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房子里的燈突然熄滅了。
江岸停住了腳步,看著黑掉的窗,又看看緊閉的門,還不等他再多想什么,大門被從里面猛地打開了。
裴則嶼手上拿著外套急匆匆地走出來甩上了門,轉(zhuǎn)身看到幾步之遙的江岸時又剎住了步子,胸口起伏著,露出松了一口氣的神情。
“要去找我嗎�!苯遁p聲開口,從裴則嶼身邊走過,抬手解開門鎖進了門。
裴則嶼跟在江岸后面進門,莫名地動作小心,甚至不敢出動靜。
江岸換了鞋就往里面走了,眼看著他即將穿過客廳直接往臥室走,裴則嶼這才開口把人喊住了。
“我有話說�!�
江岸停下腳步回過頭來,他分辨出裴則嶼語氣的急迫,但不確定自己有沒有準備好聽裴則嶼的解釋。
除了門廳的感應燈,整間房子都還浸在黑暗中。
“視頻是三年前被酒店偷拍的,當時他那邊去談把事情壓下來了�!迸釀t嶼上前一步,他想更近一點說話,但從門廳的燈光范圍走出來以后,兩個人其實都看不清對方的表情了,“分手后除了上次的頒獎典禮我從沒見過他�!�
簡短的兩句話后,裴則嶼停下來,又走近了兩步,想看清江岸的反應。
江岸卻退了一步,側(cè)身進了客廳,走到沙發(fā)邊坐下了。他清楚即使自己不愿意,這件事也不能一直回避下去,所以努力想讓自己的精神集中,進入到一個適合談話的狀態(tài)。
裴則嶼沒有什么鋪墊先拋出這樣兩句話,是在江岸預料中的。視頻的時間是這件事情里最關(guān)鍵的細節(jié),婚后的忠誠也是之前江岸明確要求過的。
可是江岸發(fā)現(xiàn)自己在聽到他的解釋后,并沒有如釋重負的感覺。
他在意的原來不是事情發(fā)生的時間,而是事情本身。
這樣的認知讓江岸有些無措。
“可以開燈嗎?”裴則嶼看著江岸坐在沙發(fā)上的輪廓問道。
江岸回過神來:“嗯,開吧�!�
燈光把兩個人重新清晰地推到對方面前。
裴則嶼猶豫了一下,沒有坐到江岸身邊,而是就近在單獨的靠椅上坐下了。
“你有什么想問的......我都會回答�!迸釀t嶼輕聲說。
江岸腦子里一片空白,從早上知道這件事,到現(xiàn)在兩個人面對面坐下來想要解決,他竟然一直都沒有預想應該問些什么。
“昨天,”江岸遲疑著開了口,嗓子有些啞,他不得不低咳了一聲,“想瞞著我的原因是?”
裴則嶼沒有立刻回答,江岸把他問住了。
“我沒有什么想問的�!苯稕]有追問,卻做出了想要結(jié)束談話的姿態(tài)。
裴則嶼的手收緊,在沙發(fā)扶手上無聲地握成了拳。
“之前我說,如果你再和他有交集,我就視為你對婚姻不忠。但如果按你剛才的解釋,這個問題已經(jīng)解決了。”江岸語氣平淡,像在給裴則嶼的公關(guān)方案打分。
“然后呢?”裴則嶼的情緒也忽然收斂了,看不出著急,也看不出頹敗。
“然后......”江岸的聲音放得更輕,“你和我解釋的目的,是什么呢?不離婚嗎?”
“江岸,我不想你懷疑我。”裴則嶼盯著江岸的眼睛,“我明白我得不到你百分百的信任,我不知道怎么說清楚,所以我昨天晚上有點慌了�!�
“我不懷疑你。我雖然做不到無條件信任你,但我看人還算清楚�!苯洞瓜卵劬粗约旱南ドw,“既然決定相信你剛才說的話了,那在我們結(jié)婚之前,你和誰上床和誰相愛,道理上都不是我該介意的�!�
裴則嶼沒有一絲一毫的輕松。他原本設想如果江岸提出離婚,他也無從反駁。
江岸還是像之前每一次和自己說話時那樣條理清楚,但這一次裴則嶼的心卻一點一點下墜,因為他感覺到在同以往相似的清醒理智之下,江岸極力克制的低落。
“道理上?”
“別揪字試探我裴則嶼�!苯逗鋈簧晕⑻岣吡艘袅�,“我......”
“江岸!”裴則嶼很想聽江岸情急之下會說出什么,但他還是把江岸難得的情緒外露打斷了,“我不會讓你參與公司的澄清聲明,不會讓你再受任何后續(xù)的影響,不會要求你辭職,我放棄和你結(jié)婚最開始的目的,但是請你暫時不要和我離婚。”
江岸的眼神有些迷惑,不明白裴則嶼的意思。
“我說不好也說不清楚,但給我點時間行不行。”裴則嶼低下了頭,“可能......可能你也需要呢�!�
為何總有難以自洽,
虬結(jié)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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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三十三顏
春節(jié)假期后,公關(guān)部拿了擬好的聲明稿來給裴則嶼看。
裴則嶼心情不佳,今天開早會他去得早,在會議室的茶水間拐角聽見方鷹和裴則信說話,他讓裴則信盡快再給裴秉德建議研究中心獨立的事情,趁著裴則嶼最近的事遭股東詬病,或許年內(nèi)就能讓項目成功落地。
以前方鷹就一直不順裴則嶼的意,這兩年裴則信畢業(yè)回國進了公司,方鷹更是明著站在裴則嶼的對立面了。營銷部門很多重要的渠道都掌握在方鷹手里,裴秉德也確實信任他,將來如果研究中心也抓不住,裴則嶼就算進了總裁辦公室,也是做不成什么事了。
說來說去,研究中心還是不能放的,那是裴氏的立業(yè)之本。
所以江岸是不能放的。
裴則嶼陷入沉思,他需要江岸。可是如果江岸此刻問他,不想離婚到底是不是還是為了裴氏的產(chǎn)業(yè),他卻不知道怎么回答。
不想回答是,也沒法大言不慚地說不是。
“裴總?”
裴則嶼回過神來,輕輕放下薄薄的文件夾,抽出筆來劃掉了紙上的兩行字,然后調(diào)轉(zhuǎn)方向把紙頁還給了站在桌前的公關(guān)部趙經(jīng)理。
事關(guān)裴則嶼的私事,趙經(jīng)理只是按流程來找裴則嶼簽字的,萬萬沒想到裴則嶼會當場批改。
被劃掉的那行字,是強調(diào)裴則嶼和江岸不會面臨婚變的。這篇聲明沒有對泄露視頻的真實性做反駁,也沒有否認裴則嶼和周識演曾經(jīng)的戀人關(guān)系,只是客觀地說明了視頻的時間,否認了裴則嶼是國內(nèi)出軌,算是很溫和了。
“你們確定有必要發(fā)聲明嗎?”裴則嶼忽然開口問道,“前兩天包括今天早會,不是已經(jīng)說了直接走法律程序�!�
趙經(jīng)理盯著通篇廢話的聲明陷入沉默,他不指望裴則嶼能了解公關(guān)的程序,這個聲明拖到年后,已經(jīng)是遲了的。
可現(xiàn)在裴則嶼明顯是不想專門對外界回應這個事情。
裴則嶼見他不說話,有點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你們想發(fā)就發(fā),不過那句話要刪掉,不確定的事情不要往外說�!�
“不確定?”趙經(jīng)理脫口而出,一開口他就后悔了,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他就不該來觸這個霉頭,應該讓部門頭頭親自來和他們這位大少爺談。
裴則嶼已經(jīng)低下頭去看其他需要簽字的文件,聽到質(zhì)疑的聲音也沒有抬頭,過了一會兒才“嗯”了一聲,然后慢悠悠地開口道:“還是別發(fā)了,直接讓法務部走程序就行了,你回去吧,我自己給法務部打電話�!�
等人出去了,裴則嶼也把字簽完了,他拿起手機來翻出通話記錄,找到一周前的未接來電,盯著那個號碼看了一會兒卻沒有撥通,而是抬起另一只手拿起座機的話筒撥通了法務部的電話。
裴則濋十點多到了今頌的辦公室,她兩年前新?lián)Q了經(jīng)紀人,很能干,連著給她接了幾個好本子,直接把她推上了二線頭部,和周識演合作了一次以后,更算得上準一線了。
今天她就是來選本,二選一,幸福的糾結(jié)。
沒想到電梯門一開,正撞上周識演的經(jīng)紀人薇洛,她看起來情緒不太好,盯著手機屏幕嘀嘀咕咕地像在罵誰。
見到眼前情緒大好的裴則濋,薇洛勉強笑了一下,可人都走出電梯了,又回頭伸手把電梯擋住了:“阿濋,有句話請你轉(zhuǎn)達給你哥�!�
裴則濋一愣:“怎么了薇姐?”
薇洛冷笑了一聲,搖搖手里的手機:“他想聯(lián)絡之前我們這邊處理這個事的律師,可他不接識演的電話,卻讓你們裴氏的法務部直接給我打電話。什么意思?他和識演只是分了家的合伙人嗎?”
裴則濋被質(zhì)問的說不出什么,一面是自己的親哥哥,一面是私交不錯的同事朋友,她實在尷尬極了。
不過薇洛也沒有為難她,無奈地嘆了口氣,收回擋著電梯的手轉(zhuǎn)身走了。
從公司出來,車已經(jīng)停在門口,周識演已經(jīng)在車里。
薇洛一上車周識演就察覺到她不對勁了,這很奇怪,薇洛給她做了七八年的經(jīng)紀人,情緒就從來沒有如此外露過。
周識演懷疑,如果自己不是一個Beta,或許現(xiàn)在能聞到薇洛的信息素?
“怎么了薇姐,陸導那個戲飛了?”周識演放下手機問道。
薇洛盯著車窗外看了一會兒:“裴氏的法務來電話,想和我們這邊前兩年處理那個事的律師溝通一下�!�
“裴氏的法務?”周識演了然。
“嗯,我拒絕了�!鞭甭宸艘粋白眼。
周識忍不住笑:“不用吧,你讓他們?nèi)ヅ獑h,要不咱們還要自己處理,肯定不能就這么算了啊,讓裴氏做給咱們省事兒了。”
薇洛瞥了他一眼,小心分辨了一下他的臉色,想問的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
“行。那說正事,陸導的戲定了,5月份開機�!鞭甭寤謴土似綍r里聊工作的樣子,“不過合同加了附加項目,陸導他們公司的外資合作項目,請你去客串幾天,下個月吧去英國幾天,約克。”
周識演點點頭:“那本子趕緊發(fā)給我吧。”
說完周識演劃開了手機,他倒是不太介意裴則嶼這種不講情誼的做法,分開的時候就說好了,以后都不聯(lián)系。
出事那天打電話,是周識演覺得時隔三年這個事情突然被爆出來有些蹊蹺,想著應該提醒他一下。
現(xiàn)在看來,裴則嶼在裴氏還真是水深火熱。
以前,剛和裴則嶼談戀愛的時候,他還是個挺陽光的學生樣子。
如果五年以前裴則嶼問自己愿不愿意結(jié)婚的時候,自己沒有為了演員的事業(yè)拒絕他,那現(xiàn)在不知道又是什么光景了。
但是沒什么如果,人是會變的。
他拒絕了裴則嶼一次,之后是四年只談風月的快樂時光,當他不知不覺開始期待的時候,裴則嶼也在改變,他永遠埋葬了第二次邀請,和他說再見。
流水啊,別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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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三十四顏
“如果早的話,今天一起回家吃飯嗎?”早上出門的時候,裴則嶼問的。
江岸想了一下,沒有立刻回答,只說要看實驗室的時間。
放在以前,這種事情江岸不覺得自己有理由拒絕,逢年節(jié)回裴宅吃個飯,或者偶爾需要陪裴則嶼應酬,江岸都覺得是正常的,這半年時間他也是這樣做的。
可是出了這次的事情之后,江岸短時間內(nèi)并不想見到裴家的人。裴秉德和白瀟,最終肯定還是支持自己兒子的,江岸既不想去說謊陪笑表示這事已經(jīng)過去了,也不愿意一不小心把關(guān)系弄得更緊張,讓他和裴則嶼試圖想要將關(guān)系修復的努力白費。
江岸上午壓根沒進實驗室,就在辦公室干坐了兩個小時。
最終他還是在臨近中午的時候給裴則嶼發(fā)了信息,說實驗室走不開,晚上可能回不去。放下手機江岸有點發(fā)懵,他撒謊了,雖然不想去是真的,可是他竟然為此撒謊了。
這大概是江岸有生以來過得最差的一個春節(jié),比以前在江家聽安音陰陽怪氣還要難受。
江岸在空無一人的辦公室嘆氣,努力說服自己別再想這些。
意外地,中午江岸收到了郵件,關(guān)于之前申請的藥物中間體制備方法,通過了實質(zhì)審查。下午進實驗室也是出奇地順利,他研究了好多年的加西綜合癥,受限于資金和時間一直沒什么進展,在這半個月里竟然一下子大進步,往最好的方向想,大概不等出正月就可以再報出一個專利申請了。
晚上江岸從實驗室出來的時候整個人都很興奮,這是他很少有的狀態(tài),一時也真的把那些煩惱的事拋諸腦后了。他忍不住立刻給Wald教授去了一通電話,當年在國外江岸剛開始研究這個病的時候,Wald教授曾經(jīng)和他說過這個方向的研究會很吃力,但也還是沒少幫助他。
Wald教授剛上完了上午的課,聽到江岸難言興奮的匯報之后一開始也很詫異,然后才連連發(fā)出贊嘆,祝賀江岸的努力有了回報,最后還不忘提醒江岸早點整理數(shù)據(jù)匯成論文,最近兩年關(guān)注這方面的人也多了,晚一步成果可能就是別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