶的。”
宋惜惜看著她忽然卑微的樣子,冷冷地笑了起來,“易昉,瞧瞧你,你真活成了你自已最厭惡的人了�!�
易昉搖頭,“不,不一樣。”
她艱難地喘了一口氣,雙眼發(fā)直,“我不能接受他娶平西伯府的三姑娘,那是個賤婦啊�!�
宋惜惜勾起了唇角,“易昉,相信我,她真的沒你賤,她至少恪守禮儀,而你,在戰(zhàn)場便委身戰(zhàn)北望,未談嫁娶便茍且在先,你才是真的賤,私德上,你和戰(zhàn)北望是一樣的賤�!�
第285章
拖去神樓
賤這個字,狠狠地激怒了易昉。
她猛地站起,一腳踢向宋惜惜的小腹,宋惜惜避都沒避,一個手肘下去,重重地?fù)粼谒男⊥裙巧�,易昉發(fā)出一聲慘叫,骨頭斷裂般的尖痛頓時讓她叫了一聲。
宋惜惜摁住她的領(lǐng)口,把她推在椅子上,俯身眸光冷冷地盯著她,“在我府中動手,你是有多大的本事?你今天來的目的是什么?”
易昉用力掙扎,卻掙扎不開,卻把自已的面紗弄掉了,露出半邊丑陋的臉。
見宋惜惜盯著她的臉看,她崩潰大吼,“就是你,我今日來就是要找你問罪,當(dāng)初你可以帶兵去救我,但你沒有,你甚至阻止戰(zhàn)北望去救我,宋惜惜,你恨我奪走了他,所以你故意讓蘇蘭基折辱我,你就是不忿,你就是恨我,你還不承認(rèn)嗎?虛偽!”
“是你,是你害得我們夫妻反目,他現(xiàn)在連碰都不碰我,當(dāng)初要不是你阻止土兵去救我,我怎么會落得如此下場?你是不是跟蘇蘭基說好了?你們聯(lián)合起來要整我,我是清白的,他們沒有碰過我,你去跟戰(zhàn)北望說,你去解釋,我可以原諒你�!�
“宋惜惜,人人都說你是功臣,但你見死不救,你不配為將,你任由我們落在蘇蘭基的手中成為戰(zhàn)俘,你任由我們遭受各種折辱,宋家滿門忠烈?我呸!我呸!”
宋惜惜眼底銳意加深,她依舊壓著易昉的領(lǐng)口處,回頭語氣平淡地對寶珠說:“你去看著瑞兒,不要讓他出屋�!�
寶珠本也是瞪著易昉的,聽得姑娘吩咐,她道:“是,奴婢這就去�!�
她跑著便出了門,飛快往紫蘭苑去。
易昉看到宋惜惜忽然變得深沉可怖的眼神,心頭一怵卻依舊色厲內(nèi)荏,“你想做什么?”
宋惜惜抓住領(lǐng)口把她拖了起來,徑直拖出了廳門。
寒風(fēng)呼嘯,吹得易昉發(fā)鬢松散,她心里沒來由地慌張,卻沒辦法掙脫宋惜惜的手,她的手像一只鐵手,緊緊地攥緊便叫她掙脫不得。
“你想做什么?你要帶我去哪里?你想殺了我?”
“放開我,宋惜惜你放開我。”
“你到底想帶我去哪里�。俊�
易昉的尖叫聲隨著北風(fēng)呼呼,天空終于飄落了雪花,一片,兩片,打著璇兒落在宋惜惜的肩頭上。
但是這陰沉的天空,注定是要有一場大雪的。
宋惜惜拖著她往神樓的方向而去,陳福見狀,馬上就知道姑娘的意思了,急忙先跑去把神樓的門打開。
宋惜惜把她拖到了神樓外邊,提起她一扔,便扔進了神樓里,隨即大步進去,陳福立刻把門關(guān)上。
易昉被甩在神樓的地板上,她驚慌地一抬頭,環(huán)顧了四周,這里點著一盞盞的蓮花燈,照著墻壁架子上一排一排的牌位。
嘴里的一聲尖叫還沒發(fā)出來,便被宋惜惜一手薅住了頭發(fā),拖到了牌位前,她微躬著腰,目光與一個牌位對上,那是最底下的一排最中間的一個。
她被薅著頭發(fā),痛得頭皮仿佛都要被掀起來了,眼睛不敢看著牌位上宋添的名字。
宋惜惜冰冷的聲音從她身后傳來,“他叫宋添,是我大哥的兒子,十一歲,文武全才。”
她拖拽著易昉,一個一個牌位地看過去,告訴易昉,“這是我祖母,這是我的母親,這是我大嫂,這是我二嫂……這是我的侄女,這是我的侄兒……”
易昉渾身顫抖,奮力掙扎,“你瘋了,你帶我來這里做什么?我和你們宋家無冤無仇……”
巴掌狠狠地落在她的臉上,伴隨著宋惜惜的厲喝,“無冤無仇嗎?你在成凌關(guān)殺降屠村,西京探子把你所做的惡行全部報復(fù)在我家人的身上,他們?yōu)槭裁磿�?是因為你,因為你貪功,因為你殘毒,你違背了我國與西京不殺平民的約定�!�
“不……”易昉喘著粗氣,猛地?fù)u頭,“不,不是。”
第286章
戰(zhàn)北望算什么東西
宋惜惜一腳踢向她膝后窩,她噗通一聲便跪下。
“你知道他們是怎么死的嗎?他們每個人身上都被砍了一百零八刀,為什么是一百零八刀?你仔細(xì)想!”
“不!”易昉面容異常的慘白,吞了一口唾沫,眼珠子一直在轉(zhuǎn),她想起來了,那個西京皇室小將,他們俘虜了他,在他身上劃了一百零八刀,還切了他的……
“不可能,是西京人犯下的罪惡,你的家人是西京探子殺的,跟我沒有關(guān)系,沒有半點關(guān)系�!�
她想站起來往外逃,但是宋惜惜死死地摁住她的肩膀,讓她跪著不能動彈。
“因你在成凌關(guān)所做,我鎮(zhèn)北侯府滿門雞犬不留,連我那小侄兒也沒放過,那小小的身子,自出娘胎就身子弱,一直吃藥養(yǎng)著,一百零八刀啊,整個身體都砍爛了,鮮血流了一地,整個鎮(zhèn)北侯府,無處不血腥,這都是你造的孽,易昉,你說我恨不恨你?”
宋惜惜說得眼睛生痛,卻沒有一滴眼淚落下,撕心裂肺的痛,往往悄無聲息。
易昉癱軟在地上,她不敢看那些牌位,她只覺得渾身冰冷呼吸困難。
像是有無數(shù)雙手扼住了她的喉嚨,讓她無法呼吸。
恐懼像針一樣,細(xì)密地扎在了她的太陽穴上,頭也痛得厲害。
她喃喃地道:“我沒有錯,那些平民窩藏兵土,他們不是單純的平民,我殺了他們沒有錯,你的家人是死在西京探子手上的,跟我沒有關(guān)系……”
“對,沒有關(guān)系,跟我真的沒有關(guān)系,我沒錯�!�
她說著,吞了口唾沫便想要爬出去。
宋惜惜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就是你這樣爬,我五嫂想去護著孩子,她身中了許多刀,卻不愿意咽氣,就這樣在地上爬著,爬向她的孩子,一地拖曳的血液啊,最后她倒在了孩子的身邊�!�
易昉嚇得頓時止住了爬行,腦子里過了一遍那個場景,她渾身顫抖得更厲害。
“你說我恨你,是因為你奪走了戰(zhàn)北望,和我的家人相比,戰(zhàn)北望算什么東西?我一點都不稀罕�!�
宋惜惜慢慢地點了一把香,在牌位前的香爐一炷香一炷香地插上去,“我對你是無法宣諸于口的仇恨,是滅門之仇,但我不能殺了你報仇,這件事情我也沒有辦法捅破出去,那將是我商國的恥辱,我忍了,我忍了,我父兄犧牲在南疆戰(zhàn)場,命都不要了,就是要護著商國,所以我忍了�!�
每一個香爐都上了香,她猛地一個轉(zhuǎn)身盯著易昉,“但你敢說我宋家不是滿門忠烈?簡直放肆,你有什么資格說這句話?你不是問我為什么不去救你嗎?我告訴你,我救不了你,你是咎由自取,蘇蘭基去南疆戰(zhàn)場就是沖著你去的,那個地方他們早就占領(lǐng)了,打西蒙的時候他們的人數(shù)少,是因為他們在山上等著你,我領(lǐng)著那幾萬人,為了救你們些個違背兩國約定的叛徒,去正面和他們幾十萬人打?葬送那幾萬土兵就為了救你們?”
“不僅我不會這樣做,任何人都不會這樣做�!彼蜗澭�,眼底寒意森森,“而且我說的咎由自取,并非只指成凌關(guān),在南疆戰(zhàn)場上,北冥王有心救你,讓你做后備,但你貪功冒進,竟然在我們破城的時候打亂我們的陣法,搶先攻進去,你想搶功,卻落入了蘇蘭基的圈套,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沒有人有義務(wù)犧牲自已的性命去救你這樣貪功冒進咎由自取的人�!�
第287章
那就寫欠條
易昉想起南疆戰(zhàn)場上的種種,她復(fù)盤過,確實是中了圈套的。
許多事,她心里有猜測,她有數(shù),但她不愿意相信,她找了很多借口,很多理由。
最大的理由就是北冥王要扶植宋惜惜上位,所以要抹殺她的功勞,提前就說了不會有她的功勞。
可宋惜惜在這里把事情掰開揉碎地說,她無處遁逃,她只能挪著到門口蜷縮在那里,搖頭喃喃地道:“不,不是這樣的�!�
宋惜惜立于牌位前,蓮花燈在她的背后,使得她面容不清,“易昉,你還活著,你還活著啊,你該知足的�!�
她聲音幽幽,“而我的家人,卻永遠(yuǎn)也回不來了,都是因為你,你說我恨不恨你?我忍了這么久,我不想動你,但你為什么要送上門來?你在成凌關(guān)立功,在一切真相沒有到達(dá)我這里之前,哪怕你和戰(zhàn)北望求了賜婚,我依舊是敬佩你身為女子,卻愿上戰(zhàn)場為國征戰(zhàn)�!�
她慢慢地走近,影子完全籠罩住了易昉,“可真相是多么的丑陋��?你立功,代價是我滿門遭滅,你卻還有臉在我面前耀武揚威,跟我說如何瞧不起內(nèi)宅里求存的女子,你這么能耐如此清高,可你又是如何算計我的嫁妝?你貪功的樣子很丑陋,你貪財?shù)臉幼痈舐�,比你現(xiàn)在的臉丑陋百倍不止�!�
易昉雙手撐在地上,嚎啕大哭,“你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
宋惜惜彎腰,唇角勾出了嘲諷,“這就受不住了?你說瞧不上為男人爭來爭去的女人,那你今日來找我是為了什么?叫我去找三姑娘,讓她不要嫁給戰(zhàn)北望?你爭了,易昉,你容不下三姑娘進門,你發(fā)現(xiàn)你們所謂的愛情只是一場笑話,你當(dāng)日在我面前有多威風(fēng),現(xiàn)在就有多狼狽。”
易昉嘴唇翕動,想反駁,但想起最近和戰(zhàn)北望鬧得雞飛狗跳的,不就是因為他要娶王家三姑娘嗎?
宋惜惜眸色又是一冷,“易昉,你好好記住,他們都是被你害死的,你該慶幸我出身鎮(zhèn)北侯府,若無家規(guī)約束,我會把你千刀萬剮,挫骨揚灰�!�
她把門打開,外邊的雪已經(jīng)大了,撒得滿地細(xì)碎的鹽花,天空沉沉的,雪花飄得越來越急。
宋惜惜的聲音比外邊的雪更冷,“把花瓶的銀子賠了,便滾吧,以后不要再來,我會殺了你的�!�
易昉心頭一顫,這一刻她知道害怕了,宋惜惜是真做得出來,她的話里透出的殺意,根本掩飾不住。
她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在伸手摸了一下,“我沒帶銀子�!�
“福伯,去叫陸賬房寫一張五十兩銀子的欠條,讓她摁個手印,明日上門催收�!彼蜗У卣f。
陳福眸子沉沉,應(yīng)了一聲便轉(zhuǎn)身去了。
易昉出了神樓,靠在廊前圓柱上,大口大口地呼吸,寒風(fēng)吹得她發(fā)抖,但額頭卻出了細(xì)密的冷汗。
她此刻狼狽不已,一時覺得心如死灰,一時又想在宋惜惜面前重新立回自已的威儀,可她連腰都沒辦法繃直了。
眼前飄揚的雪花,她仿佛視若不見,眼前只有一張一張牌位在飛,腦子里浮現(xiàn)的是鎮(zhèn)北侯府被屠殺的時候,滿府的血腥,還有宋家五少夫人渾身是血地爬向自已兒子的模樣。
她似乎看得更遠(yuǎn)一些,眸光從京城一直飄出去,飄到了成凌關(guān),飄到了鹿奔兒城,看到那些死在他們屠刀之下的百姓,他們的慘叫聲不絕于耳。
她聽到了那個西京皇室小將的咒罵聲,即便是一刀一刀地割在他的身上,他依舊咒罵不斷。
那時候,為何會無動于衷甚至覺得酣暢淋漓的痛快?
第288章
我保護小姑姑
她甚至不敢再對上宋惜惜的眸光,那眸光冰冷得像一把刀。
宋惜惜說的每一句話她都不愛聽,但是,她沒有一句說錯。
她是迫切想要立功。
成凌關(guān)一戰(zhàn),她覺得自已立功了,而且是首功,她不再是老兵的女兒,而是易昉將軍。
她目空一切,睥睨所有,但是,她心里知道自已還是卑微的。
否則,當(dāng)初以她的功勞,只許配給戰(zhàn)北望為平妻,一般人都不會愿意。
她愿意,一則是傾心戰(zhàn)北望,二則是她知道自已如果不是立功了,永遠(yuǎn)也高攀不起將軍府。
她說不屑內(nèi)宅斗爭,只愿女兒也能馳騁沙場,為國立功,征戰(zhàn)四方,這番話她是說給戰(zhàn)北望聽的,戰(zhàn)北望信了,看向她的眼光充滿了敬佩。
她要讓戰(zhàn)北望知道,她是不一樣的。
她做到了,在回京之前就委身于他,如此至少可以穩(wěn)穩(wěn)嫁入將軍府。
至于他的那位正妻宋惜惜,當(dāng)初是真沒把她放在眼里,畢竟,這種世家女子,恪守禮儀,凡事講規(guī)矩,又弱柳扶風(fēng),無趣得很。
但勝在她嫁妝豐厚,有她執(zhí)掌中饋,錢財不愁,她和戰(zhàn)北望則打拼官場,到時候,她有了實職,就算是平妻也能壓得住那所謂的正妻。
誰知道,宋惜惜竟不是一只小順貓,而是一頭潛伏隱忍的老虎。
思緒飄來飄去間,陳福已經(jīng)把欠條取來,還取了印泥給她,冷冷地道:“摁下手印吧�!�
五十兩的欠條,她覺得受辱,瞪向宋惜惜,但是一對上她的眸子,心底莫名地一怵,顧不得那么多便摁下了手印,踉蹌而去。
陳福把欠條收好,看向靠在回廊墻壁上的姑娘,她眼底的寒意沒有了,只余滿眼的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