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于此處站定,蘇雨蘭輕嘆一聲:“到了�!�
望著印刻“楊記面館”四個大字的招牌,寒松有些驚訝,因?yàn)樗39忸欉@里。
牛肉刀削面,是這里的鎮(zhèn)館之寶,也是寒松最為鐘情的一道面食。
量大味足,每每吃來都讓他回味無窮,唯一遺憾的就是太貴了,囊中羞澀的寒松每月也只敢吃上兩三次。
“怎么呆住了?進(jìn)去啊?”正要邁步進(jìn)入的蘇雨蘭見寒松無動于衷,不由催促。
“那個,我身上現(xiàn)在可只有坐公交的錢。”寒松弱弱地說。
“我還不知道你是個窮鬼嗎?”蘇雨蘭氣得直翻白眼,從口袋中抽出兩張百元大鈔在寒松面前晃悠,大氣非凡道:“走,別擔(dān)心錢的事,姐請你。”
瞧這豪邁模樣,寒松心知蘇雨蘭定是賺了大錢,才帶他肆意揮霍,也不禁有了種傍富婆的感覺,嘴角忍不住翹起:“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別墨跡了�!编土艘宦暎K雨蘭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拉著寒松進(jìn)得門內(nèi)。
點(diǎn)了兩碗牛肉刀削,兩人面對面坐在靠窗的桌位。
雙眼放光地盯著碗里油光閃閃的寬面,寒松狠狠吸入濃郁的酥香,早已食指大動。
但蘇雨蘭的心思好似并不在此,只盯著窗外的街道,墨鏡也不摘下。
有心想要大快朵頤一飽口福,寒松到底還是忍住了這股沖動,畢竟這是拜蘇雨蘭所賜,她不動筷,他也不好意思先吃。
“蘭,怎么不吃?這東西就要趁熱吃才夠味兒�!焙沙雎曁嵝�。
做為這家牛肉刀削的忠實(shí)粉絲,寒松早已總結(jié)出了最佳食用方式,此時說來,整個兒散發(fā)著“信我,你不虧”的過來人氣息。
“這話“你”說過很多次�!碧K雨蘭似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含笑。
“哈哈,看來“我”經(jīng)常帶你來吃�!焙芍捞K雨蘭說的是未來的他,不由笑道。
“也不算經(jīng)常,這家面館在我們高中畢業(yè)后不久就關(guān)了�!碧K雨蘭語氣變得些許傷感。
“那可真可惜�!焙梢嗍嵌笸�,但見蘇雨蘭對這面興趣缺缺的模樣,又不禁奇道:“這么說的話,你應(yīng)該很久沒吃到這味道的面了,但看你樣子,似乎并怎么激動,難道你其實(shí)并不喜歡吃?”
“喜歡啊,不過讓你天天吃,也會膩的吧�!碧K雨蘭搖頭,說出了讓寒松更趨迷惑的話。
既然面館已經(jīng)關(guān)了,又如何能天天吃?
而當(dāng)他準(zhǔn)備繼續(xù)追問之時,卻見蘇雨蘭忽然身體前傾看向窗外,似是想要仔細(xì)看清什么。
寒松順著他的目光瞧去,正見一道纖細(xì)柔弱的身影向著這邊緩步而來。
“蘭蘭?”寒松立時認(rèn)出了這道身影是誰,那標(biāo)志性的帽子眼鏡,他已見過許多次。
沒錯,這人就是十七歲的蘇雨蘭。
視線在兩個蘇雨蘭身上來回轉(zhuǎn)移,寒松心覺奇妙無比。
在他看來,這可是大小蘇雨蘭第一次同框,同時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著實(shí)讓人恍若夢中。
得見少女蘇雨蘭緩緩靠近,寒松有些心慌,若是讓她看到自己,看到自己對面的蘇雨蘭,會作何感想。
她會不會認(rèn)出與她面容相似的未來的自己?
一時之間,寒松的腦袋快速思襯著這些,也開始慌亂起來,心亂如麻,不知該做些什么。
反倒是面前坐著的蘇雨蘭無比鎮(zhèn)定,施施然道了一句:“不用擔(dān)心,她看不見我們�!�
如此說,才讓寒松想起來,這玻璃在里面看是透明的,但在外面,就是一面鏡子,少女蘇雨蘭自然不可能看到他們。
砰砰的心跳慢慢恢復(fù)正常。
“你今天來,是為了她?”也于此時,寒松終是意識到蘇雨蘭的真正目的。
看到少女時期的自己,蘇雨蘭才似安定下來,也不再盯著窗外,眉毛上揚(yáng)回應(yīng),反問寒松:“不然嘞?你該不會連她的醋也吃吧?”
如此戲謔,讓寒松臉色一僵,認(rèn)真說來,他還真有些失落。
距離這般近,蘇雨蘭當(dāng)然將他的神色盡數(shù)看在眼里,捂嘴笑道:“還真被我說中了,你連“我”的醋都吃,好了好了,我就是專門來接小松松的,其他事情都是順道,這樣說你心里總平衡了吧?”
“你在說什么?我聽不懂�!北惶K雨蘭這樣哄,寒松臉上掛不住,裝迷糊道。
但說實(shí)在的,在蘇雨蘭說到“專門來接小松松”之時,他的心還是控制不住劇烈跳動起來。
第14章
苦肉計(jì)
瞥見少女蘇雨蘭已是走近,蘇雨蘭收斂了臉上的笑容,目光隨著少女時期的自己,同時輕輕說道:“今天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日子。”
這個‘我’,不單單指某個時期的她。
“是什么日子?你的生日?”寒松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個。
“不是,我的生日在冬天,還早呢。”蘇雨蘭的目光始終鎖定著“她自己”。
“不是?那是什么?”寒松感覺到她話語中的悲戚,微微皺眉,直覺告訴他,必然不是什么喜慶的寓意,但他還是問了,因?yàn)樗吹贸鰜�,此時的蘇雨蘭需要傾訴。
而他,身為她未來的丈夫,于此間最是有資格來做這件事。
恰在此時,外面的少女蘇雨蘭忽然停了下來,轉(zhuǎn)身朝向他和蘇雨蘭。
這一突然的舉動嚇壞了寒松,還以為她發(fā)現(xiàn)了兩人,不過下一刻他發(fā)現(xiàn)她只是在照鏡子,蹦到嗓子眼的心才安定回去。
而桌對面的蘇雨蘭似也有些意外,她顯然忘了自己“之前”還有這般舉動,不知為何,她情不自禁站了起來,然后走向少女蘇雨蘭。
于是,兩個蘇雨蘭就這樣分別站在玻璃的內(nèi)外側(cè),像是真的在照鏡子。
恐怕蘇雨蘭也不想到,在自己這般照鏡子的時候,會有一個未來的自己在看著自己。
身為旁觀者的寒松都感覺到前所未有的震撼,更不用說,此時此刻的蘇雨蘭內(nèi)心里的情緒該有多么精彩。
而望著一大一小兩個蘇雨蘭,寒松的注意力忽然轉(zhuǎn)到了兩女的頭上,一個戴著將頭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黑帽,另一個烏黑長發(fā)直到腰際。
毋庸置疑,兩人是同一個人,雖然是不同時期,但給人的感覺卻異乎尋常的不同。
她在掩藏什么?
得見未來蘇雨蘭烏黑茂密的長發(fā),寒松可以確定她不會有什么不可挽救的缺陷。
也許現(xiàn)在有,但未來還是可以補(bǔ)全的。
這讓寒松稍稍心安,但對少女蘇雨蘭的憐惜卻是半點(diǎn)沒少。
再想到蘇雨蘭曾說這會讓他驚喜的話,又讓寒松徹底矛盾起來。
如此糾結(jié)之時,眼中萬分奇妙的場景只持續(xù)了三秒鐘,外側(cè)的少女蘇雨蘭就整了整衣領(lǐng)轉(zhuǎn)身離開。
“感覺怎么樣?”蘇雨蘭剛一回歸,回神過來的寒松就迫不及待地訪問道。
“說不出的感覺�!碧K雨蘭抿了抿嘴角,似在回味,過了會兒才輕輕開口。
這話等于沒說。
寒松意興闌珊,又望不見蘇雨蘭完整的表情,心中那叫一個瘙癢難耐。
“快吃吧,一會兒我?guī)闳地方,而且還要辛苦小松松使個苦肉計(jì)�!碧K雨蘭柔聲催促,還說了個神秘莫測的打算。
苦肉計(jì)?
聽到這三個字,寒松本能地聯(lián)想到不好的事情來,但還是扛不住刀削面的誘惑,加上蘇雨蘭的應(yīng)允,當(dāng)即狼吞虎咽起來。
到了最后,硬是一滴湯都沒留下,還把蘇雨蘭剩下的半碗給消滅了。
湯足飯飽,蘇雨蘭便帶著寒松乘公交車來到一處墓園。
長常墓園。
看著面前的黑碑白字,寒松惆悵不已,他最擔(dān)心的還是來了。
今日果然是蘇雨蘭某位親人的忌日。
“她,是我的奶奶,在初三快結(jié)束的時候,她就突然走了,我都沒來得及見她最后一面�!迸詡�(cè)蘇雨蘭輕聲訴說著。
“她一定很疼你�!痹S多安慰的話快速從寒松腦子里濾過,到最后還是只說出這么一句,寒松暗恨自己的嘴拙。
“是啊。”蘇雨蘭露出回憶的笑容。
如此感嘆過后,兩人邁步走進(jìn),所幸現(xiàn)在正值立夏,日長夜短,若是其他時日,此時必然已是夜幕臨下,黑暗之中的墓園可不是誰人都敢呆的。
七拐八拐之間,寒松終是看見了背著淺藍(lán)色書包的少女蘇雨蘭,此時她正低著頭站在一個墓碑前,手持一朵白花。
細(xì)細(xì)看去,竟只是用白紙折成。
“我不想折損一個生命去祭拜另一個生命。”看到寒松的目光,旁側(cè)的蘇雨蘭輕聲解釋。
真善良!寒松暗贊一聲,又輕聲問道:“那我們來這里是要?”
“我嘛,當(dāng)然要和奶奶說說話了,至于你,當(dāng)然要做護(hù)花使者了�!碧K雨蘭忽然笑起來。
“護(hù)花使者,這個我可以�!焙芍靡猓⒓袋c(diǎn)頭。
“那你可不要怨我�!碧K雨蘭忽然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還不等寒松問清楚,就見她忽然出手推了一把寒松。
啊的一聲,寒松跌出兩人躲藏的樹叢,也立刻引起了少女蘇雨蘭的注意。
剛剛穩(wěn)定身形,瞧見少女蘇雨蘭正好奇看來,寒松心虛地招手:“真巧啊,蘭蘭同學(xué),沒想到在這里也能遇到你�!�
說著,他小跑著過去。
但剛跑到一半,他就再次痛叫一聲,停在當(dāng)場。
原來不知是那個壞良心的家伙丟了一枚圖釘在這里,只想著給如何和蘇雨蘭解釋自己為何也在這里的寒松,當(dāng)然不會注意得到,于是中招。
他穿的是薄薄的單鞋,圖釘很容易刺穿鞋底,扎進(jìn)他的腳底板。
蹲下身來,寒松忍痛拔掉了圖釘,霎時間,滲出了滴滴鮮血。
感受著腳下隨之而來的鉆心疼痛,寒松終是明悟蘇雨蘭之前說的苦肉計(jì)究竟為何了。
往最壞處想,說不定就是蘇雨蘭安排的這枚圖釘。
當(dāng)然,寒松不會這般想她,但可以肯定的是,這是蘇雨蘭一手促成,畢竟她早已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事。
也在此時,少女蘇雨蘭聞訊而來,寒松的慘叫自然惹得這位善良少女的擔(dān)心,但見寒松腳下的血跡,也急急跑近蹲下,關(guān)心問道:“寒松同學(xué),你沒事吧?”
急切地從書包中取出紙巾,但看著寒松流血的腳,少女一時不知該如何下手。
“沒事,只是刺破點(diǎn)皮,隔天就好了�!焙蓪⒛樕系奶弁粗M皆隱去,輕松笑道。
“可是……流了這么多血�!笨粗厣闲涯康膸椎渭t血,蘇雨蘭臉泛心疼之色。
“真的沒事,男孩子家瓷實(shí),這點(diǎn)小傷根本不足掛齒。”寒松表示沒事,來回走了兩步,甚至還跺了跺腳,以此安慰少女。
面上雖是沒有任何異色,他心里早已是哭爹喊娘了,不過痛在我身,能讓少女不再擔(dān)心,也是值得的。
“好吧,這個你拿著,擦擦手�!鄙倥K雨蘭似信了,將紙巾遞給寒松。
“謝謝�!焙蓻]有拒絕。
“你怎么會在這里?也是來祭拜親人的?”蘇雨蘭于此時隨口問道。
“不是,我是陪一位朋友來這里的,正好碰見你,就來打打招呼�!焙烧f的大抵是真的,雖然有所潤色。
“你朋友呢?”蘇雨蘭舉目四望,但見無人。
“她剛走�!焙梢荒樥嬲\。
“你該不會是跟蹤我來的吧?”蘇雨蘭接下來的話讓寒松的心登時一顫。
第15章
停電
“蘭蘭同學(xué),這就是你的不是啦,怎么能這么想你無比善良無比純真的同學(xué)呢?”寒松面色嚴(yán)肅起來,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出這自夸之語。
而這般賴皮的應(yīng)對也很克制面前的少女,讓她不再觸及這個話題。
于是,接下來的寒松又是死皮賴臉地黏上了蘇雨蘭。
就算她抵觸和異性接觸,但在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能有一個人陪陪應(yīng)也是她心底所渴求的。
大號蘇雨蘭應(yīng)就是考慮到這一點(diǎn),才帶寒松來到這里,還不打招呼一把把他推了出來。
跟隨少女蘇雨蘭來到了一個墓碑之前,寒松看到了她奶奶的黑白照片,牙齒已經(jīng)掉光,滿臉皺紋,但笑得很是開心。
看著這樣慈眉善目的一位老人,寒松心想她生前也一定是個很可愛的人。
墓前除了蘇雨蘭親手制作的紙花外,還有其他祭品,應(yīng)是老人其他后人前來拜祭過。
接下來的時間,蘇雨蘭雙手握在身前,默默地站著,不發(fā)一語,只是盯著奶奶的笑顏,雙眼濕潤,但自始自終都沒讓自己滴出眼淚來。
寒松也知趣地站在身側(cè)陪伴,雖說不出什么安慰的話語,但至少讓她不再孤單。
“我們回去吧�!碧焐陌抵畷r,蘇雨蘭才輕輕出聲。
“好,我送你回去�!焙牲c(diǎn)頭。
“謝謝你�!闭D(zhuǎn)身之際,少女再次柔聲說道。
“謝我?”
“謝謝你陪我�!鄙倥@然明白寒松的心思。
“應(yīng)該的,大家都是同學(xué)嘛�!焙芍t遜回應(yīng)。
如此一番對話過后,兩人再次陷入沉默,一同坐了公交回去。
“寒松同學(xué)若是有什么用得到我的地方,請不要客氣,我一定盡力而為,算是報(bào)答你今天的陪伴�!�
想起目送少女進(jìn)入小區(qū)時,蘇雨蘭突然小跑回來認(rèn)真保證的可愛模樣,坐在公交后座的寒松就禁不住嘴角微翹。
小姑娘真可愛!
這是寒松當(dāng)時唯一的觀感,而且,他可是用了極大的毅力才忍住不去捏蘇雨蘭紅撲撲的小臉蛋。
但笑著笑著,他又漸漸嚴(yán)肅起來,腦海中憶起蘇雨蘭雙眼中的血絲,任誰都看得出來,時值最親密奶奶的忌日,她必然是極為悲傷的。
可今日的每時每刻,她都在隱忍,甚至沒讓自己掉出一滴眼淚。
如此情狀,自是讓人憐惜,擁有“特殊身份”的寒松尤為如此。
他想讓這個女孩開心起來,臉上綻放燦爛的笑容,同時,想哭的時候也放肆地哭,而不是壓在心里。
不知不覺中,他已是到了回家的站點(diǎn)。
收起情緒,邁步跳出公交車,寒松很快來到了小區(qū)門口。
于此同時,他也發(fā)現(xiàn)了一件糟心的事情,全小區(qū)竟然停電了。
按照平時這個時間,每棟居民樓還都是燈火通明,但于此時,卻只是稀稀拉拉的光亮。
為什么?!
為什么不在學(xué)校發(fā)生這種事情?
寒松不禁想要仰天怒吼,控訴老天的玩弄。
最后的最后,他還是沒能拉下臉面將之付諸現(xiàn)實(shí),因?yàn)橹苓吙刹皇撬蝗耍有諸多出來遛彎的大爺大媽。
因?yàn)橥k姷木壒�,還比往時多了不少。
23樓,寒松整整爬了23樓,雙腿像是灌了鉛一般,都不再像是自己的。
寒松第一次感覺自己爸媽買這么高的住房,是如此不明智的行為。
電梯停運(yùn),他只得如此。
蘇雨蘭回來了嗎?
到達(dá)家門口,寒松不禁想起了藏在樹叢中的大號蘇雨蘭。
在他和少女蘇雨蘭離開墓園之后,想必她也在奶奶碑前做了些什么。
寒松忽然有些后悔,他還是沒能逃過顧此失彼的怪圈,少女蘇雨蘭需要人陪,大號的蘇雨蘭又何嘗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