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白雪之間,唯一醒目的,便是那塊黑色的頑石,上面依舊有著明顯的蘭花和松樹交織的圖案。
不過相比過去,上面赫然多了五個字——“蘇雨蘭寒松”。
蘇雨蘭消失了,涼亭之中自然也不止寒松一人。
在涼亭的邊上,畫中小鐵所在方位,站著另外一個白發(fā)老人,他的眉宇之間依稀有著寒松和蘇雨蘭兩人的影子。
“爸,媽媽她……”他看著靜止的寒松,終是禁不住開口。
他的模樣看著比寒松還要老些,但喊出了“爸”這個稱呼。
這自然是理所當(dāng)然的,因為他正是老了的小非非。
“小非非,你過來�!焙陕牭絻鹤拥暮艚�,回過神來,正襟危坐,向他招了招手喚道。
“嗯�!毙》欠锹犜挼刈讼聛�,坐在了寒松對面的蒲團之上。
“這個給你,你要好好保存�!焙缮斐鍪�,手掌之上赫然躺著兩個竹筍吊墜,一個光滑無比,一個刻著一節(jié)也即一半的螺旋刻紋,他將那個光滑的竹筍吊墜拿出,深深地看了幾眼之后將之遞送給了自己的兒子。
“這是媽媽一直戴著的�!毙》欠桥踔窆S吊墜,眼眶已有些濕潤。
第158章
死生卷·尾聲:“死后”的世界
黑色西裝,黑色衣裙。
這是寒松和蘇雨蘭在目睹他們“自己”“消失”后一天穿的衣服。
昨日,是蘇雨蘭時間旅行開始的一天,也是他們兩個時間旅行結(jié)束的時間。
衣服,自然是白發(fā)寒松為他們準備好的。
那座莊園自也歸屬于他們。
那是白發(fā)寒松送給他們的禮物,是他親自打造的他們的“巢穴”,一生的巢穴。
除此之外,白發(fā)寒松當(dāng)然也安排了他自己的葬禮,確切地說,是衡老的葬禮。
這個身份也應(yīng)該有它的終點。
換好衣服之后,站在鏡子面前,看著鏡中的自己和蘇雨蘭,寒松想到了衡老也即“他自己”教他書法的那天,蘇雨蘭給少時的他們展現(xiàn)的投影,那時看到的模樣,正是面前視野中的模樣,別無二致。
而這段已然看過的投影,他們也許就在今日錄上,然后由寒松自己耗用八九十的時間帶給過去的他們。
這是一段漫長的旅程,也是一段幸福浪漫的旅程,因為他有著蘇雨蘭、有著身邊重要在意的人的陪伴。
“咳咳……”恰在寒松想著這些的時候,旁側(cè)的蘇雨蘭嘴角彎起,故意咳嗽將寒松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等到他看著自己便佯裝出一副拿著話筒的動作,一本正經(jīng)扮演起了采訪者:“寒松先生,請問一下,參加自己的葬禮,是什么樣的體驗?”
“那么,請問蘇雨蘭女士,參加自己丈夫的葬禮,你有什么樣的體驗?zāi)�?”寒松見此,不由笑著反問�?br />
“哎呀,怎么說呢?感覺不是那么悲傷,反而有種別樣的喜悅,你說我的心是不是太毒辣了些呢?”蘇雨蘭讓自己的語氣故意顯得很是輕佻。
“毒辣,非常毒辣。”寒松深以為然地贊同道。
“好啊,你是不是早就這么想我了?!”蘇雨蘭佯裝生氣地抱胸喝道。
“怎么會?蘭蘭在我心里一直都是天使般的存在,哦不,天使哪里能和我溫柔可愛的蘭蘭相比呢?”即便知曉蘇雨蘭只是和自己開玩笑,寒松也立時解釋。
“你呀,一直都這么夸張�!碧K雨蘭無奈地點了點寒松的額頭。
“不,我的詞語還是太匱乏了,就像小非非那樣,不及你本身之萬一。”寒松輕輕握住了蘇雨蘭的手,如此感嘆說著之時,也來到蘇雨蘭的身后,將她輕柔地擁在懷里。
看著鏡中恩愛的他們自己,寒松眼眸微垂,一手已是輕輕撫摸著蘇雨蘭的腹部,這里有著他們第二個孩子。
“其實,今天不單單是“你”的葬禮,也是“我”的葬禮,是“我們兩人”的葬禮�!碧K雨蘭感受著寒松的撫摸,也伸手按在他的手背之上,與他臉頰相觸之時,嘴邊噙著笑容輕輕道出了這番話。
“是啊�!焙梢彩峭瑯拥南敕�,對蘇雨蘭的說辭肯定之后,又忽而笑道:“不過不得不說,這種感覺還是怪異了些,參加自己的葬禮。”
“你說“我們”消失之后會去到哪里?”蘇雨蘭和擁著她的寒松靠得更近了些,雙眼閃爍莫名地問道。
“以往,我還堅信人以及其他生靈死亡之后便化作一抔黃土,便是一生的終結(jié),但經(jīng)歷了昨天,我卻是有些動搖了。也許,還有其他解釋的存在,不單單只這一種,至少我們是特殊的。而即便真是如此……”寒松說到此處,便停了下來,看向自己抱著的蘇雨蘭,蘇雨蘭也轉(zhuǎn)頭回望著他。
“即便真是如此,我們的人生也已然圓滿,無須去追求更多。”蘇雨蘭將寒松想要表達的內(nèi)容以她的話說了出來。
他們自是想到了一起。
這么多年的相處,他們已然做到了“心心相印”“心有靈犀”。
“是無須,不過我們還是可以稍稍地幻想一下的,也許,也許“我”隨著“你”真的去了什么仙界,在那里我們做了一對神仙眷侶也說不定�!焙烧{(diào)笑了起來。
“你腦洞可真大,想的也真美�!碧K雨蘭輕笑搖頭,看向寒松的目光盡顯寵溺。
“我們本身的人生就已經(jīng)這么奇妙了,也不妨更夸張一些,既然都有跨越時間的事情發(fā)生了,我剛才說的也并非沒有可能�!焙陕柭柤绲�。
“還真沒法反駁你,不過若是我們“消失”后去向的世界不是什么仙界,而是陰森可怖的地獄呢?”蘇雨蘭揚眉反問。
“只要有你,地獄于我來說,仍是如天堂一般的存在�!焙蓸O其堅定地說道。
“我也是�!碧K雨蘭如此說著,兩人都更貼緊了對方。
而正當(dāng)他們情深意濃想要親吻之時,外面響起了小非非的喊叫聲:“爸爸媽媽,你們快點。”
“小非非來催我們了。”寒松收回視線,看向懷中的蘇雨蘭,然后快速地在她唇上啄了一口,然后意猶未盡地說:“不過我們這個美妙的進程可不能被打斷,更不能就此錯過�!�
“幾乎天天親,你都不夠啊�!碧K雨蘭哭笑不得地說。
“不夠,我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都粘著你。”寒松蹭了蹭蘇雨蘭的臉頰。
“黏人精。”被寒松如此撩撥的蘇雨蘭心中歡喜,面上沒好氣地說道。
不過縱然如此說,她也深深地回吻了寒松。
可見,她也是同樣的心思。
“他們應(yīng)該都快到齊了,我們也該出發(fā)了,去參加“我們”的葬禮�!泵撾x了寒松的懷抱,蘇雨蘭和他互相整了整衣發(fā),嘴上同時吐露著這般感慨之語。
“嗯�!焙芍刂攸c頭。
他們攜手出門之時,方才還在催促他們的小非非正和他的舅舅舅媽玩樂著,儼然已似忘記了他們的存在。
寒松和蘇雨蘭相視一笑,同步聳了聳肩表示無奈。
……
郁郁蔥蔥的竹林,潺潺而流的溪水,空氣一派清新、沁人心脾,嶙峋怪石,各具特色。
天上沒有烈陽,此間光芒卻甚是明媚。
視野的盡頭是一片片濃濃的白霧,那般飄渺看著倒真的有仙境的味道了。
在這之中有一人影,舉目四顧茫茫然。
“這里……是哪里?”他輕聲喃喃著,看著此間景色,雙眼忽然睜大,不禁再次出聲:“難道我真的來到了什么仙界?那……蘭蘭也在這里嗎?”
如此說著,他已是大聲喊了起來,喊著他摯愛的昵稱。
是的,他正是化作光點“消失”后的寒松。
他欣喜著,但所喊之聲卻沒有任何的回應(yīng),此間只回蕩著他的回音。
他的呼喚停了下來,雙眼失神。
“蘭蘭不在這里嗎?那我來這里還有什么意義�!彼淹耆萑肓祟j唐之勢。
也在此時,他終是注意到了自己本身的異樣。
他的身形似乎變小了些,看向雙手,不是老了的褶皺,而是細嫩光滑。
自己變年輕了?
同時,他也注意到自己身上穿的衣服也與“剛才”在涼亭之中不同,似乎,似乎是他和蘭蘭真正意義上雙方都深刻記著的初見時穿的衣服。
難道?
難道我返老還童了?
更趨驚奇的他匆匆跑到了溪水邊,看著水中自己的倒影,他已是確定就是如此。
他不再是白發(fā)白眉,也沒有了皺紋。
他重回到了少年,黑發(fā)黑瞳的清秀少年。
更準確地說,他的身體回到了初見的那一天,甚至于說,他的發(fā)型也是剛剛睡醒的那般糟亂。
這……
寒松驚訝于這一切,也確實有著重回少年的喜悅,但也很快消散于無形。
因為這里沒有蘇雨蘭。
一切都毫無意義。
天堂,也是地獄。
他寧愿就此真的消散于天地之間,意識不再,真正地迎接人生的終點。
不過他也并未就此消沉、放棄,開始細細打量這片竹林。
他走向了白霧,伸手觸摸想要穿透其中。
可惜的是,他竟然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給反彈了過來。
這白霧,就是邊界,他突破不得。
輾轉(zhuǎn)四周,他也查探出此間地形似乎是一個梯形。
當(dāng)然,這只包含沒有白霧縈繞的空間。
在“梯形”的上底,他倒是可以突破迷霧,穿透進去,但有著白霧的遮擋,他什么也看不見,而且還越走越窄。
不過他最終還是探察出他可以去到的所有地方是一個三角形,沒有白霧明媚非常的地方占據(jù)其中一部分,是為梯形。
這個發(fā)現(xiàn),讓寒松想到了竹筍吊墜。
他敏銳地聯(lián)想到了兩者的相通之處,也不禁猜測,難道自己就身在竹筍吊墜之中?
沒有白霧的這一片空間,是因為自己的到來。
而他可以穿過但被白霧縈繞什么也看不到的空間,則是因為蘇雨蘭還沒有到來。
這很有可能。
想到此處的寒松心中頓時歡喜起來,當(dāng)然,也有疑惑。
可是,蘇雨蘭會在什么時候到來?
難道……自己“消失”之后仍然處在蘭蘭剛剛結(jié)束時間之旅的時空?
要是這樣的話,按照正常的時間順序,自己還要等七十二年?
也只能這樣解釋蘭蘭還沒有到來的原因了。
腦海中閃過這些的寒松心中也泛起了無限的希望,即便再等這么多年又何妨?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是,自己真的能撐到那個時候嗎?
雖是重回少年,雖是經(jīng)歷了這般驚奇的遭遇,但寒松心中仍然存在著擔(dān)憂。
面前的一切,對于他來說,是絕對超越了他的認知的。
心中復(fù)雜的他也再次來到了之前探察過的“梯形下底”,這里的白霧邊界與兩腰皆是不同,雖然仍是穿透不得,但依稀之間,他隱約看到白霧的另一邊有著晃動的影子,這與其他邊界什么看不到是決然不同的。
這白霧邊界的另一邊還有空間!也許,對面也有一片竹林,甚至,也有著其他的人影。
寒松很是肯定地想到。
竹筍吊墜若是完整的竹筍,自然不只有兩節(jié)。
如果是真的話,難不成除了自己和蘭蘭之外,還有著其他人有著同樣奇妙的遭遇?
這并非沒有可能。
而在寒松如此想著的時候,面前的白霧邊界忽然出現(xiàn)了一個小小的漩渦。
這漩渦越滾越大,不過在“滾”到和他差不多高的時候就停止了。
看著與周圍白霧邊界頗為不同的白霧漩渦,寒松心感奇異,也不禁冒出一個念頭:難道這是一道門?一個通道?去向那邊的通道?
想到此的寒松自然沒有魯莽地撞身而去,他先是撿了個長條形的石頭進行試探了一番,竟然真的可以穿透,這與邊上的白霧邊界很是不同。
真是通道?
將石頭扔了過去,寒松沒有聽到任何的聲響。
這是絕對的未知。
但寒松還是試探著走了進去。
對于這里,他遲早是要探索的。
而且也不清楚這漩渦通道能持續(xù)到什么時候,又什么時候再次出現(xiàn),寒松要抓住這次機會。
他自然是小心翼翼地,做著隨時撤回來的準備。
手指觸及白霧漩渦,安全,無異樣。
接著便是手臂、腦袋,皆是安全的狀態(tài)。
完全處在白霧漩渦之中,寒松終是松了一口氣,目前來看,沒有任何的危險。
而他再次踏前一步,視野中真的出現(xiàn)了一片同樣的竹林。
不僅如此,他的眼前,也站著一名溫潤笑著的長發(fā)灰衣少年,如他此時表面上一般年紀的少年,玉樹臨風(fēng)。
灰衣少年的肩頭站著一只鳥,神采奕奕。
寒松辨認出,這是一只鷴鳥。
“終于來客人了,真真是蓬蓽生輝,你好,我叫劉鷴�!被乙律倌昕吹胶�,當(dāng)即喜悅地表示,并且做了自我介紹。
“我叫寒松。劉鷴?這名字我好像聽過。”禮貌的寒松也說了自己的名字,同時也是疑惑,而在打量著對方的時候,也快速地想著到底在哪里聽過。
“你自然聽過,我們確實有著一些淵源,但真正見面現(xiàn)在是第一次,而且我們最大的淵源便是它了�!被乙律倌晁室恍�,然后手指自己的腰部。
寒松轉(zhuǎn)眼看去,恰見灰衣少年的腰際吊著一個小小的竹筍吊墜,是光滑的,不過和他與蘇雨蘭的竹筍吊墜不同,其兩節(jié)是相同大小,不是竹筍尖尖,而是中段的部位。
看著灰衣少年的竹筍吊墜,寒松心中已然確定:
果然……
自己和蘭蘭的奇妙經(jīng)歷并不是唯一。
……
七十二年后,位于竹筍尖尖的竹林白霧散去,浮現(xiàn)一道少女的身影。
這少女,白發(fā)。
而在她的面前,一顆松樹獨獨聳立于這片滿是竹子的空間中,一下子把她的目光抓住。
卷: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zhí)子之手,與之偕老。
終。
卷:憶往昔,暢享今時,望未來,不負韶華。
始。
第159章
狠狠地欺負你
人之一生,起起落落,悲歡離合,在所難免。
未來蘇雨蘭的到來,于寒松,于她自己都是一個奇妙的插曲。
而在今日,這插曲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