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他?攢到一百七十貢獻值的時候，爺爺又入獄了，罪名?很重，
少說要關押兩?個月，為?了把爺爺從獄中撈出來，
紀景只好把貢獻值都貢獻給獄警。
與此同時，
帝國稽查隊開始頻繁出入十一區(qū)，
紀景很怕他?們會搜查到自己家里，
不敢再往富人區(qū)跑，每天?一下工就抓緊回家。
“指揮官大?人，我很抱歉，
不能給你買收音機了，不過我聽說你喜歡看書，
以后我給你讀書好嗎？”
“……”
“哎，你都在我家躺一年了，
到底什?么時候能醒來啊……”
紀景蹲在床邊，
目不轉睛的盯著“火種”。跟一年前?相比，
“火種”變化非常大?，
她的頭發(fā)在紀景日復一日的梳理下，變得無比烏黑柔順，因為?經(jīng)常曬太陽，
臉色也?沒有之前?那么蒼白了，
總是水嫩嫩的，透著一絲紅暈。
像童話故事里的睡美人。
十六歲的紀景緩緩挪開視線，
長這么大?第一次羞澀的紅了臉。
當天?晚上，
家里來了聯(lián)邦成員，除了兩?個治愈系異能者，
還有一個火系異能者，火系異能者外表和普通人不太一樣，他?沒有頭發(fā)和眉毛，光禿禿的一顆腦袋，像極了鹵蛋。
“稽查隊不知從哪得到火種在十一區(qū)的消息，目前?已經(jīng)封鎖了十一區(qū)，這兩?天?就要挨家挨戶的查抄了，我們必須想辦法?帶火種離開�！�
紀景的心一下懸到了嗓子?眼，隨即說：“今天?凌晨四點，石煤廠有一趟去十二區(qū)的運輸車�！�
“這時候離開風險太大?了�！睜敔攽牙锉е�?皮帽子?，目光灼灼道：“而且，知道火種在十一區(qū)的人并不多，我相信我們當中不會出叛徒，何況知道火種在十一區(qū)的，自然知道我這里，要查抄早就來了，何必封鎖十一區(qū)，難保這不是稽查隊的詭計，就等著我們帶火種自投羅網(wǎng)�！�
“那您說該怎么辦才好？”
“依我看，只管叫他?們查抄，我會叫聯(lián)盟的人鬧出一些大?動靜，鬧到罷工！十一區(qū)罷工，他?們拿什?么過冬�！�
“……好吧，我們就在這附近，一旦有風聲，會立刻趕過來�！�
接下來的兩?天?，紀景幾乎沒怎么睡覺，很怕稽查隊突然間找上門?。
幸而爺爺?shù)挠嫴咦嘈Я�，反抗者�?lián)盟以一條人命做代?價，激發(fā)了十一區(qū)民眾對帝國稽查隊的不滿，在聯(lián)盟的帶領下集體罷工，控訴稽查隊野蠻執(zhí)法?。
石煤廠停工，意味著富人區(qū)將沒有石煤供暖，富人區(qū)內的異能者大?多不在意帝國和聯(lián)邦之間的斗爭，只在意自己能否舒適安逸的生活，故而供暖一中斷，紛紛寫信向政府投訴。
異能者在政府的話語權是毋庸置疑的，十一區(qū)的稽查隊很快遭受到上級訓斥，停止了查抄，沒多久便離開了十一區(qū)。
說到底，稽查隊也?是異能者組成，他?們很不喜歡十一區(qū)糟糕的空氣和惡劣的環(huán)境。
“火種”有驚無險的逃過了一劫，聯(lián)邦和反抗者聯(lián)盟都松了口氣，因為?經(jīng)此一事后，十一區(qū)又能安穩(wěn)很長一段時間。據(jù)聯(lián)邦成員所說，帝國政府里那些異能者雖然背叛了聯(lián)邦，但他?們當中有不少曾經(jīng)是“火種”手?下的戰(zhàn)士，念著昔日舊情，倒不是很愿意對半死不活的“火種”趕盡殺絕。
紀景蠻高興的，他?其實不想“火種”離開十一區(qū)。
“指揮官大?人，稽查隊終于?走了，明?天?我又可?以帶你去閣樓上曬太陽了，哎，我真怕聯(lián)邦把你帶去十二區(qū)，聽爺爺說，十二區(qū)那個鬼地方，到處是變異藤，遮天?蔽日的，根本?見不到太陽，我更怕他?們把你帶走了，隨便找個小屋子?藏起來，就不管你了，萬一有小蟲子?咬你怎么辦，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感覺到痛……”，盡在晉江文學城
紀景知道自己照顧“火種”照顧出感情了，這也?不能怪他?，在寸草不生的十一區(qū)，養(yǎng)盆植物都能養(yǎng)出感情，又何況植物人呢。紀景的感情是很純粹的，不摻雜絲毫男女之情，他?有自知之明?，“火種”可?是從小被元首當做繼承人培養(yǎng)的S級異能者，他?呢，一個只會砸石頭，搬石頭，燒石頭的工人。
紀景給“火種”蓋好被子?，往壁爐里添了幾塊石煤，在滋啦滋啦的爐火聲中捧起書：“今天?我們讀紅樓夢第十八回，皇恩重，元妃省父母，天?倫樂，寶玉呈才藻�！�
就這樣過了一年，又一年。貧民的日子?愈發(fā)難熬，他?們在麻木中憤怒，沒由來的憤怒，他?們迫切的尋找酒喝，用酒精麻痹自己，他?們嘔吐，清醒，拖著疲憊的身軀去上工，他?們?yōu)?一點小事打架，調戲女人，痛哭流涕。
紀景每天?去石煤廠都能在工友身上聞到刺鼻的酒味，真是難以忍受：“你賺的貢獻值是不是全拿去喝酒了？”
“狗屁貢獻值，攢著有什?么用，買棺材嗎，過一天?算一天?！”
“……”
“哦，我忘了，你個毛頭小子?還沒結婚是吧，得攢錢娶老婆是吧，等著，回頭我給你介紹一個！你小子?……”工友上下打量他?一番，嗤笑了一聲說：“娶老婆不費勁。”
紀景是石煤廠出了名?的力氣大?，愛干凈，關鍵長得漂亮，哪怕冬季裹著臃腫的獸皮大?衣，也?有種鶴立雞群的氣質，早在一年前?就有媒人給他?說親事，可?紀景無一例外的統(tǒng)統(tǒng)拒絕了。
有“火種”在，別說交女朋友，交朋友都不行?。
紀景把除工作外的時間都留給了“火種”，可?“火種”依舊沒有復活的跡象，治愈系異能者每次離開都會長嘆一口氣，這一口氣里包含著無盡的失落。
紀景看著他?悲涼的背影，忍不住追到門?口：“她會醒過來的，我今天?下午看到她手?指動了一下�！�
“你不用騙我，放心，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棄她的，放棄她，就意味著放棄全部希望�！�
新紀元21年的冬天?格外寒冷。
紀景在“火種”的被子?上又壓了一層變異獸的獸皮，然后如往常一樣，梳理她的頭發(fā)，辮成兩?根整整齊齊的麻花辮。，盡在晉江文學城
“今天?是我十八歲生日，你應該也?十八歲了，就當是我們兩?個的生日吧，祝我們生日快樂。對了，我特意給我們買了生日禮物，鐺鐺！三國演義！紅樓夢都讀四遍了，換點新花樣�！�
“……有時候我還真覺得自己挺像傻子?的，每天?對著你自言自語，不過我就想，萬一你能聽見呢，你要有意識，一定很寂寞，我多陪你說說話，你也?許能好受點�！�
“話說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不知道為?什?么，我感覺還是紅樓夢有意思。”
紀景打了呵欠，緩緩趴到床上：“今天?加了兩?個小時班，好累，明?天?還得加班，冬天?趕快過去吧……”
紀景不是第一次睡在“火種”的床上，事實上“火種”一來就征用了他?的房間，平時他?可?以和爺爺擠一張床，不過今天?爺爺沒在家，為?了省點石煤，他?只燒了這個房間的壁爐。
紀景很努力的在攢錢，他?總幻想有一天?“火種”復活，能讓這個世界恢復公平與公正，到時候，他?就帶著爺爺搬去離聯(lián)邦政府最近的中心區(qū)。
他?承認，他?想離“火種”近一點。，盡在晉江文學城
睡夢中的紀景嘴角上揚，他?夢到“火種”終于?睜開了眼睛，對著他?很溫柔的微笑。
“你笑什?么？”
“你笑我就笑。”
“我笑是因為?我很開心。”
“你開心我就開心�！�
“紀景�！�
“指揮官大?人……”
“別這樣叫我�！�
“可?我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只知道你是聯(lián)邦最高指揮官，你的代?號是火種�！�
“你還知道什?么？”
“我還知道，你曾經(jīng)是作訓教官，很多異能者都要聽你的話，總之，很了不起�！�
“火種”靜靜的看著他?，不說話了。
紀景從夢中驚醒，撫了撫胸口，忽然意識到他?對“火種”其實是一無所知的，所以連夢都是這么蒼白。
紀景想，等“火種”復活，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問她的名?字。
這個冬天?爺爺很少回家，每次回家都是一臉的憔悴和愁容，爺爺說，聯(lián)邦屢次遭受到帝國的打擊，由于?沒有火種的確切消息，聯(lián)邦內部出現(xiàn)了很多不好的聲音，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要面臨分裂瓦解，以及，反抗者聯(lián)盟也?有太多人態(tài)度消極，比起發(fā)傳單，他?們更喜歡喝酒。
一句話，留給“火種”的時間所剩無幾了。
時至今日，膽小怕事的紀景反倒成了信念最堅定的人，早上起床，他?照常把房間收拾的一塵不染，用融化的雪水洗好衣服，晾曬到閣樓有陽光的地方，再盡可?能做一頓香噴噴的早餐，好不好吃無所謂，一定要夠香。
紀景把早餐端到“火種”的床邊，毫不意外的被絕對領域推了出來。
這就是紀景堅信“火種”會復活的原因，她不僅知道餓，還饞呢，她最受不了香油的味道。
紀景樂呵呵的坐在房間門?口吃完了一碗面，把碗洗干凈，就該去上工了。
“指揮官大?人，晚上見，如果中午陽光好，我會回來帶你去閣樓曬太陽�！�
十一區(qū)的冬季極少會出現(xiàn)陽光，石煤廠的煙囪沒日沒夜的冒著黑煙，即便有陽光，也?會被黑煙遮擋住。
紀景穿著干干凈凈的工裝進?到石煤廠，用不上半小時就一身臟污了，而十二小時后，他?渾身上下就只有眼白和牙齒看起來是白的。
不管怎么樣，終于?可?以回家了。
紀景一路小跑，把原本?十分鐘的路程縮短到五分鐘，他?想快點見到“火種”，只有見到“火種”，他?才算是熬過了這漫長的一天?。
但是，出乎意料的，家里沒有人。
只有一張治愈系異能者留下的字條。
“望告知我同盟！苦難終盡！凜冬已過！是該燎原時！”
番外12
十一區(qū)的飛雪和天空同樣的渾濁，
街道，房子，工廠，
無一不是灰蒙蒙的昏暗，在?這樣沒?有顏色的世界中?，
忽然從高處飄灑下鮮紅的傳單，
有人在?歡呼，
有人感到茫然，
有人行色匆匆。
紀景撿起陷入泥污的傳單，引入眼簾的是八個大字——帝國覆滅！聯(lián)邦歸來！
傳單隨著狂風在?紀景手中?顫抖，和街上大部分行人一樣興奮。雖然他們并不知道自己在?興奮什么，
但這樣枯燥無趣的生活終于有了些許波瀾，就是值得興奮一場的。
紀景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家，
推開門的一瞬間還?是習慣性的說了句：“我?回?來了�！�
“小景�！�
“爺爺？”
爺爺看?到他，面露喜色：“今天我?們剛得到消息，
火種帶著聯(lián)邦重新占領了中?心區(qū)，
帝國徹底完了！”
紀景點了一下頭?，
從口袋里拿出那張傳單：“我?知道，
整個十一區(qū)現(xiàn)在?應該沒?人不知道這件事�！�
“你看?起來似乎不是很高興。”
“沒?有，我?很高興，我?只是有些累了，
最?近大家都忙著慶祝，
好多人曠工，達不到生產指標，
就只好加班�！�
“這個時候了，
你居然還?去上工�！�
“要吃飯的……聯(lián)邦又不會白給我?飯吃�！�
爺爺一怔，沉默良久，
拍了拍他的肩膀，長嘆一口氣后又出門去了。
紀景當下并未想太多，畢竟他不是那些因為帝國階級制度被驅逐到貧民區(qū)的貧民，他從一生下來就是貧民，是可?以在?十一區(qū)自稱本地人的貧民，即便聯(lián)邦重新掌權，跟他也沒?有太大的關系，頂多……“火種”會看?在?他照顧了她這么長時間的份上，給他在?十一區(qū)安排一個管理員的工作。
紀景沒?有更多的期待了，事實上，他看?到那張紙條的一剎那，就清楚“火種”沉睡的這些年?大抵是無意識的，否則，不管怎么樣，“火種”都應該親自留一張紙條吧……
紀景難以避免的為失去一個朋友感到失落，不過，他和“火種”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若非“火種”遭遇如此大的變故，他們是永遠不可?能產生交集的，紀景必須接受現(xiàn)實，重新適應一個人的生活。
他照常打掃衛(wèi)生，吃飯，洗衣服，讀書，曬太陽，雖然偶爾會看?著空蕩蕩的床鋪出神，但“火種”的離開讓他有了更多的時間，有了認識新朋友的自由。
紀景決心憑借自己的努力，讓生活往好的方向發(fā)展。，盡在晉江文學城
可?他低估了爺爺在?反抗者聯(lián)盟里的地位，也低估了反抗者聯(lián)盟對聯(lián)邦的重要性。
聯(lián)邦重新掌權，肅清了內政，卻不能在?段時間內消除異能者與無異能者之間的隔閡，無異能者被欺壓太久，再?無法忍受異能者的隨心所欲，以及自身如草芥般的命運，因此以反抗者聯(lián)盟為主導的民眾強烈要求聯(lián)邦重修律法，維護無異能者的權益，禁止與“異能”“階級”相關的歧視。
頒布新法律法規(guī)倒不難，問?題是，早在?出現(xiàn)異能的那一天起，人類就被劃分出了高低貴賤，二十多年?來，這種階級觀念早已根深蒂固，并非是用法律就能禁止的，更何?況若這方面的法律過于嚴苛，只會激化異能者與無異能者的沖突。
聯(lián)邦目前?還?找不出兩全其美的辦法，所以，在?與反抗者聯(lián)盟的共同商議下，有了一個可?以暫時緩解輿情的方案。
“你說……讓我?和指揮官大人結婚？”
“指揮官大人現(xiàn)已擔任聯(lián)邦元首�！�
“為，為什么是我?？”
“因為你比任何?人都有資格，都更合適�！�
“可?是，我?們并不認識，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她甚至，沒?見過我?。”
“……你不愿意嗎？”
“我?，我?覺得，不該是這樣。”
“小景，你要清楚一件事，這場婚姻是勢在?必行的，是迫在?眉睫的，不是你也會是別人，而?你是最?好的人選，這一點聯(lián)邦同樣認可?，說來還?要感謝喬氏兄弟，他們在?會議上對你大加贊賞�！眴淌闲值苁悄莾蓚�治愈系異能者。
“那……她呢？”
爺爺遲疑了一瞬說：“她是聯(lián)邦的代表�！�
元首是聯(lián)邦代表，是天賦絕倫的異能者，元首與貧民的婚姻可?以安撫民眾，也可?以打消固化的階級觀念。
紀景從一開始就很清楚，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政治婚姻。
并且在?這場婚姻中?漸漸明白，他的爺爺是個不甘居于人下的政治家，加入反抗者聯(lián)盟，保護火種，興復聯(lián)邦，為民眾請命，將他推到元首身邊，這一切都包含著政治的野心。
聯(lián)邦悉知這份野心，可?在?當下的局勢，聯(lián)邦需要政府內部存在?無異能者掌權，爺爺在?民眾中?頗有威望，也頗有手段，能很好的平衡異能者與無異能者之間的矛盾，故而?，他和元首的婚姻，是勢在?必行的，是迫在?眉睫的，是帶有些許脅迫意味的。
紀景想明白這點的時候，他已經(jīng)成為了元首的丈夫，不出意外，是個備受冷落，放在?家里當擺設的丈夫。
新紀元26年?，紀景和蘇佳穗結婚的第五年?，正式向蘇佳穗提出了離婚。
“離婚？為什么？”
蘇佳穗剛從外邊回?來，具體從哪回?來，紀景不知道，妻子的行蹤一向是聯(lián)邦最?高機密，不過，看?妻子身上那套黑色的廢土服，紀景猜想她這段時間應該不在?基地。
“我?配不上你。”
“你是今天才?知道配不上我?的？”
“……”紀景看?著蘇佳穗略有些憔悴的面容，強忍著要去給她煮飯的沖動，面無表情地問?：“你知道你有多久沒?回?家了嗎？”
蘇佳穗解開腰帶，沉思了一瞬：“三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