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雪柳,白檀�!�
一出聲,被自己的嗓音嚇了一跳。
又啞又媚。
她這才想起昨夜發(fā)生了什么,自己又是如何求饒哭泣。
閉了閉眼,臉色紅了又白,謝苓咬牙切齒。
“……”
該死的謝珩。
平時看著斯文冷淡的很,怎么床榻上這么瘋。
跟捕獵的野獸有何區(qū)別?不知饜足,兇狠得她根本招架不住。
上輩子她是有經(jīng)驗的,但王閔和司馬佑,床榻上并未有他那般……令人膽顫心驚。
搖了搖頭,把昨夜的荒唐清出腦海,她動了動酸軟的腿,心中有些無力。
雪柳和白檀不一會挑簾進來了,看著謝苓疲乏的神色,以及微微紅腫的眼皮,目光都帶著愧疚。
尤其是雪柳。
她紅著眼眶走到床邊,看到主子露出肩頭鎖骨一路向下,沒入被衾中的肌膚上,盡是紅痕,頓時心疼不已。
屈膝跪下,哽咽道:“主子,奴婢沒用�!�
“昨兒晚上等奴婢發(fā)現(xiàn)不對,含章殿所有人都昏迷了,奴婢不敢聲張,怕被巡邏的侍衛(wèi)發(fā)現(xiàn)異常,于是想獨自進去阻攔。
誰知…誰知一時不察,被人從背后打暈了。”
“今早醒來已經(jīng)是卯時,陛下正在收拾上朝�!�
謝苓心底一軟,將人拉起來,溫聲道:“這與你無關�!�
“況且……我并非全然不愿。”
雪柳一愣,茫然看向主子。
可對方卻似乎不愿再多說。
她動了動唇,擦干眼淚,露出個牽強的笑容,吸著鼻子轉移話題:“主子,奴婢去備水,您洗漱用膳吧。”
謝苓點頭,看向一旁的神游不在狀態(tài)白檀,問道:“今日我起得遲,沒去皇后那行禮,可有人說什么?”
白檀回過神,回道:“陛下走時說您今日不必去問安,他已經(jīng)派人知會皇后了�!�
謝苓點了點頭,沒再說什么。
不論她去不去向皇后問安,都不少不了被其他妃嬪冷嘲熱諷。
她指著鏡臺道:“左邊第二個抽屜有我的令牌,你拿了去見詔獄令,就說我想見流徽,能否行個方便。”
白檀稱是,按照謝苓的指示,從抽屜里拿出木質(zhì)令牌,躬身退了下去。
謝苓半倚在床頭,目光幽幽。
流徽想必已經(jīng)吃夠了教訓,現(xiàn)在只需要雪中送炭,并以利誘之,便能將她收入麾下。
第111章
~
春雨初霽,
庭院如洗。
謝苓沐浴更衣,又用了些早膳后,白檀便回來了。
不出意外,
詔獄令是很樂意賣她這個寧昭貴妃面子的。
現(xiàn)下宮中的詔獄令名仇士恩,年逾四十,是先帝在時御前伺候的大太監(jiān),輝煌時曾任大長秋,
總領宮闈內(nèi)侍。
后先帝逝,他被逐出權力中心,
一削再削,
現(xiàn)在雖說是詔獄令,
但實權卻在左右詔獄丞手上,
他能說話的地方不多。
可即便如此,那也足夠了。
畢竟雖說詔獄令食六百石,位同掖庭令、永巷令,
但實權卻要高得多。
因為詔獄算是皇帝的私獄,
分許多部分,
除了關押罪臣的監(jiān)獄外,
還有關押罪妃和犯錯宮女內(nèi)侍的暴室。
這意味著掌管詔獄的內(nèi)侍,手中都會握著不少辛密。
謝苓不介意仇士恩手里權力剩多少,只想著能從他那得到些,關于先帝和云臺城的秘密。
仇士恩會這么爽快答應,
讓她暗訪詔獄暴室,
原因也很簡單。
他年事已高,手中權勢一縮再縮,
若再不找個新依仗,等徹底喪失權力的時候,
便會被啃得骨頭渣都不剩。
宮里的內(nèi)侍一向如此,他們不像宮女,二十五就能放出宮去,而是一輩子都要爛在深宮。
為了活下去,年輕時會拼了命的把其他人往腳底下踩,順著無數(shù)同僚的尸身爬到貴人身邊。
等年紀大了,權勢一點點被新主剝干凈,便成了待宰的羔羊。
謝苓上輩子雖說滿打滿算在宮里待了只有一年多,但她知道的事卻不少。
仇士恩也是死在孫良玉手上的,以前秦奸細之名。
她要對抗孫良玉,就要把和他有仇的內(nèi)侍宮女,一個一個都拉攏到身邊來。
*
春天的白日總是短暫的。
謝苓現(xiàn)在正式冊封為貴妃,手中有了協(xié)理六宮之權,自然十分忙碌。
等她把零零碎碎的事務處理完,天色就暗了下來。
司馬佑遣崇明來遞話,說是要同新入宮的天師論道法,今日先不來看她。
謝苓巴不得司馬佑不來。剛好也省得她想辦法支開他,夜深去詔獄見流徽。
崇明離開后,謝苓吩咐安插在筠妃身邊的人繼續(xù)盯緊了,尤其是注意她是否和宮外的人有接觸。
她總覺得,筠妃利用陳婕妤小產(chǎn)陷害自己的手法,和之前的九連環(huán)一事十分相似。
都是捏造莫須有的證人和證物,構陷她毒害她人,并且邏輯縝密,很難讓她短時間找到漏洞。
雖說都讓她以釜底抽薪之法解決,但同樣的,她查不到幕后之人的身份。
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盯緊筠妃,看看她到底和哪些人有過接觸。
安排好了繁雜的事務,便有宮女叩門進屋,屈膝行禮,問她要不要擺膳。
謝苓看了眼天色,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過戌時了。
晚膳上桌,她不習慣有人在旁邊布菜,把人打發(fā)下去后,慢慢吃了些。
用過晚膳后,謝苓披了外衫,在庭院里走了幾圈消食。
路過偏殿旁的桃樹時,她停下腳步,借著宮燈的暖光,看向樹枝上的桃花。
雪柳順著主子的視線看過去,發(fā)現(xiàn)她正盯著一株半枯萎的桃花,有些出神。
她沒忍住問道:“娘娘為何要看枯萎的花?”
謝苓回過神來,回道。
“只是想起來昨天白日里看時,樹上的花都還生機勃勃,開得正好,沒想到一夜過去,竟枯萎了大半�!�
雪柳總覺得主子神色有點奇怪,但又說不上為什么,撓了撓頭道:“可能是昨兒夜里雨太大了,將花澆壞了�!�
說著她指向樹下的泥土地,說道:“娘娘您看,泥里也落了不少呢�!�
謝苓點了點頭,說道:“倒是可惜了,本想著過兩天了收集些做桃花餅的�!�
“罷了,你去拿剪子來�!�
雪柳聞言快步去了屋里,將侍弄花草用的銀剪拿了出來。
“娘娘,要剪一枝嗎?”
謝苓點頭,接過剪子,踮腳左右看了看,提起裙擺走進濕軟的泥里,剪了枝桃花還算嬌嫩的。
她拿著花枝,吩咐一旁靜默的白檀:
“去把那個白釉點彩天球瓶取來�!�
過了一會,白檀把東西拿來,謝苓從養(yǎng)著錦鯉的水缸中舀了一瓢水灌上,才把桃花枝插進去。
雪柳在一旁看著,不知道主子為何忽然有了插花的閑情逸致。
心想可能是昨夜的事讓主子心緒不佳,因此想找點事做,以防胡思亂想。
謝苓把瓷瓶擺在窗沿上,又道:“白檀,去院里剪些星杳草來,不然這花瓶單調(diào)了些�!�
白檀不疑有他,拿著剪子,提了宮燈轉身出去了。
謝苓忽然朝雪柳眨眨眼,目光落在她們藏迷香的書柜上,
雪柳這才反應過來主子要做什么。
她探頭瞅了眼還在庭院剪草的白檀,快步去取了迷香出來。
禾穗給的迷香是丸狀的,謝苓拿到手后整碾碎了整顆丟進花瓶里。
做好這些白檀也正好進來了。
她把草點綴桃花枝旁邊,撥弄了幾下,看著迷香化在水里,若無其事的去凈手。
禾穗說過,這迷香遇火慢燃,遇水會化,皆無色無味,一般的太醫(yī)是查不出異常的。
她在想,把迷香放花瓶的水里,花枝吸收水分后,花朵散發(fā)出的香氣,是否會帶些迷香的作用。
若可以,那這迷香的用途…可就大了。
弄好這些,謝苓命人引開了偷偷監(jiān)視她的宮女和太監(jiān),才披了件深色的薄斗篷,帶著雪柳出了含章殿。
*
詔獄在宮里的最西北,和掖庭永巷在一塊,十分偏僻。
她對皇宮的其他位置記得不太清楚,但對永巷卻極其熟悉。
只因上輩子死前,她被關在永巷冷宮里半個多月。
當時為了活命,她多次嘗試逃跑。雖說最終沒成功,但她卻對永巷附近偏僻的小路認了七七八八。
雪柳最開始還擔心天黑走錯了路,或者撞到巡邏的侍衛(wèi)。
但走了一路,她發(fā)現(xiàn)主子格外熟悉侍衛(wèi)巡邏的時間間隔以及位置,且走得都是一些無人的小路。
她看向主子沉靜的臉,覺得對方似乎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發(fā)生了許多事。
胡思亂想了一路,半個時辰后,主仆二人才算走到詔獄。
此時天黑月淡,詔獄門口寂靜無聲,不僅沒有過路的宮女內(nèi)侍,甚至連看門的都不見。
想必是仇士恩提前安排好了。
謝苓站在遠處的宮墻拐角處等了一會,確定四處無人后,才上前叩響了詔獄的鐵門。
幾息后,門被打開個一人寬的縫隙,露出張耷拉著眼皮,膚色蒼白的臉。
正是仇士恩。
“貴妃娘娘?”
嗓音有些奇怪刺耳,是內(nèi)侍特有的尖細,混雜著年邁之人的沙啞。
謝苓嗯了一身,把令牌舉起來在他面前晃了一下。
仇士恩臉上立馬堆了笑,把門開大了些:“娘娘快進。”
謝苓頷首,踏進了詔獄。
詔獄比謝府的地牢要大很多,也干凈整潔得多。
墻壁上掛著油燈,光線昏黃,不算太暗。入口處還有供值守內(nèi)侍休息的長凳,以及吃飯用的桌椅。
她打量了一周,目光落回仇士恩身上。
眼前的太監(jiān)四十來歲,但實際上看起來五十不止。他皮膚蒼白,身形細瘦,笑起來的時候,臉上有不少褶子,看起來和宮里的其他內(nèi)侍沒什么區(qū)別。
唯獨那雙耷拉著眼皮,遮住了一小半瞳仁的眼睛,叫人覺得有些陰寒。
這老太監(jiān)手上染了不少鮮血。
仇士恩任由打量,臉上神色不變,諂媚的笑容里,卻是從容不迫的淡定。
他很清楚眼前的女子不容小覷,心中卻沒幾分恭敬。
從寧昭貴妃入宮時,他便開始暗中觀察。他一直在估量,這個身份低微,以天女之名入宮的女子,到底能爬到哪個位置,能活多久。
這將近兩個月中,他看著她如何從慧德的陰謀中脫身,也看到她網(wǎng)羅人心,將宮里那些不起眼的,低微如塵土的宮女太監(jiān)化為己用。
聰慧機敏,謹慎小心,會體察人心。
可那又如何呢?
三十多年,他伺候過很多人,不是沒有過如同寧昭貴妃一樣,身負所謂天命,且聰慧異常的女子。
最后也不過是被帝王利用完便趕盡殺絕,甚至抹去所有存在,連死都用的是旁人的身份。
他一個半只腳入土的閹人,只想著能借場東風,從這深宮中出去,在外頭買個宅子安享晚年。
他只要保證她能只要活到自己出去就行,其他的都管不著。
靜默了一會,謝苓道:“多謝仇公公為本宮行方便�!�
“日后所有需要,您開口便是�!�
聞言,仇士恩徹底放下心來。
寧昭貴妃既然表這個態(tài),說明是知道他有所求,并且愿意當這個靠山的。
仇士恩躬身,恭敬道:“能為娘娘分憂是奴才的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