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自己七星劍的劈斬并未能傷到犼的半寸毛發(fā),但是扎褐剛才胡亂的用降魔杵那么一砸,反而讓那張臉上多出了一個創(chuàng)口,這個創(chuàng)口深可見骨。要知道喇嘛的法器平日里是放在寺廟里供奉的,哪里可以隨意帶到外面來,,扎褐的降魔杵不過是自己花了幾百塊錢臨時從攤子上買的,目的是為了不讓中原的道士瞧不起他。
一件普通器物反而可以傷到犼,自己真宗的道家法印、符咒、道器卻不能傷他分毫。查文斌片刻之間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這就好比道士的符拿來貼在普通人臉上毫無作用一樣,桃木劍能夠穿過鬼魂的心臟,卻刺不穿常人的皮膚。鬼神會害怕降魔咒,但常人聽起來不過是一堆莫名其妙的閑話罷了。
犼是后天重生的魂,以陰陽三界五行八卦九宮衍生出來的道家法門自然是對他無效的,因為他本來就不再三界中。但是他卻又有血肉之軀,雖然那身皮囊已經(jīng)完全干癟,但是從某種角度來上來講,他不過是人在死后又重生的“人”,僵尸到了一定程度也就不再是尸了,只要他有意識,那么他就是“人”,而不是尸。
對付尸自然是有道士來,那么對付人呢?自然就是得用對付人的辦法了,只可惜查文斌學(xué)的是道士,并不是武士,犼這玩意的身體強硬程度遠(yuǎn)超常人,他照樣還是打不過。
此刻的犼已經(jīng)完全是一只野生,三足蟾就是他眼中的獵物。雖然只有三條腿,可那蛤蟆靈活的要緊,四處躲藏蹦跶,那犼幾次都險些抓到卻又被它逃脫。
扎褐只覺得呼吸困難,嗓子眼里不停往外鼓著鮮甜的東西,他知道那是血,這小子心里不停的咒罵著中原的魔鬼都是地獄里的魔王,根本不是什么奴隸,一改他前幾日的那副大師風(fēng)范。
再說地面上,扎褐下去后,他們就開始用氧焊機切割那跟露出的管子,超子再一旁不停的催促,好歹是切掉了外面的一圈。他實在是等不及了,又叫人從外面弄來一些菜油摸到身上,這才勉強吸著氣鉆了進(jìn)去。這管子是外頭細(xì),里面粗,完全就是按照王八的脖子形狀打造的,等這小子也落了地,一瞧兩個人都嘴角都在冒血,那頭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正在滿道跑著追只蛤蟆,他真心不明白到底了發(fā)生了什么。
犼的注意力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集中在三足蟾上,對于陌生人的到來他完全沒有興趣。
第三百四十七章:同歸于盡
可憐的三足蟾和超子瞬間又重新跌回了谷底,超子摔的七暈八素的,只覺得自己屁股下面還墊著一個軟綿綿的東西,黑漆漆的也沒有光,便用手摸了一把。當(dāng)他摸到一把類似稻草的干枯東西時,立刻就彈起身子準(zhǔn)備跑。那是什么?那是頭發(fā),這里除了那只犼哪里還會有頭發(fā)!
若非有這只犼給他墊底,少說超子也得斷上幾根肋骨,但這么猛的一摔足以讓他胸口岔氣,一股氣沒接上自然想爬也爬不起。
瞬間他便覺得屁股一吃痛,接著就有溫?zé)岬囊后w開始流向大腿,肌肉短暫的麻木過后傳來的是劇烈的疼痛。他屁股被犼撓了一把,五根手指如同五把鋒利的刀子,超子一聲慘叫過后,胸口的氣兒瞬間通暢了,條件反射的般的網(wǎng)上一躍。
那犼原本的目標(biāo)是蛤蟆,但這人三番四次的阻撓自己,哪里就肯這樣輕易放過他。犼的身體強橫遠(yuǎn)超常人,超子那一躍完全是出于本能,激發(fā)的個人潛力相當(dāng)大,卻不料,那犼的反應(yīng)更加快。
超子只覺得自己的腳踝再次被一只大鉗子鎖住,然后一股霸道之極的蠻力直接從空中把他拽了下來,接著狠狠掄在了地面。
超子就像是一塊破布被犼按在了地上,黑暗中犼那一對獨有的綠色眼睛中透露著一絲猩紅,他怒了,他要撕碎眼前的這個人。
另外一只手伸出來了,舉的高高的,五根鋒利的指甲徑直朝著超子的喉嚨刺去。也許是每個人都有求生的本能,超子抬起自己的手臂擋了上去。
“噗”得一聲,是指甲洞穿手臂肌肉的撕裂聲,鮮血如注般的噴向超子的臉。咸咸的還帶著絲絲溫?zé)�,犼一擊不成,�?zhǔn)備再擊。此時超子也不知是哪來的勇氣,狠狠的把自己的手肘往外一翻,人的手臂前端是有兩根骨頭的,那枚洞穿手臂的手指被卡在骨頭里。他這樣往外一番則恰好別住了犼的一只手。
犼很憤怒,直接張開腥臭的大口朝著超子的喉嚨撲了下來,那股味道超子終生難忘。求生的本能再次幫助了他,超子的右手里一直抓著一樣?xùn)|西,這樣?xùn)|西是剛才他在管子口處去拉卓雄的手時順勢帶下來的。卓雄剛才準(zhǔn)備爆破的炸藥就放在洞口,那是幾節(jié)高爆炸藥。
右手順勢往上一抵,犼的大嘴不偏不倚的一口咬到了炸藥,一口想吞卻沒能吞下,剛好卡在了喉嚨里,只留下一條引線在外頭。
這時,一枚帶著熱度的紅點從超子的襠部猛得向上一躍,三足蟾的口中叼著一枚火折子。。。。。。
“嘶、嘶。。。。。�!蹦鞘菍�(dǎo)火索發(fā)出的燃燒聲,點完之后的三足蟾朝著犼的大臉猛的吐出舌頭,狠狠抽了他一個巴掌,然后叼著火折子迅速跳向了遠(yuǎn)方,并在遠(yuǎn)處不停的“咕呱、咕呱”叫著。
犼再次見到自己的獵物,丟下手中已經(jīng)奄奄一息的超子,一個箭步?jīng)_向了三足蟾。三足蟾拼了命的跳到了最邊緣處,在離超子最遠(yuǎn)距離的地方,三足蟾停了下來。它探出小小的腦袋朝著上方那個出口看了一眼。
“咕。。。”,它的喉嚨已經(jīng)被犼的大手給捏住了。。。。。。
“轟!”地面的人只覺得腳下的大地再顫抖,卓雄拼了命的去扒拉那已經(jīng)被震塌了的大坑。。。。。。
一天后,超子終于被人拉了出來,他還剩下一絲氣息。整個鰲冢里面炸的到處都是犼的殘肢,有人在一只斷裂的手中發(fā)現(xiàn)了一條蛤蟆的腿。。。。。。
因為在狹小的空間里產(chǎn)生了劇烈的爆炸,超子的五臟六腑受到了極大的沖擊,嚴(yán)重腦震蕩、耳膜雙雙穿孔,幾乎致命的外傷。這些七七八八的加起來,讓他的手術(shù)時間長達(dá)八個小時。八個小時候,醫(yī)生宣布手術(shù)結(jié)束,能否醒過來還要看病人的意志,這已經(jīng)是在趙云霄的安排下調(diào)集了周邊幾個省市最好的醫(yī)療隊伍。
最失落的人當(dāng)數(shù)查文斌,小三足蟾是他從昆侖之巔帶回來的,它以這樣一種方式離開了自己。自己的兄弟生死未卜,至今昏迷不醒,他責(zé)怪自己為什么要冒這樣的險。
能安慰他的如今只剩下不怎么會說話的卓雄了,兩人日夜守在超子的床前,只為盼望他能早日醒來。外傷的昏迷完全不同于中邪,科學(xué)和邪術(shù)查文斌分的很清,現(xiàn)在能做的他只能指望那些穿著白大褂的醫(yī)生,但是最好的專家只會告訴他:什么結(jié)果都有可能。
日復(fù)一日的過去了,查文斌也開始日漸消瘦,他已經(jīng)沒有什么可以再失去了。父母、妻子、子女、這些早已被老天爺一一奪走,難道他最后連朋友也要落得個沒有的下場的嘛?
半年后,超子的生命特征得到了穩(wěn)定,醫(yī)生建議可以出院,什么時候醒過來沒人可以保證。趙云霄親自把他們送回了村里,那一天我也去了,查文斌看見鄉(xiāng)親們沒有說太多的話,只是抱著昏睡的超子慢慢走進(jìn)了自己的大屋。
查家的屋子里有一間房間是從來不讓外人進(jìn)去的,除了他自己。但是那一天,他抱著超子破天荒的對卓雄說道:“你跟我進(jìn)來�!�
這間屋子沒有窗戶,也沒有燈,只有一扇門,門上貼著兩張符,分別是三清上靈符和泰山符。屋內(nèi)的氣溫極低,東南西北四個角各有一個小碗,碗里面裝著的是油,都有一團小棉芯順著碗吐出一半在外,“突突”得冒著火苗。
正中的位置有一張床,床上躺一個人。
第三百四十八章:番外篇(橋)一
我叫夏憶,出生于1986年,小時候因為誤入村里的一座將軍廟幸而能夠認(rèn)識了查文斌。他跟我的阿爸關(guān)系不錯,記得在我小時候,村里人家有個白喜事兒需要請道士,都是喊我阿爸去請查文斌。
查文斌有時候偶爾也會來我家坐坐,可他總是看著我笑,我一直不明白這位大叔為什么會對我如此,后來我爺爺告訴我,因為你的眼睛和別人不同。
那一年,我還很小,大約是在將軍廟事情后的第二年,我的爺爺便離開了人世。對他的記憶,我殘留最多的便是野了,也就是那種學(xué)名叫做覆盆子的野果果。
爺爺這一生總共有兩個女兒,六個兒子,我阿爸是最小的,我也自然是他最小的一個孫子。爺爺是輪流在六個兒子家里住,每個兒子家呆兩個月,倒也自在。
那時候條件不好,家里是沒有什么好吃的東西的,可是我嘴巴又饞,爺爺總是會在我幼兒園回來之后變戲法的般的拿出一點好吃的來哄我,其中最愛的便是這覆盆子。
在輪到我家來照顧他的時候,爺爺總是習(xí)慣把我架在他腿上,然后告訴我媽媽:這個娃娃是個好娃娃,只要長大了別走邪路,一定會有出息。
爺爺走的那一天,我剛好從幼兒園里剛回來,那會兒他是住在我家坎子下面的四伯伯家,我要想回自己家,就得從這四伯伯家門口過。
那一天四伯伯家門口的人特別多,村里的人差不多都到了,我剛走過四伯伯家的橋,嬸嬸便過來喊道:“小憶回來了,趕緊進(jìn)屋里來看看你爺爺�!�
那會兒,我那幾個堂哥堂姐們都還在念小學(xué),他們放學(xué)比幼兒園的要晚上幾分,所以到的只有另外一個比我大一歲的堂哥。
那會兒,所有的伯伯姑姑們都圍在爺爺?shù)拇睬�,表情凝重的看著他,我發(fā)現(xiàn)阿爸和阿媽也在,我阿媽也看見了我,便把我一把拉進(jìn)了懷里說:“小憶,爺爺要走了,你快喊喊爺爺,他最心疼你了�!�
那個時候,我對“走”這個詞匯的理解還停留在距離的層面,便問道:“爺爺要去哪啊,他不是在睡覺么?”
我阿媽哄我說爺爺要去很遠(yuǎn)的地方了,再也不會回來了,你快去喊一聲他。
其他伯伯姑姑們也都讓我喊爺爺,可是我發(fā)現(xiàn)這個小小的屋子里還有一個陌生人在,他穿著白色的長褂,手上拿著一個棍子,躲在角落里。
我看見了他,相信他也看見了我,因為我看見他沖著我笑了笑。
雖然我是個男孩子,而且還很調(diào)皮,但是覺得這兒有陌生人在,喊爺爺就有點難為情,喊不出口,便說道:“我不喊,你們老是喜歡逗我玩。”
大人們還在一個勁的勸我,我看到爺爺很吃力的把頭偏過來想看看我,就在這時,另外一個堂哥也放學(xué)回來了。他比我大,所以大人們就讓他喊,那個堂哥很是聽話的喊了一聲“爺爺”,然后我就看見爺爺?shù)妮p輕晃動了一下,但是眼睛還睜的很大。
接著叔叔伯伯們就開始哭起來了,很傷心的哭。我掃了一眼,那個穿白長褂的人已經(jīng)站了起來,朝爺爺?shù)拇策呑呷ァ?br />
這時我阿媽一把按住我的頭讓我跪下給爺爺磕頭,我便照做了,等我起來的時候,那個白長褂的人已經(jīng)不見了,然后我便和那個年長點的哥哥出去玩兒了。
剛出大門,我便看見爺爺了!
爺爺跟在一個穿著白長褂的人走上了伯伯家門口的那道橋,我想喊的,可是哥哥手中的皮球吸引了我的眼睛,我接過皮球一想,對啊,剛才阿媽是說爺爺要走了啊,他這不是剛好出去了么。
年少的我,何曾有想過,這橋上的是爺爺,那房間里躺著的又會是誰呢?
恐懼這個詞匯對于小孩子來說是陌生的,因為我從來不覺得死人有什么好害怕的。當(dāng)爺爺那口黑漆漆的大棺材被人抬出來放置在靈堂里的時候,有很多比我大的孩子紛紛攘攘著害怕,唯獨我沒有感覺,因為那玩意是我經(jīng)常躲迷藏的時候用來藏身的。只要我躲在那里面,就從來不會有人能找到我,但是我也隱約的知道這東西不能瞎玩,所以也從來不肯說自己是躲在哪里。
后來,我就再一次的見到了查文斌,他才走過橋,一身道袍的打扮我便認(rèn)出來了。一邊還在地上打著滾的我立馬站了起來然后跑過去喊道:“文斌叔好!”
他看著我,也挺親切,幫我拍打了身上的灰塵說道:“喲,小憶啊,你怎么還在外面玩呢,快進(jìn)去給你爺爺燒香,對了頭磕過沒有?”
“磕過了,文斌叔你怎么來了�!蔽覇柕�,因為查文斌手里有一柄寶劍,我特喜歡。那個年代的男孩子哪有什么像樣的玩具,玩的最多的便是阿爸用木頭給我削的大刀和竹子削的寶劍罷了,可是查文斌手里那柄由七顆寶石點綴的可是真寶劍,小時候我可眼饞了,認(rèn)為他就是那傳說中的大俠,所以很是崇拜。
他捏了捏我的小臉蛋說道:“我來送送你爺爺�!�
第三百四十九章:番外篇(橋)二
為什么說我對覆盆子的記憶是最深的呢,因為在原先架橋的那個位置長了好多覆盆子,對于這玩意兒的喜愛讓我對那塊地方情有獨鐘。但是我是想去,卻又不敢去,因為我去了如果被阿媽發(fā)現(xiàn)了,肯定得挨揍,因為覆盆子這玩意兒還有個特別的地方就是喜歡長在老墳頭上。
那兒是一道彎,彎的里面是人家,那條路從我家門口剛好通到那個彎彎上。那個彎兒很大,有著接近九十度的轉(zhuǎn)彎,而且還很陰,太陽很早便照不到那個地方了,所以那地方冬天的雪總是最晚化。
一個墳包的恐懼對我來說遠(yuǎn)遠(yuǎn)沒有覆盆子的誘惑來的大,以前是爺爺給我摘,爺爺不在了,我便自己去摘。很多時候我都能看見有個老婆婆在那彎上坐著,我也喊過她,但是她不理我,拄著拐杖永遠(yuǎn)是在那個位置坐著。
我也不是經(jīng)常能看到她,只有在一些特殊的日子她才會去那兒,我不記得村子里誰家有這么個老太太,所以便經(jīng)常對我啊媽說:“媽,上頭那個彎彎上坐著的老太太是誰?”
我媽剛開始還會去瞧一眼,后來便不理我了,她認(rèn)為是我在胡說八道,有時候我還聽見她帶著哭腔跟我阿爸說:“這孩子老神神叨叨的,以后可怎么辦,你也不想辦法去請個人來給他看看。”
那會兒,我阿爸也去找過查文斌,但是他不在,聽外婆說他去了外地,后來阿媽對于我老提的那個老太太也就當(dāng)做沒看見了。
大約是準(zhǔn)備要準(zhǔn)備要起橋的時候,阿爸才聽人說查文斌回來了,便放下手頭的活兒急急忙忙的去尋他,那時候的查文斌看上去已經(jīng)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過去他看見我,總會拿手來摸摸我的頭,或者捏捏我的臉蛋,似乎我對他來說有一種特別的感覺,但是那時候我再次看見他,他伸出的左手想要摸摸我的頭卻停在了空中沒有落下,轉(zhuǎn)而又換成了右手。
吃飯的時候,我看見他那左手有兩只手指始終是被他彎曲在手掌心里不露出來,我也還跟著學(xué)樣,認(rèn)為那樣的姿勢好有趣。
查文斌替我阿爸看了這條路,說讓阿爸把門口的自來水出水口從右邊挪到左邊來,并且在路口做一口小水池,他說這是用來引龍的。
啊爸跟查文斌說了我老在家里神神叨叨的情況,查文斌去回答阿爸,反而過來問我:“小憶啊,你看見那個婆婆的時候害怕不害怕��?”
我嘟囔著小嘴說道:“不害怕的,只是每次喊她她都不理我�!�
然后查文斌看著我便笑,然后就和阿爸說去看看那道橋的位置。
河不寬,也就五六米的樣子,我們那兒是小溪,河水也很清澈,據(jù)說這河道在幾十年前還是挺深的,那會兒每隔一百米便會起一道攔河壩。那會兒山里還沒有像樣的大路,只有一條羊腸小道,靠山吃人的人們不得已只能靠水路運輸些資源出去,等到漲水的季節(jié)便會用來運送山里的竹子和木料,所以很多地方也都是后來人工開辟的河道。
我阿爸是兄弟姐妹里最小的一個,那時候走水路這種苦活都是大伯伯他們干的,得在河里飄上半個月的時間才能把一串串的竹排送到那個小港口,然后拿了錢換些生活用品回來。據(jù)說在拓寬河道的時候,也曾經(jīng)在兩旁發(fā)現(xiàn)過不少老墳子,在那個不講究的年代無主墳?zāi)雇ǔC獠涣吮粴У拿\。
修橋的那道彎兒到我家里差不多有七十米左右,那會兒還是土泥巴路,阿爸準(zhǔn)備河的兩旁用水泥和石塊建埂,只有這種石頭埂才能抵御漲水季節(jié)不被沖毀,這樣的橋才會牢固。
查文斌看了位置,然后就跟我爸說:“老小啊,這個地方建橋是不錯,但也有好有懷,我只是給你個建議,具體怎樣,還是你自己決定�!�
阿爸當(dāng)時對查文斌是這么說的:“橋我是一定要建的,為了那口氣也得自己建�!碑�(dāng)年修建那道橋,我記得阿爸是管別人借了錢,那也是他這輩子第一次問人開口借錢,也同樣是最后一次,他常說:人活在這個世上就是為了一張臉,不能讓人給瞧扁了。
查文斌指著對面那高山說道:“一定要建也可以,建了橋,你們這兒的那條龍就會順著這條山脊一直沿到你家,我讓你修的那池子就是給它喝水的�!�
在我老家的對面確實是一座彎曲的高山,也不知另外一頭是綿延向哪里,但是山的一腳卻落在了這彎彎上,查文斌說這是龍頭,本來這龍可以喝這溪里的水,但是你通了橋,龍就得順著橋往上走了,那便是我的家。
啊爸聽他這么一說,心里那個美啊,便說道:“這是好事啊,龍都給引到家里去了�!�
但是查文斌卻搖搖頭道:“這條龍是條水龍,管這一代的雨水,它有的時候在,有的時候就去別的地方,在的時候你那家里自然是風(fēng)水寶地,但若是不在,這道橋就成了方圓百里之內(nèi)的奈何橋。龍道若是虛了就會成為一條陰陽道,也就是說在下雨的時候,龍不在,你這道橋上在某些時候就是給死人過的,你家里的人可以走,因為它們借的是你的路,但若是其他人來走,就容易出事兒,辦法也是有,弄一對石獅子放在橋頭就沒關(guān)系了,龍不在的時候讓它來守。”
但是要加一對石獅子,這個當(dāng)時家里已經(jīng)沒有余錢了,借來的錢剛好也只夠一個工程款,一對石獅子的價格可不便宜,那東西是非常富有的大戶人家門口才有的,我家那時候壓根沒這個條件。
但阿爸決定還是要在這兒造橋。
因為那時候來我家的客人并不是很多,為啥呢?一個是地方偏僻,不在馬上邊上,人家來串門也不方便;二呢,主要還是窮,家里的老底子薄啊,那會兒老家的民營經(jīng)濟完全還沒有人來開發(fā),遠(yuǎn)遠(yuǎn)沒有現(xiàn)在這樣的條件。在那個靠力氣吃飯的年代,家里勞力少,自然就窮,人家就看不起,所以也不愿意來玩兒。
路當(dāng)時已經(jīng)修完了,只要架上橋,就算完工了。如果要換地方,那就得廢老大勁兒了,修一條路的工程可是相當(dāng)大的。所以當(dāng)時阿爸猶豫了一下,心想著下雨天的晚上也不會有人上家里來玩,就決定還是在這地方弄。
第三百五十章:番外篇(橋)三
這時我手上的一只的蟋蟀跳到了地上,我便低頭去抓,那只蟋蟀一蹦便蹦到了婆婆身邊,我往地上一撲便死死的捏住了,這時我發(fā)現(xiàn)這個婆婆和我們穿的鞋子不一樣,是那種很小的,尖尖的,大約只有那時候我的手掌大小,我覺得很奇怪,便想去摸摸看,可是當(dāng)我的手觸摸到那個看似有形有質(zhì)的鞋子時,卻是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捏住。
我有點不可思議的抬頭一看,婆婆已經(jīng)不在了,等我再轉(zhuǎn)頭時,她出現(xiàn)在了那個墳包上,還在那里托著自己的下巴看著我。雖然我年紀(jì)還小,但也知道墳包這玩意兒是埋死人的,心里莫名的就有了一個感覺,她會不會就是大人嘴里常說的“鬼”!
但是我一點都不害怕,依舊在那玩著自己的蟋蟀,玩了一會兒覺得無聊了,便想回去了。這時我發(fā)現(xiàn)地上有我長長的影子,小時候我很淘氣,最喜歡走在大人的后頭踩他們的影子,阿媽老是罵我說影子不能踩,可大人越不讓做的事情,我越是想去做。
于是我就開始追逐自己的影子,婆婆看著滿道瘋玩的我,又開始笑了,這時候我便想去踩她的影子,也不知是哪里來的膽子,或者說我根本就不知道害怕,我跑向了那個墳包。
可是仍憑我怎么找,我都找不到這位阿婆的影子,便問道:“你的影子呢?”
阿婆輕聲說道:“那我?guī)闳フ椅业挠白雍貌缓茫俊?br />
“好!”我點點頭道。
然后阿婆便起身要來牽我的手,我把覺得自己的右手一直在玩蟋蟀,肯定很臟,那樣是非常不禮貌的,便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阿婆抓起我的左手才一捏便“啊!”得一聲大叫,然后我的手一松,“�!币宦�,那枚銅錢隨之落地,我趕緊去找,等我把那枚銅錢重新?lián)炱饋淼臅r候,阿婆不見了,但是查文斌卻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站在我了身邊。
他一把抱起我,然后說道:“好了,已經(jīng)很晚了,我們回去吧�!�
“可是那個阿婆,她說她要帶我去找影子的,怎么不見了。”我嘟囔道。
查文斌指了指那個墳包說:“她已經(jīng)回去了,我們也要回去了�!比缓笏惚е一丶伊�,在阿媽緊張的眼神中,我睡得很香很香。
第二天,阿爸就去叫了很多人,說是要挖掉那座老墳。那座墳立在那兒已經(jīng)好多年了,我爺爺?shù)母赣H,也就是我的太爺爺那一輩遷徙到這兒的時候就已經(jīng)有了,有的人已經(jīng)習(xí)慣了它的存在,但因為是我家里要造橋,誰也不愿意自家橋頭頂個大墳包,都挺理解。
挖墳的那一天,我被大人們關(guān)在了家里沒讓去,后來聽說他們在那座老墳下面挖出了一具老棺材,棺材里面是一具已經(jīng)腐爛了的白骨,負(fù)責(zé)揀骨頭的人說那應(yīng)該是一個裹腳的老太太,因為她的腳趾骨頭已經(jīng)完全變形了,還有一個被傳的很神的說法就是那具白骨的手掌心上多出了一枚銅錢的烙印,被燒的黑漆漆的。
后來那些白骨和棺材都被運到了外面一把火給燒了個精光,原來的老墳頭按照查文斌的吩咐都種上了竹子,現(xiàn)在那里已經(jīng)是一片小竹林了,橋從竹林里頭穿過,別有一番味道。
第二天查文斌就問我要回了那枚銅錢,然后用紅繩子穿上掛在我的脖子上,那時候有條件人家的孩子都會掛個玉墜,而我不同,就掛著銅錢。后來有的孩子見著新鮮,便也學(xué)我樣回去也弄個銅錢掛著。
建橋的時候,我已經(jīng)是在幼兒園的暑假里,那個暑假,我被接到了查文斌家,我不知道是阿爸的安排還是查文斌的安排,我就這樣被他帶走了。
查文斌的家距離外婆家不遠(yuǎn),那個村子里也有好多小朋友,他的家很大,也有很多人,其中有一個很大塊頭的人時常把我丟在他的脖子上讓我騎馬,我只記得他叫“大山叔叔”。還有個叔叔總是捉弄我,我生氣的時候他又會變著戲法一樣給我零食或是玩具,很早的時候我在外婆家也見過他,那時候他還騎著一輛侉子在收“破爛”。另外一個叔叔,我喊他桌子叔叔,他很少笑,但也會帶著我出去玩兒,每天早上他都會在院子里練功,我很是崇拜他,有時候他的胸口會有一條紅色的龍,但是有時候又看不到。
查文斌那時候把我?guī)Щ厝�,第一件事便是讓我朝著他家里一個牌位磕頭,然后便讓我朝著墻上掛著的那些神仙跪拜,有一個神仙跟將軍廟里的那個老頭很像,那時候我還叫不出他的名字。
他的兒子比我大,據(jù)說在省城里讀書,連暑假也很少回來,聽說是文斌叔不讓他回來,有一次他偷著回來了,又被發(fā)了很大脾氣的文斌叔給攆走了。
我剛?cè)サ臅r候,文斌叔很高興,家里來人的時候,人家問他這小娃娃是誰,他就會跟人說這是他徒弟。
可是我從來不喊他喊師傅,也從來沒有給他行過師徒大禮,不知道為什么每次有人讓我喊他喊師傅的時候,我就覺得開不了口,會覺得很難為情,可能這跟小時候我性格內(nèi)向有關(guān)系。
那時候查文斌常常跟我講一些關(guān)于道士的東西,我壓根聽不進(jìn)去,總想著下午可以跟他們幾個一塊兒去玩水,或者去釣魚,總之我的興趣完全不在他那些畫的歪歪扭扭的文字上面�;蛟S是我真的跟道無緣,或者說是跟他無緣,等我明白他是想把畢生所學(xué)傳授給我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
總之那個暑假我呆的還是挺開心的,回去的時候,查文斌解下了那枚掛在我胸口的銅錢,也是從那個時候起,我的身上就多了一塊胎記,一塊原型的黑色的胎記,很小,但是位置確是處在以前銅錢的位置。
查文斌把我送到家的時候?qū)χ野终f:“可能是太心急了,這孩子還小,等過些年再試試吧�!�
后來那幾年我就很少再看見查文斌了,村里有些白事需要請人來做法事,查文斌也往往是不在家,沒有人知道他去哪里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章:番外篇(橋)四
第二天,阿爸回來了,那個女人說是已經(jīng)醒了,但是一直在發(fā)燒,怎么得打針吃藥都不行,人都開始在說胡話了,兩人一合計,不行,這得還要去找查文斌,阿爸顧不上休息,踩著腳踏車便出去了。
碰巧的是,那一回查文斌還真的在家里,聽說出了事,一起來的還有超子,他們是騎著三輪侉子先來的,超子叔叔還沒忘記給我?guī)Я它c吃的。
查文斌那一次的到來很隱蔽,整個白天都在家里沒出去,或許他也是為我阿爸著想,不想讓別人知道是因為這道橋。
查文斌過來一看,說是這事得看天意,要是那女人命不該絕,今晚繼續(xù)下雨的話,陰陽道重開,他便去走上一遭,把這絆她的小鬼給送送走。若是不下雨,有真龍守著,誰也沒法送。
當(dāng)時我們那里頭還有一座廟叫做:龍王廟。
這座龍王廟據(jù)說是以前用來求雨的,就離著將軍廟沒多少路,兩座古廟之間原本也就隔著不到四五米,只是年久失修加上破四舊的運動,現(xiàn)在也給毀了。廟雖然不在了,但是這龍還沒走,當(dāng)天下午查文斌就決定進(jìn)去求個雨。
準(zhǔn)備一只大白雞,然后一個小葫蘆,他跟超子還有我阿爸便摸到了那廟里面的一處深山里,在那兒有個水潭,水很冰,也很深。這個水潭再往上就沒有河流了,也就是說這里就是整條溪流的源頭,無論多大的干旱,這兒的水始終是滿滿的。
我們那條河是國內(nèi)一條非常有名的河,黃浦江的源頭,很早的時候,便有周邊縣里的人來這兒求雨,后來這門有點類似于薩滿的巫術(shù)知道的人越來越少,漸漸的也就沒打擾這片水潭了。
殺了雞,祭了龍王爺,在岸邊擺上一個小葫蘆,查文斌便開始念經(jīng)取水。
這取水經(jīng)文都是口口相傳,從不曾有個文字的記錄,因為那些古怪的音節(jié)連念經(jīng)的人自己也不能明白是個什么意思。
經(jīng)文需要一直念到葫蘆里的水被灌滿為止,有的人說這是上面瀑布飛下來的水濺滿了,有的人則說這是水之精華,是龍王的雨凝結(jié)成了神水。
等水滿了,超子便背著那個看似只有鼠標(biāo)大小的葫蘆,但是卻很吃力,很重,等背到橋頭的時候才能卸下。查文斌打開那葫蘆,把里面的水灑在橋上,沒一會兒,天空就開始飄起了雨滴,有的事情就是這么神奇。
當(dāng)天晚上,阿媽燒了幾個菜,用匾裝好,其他的事情就交給了查文斌。
那時候那個女人還在外面住院,只是傳回來的消息都說不大好,怕是沒得治。查文斌就用白紙剪了個一副兩人抬轎子的圖案,然后用線吊在一根小竹竿上,然后讓超子捧著菜碗跟他大半夜的去那橋上。
然后讓超子退到路上,查文斌點了香燭,擺好碗筷,就坐在那橋中間。晚上下著毛毛的細(xì)雨,查文斌就那樣挑著那張紙轎子一直在那等。奇怪的是,超子渾身都濕透了,查文斌身上卻一點雨水都沒打著,香燭也絲毫不受風(fēng)雨的影響,就像那兒是一個真空地帶,連橋面都是干燥的。
等到半夜里,那個紙頭轎子突然開始動了,就跟皮影戲一樣,一抖一抖的,查文斌便站起身來,慢慢提著那轎子過橋,等到橋頭的時候,突然從兜里掏出一個火折子一把把那紙片片給點燃了,然后向橋下的河里一丟,瞬間被溪水沖走的老遠(yuǎn)。
后來我才懂得,這橋那是便是奈何橋,他用了祭品和假人引了那個小鬼出來,然后一腳給踹進(jìn)了橋下的忘川河,無論神鬼,只要進(jìn)了那條河,便永世再也不會出來害人了。
第二日,那個女人便出了院,所有的醫(yī)生都解釋不了,這個在臨床醫(yī)學(xué)上已經(jīng)宣布進(jìn)入病危的人,第二天一早就能自己收拾包袱和行李回家了。
再后來,查文斌替我阿爸訂了一對石獅子放在橋頭,從那以后,這座橋便再也沒有出過事兒,我也在那個彎彎上沒見過其他人。
那一次走后,查文斌和阿爸約定過些年再把我重新送過去,可是一等等了好多年,我都沒有再見過查文斌。隨著年紀(jì)的增長,我胸口那塊胎記也逐漸成了一個銅錢大小,后來我曾經(jīng)想去做一個手術(shù)把它給割了,可是阿媽卻死活都不肯,說小祖宗這個東西動不得,也就是從有了這塊胎記,我再也沒有見到過別人看不到的東西,或許它就是用來堵住我另外一只眼睛的吧。
而那座橋的故事也一直持續(xù)到一個月前又再次發(fā)生了。
今年我老家進(jìn)行村莊整治,政府出資加寬道路,那個彎彎也終于被現(xiàn)代化機械給砸掉了一半,為了方便澆路,那對石獅子被工人暫時移動到了路的那邊,阿爸心里雖有不快,但也無能為力,不能阻止工程的進(jìn)度。
那一日我正在杭州的濱江繁忙的高架橋上往回趕,因為約了幾個朋友在老家吃晚飯,從這兒回去,往日里也就一個多小時便到了,可那天是周五,高架橋上出奇的堵。
順著車流大軍,我剛剛通過四橋,車上的手機響了,手機顯示是:老爸。
“喂,小憶,你趕緊回來!”電話那頭是阿爸急促的聲音。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回來的,我已經(jīng)在路上了�!蔽覍﹄娫捘穷^的阿爸說。
到杭州這座城市,已經(jīng)有很多年了,因為工作越來越忙,我回家的次數(shù)也越來越少,頻率基本保持在兩個月一次,這次也是幾個老朋友約吃飯約了好多次,推脫不得,才回去的,可是老天似乎知道我要回去,便開了這么個玩笑。
“趕緊回來,你媽在人民醫(yī)院,她把自己的手指給砍斷了!”
當(dāng)時我的腦門子里立馬就“嗡”得一聲,丟掉手機,我想踩油門卻無能為力,因為實在是太堵了。那一日我用了比往常多一倍的時間才匆匆趕到醫(yī)院,才到醫(yī)院急癥樓便看見阿媽在兩個護(hù)士的攙扶下走出了手術(shù)室,手上厚厚的紗布還滲透著紅色的血。
她用一慣的大嗓門沖我喊道:“沒事了,沒事了,讓你阿爸別打電話,他不聽,小憶這孩子性子急,要是路上出了出了意外怎么辦?”
《最后一個道士》第三百五十二章:染血的農(nóng)家樂(一)
進(jìn)入兩千年后,浙西北的發(fā)展開始逐步起來了,優(yōu)質(zhì)的生態(tài)資源,原始的自然環(huán)境,淳樸的人文風(fēng)格都吸引著大量的外地游客進(jìn)入這個原本略顯落后的山區(qū)。當(dāng)時一批頭腦靈活,具有商業(yè)嗅覺的人開始弄起了農(nóng)家樂的生意,城里人進(jìn)鄉(xiāng)下過周末逐漸開始成為一種時尚,新建的農(nóng)家樂也猶如雨后春筍般開始冒起。
我們村位于浙西北的西北角,是一個四面環(huán)山一面環(huán)水的小山村,村子的歷史誰也說不上到底有多久,但是現(xiàn)在的這批居民大多來自一百年前祖先的遷移。
村子算不上富庶,也算不得窮,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雖然人均田地少,但是因為面對著一望無盡的原始森林,這里的人們總未經(jīng)歷過饑荒。早些年,跟我這樣的孩子手拿最簡陋的魚竿都能在小溪里半天釣上兩碗小魚,如今這些清水溪魚已經(jīng)成了外地游客口中的美食,反倒成了平常人家的奢侈稀罕物。
因為村里以前出過一個大地主,姓梁,所以我們村也叫梁家溝。以前村子里鮮有生人來往,村里也沒有什么工業(yè)基礎(chǔ),因為深山老林子多,溪水干凈,山上怪石嶙峋,飛瀑掛壁的,又多深水潭子,所以風(fēng)景真得算是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