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遞送降書的大使帶著幾百車財物入城時惹來許多百姓駐足觀望,口中莫不傳頌著九皇子的事跡,譬如帝星重臨、一統(tǒng)九州、天命在身,又譬如神人相助、戰(zhàn)無不勝、攻無不克�?傊颈蝗朔Q為妖星的九皇子現(xiàn)在則是真龍血脈,但凡違逆者必遭天譴。
他在外面征戰(zhàn),夏啟百姓卻早已將他視為理所當(dāng)然的下一任帝王,其他皇子想要上位簡直是癡心妄想。
種種事跡一樁樁一件件傳入上京,繼而傳遍九州,諸位皇子再無僥幸心理。他們知道,除非姬敏之忽然暴死在外面,否則夏啟的儲君絕不會有第二個。但天下間想要他命的人實在太多,誰又能真的傷到他一根毫毛?要知道,他身邊可有仙人相助。
幾位皇子極想把仙人拉攏過來,派了探子去軍中暗訪卻得不到半點消息,便是之前安插的眼線也都轉(zhuǎn)投到九皇子麾下,對仙人的真實身份三緘其口。查不到也就罷了,更令他們措手不及的是,原本對奪嫡之爭冷眼旁觀,甚至暗施推手的父皇,竟開始清算他們的罪行。首先被推出來的是大皇子,因謀逆之罪被判終身圈禁,接下來便是二皇子、三皇子……而九皇子一母同胞的兄弟六皇子,也因謀害儲君、貪墨軍餉、結(jié)黨營私等罪名被貶為庶人,永遠(yuǎn)逐出皇宮。
雖然自由還在,卻失了高高在上的身份和作威作福的權(quán)柄,那難堪而又絕望的滋味可想而知。六皇子因此得了癔癥,忽而大笑,忽而大哭,忽而說自己是天命帝星,將被單當(dāng)做龍袍披在身上,讓路人磕頭跪拜。
明珠公主憐惜兄長,把他接到趙府照顧,末了入宮向皇后求助。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哪個不知道皇后已經(jīng)失寵,便是她涕泗橫流地跪在養(yǎng)心殿前磕頭,皇上也沒多看她一眼,還命人將她押回鳳鸞宮,禁足半年�;屎鬅o法,只得偷偷送了些財物去趙府,讓女兒代為照顧六皇子。
繼諸位皇子紛紛落馬之后,又有許多大臣受到牽連,站錯隊的一律被免職,更有人全家獲罪,株連九族。趙家也是其中之一,卻因大房乃近親的緣故,又因明珠公主嫁入二房,得以從輕發(fā)落。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原本依靠打壓太子追捧六皇子而獲得提拔的二老爺、三老爺、四老爺,相繼被剝奪功名,永不復(fù)用,還有五老爺因貪墨罪被全家流放。
反觀大房,趙侍郎如今已升至戶部尚書,聽說再過不久便能成為內(nèi)閣大學(xué)士。而跟隨在九皇子身邊的五公子已官至三品將軍。三品武將或許不算什么,但他今年才十七八歲而已,又深得九皇子愛重,待九皇子登基為帝,不難想象大房會何等榮光。
原以為是爛泥扶不上墻的大房,現(xiàn)在卻成了整個趙家的頂梁柱,莫說趙老太爺,就連明珠公主也要看他們臉色過活。
兩年來,除開朝堂上的風(fēng)起云涌,上京百姓之中也發(fā)生一件怪事。幾乎每隔兩天就有一人被發(fā)現(xiàn)死在家中,不但皮膚被剝,胸口還破開一個大洞,心臟全都不見蹤影。連續(xù)幾月之后,死者身份由平民百姓慢慢變成達(dá)官貴人,且地位越來越高,這才引起官府足夠的重視。
在仲康帝敦促之下,大理寺連續(xù)排查數(shù)月,又勒令侍衛(wèi)十二時辰不間斷地巡邏,卻還抓不住兇手。
又過一年,晉國被滅,九皇子終于決定班師回朝。大軍抵達(dá)上京時受到百姓地夾道歡迎,諸位功臣亦面見圣上,分封爵位。幾位將帥皆被封為侯爵,賞金萬兩,這本無可厚非,然而一點軍功都沒掙到手的趙家五公子卻得了個超品安國公的爵位,這就叫人難以接受了。
有言官對此表示不滿,卻都被仲康帝擋了下來。又有人為各位將帥打抱不平,直言他們的血白流了,結(jié)果還比不上一名孌寵。如今誰人不知,這位五公子從未上過戰(zhàn)場,亦從未殺過敵軍,唯一的作用就是待在帳中侍寢。聽說他與九皇子連行軍途中都要茍且,當(dāng)真不知廉恥。
若非九皇子威望日盛,又一力相護(hù),他恐怕早已被同僚打壓下去了。
如今他因伺候好了九皇子,便越過所有功臣得到一個超品爵位,叫旁人怎么想?難道將士們不會因此而寒心嗎?朝中大臣設(shè)想得十分周全,亦是為九皇子聲譽(yù)考慮,卻萬萬沒料到自己剛張口打抱不平,就被幾名將帥呵斥回去,然后頻頻偷覷五公子和九皇子神色,仿佛十分畏懼。
這是怎的?狐假虎威?幾位朝臣更是憤憤不平,還要再辯,卻直接被仲康帝叉出去。朝堂霎時安靜下來,然后就響起將帥們此起彼伏的松氣聲。連仙師都敢呵斥貶損,果然是不知者無畏。若是他們知道這位主兒就是困殺百萬聯(lián)軍,一夜造就十丈城防,瞬間凍結(jié)千里汨江的神人,也不知是什么表情?不過一個超品安國公的位置,還委屈仙師了呢。
趙侍郎,不,現(xiàn)在是趙尚書,隱約猜到些什么,卻沒多問。只要兒子平安回家就好,他從哪兒學(xué)來的一身本事并不重要。好不容易等到下朝,他立刻拽緊兒子往殿外拖。
九皇子連忙去追,卻被仲康帝喊住,“小九,干什么去?三年不見父皇,你也忍心即刻就走?俗話說有了媳婦忘了爹娘,這話果然沒錯啊�!痹捖鋰@息一聲,表情悵然。
九皇子哭笑不得,只得轉(zhuǎn)回去攙扶父皇。待父子兩慢悠悠退出正殿,才有朝臣面面相覷,目露驚駭�;噬险f有了“媳婦忘了爹娘”,等于是認(rèn)可了趙五公子的身份。也就是說,他明面上是國公,實際上卻是太子妃?
“嘶,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男人也可以當(dāng)太子妃?”某位大臣自言自語。
他身邊恰好就有一位深諳刑律的同僚,篤定道,“自然可以。咱們夏啟乃姬氏正統(tǒng),所有律令均沿用霸皇頒布的《大明律》,其中就有一條,言男子可與男子成婚�!�
“你的意思是,太子殿下很有可能會迎娶趙五公子?那皇嗣怎么辦?”
“皇嗣的問題同樣參照《大明律》,從宗室中挑選,想來宗室會很歡迎這位男太子妃�!边@位大臣擺手離去,徒留同僚站在廊下發(fā)蒙。
有姝與趙尚書回到家時,老太爺和老夫人已率領(lǐng)眾人在正門口等候許久。他們已從回家報信的小廝那里得知,有姝如今是安國公,可以另開一個國公府,帶趙尚書和王氏出去單過。
這怎么可以?如今的趙家全靠大房支撐,他們一走,曾經(jīng)的簪纓世族立刻就會淪落為蓬門蓽戶。娶了公主又如何?明珠公主因擅自挪用軍餉為自己添妝,已被皇上貶為郡主,若非念在她是九皇子一母同胞的妹妹,怕是連皇室身份都保不住。她現(xiàn)在已不是趙家的靠山,而是喪門星,若非她誘導(dǎo)二房站隊,其他各房不會也跟著站錯邊,從而惹來大禍。
曾經(jīng)風(fēng)光無限的幾位妯娌,現(xiàn)在已成了王氏的陪襯,看見馬車過來連忙擁著她上前,不停說討喜話。
有姝先跳下車,繼而去扶趙尚書,然后才跑到王氏跟前用力抱了抱她,對幾位叔叔嬸嬸、祖父祖母、堂兄堂弟卻態(tài)度冷淡,不過略一點頭就算了事。目光觸及身材臃腫,皮膚蠟黃的女子,他忍不住挑眉,覺得有些面熟。
“這是你堂嫂,明珠郡主。”王氏語氣淡淡。當(dāng)初六皇子得勢時,她沒少受這位郡主的氣,還曾被她帶入宮中讓皇后訓(xùn)斥,著實吃了很多苦頭。
原來是明珠,主子的嫡親妹妹。有姝恍然,實在無法將眼前這個腫了三四圈,膚色也黑了好幾度的女子,與當(dāng)初那個明媚囂張的公主扯在一塊兒。他略一頷首,敷衍道,“原來是明珠郡主,多年不見,竟有些認(rèn)不出來了�!�
“五公子,好久不見。”明珠咬牙強(qiáng)笑。
趙玉松瞪她一眼,然后快步上前說了很多好話,態(tài)度與三年前截然相反。自從改投六皇子后,有一段時間他的確過得風(fēng)光無限,但如今卻分外凄慘,原本的“五年不許科舉”已改為“終生不得科舉”,之前獲得的功名也都被剝奪。換一句話說,他現(xiàn)在徹底沒了出頭之日,除非遇上哪個貴人拉一把。
九皇子橫掃四國,一統(tǒng)九州,雖還只是夏啟儲君,卻已經(jīng)是實實在在的四國主宰。這次回來,他必定會選拔一批官員前往四國處理戰(zhàn)后事宜,想也知道,這是一個平步青云的大好機(jī)會。為了得到這個機(jī)會,上京的勛貴們早已急紅了眼,卻苦無門路巴結(jié)。有姝是九皇子的枕邊人,沒有誰的話比他更得用,從他入手應(yīng)當(dāng)十拿九穩(wěn)。
思及此,趙玉松表現(xiàn)得更為熱絡(luò),拉著他不停敘舊,仿佛感情非常深厚。
王氏見兒子露出疲態(tài),委婉道,“你們有話等晚上家宴的時候再聊,姝兒累了,先讓他回去休息休息吧。再者,郡主懷胎六月,耐不住久站,方才等了幾刻鐘,現(xiàn)在怕是吃不消了�!�
明珠郡主這才擰著眉頭,露出委屈的神色。她張揚(yáng)跋扈的脾氣已經(jīng)改了很多,若在往昔,怕是連門都不會出。趙玉松見好就收,辭別過后扶著郡主回房,其余諸人也都慰問幾句,紛紛散了。趙老太爺臨走時一再叮囑有姝要住在家中,別搬去國公府,否則不好照應(yīng)。有姝沒點頭,也沒搖頭,只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唇角。
當(dāng)他想表達(dá)諷刺之意時,不知不覺就會模仿主子,乍一看,表情竟與對方有八九分相似,把趙尚書和王氏唬得一愣一愣的。都說近墨者黑,兒子果然被九皇子帶壞了。
有姝躺了小半個時辰就再也睡不著了。這些年他習(xí)慣與主子同榻而眠,身邊忽然少了一個體溫,一時間難以習(xí)慣,翻來覆去地折騰了一會兒才靸著鞋來到桌邊,捻糕點吃。
“你比我先回來半月,京中有沒有什么新鮮事發(fā)生?”他用精神力詢問蹲在暗衛(wèi)肩頭的小鬼。
小鬼跟他去了戰(zhàn)場,吸足了陰氣,現(xiàn)在已有兩百年道行,可瞬息去到千里之外,故而打聽消息十分方便。他想了想,稟告道,“確實有一件大事,仿佛與大人有幾分聯(lián)系�!�
“哦?與我有關(guān)?”有姝很驚訝,面上卻沒有任何表情。
“小的猜測此事應(yīng)該與大人有關(guān)。您還記得被您殺死過三回的妖物嗎?它慣愛剝?nèi)似ぃ谌诵�,您走后半年,上京連連發(fā)生命案,都是被剝了皮,挖了心的尸體,至如今累積起來已有數(shù)百具,且先是平民遭殃,后來便只殺害世家大族的女子,出閣的,未出閣的,都有�!�
“只殺害貴族女子?”有姝確認(rèn)道,“有名單嗎?”他隱隱有種預(yù)感,這事的確與那只妖物有關(guān)。它很有可能沒死。但心臟都已剖成兩半,尸體也燒成灰燼,它究竟是怎么活下來的?
他沉思片刻,腦中忽然劃過一道亮光,追問道,“當(dāng)初我殺它第二回的時候,你在它房里?”
“在。”小鬼用陰氣將死者名單刻入一張空白符箓。
“它身體爆開時散發(fā)的臭氣是否吸引了很多貓狗?其中一只是否叼走了一顆心臟?”有姝伸手蓋住符箓,用意念讀取。
小鬼回憶半晌,遲疑道,“當(dāng)初的確有很多貓狗,但我嚇壞了,沒注意它們叼走了什么。尸體炸的血肉模糊,想來應(yīng)該會被叼走很多內(nèi)臟�!�
有姝放下符箓,神色凝重。他的直覺告訴他,事情還沒完,那只妖物當(dāng)年被他殺了三次,必定會回來報仇,更有可能殃及無辜。他心中一緊,連忙取出工具開始制作防御符,不僅爹娘、主子、暗衛(wèi),連仲康帝都有一枚。
做到黃昏時分,便聽丫鬟在外稟報,說家宴快開始了,夫人命她前來請人。有姝走出去,一雙明亮黑眸死死盯著對方,又湊近了不著痕跡地嗅聞,以確保她不是妖物假扮。從現(xiàn)在開始,凡是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人,不管相不相熟都會成為他的懷疑對象。
丫鬟的氣味很正常,他這才放松緊繃的神經(jīng),朝正廳走,剛到垂花門就見主子站在廊下招手,表情十分殷切。趙老太爺?shù)热苏\惶誠恐地候在一旁,目中隱隱流露出懼怕的神色。
與三年前的九皇子相比,現(xiàn)在的他雖然常常帶笑,態(tài)度溫和,卻更令人敬畏。他與曾經(jīng)的霸皇一樣,已是名副其實的九州之主。有姝卻一點壓力也感覺不到,噠噠噠地跑過去,圍著他轉(zhuǎn)了幾圈,像小狗一樣抽著鼻子嗅聞。
“這是做什么?不認(rèn)識我了?”九皇子朗聲而笑,將他拽入懷中輕輕拍了下屁股。
是主子的味道。確認(rèn)之后有姝立刻回抱主子,腦袋在他懷里拱來拱去。
趙尚書看不下去了,連忙把兒子拽開,訓(xùn)斥道,“有姝,你在干什么,見了太子殿下怎么不行禮?”
“是啊,君是君,臣是臣,豈能君臣不分,亂了綱常。”能說出這番大道理,可見王氏果然在離間兒子和太子的問題上花了心思。
九皇子偏要拆他們臺,畢恭畢敬地拱手道,“岳父岳母,我與姝兒早已不分彼此,不需謹(jǐn)守這些規(guī)矩。”
趙氏夫婦驚問:“你叫我們什么?”
趙老太爺杵杵拐杖:“太子殿下,您什么意思?”
明珠郡主上前拉扯:“皇兄,你要干什么?”
其余人等沒資格說話,便也不敢開口,紛紛露出震驚難言的神色。反觀有姝,越發(fā)顯得沒心沒肺,早已離開主子身邊,在人群中轉(zhuǎn)悠,這里聞一聞那里嗅一嗅,試圖尋找妖物存在的痕跡。
九皇子也不管他,徑直去攙扶趙尚書,重申道,“孤與姝兒很快就要大婚,叫您們一聲岳父岳母也在情理當(dāng)中。二老請進(jìn),咱們坐下慢慢聊。今日孤來,一是為了兌現(xiàn)當(dāng)年的諾言,讓你們看看孤是否把有姝照顧得很好;二是為了提親。孤已帶了彩禮,此時就放在外面�!�
他略一擺手,便有幾名侍衛(wèi)匆匆跑出去,可見彩禮果然就在門外。
趙尚書和王氏已經(jīng)懵了,有姝卻不明就里,不著痕跡地查看過所有人,確定妖物不在此處,便顛顛兒跑到主子身旁,端起他茶杯牛飲。九皇子立即用左手捧住他下顎,免得唇角遺漏的茶水打濕他衣襟,神態(tài)間滿是深情寵溺。
這幅模樣顯然不是在開玩笑。老太爺和明珠郡主率先醒神,齊齊問道,“殿下(皇兄),您來提親,皇上他可曾同意?”
“父皇自然同意。難道你們不知道嗎,《大明律》有言,男子與男子可以成婚�!�
“但是還需父母之命吧?太子殿下,我們不同意!”趙尚書和王氏堪堪回神,急忙表態(tài)。
九皇子還沒說話,有姝就先不情愿了,擰眉問道,“為什么不同意?我想與主子在一起。”邊說邊抱住主子勁瘦的腰,輕輕搖了兩下。已經(jīng)留下一世遺憾,他更想要一世圓滿。
趙尚書和王氏擠眉弄眼,頻加暗示,九皇子反而哈哈笑了,恨不得把人抱起來轉(zhuǎn)幾圈。原來在極度高興的情況下,人果然會想轉(zhuǎn)圈,因為一轉(zhuǎn)圈就感覺能飄到天上去。
趙尚書和王氏愛子如命,哪里舍得見兒子難過,卻也不好當(dāng)著全家人的面向他解釋與太子成婚,他就得雌伏人下,于是勉強(qiáng)按捺,想著先把人敷衍過去再說。但太子完全不給他們緩和的機(jī)會,把彩禮塞進(jìn)庫房,又要走有姝的生辰八字,說是拿回去給欽天監(jiān)測算。
“給欽天監(jiān)多誤事,不知要等多少天,還常常錯漏百出。我自己也能算,給我吧。”有姝接過兩張庚帖,掐指換算。
他如此沒羞沒躁,迫不及待,令趙家人看了好生尷尬,卻也令九皇子低笑連連,心懷大尉。餐桌上擺滿菜肴,卻沒誰有心情去吃,全盯著換算中的少年。
“怎么樣,算出來了嗎?”等了片刻,九皇子柔聲詢問。
有姝忽然紅了臉,小聲道,“夫火妻木,天生一對兒,子孫孝順家業(yè)旺、六畜錢糧皆豐盈、一世富貴大吉昌。吉時就在來年正月初八�!�
你們兩個男的,哪里來的夫妻?哪里來的子孫?這都算得什么鬼東西?趙尚書和王氏恨不能拍案而起,九皇子卻忽然將少年抱入懷中,連連親了幾下,眉眼間隱露出狂喜的神色�,F(xiàn)在已是年底,再過兩月就是正月初八,有姝這是挑選了最近的吉日,可見他對這段婚姻同樣充滿期待。他用夫妻來比喻他們的關(guān)系,正表明了他對自己將要面臨的一切都是心知肚明的,亦是心甘情愿的。
他愿意與自己共享一生,還有什么比這更令人開懷?九皇子反復(fù)按捺才沒讓自己喜極而泣,用力捏了捏有姝掌心,啞聲道,“好,婚事就定在來年正月初八�!痹捖浣K是忍耐不住,拱手道,“各位,孤把有姝先帶走了,父皇很想看看他�!�
仲康帝要見兒媳婦,誰敢去攔?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九皇子把人劫走。
晃動疾馳的馬車上,九皇子沉聲命令道,“別回宮,往城郊去,沒有孤的允許你們不準(zhǔn)停下�!�
車夫和侍衛(wèi)齊齊應(yīng)諾。被壓在褥子上的有姝卻還懵里懵懂,“你要干什么?我們不回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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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回,我想先洞房。知道嗎,剛才你測算八字的模樣太可愛了,我那時就很想把你擺放在餐桌上,狠狠撞入。你愿意與我成婚,我非常歡喜,前所未有的歡喜,所以更想操你。”九皇子一面低笑一面用牙齒咬開少年衣帶,去舔舐他胸前敏感的兩點,大手探入褲頭,時快時慢地捋動玉莖。
有姝立刻雙眼迷蒙,臉頰酡紅,兩條長腿兒自發(fā)盤在他腰間,輕輕晃動著小屁股。他想要更多,前面似乎不夠,后面也要,龍精,龍津,全都要。他捧住主子臉頰,堵住他唇瓣,大口大口吸吮,滋滋溜溜舔吻,不過須臾就已陷入激狂情潮。
“這么快就有感覺了?”九皇子低笑調(diào)侃,然后退開少許去觀察他微微蠕動開合的菊穴。那里已經(jīng)被玉莖流下的透明液體打濕,呈現(xiàn)出潤澤的粉紅色,看著十分可口誘人。九皇子俯下身,用舌尖一寸一寸探入,將那些細(xì)細(xì)密密的褶皺盡皆舔過。
舌頭的尺寸自然比不上龍根,但濕熱軟滑的觸感和靈活多變的動向卻更勝一籌,有姝嗚嗚叫了兩聲,差點泄出來,菊穴忍不住用力夾了夾。九皇子感覺到舌尖賺來的擠壓,又感覺到層層媚肉的攪動,龍根頓時脹大到極限。
他模擬交合的頻率,開始深深淺淺地抽搐,因舌尖渡了許多唾液進(jìn)去,使得菊穴更為黏滑松軟。
有姝已被舌頭弄得淚水漣漣,搖頭低喊,“好酸,好麻,不要了�!边呎f邊握住自己玉莖,快速捋動。
“不要還摸自己干嘛?究竟是酸麻還是空虛?告訴我實話?否則我就停下來,留給你自己解決�!本呕首咏忾_腰帶,脫掉長褲,將堅硬如鐵又狀如兒臂的龍根放出。他知道小東西定然口是心非,也不知在西北的時候是誰見天纏著自己要吸龍精,下面吸飽換上面,沒完沒了。
有時候,有姝是最純真的稚子,卻也是最勾魂的妖精。
“酸麻�!庇墟鴾I水想了片刻,小聲道。
“是嘛,那就不要了吧。”九皇子似笑非笑地用龍根抵住菊穴,卻不入內(nèi),只輕輕地,緩慢地摩擦,當(dāng)菊穴微微張開去吸納時便退出少許,啪啪啪地抽打兩側(cè)腿根,又在臀縫中來回游移。
有姝快要被他弄瘋了,即使前面不停得到撫慰,后面也難耐得厲害。他主動張開雙腿,抬高屁股,嗆著淚珠喊道,“是空虛,是空虛,你快進(jìn)來,我要你進(jìn)來�!�
九皇子垂頭吻他,邊吻邊啞聲道,“寶貝,我最愛的就是你口是心非,淚水迷蒙的模樣。這樣我就能狠狠地懲罰你�!痹捯魟偮�,他巨大灼熱的龍根已就著唾液鉆了進(jìn)去,在精致腸壁中攪動。
有姝肚皮凸起一塊,依稀可以看見陽具的形狀,它入得很深,很猛,幾乎要頂進(jìn)他胃里。他下意識地按壓,卻把陽具壓到自己最敏感的一點,然后不受控制地抽搐起來。
層層疊疊的媚肉忽然活了過來,不停吸吮,蠕動,收緊,令九皇子欲仙欲死,欲罷不能。他一邊詢問是不是這里,歡不歡喜,爽不爽利,一邊連續(xù)不斷地朝那一點撞擊,復(fù)覺得這個姿勢入的不太深,便把少年翻轉(zhuǎn)過來,抬高屁股,從后面操干,一只手掐緊少年纖腰,一只手緊握他鈴口,不讓他先行泄身。
“有姝,寶貝,我快被你燒死了。你花心里面有一團(tuán)火,有一灘巖漿,有一張小嘴,它在咬我,它在噴我。”九皇子一邊細(xì)細(xì)描述自己的感覺,一邊大開大合地抽插,透明腸液被打成白色泡沫,緩緩從菊穴的褶皺中滲出。
這場景如此淫靡誘人,令九皇子百看不厭。他目光死死盯著交合的那處,不舍離開,嘴唇忽而去咬少年耳朵,忽而去嘬他肩膀,在他背脊留下一串鮮紅的印記。
有姝被他反剪雙手,壓在褥子上,撞得快要飛出去,但花心深處傳來的快感與那些淫靡猥褻的話語卻混合成烈性春藥,令他只想一味沉迷。他嗯嗯啊啊地呻吟,前前后后地律動,下意識地喊著主子。
他到了三次,卻都被強(qiáng)行掐住頂端不得釋放,剛要張口哀求,唾液就沿著嘴角絲絲縷縷地流到被褥上,可見后穴的歡愉已經(jīng)奪走他對身體的掌控。九皇子附在他耳邊低笑,然后放開他雙手,改去掰他嫩白的臀肉,加大抽搐的速度和力道,一下一下盡根沒入。
有姝想要說夠了,停下,喉頭卻干涉得厲害,感覺自己被舉起來,翻轉(zhuǎn)身,面對面地坐在主子懷里。主子有力的大掌托住他兩瓣臀肉,往上抬了抬,然后猝然放手,令他身體的重量一下撞擊在龍根上。
有姝尖叫起來,前所未有的刺激感反復(fù)在小腹中亂竄,仿佛要爆炸了。怎么能入得這樣深,這樣硬,這樣有力?他原以為這種感覺已經(jīng)是極致,主子卻飛快將他托起來,放下去,托起來,放下去,令他像只小船,在滔天巨浪中上下顛簸,卻怎么也逃不開颶風(fēng)席卷的中心。
九皇子也快瘋了,少年每高潮一次就會抽搐一下,沒抽搐一下就會將自己箍得更緊,他還沁出汩汩腸液,將自己頂端打濕,澆得滾燙。他咬緊牙關(guān)狂猛而快速地抽插了百十下才低吼著泄了出來,同時放開少年鈴口,讓他紓解。
有姝秀麗的臉龐早已被淚水打濕,一邊抽搐一邊哽咽,看上去可憐極了。然而他后穴卻因此一緊一縮,令剛疲軟下去的九皇子又開始腫脹。
“不要了�!庇墟杏X后穴火辣辣的疼,連忙往后仰倒。噗嗤一聲響,半硬的龍根滑了出來,頂端甩出一線銀絲,更有汩汩白濁緩緩滲出,暈染在褥子上。
九皇子用手掌將合不攏的粉穴堵住,啞聲調(diào)笑,“有姝,幫我生一個孩子吧。你不是說我兩天生一對兒,子孫孝順,家業(yè)興旺嗎?”
有姝糾結(jié)道,“可是我身體里沒有孕育孩子的器官。要不你等等吧,我來想想辦法�!�
九皇子沒想到他回答得如此認(rèn)真,頓時大笑起來,刮著他鼻頭說道,“傻瓜,我跟你開玩笑的�!�
可是我不是開玩笑的。知道說出實情,主子或許會被嚇到,有姝默默將這句話咽進(jìn)肚子里。
第63章
畫皮
九皇子下聘趙家五公子的事很快在上京傳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九皇子乃宗圣帝轉(zhuǎn)世的傳聞早已有之,他先是一統(tǒng)九州,如今更要與一位同樣叫做有姝的少年成婚,也就佐證了此言的真實性。百姓對此津津樂道,宗室亦無人反對,朝臣們翻看律令后確認(rèn)男子與男子可以成婚,也就默認(rèn)了。
但私底下,他們卻對趙五公子很是鄙夷。身為堂堂男兒,不自己上戰(zhàn)場殺敵,立軍功,反靠帳中侍寢得到爵位,也不嫌丟人,且還甘愿嫁入皇室,雌伏人下,與一群女子爭寵,更是毫無廉恥之心。你說世上怎么會有這樣的男人?若是我兒子,寧愿在他生下來的那天就給掐死!
這樣想的人不知凡幾,故而近些日子,趙尚書在朝堂上頗受了一番擠兌嘲諷,以至于見到太子殿下,都沒有一個好臉色。
趙家各房也反應(yīng)不一。老太爺、老夫人覺得抬不起頭,其余幾房卻又是鄙薄又是艷羨,轉(zhuǎn)念一想,這可是大好事��!日后趙家就是太子妻族,重又躋身世家行列,兒孫也會跟著受益。有姝是男子,無法綿延子嗣,還可把趙家的女兒送入宮替他受孕,說不得還能培養(yǎng)出下一任帝王,豈不妙哉?
然而,懷著同樣想法的世家大族亦不在少數(shù),其中又以皇后母族最為迫切。他們原本站在太子一邊,妖星傳言出來之后受到皇后多番慫恿,便又傾盡全力去拱衛(wèi)六皇子,連送了兩個女兒入六皇子府,一個當(dāng)正妃,一個當(dāng)侍妾,原以為榮華富貴指日可待,卻沒料六皇子會落得個貶為庶人的下場,比終身圈禁的大皇子還要凄慘無數(shù)倍。
若非看在皇后生了太子,而他們是太子舅家,仲康帝恐怕會治他們一個謀逆之罪,那可是要抄家滅族的!如今雖未滅族,有爵位的全給抹了,當(dāng)官的全給罷了,反而連個三流世家都不如。
為了挽回局面,聞聽太子想娶趙五公子時,他們并不敢站出來反對,而是在嫡支中挑選適齡女子,準(zhǔn)備送入太子府為太子妃孕育子嗣。他們不需要名分,只需跟太子連著一線血脈也就成了。再說,未發(fā)生的事誰能料想得到?別看太子殿下現(xiàn)在對趙五公子深情不悔,沒準(zhǔn)兒過幾年就膩味了。男子畢竟是男子,皮糙肉厚,性情粗陋,哪里及得上女子溫香軟玉,嬌俏迷人?
這樣想著,他們連續(xù)數(shù)日帶自家女兒入宮求見皇后。
皇后現(xiàn)在過得著實凄慘,偌大一座鳳鸞宮竟只有寥寥數(shù)十人伺候,吃穿用度一日不如一日,派人去仲康帝那里傳話亦從無回應(yīng),而太子更不肯前來探望。她現(xiàn)在就算悔青了腸子,又能找誰去寬恕?是以,她很快就接受了母族的提議,把幾個侄女留在宮中調(diào)教,準(zhǔn)備等太子大婚過后就送出去。
在各方的蠢蠢欲動中,有姝是最為淡定的,每天照常上下朝,跟在主子屁股后面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幾乎到了形影不離的程度。這日下了朝會,主子被仲康帝叫去談話,一名小太監(jiān)走到他跟前,說皇后請他前去鳳鸞宮一敘。
有姝仔細(xì)看他幾眼,又不著痕跡地嗅了嗅,這才點頭同意。鳳鸞宮中很是冷清,殿前殿后只守著幾名宮女,擺設(shè)亦十分簡單空曠,完全看不出是一國之母的寢居。有姝連走連看,目中滿是警惕,到得正殿,就聽里面?zhèn)鱽硪坏来群蜕ひ�,“是趙五公子來了嗎?請他進(jìn)來吧�!�
小太監(jiān)應(yīng)諾,替五公子推開宮門,做了個“請”的手勢。有姝跨步而入,卻見里面豎了六扇巨大的雕花鏤空屏風(fēng),將空曠殿堂分隔成內(nèi)外兩間,外間站著七八名宮女,低眉順眼,表情恭敬;內(nèi)間透過屏風(fēng)的孔洞依稀可見,卻不分明,仿佛有一身穿紅衣的女子端坐在高位上。
有姝隔著屏風(fēng)見禮,卻聽女子喚道,“都快嫁人了,不需忌諱,進(jìn)來與本宮說話吧�!�
有姝只得入內(nèi),剛繞過屏風(fēng)就感覺到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古怪的能量,仿佛是障眼法。他立刻將藏在袖子里的誅魔抖入掌心,抬頭朝主位看去,卻哪里還有皇后的影子?
幾道尖銳的叫喊聲響起,隨即籠罩在內(nèi)間的能量陡然消散,顯出真實場景�;屎蟛恢螘r已經(jīng)死了,胸口插著一柄匕首,正躺在有姝腳邊,而殿內(nèi)除了他和皇后,竟還有四五個宮女和兩名貴族打扮的少女。
她們一面尖叫著“殺人了”一面朝殿外跑去,顯然,方才那障眼法令她們看見了極其可怖的場景。有姝彎腰細(xì)看插在皇后胸前,刻著自己名字的匕首,頓時什么都明白了。
這是一個局,就等著他往里跳,有那么多人親眼所見,就是長了一百張嘴也說不清。殺死一國之母,其罪當(dāng)誅,更會牽連九族,即便主子是當(dāng)朝太子,在國法孝道的掣肘下也未必保得住他。那妖物被他連殺三次,想來也是怕了,這才使出借刀殺人之計。
有姝直起腰,斂眉沉思,聞聽殿外傳來紛亂的腳步聲便回頭去看,果見宮女領(lǐng)著許多人進(jìn)來,有主子、仲康帝、幾位大臣、一列侍衛(wèi)。除了主子之外,其余人等均是一臉駭色。
“怎么回事?”即便在來的路上已經(jīng)聽宮女述說了經(jīng)過,九皇子卻一個字都不肯相信。他十分冷靜地查驗一遍尸體,然后看向容色蒼白的少年。
有姝不在乎別人的懷疑與懼怕,只在乎主子的感受。當(dāng)主子朝他走過來時,他忍不住退后幾步,雙手?jǐn)n在袖中掐得死緊。他不愿放過主子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若是他透露出一星半點兒懷疑的神色,都會將他擊垮。他眼眶不知不覺沁出幾滴淚珠,卻倔強(qiáng)地掛在睫毛上不肯掉落,看上去狼狽而又可憐。
九皇子的心臟微微抽痛,但有旁人在場,卻只能勉強(qiáng)按捺。死的這個人終歸是他母親,所以他不能偏袒兇手。但是,即便有十幾個人證,且口徑一致,他也不認(rèn)為有姝會是兇手。他相信他,毫無緣由。
“有姝,告訴我是怎么回事�!毖垡娚倌甏瓜骂^,微微抖動肩膀,他立刻上前抬起他下巴,直勾勾地看過去。
本打算偷偷把眼角的淚珠擦掉的有姝不得不回視,一字一句道,“人不是我殺的。”若是主子對他存在一丁點懷疑,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維系這段感情。因為他的存在,他的能力,都太過特殊,若是得不到全心全意的信任,最終迎來的只有毀滅。
即便在異能者橫行的末世,擁有讀心術(shù)的人都會被趕盡殺絕,可見在這里,他是怎樣遭人忌諱的存在。他心中的恐懼一直存在,今天終于到了不得不面對的時候。仿佛下定了很大的決心,他指指偏殿說道,“我們單獨(dú)去談,我把什么都告訴你�!�
九皇子點頭,尾隨過去,雖面上不顯,心中卻頗為忐忑。
兩人走后,仲康帝命侍衛(wèi)將皇后的尸體抬到榻上平放,然后把所有目擊者召集過來親自盤問。雖眾口一詞,言之鑿鑿,但這件事怎么看都覺蹊蹺。有姝那樣的人,怎么會因為皇后要給太子塞幾個側(cè)妃就憤而殺人呢?
偏殿內(nèi),有姝正神經(jīng)質(zhì)地啃著一塊糕點,慢慢述說,“這事還要從六百年前說起。”
九皇子眸光微閃,做出側(cè)耳聆聽的架勢。
有姝快速塞了兩塊糕點,以緩解心中的緊張,這才繼續(xù)往下說,將自己如何被阿大趕走,遇見老翁,上山學(xué)藝,下山被拐,認(rèn)了爹娘,來到上京與主子重逢,三殺妖物……話音落了許久,他表情還有些呆滯,仿佛沉浸在過去的回憶中不可自拔。當(dāng)他終于回神抬眸去看時,卻見主子已經(jīng)淚流滿面,用一種極其晦澀,極其復(fù)雜的眼神看著他。
他這才慌了,反射性地往后仰倒,然后便想跳下凳子跑出去。他一直在恐懼這一刻,因為他不想讓主子知道自己就是那個不告而別的有姝,那個令他死不瞑目的有姝,那個犯了許多錯誤卻再也不能挽回的有姝。他恐懼的不僅是主子的懷疑,還有他的恨意。
沉默中的九皇子卻猛然站起身將他拽進(jìn)懷里,大掌蓋住他后腦勺,把他的臉龐死死壓在胸膛。當(dāng)嘴角嘗到一絲咸味的時候,他才知道自己竟然流淚了,所以他不想讓有姝看見自己脆弱的表情。
“主子,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當(dāng)年我要是問你一聲就好了。”有姝也開始抽抽噎噎地哭起來,眼淚鼻涕全淌在主子錦袍上。
九皇子搖搖頭,又搖搖頭,卻沒法開腔。他流淚不是因為痛苦,更不是因為怨恨,而是釋然。當(dāng)宗圣帝死時,他唯一的掛念便是:有姝究竟恨不恨自己?有姝為他付出了一切,甚至于連生命都不顧惜,最終卻像一件廢品一般被無情丟棄,所以他應(yīng)該是恨的吧?否則不會等了一輩子都不肯回轉(zhuǎn)。
這種愧疚、悔恨、日日祈禱、夜夜追索的情緒深深刻入靈魂,留給了六百年后的自己。所以九皇子才會對優(yōu)柔寡斷的宗圣帝產(chǎn)生厭棄的情緒,以至于連自己都厭棄。但現(xiàn)在,有姝卻告訴他,他之所以沒回來不是因為怨恨,而是不知不覺流逝的光陰。
忽然間,他就釋然了,輕松了,圓滿了。他控制不住眼淚,也抑制不住想把這個人狠狠揉入骨血的沖動。他緊了緊手臂,啞聲問道,“當(dāng)初你離開的時候恨不恨宗圣帝?”
有姝現(xiàn)在又心虛又害怕,即便被抱得喘不過氣,也絲毫不敢反抗,討好道,“不恨,就算主子讓我去死,我也不恨。我就想離你遠(yuǎn)遠(yuǎn)的,讓你感到安心。”
“你在身邊,宗圣帝才會感到安心。他從未忌憚過你�!本呕首幽軌蝮w會上一世的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頓了頓,他繼續(xù)追問,“若是你沒跟隨老人上山學(xué)藝,在外面漂泊久了,可會回去看他一眼?”
“會,當(dāng)然會,若是看見皇榜,我立刻就回去�!庇墟胍膊幌氲攸c頭。
“好,甚好�!本呕首拥难蹨I已經(jīng)風(fēng)干,一直埋藏在心底的悵然與遺憾也漸漸消散,瞥見有姝正歪著腦袋,偷偷摸摸打量自己,臉上滿是忐忑不安的情緒,于是安慰道,“看什么?我不會怪你。這件事我們兩個都有錯。我們不知道彼此需要什么,也不知道彼此在恐懼什么,我們自以為在為對方好,反倒犯了更多過錯,所以這一世我們才會重新開始,去改正上一世犯下的錯,這是老天爺給我們的機(jī)會。”
“那我們這回做對了嗎?”有姝小聲詢問,因流多了眼淚,眼角有些發(fā)紅。
九皇子溫柔地?fù)崦劢�,頷首道,“若是你一直隱瞞我這些事,你還是在犯錯,但現(xiàn)在你做對了,我們都做對了。愛一個人既要付出信任,亦要學(xué)會包容,還要懂得述說。”
有姝大松口氣,這才輕輕動了動肩膀,控訴道,“那你放開一點,我被你勒疼了�!�
溫馨感人的氣氛瞬間破滅,九皇子哭笑不得,垂頭親了親他淚濕的臉龐,這才想起皇后被殺那件事。說老實話,他對母愛的憧憬早已被皇后一點一點磨滅,她是活著還是死了,于他而言沒有任何區(qū)別。但她的死牽扯到有姝,便不能令他輕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