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小齙牙朝著東方重重了扣了一個頭,這才站起來道:“我不過是他的一枚棋子罷了,應(yīng)該說我們都是�!闭f這話的時候,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查先生,我想我這枚棋子應(yīng)該到了該收官的時候了,你是一個好人,好人一定有好報。”
“你的確是該收官了!”一個淡淡的聲音不知從哪里傳來:“知道的太多了就是你收官的原因!”這句話剛落,查文斌只看見小齙牙已經(jīng)痛苦的用雙手在護著自己的脖子,眼球幾乎就要爆裂開來,沒掙扎幾下便倒在了地上。查文斌用手微微一談,已經(jīng)沒了呼吸。
“他幫你活了,你卻要了他的命,這就是你所謂的道?”查文斌憤怒了,他拔出七星劍指著那口棺材大喝道:“是不是在你的眼中,萬物都不過是腳下的螻蟻,任由你踩踏和作賤?”
“你個廢物,有什么資格教訓(xùn)我。趁我還沒改變主意之前,帶著那幾個人滾吧�!惫撞睦锏穆曇艨裢翗O。
是他,查文斌可以確定這人就是昆侖之巔落下天池的那個人,他沒有死,不,應(yīng)該說他已經(jīng)死了,如今卻又再一次的活了。
“我曾經(jīng)打敗過你一次,就會打敗你第二次!”七星劍在地上拖出一條長長的火花,查文斌的身子朝著那口青銅棺飛一般的沖去。
突然間,“轟”得一聲,棺蓋瞬間沖天而起砸向了迎面而來的查文斌。查文斌躲閃不及,只好舉劍來擋,可是肉體凡胎如何能攔得住重約千斤的棺蓋,只一次交鋒,查文斌便如同斷了線的風(fēng)箏倒飛出去,和那棺蓋一齊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嘩啦”一聲,一個渾身赤裸的男人從棺材里頭爬了出來,披肩的長發(fā)遮擋住了他的眼睛,只有胸口同樣的龍形刺青在閃動著,他大笑著看著可憐的人們,超子想拿槍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四肢完全不能動彈。
他有些滿意的看著自己的身體,狂笑道:“應(yīng)龍一族的身體果然是強壯無比,你的血的確算的上純正!”他的手指著大山。
“你是誰?”大山看著同樣有龍的那個血人。
“我是誰?”他哈哈大笑道:“不,你應(yīng)該問他是誰。我只是借用了他的身體而已,讓我想想,他應(yīng)該是你們族的第七代祖先,號稱‘不死人王’的姬廣�!彼纸舆B轉(zhuǎn)了幾個身,像是在欣賞自己的身體道:“不愧為人王,龍的血就是龍的血,哈哈!我應(yīng)該好好感謝你才對,姬廣啊姬廣,當(dāng)年你為自己設(shè)的這個法子不巧的很,被我捷足先登了,不過也算是還了你重生的夢,這身體我用著和你用著不都是一樣嘛!”
“借尸還魂!”查文斌一口鮮血吐出,他艱難的按住了自己的胸口,那里疼的很厲害。如果能讓他重新站起來,他有三分的把握的可以干掉這個狂妄的人,因為關(guān)于姬廣的這段傳說,他曾經(jīng)在云大祭司那些典籍里看過,只要。。。。。。
第三百二十三章:預(yù)言(二)首部大結(jié)局
壁畫到了這里似乎就沒了下文,遠處的慘叫聲已經(jīng)越來越近了,這條溝里注定是他們的埋藏之地嗎?
對付人,對付鬼他們都有法子,對付他這樣一個活了不知多久的老妖精,除非真的是三清師祖一起下凡,不然還是祈禱一會兒下手的時候給個痛快。
“那邊還有一副,我挪你過去看看�!贝笊娇匆姴贿h處還有壁畫,只是現(xiàn)在的角度和光線都很不清晰,他便帶著三人稍稍往前趕去。
果然,在離地兩三米高處還有一副壁畫,只是這幅壁畫要比先前的那幾幅都要大,并且還多了一樣?xùn)|西:字!
這幅壁畫講的是一個魔鬼樣子的人手持刀劍砍向逃跑的四人,轉(zhuǎn)眼間其中有一人停了下來,將自己手中的利器刺入了胸口,緊接著畫面一轉(zhuǎn),一條巨大的紅色應(yīng)龍出現(xiàn)直撲那個魔鬼。最下角,還有兩個先秦文字,這字懂些古文的超子認(rèn)得:姬廣!
超子說道:“是姬廣畫的,也就是這里真正的原主人,難道他修建這里的時候就料到會有這么一天?”
查文斌也跟著說道:“這就是占卜的高明之處�!�
“文斌哥,這些東西講的是什么?”大山有些不解為什么查文斌這時候還有心思看這些東西。
“不是很清楚,我感覺這些壁畫像是某種古老的語言,從第一幅起到這一幅壁畫,如果串聯(lián)在一起,并且把我們幾個人全部帶到這壁畫里,就是一個完整的故事�!�
“咳咳。”超子咳嗽了兩下道:“如果這幅壁畫真如你所說,那么那個拿刀自殺的是誰?”
“這個人是關(guān)鍵,壁畫的內(nèi)容必須是連貫的,最后龍帶走了那個魔鬼的前一個篇章必須要完成。也許我們想多了,這只是巧合吧�!�
是啊,這四個人如果設(shè)定是他們四人的話,那么那個舉刀刺入胸口的人又是誰?
還在想著壁畫內(nèi)容的時候,超子已經(jīng)被人倒著提了起來,他終于還是來了。姬廣扭曲的臉上寫滿了不屑和殺戮,只要他愿意,現(xiàn)在他隨時可以捏斷超子的脖子了。
“放下他!”大山一聲怒吼,如坦克一般結(jié)實的身體狠狠的沖了過去。不等接近,姬廣只是鄙夷的輕輕用手一拳,大山就重重的摔倒在地,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龍的后裔?嘖嘖,沒落的貴族不過如此,你們就不配神話二字!”丟下手中的超子,他的目標(biāo)開始鎖定這個喚醒他的男人。
龍族,應(yīng)龍,大山!這里四個人中能和壁畫里頭的應(yīng)龍扯上關(guān)系的只有大山!查文斌已經(jīng)反應(yīng)過來了,他該怎么說出口,讓自己的朋友去死嘛?
不光他想到了,超子和卓雄也想到了,終于有人還是替查文斌開了口,一條人命還是四條人命,這筆賬雖然很難算,卻也很好算。
超子摸出了腿上的匕首大喊道:“大山!那副壁畫里的人就是你,接刀!”
大山接住了,他接住的是刀刃,匕首瞬間穿透了他的手背。這個漢子從未懷疑過朋友們的話,這一次他依舊不會懷疑。
面對姬廣扭曲的笑容,大山也笑了,他笑得是那么的真誠。
“噗”右手狠狠拔出了插入掌心的匕首,沒有絲毫猶豫,調(diào)轉(zhuǎn)方向狠狠的朝著自己的胸口猛的扎了進去。
雖然他的胸膛足夠?qū)拸V,足夠厚實,但是鋒利的匕首依舊無情的撕開了他的肌肉。冰冷的鋼鐵和溫暖的身體融合的一瞬間,“吟”得一聲大吼從遠處傳來,震得這條溝里不停的墜落碎石。
這是龍吟!
姬廣聽到這聲音,臉色瞬間陷入了一片慘白,語無倫次的說道:“不可能,不可能,它不可能找到我的。”轉(zhuǎn)瞬間,他就明白了,是眼前這個大塊頭讓自己暴露了,因為只有龍族子孫的血才能喚醒應(yīng)龍的召喚,陷入了一種發(fā)狂的境界的他怒喝道:“你給我去死!”
“咔嚓”一聲,大山的脖子傳來了爆裂聲,但是他的身子沒有倒下,反而嘴角還露出了一抹微笑,他的手再次動了,“噗”得一聲,整個匕首已經(jīng)完全沒入了胸腔。
“大山!”
“大塊頭!”
在哭喊聲中,他的左手開始無力的下垂,但右手還在使勁拿著匕首往身體里頭送,一直到刀柄被自己的肋骨所卡住。。。。。。
一枚古樸的銅鈴從他的胸口滾落在地上。這枚銅鈴是查文斌那日從那個假道士那兒得到的,送給了大山,他便問人要了繩線穿起來一直掛在胸口。如今,這線已經(jīng)被匕首切斷,鈴鐺也落到了地上。
“�!钡靡宦暻宕囗懧�,三千年前的銅鈴再次奏響,古老羌族后裔最后一代族長用血和樂章在向您召喚了,我的祖先:應(yīng)龍!
大山的身體緩緩倒下,“轟”得一聲砸在了查文斌的跟前,他的臉上依舊帶著一絲微笑。
姬廣隨即撲了過來準(zhǔn)備直取查文斌,突然查文斌看到一團火光飛一般的從溝的那一頭沖了過來,呼嘯著的龍吟聲中有滔天的憤怒,更有一絲微微的凄涼。
火龍以極快的速度沖了過來,待它沖到之際,火光的前端突然開始變大,一個無比威武的龍形逐漸開始顯現(xiàn),那張巨大的嘴巴吐出火焰誓要把一切都給吞噬,一雙巨大的翅膀燃燒著展開。
應(yīng)龍本為水,卻化作了火形,這是再以生命作為代價在燃燒著。每一代的子嗣都守著應(yīng)龍的庇護,但這一次,他沒有做到,這條曾經(jīng)改變了那場曠世之戰(zhàn)奠定華夏文明的神龍終于沒有了牽掛,他可以去追尋那個她了。
“轟!”得一聲,火龍從姬廣的身體中間一穿而過,三個人只覺得眼前的火光太盛,如太陽中心一般的光芒過后,好久才能緩緩睜開眼。
除了那枚鬼璽,姬廣被燒的什么都沒剩下,締造了兩代神話的那個他就此真正終結(jié)。查文斌也早已昏死了過去,剛才他同樣看見了有一條小龍穿過了自己的胸口,因為他們在幾千年前曾經(jīng)是一體。
蘄封山下那口古老的棺材邊,有三個打扮不同卻又長相一致的人靜靜得坐在一起。聽著滔天的龍吟,他們明白自己的時代終于結(jié)束了�!安荒茉賻湍懔耍谋�,以后路自己走吧。”一個道人模樣的人說道,隨后他們的影子開始變的越來越薄,越來越薄,一直到最后消失不見。
一個月后,浙西北小山村里多了一個新墳包,墳包的邊上插著一根竹竿,竹竿上的上頭掛著一枚銅鈴。
超子回了省城關(guān)掉了那個古玩店,他去了西藏,那個他度過青春的地方。查文斌一直不肯原諒他說出了壁畫里的秘密,即便所有人都知道超子應(yīng)該說,但他依舊不肯原諒。沒有假如,如有可以有,那一刀,超子同樣愿意刺入自己的胸膛,他們四人每一個人都愿意。
卓雄回了四川,他去了蘄封山,在那邊已經(jīng)被毀了的村子原址上搭了個簡單的屋子,和祖輩一樣他要繼續(xù)守護這片土地,即使他們的族長已經(jīng)離開了人世。他本來就該屬于這片山,雖然這里已經(jīng)沒有需要他繼續(xù)守護的東西了,但是這里卻有最開始的記憶。
查文斌大病了一場,身體不如以前,冷怡然經(jīng)常會來看他,但他始終閉門不見客。只有在黃昏的時候,他會獨自一人帶著酒肉走到那個小山包上和一個墓碑喝酒,那墓碑上只有兩個字:大山!
河圖再次成為他的關(guān)門弟子,有些東西終究還是要傳下去的。
河圖告訴我說他之所以能重新拜入門下,是因為查文斌和一個積極特殊的“人”達成了協(xié)議,作為交換,他失去了一件本來就不屬于他的東西:鬼璽
�! 』蛟S這就是人各有命,這些人繞來繞去的繞了幾千年終究還是沒能繞開,那段失落的記憶,查文斌寧愿不要想起,他只想做一個簡單的人,一個普通的人。
如今那個始作俑者已經(jīng)灰飛煙滅,伴隨他而生的蘄封山三魂同樣消失,活著的只有他一個當(dāng)初的廢品依舊茍活著。
第九卷:最道第二部
第三百二十四章:山上的銅鈴
我叫夏憶,我的老家位于浙江西北山區(qū),那是一個有著將近三千年歷史的小縣城。從春秋戰(zhàn)國一直延續(xù)到新中國,這里的人和這里的歷史一樣經(jīng)過了太多了變遷。
有人說這里的原著民早已不知更換了幾茬,但唯一沒有變過的是這里留下的那些已經(jīng)被歷史遺忘的痕跡。
父親與母親的結(jié)合讓我有幸認(rèn)識了一位道士,名叫查文斌。信這行當(dāng)?shù)娜四兀f他是當(dāng)今為數(shù)不多有點真本事的道士,看風(fēng)水、祛惡鬼、做法事、算運程,總之被那些不信這行當(dāng)?shù)娜朔Q之為封建迷信的事兒他都會。
我認(rèn)識的他的時候很早,源自于一場我家小姨發(fā)生的意外,從此他便成為我生命中最為崇敬的一個人。
查文斌,更多的人稱呼他為文斌或者文斌哥,也有我們這些孩子們背后叫他老查。此人生的秀氣,長臉,筆挺的鼻梁,薄嘴唇,十指修長,身材瘦瘦高高的,走路那身板挺的叫一個直。
我比較記得事的時候,他的頭發(fā)就已經(jīng)有點花白了,若是他有一星期不刮胡子,用現(xiàn)代比較流行的話說便是一充滿滄桑感和男人味的中年大叔。若是他修了邊幅,換身干凈簡單的衣服,不去看他的頭發(fā),你又會覺得他是一個陽剛之極的青年才俊。單論一個相貌,他可以稱得上是當(dāng)?shù)氐拿滥凶印?br />
原本這為查姓道士也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一雙兒女,以為賢惠的妻子。本來男人三十是大展宏圖的時候,可他卻落得個家破人亡,妻離子散。
看風(fēng)水那時候已經(jīng)開始漸漸轉(zhuǎn)向職業(yè)化,有不少香港老板已經(jīng)把風(fēng)水視為聚集財富環(huán)節(jié)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浙江作為開放比較早的沿海地區(qū),有一批先富裕起來的人已經(jīng)開始和更加時髦的香港人學(xué)習(xí),其中風(fēng)水大師的社會地位在那個時候開始逐漸升高。
查文斌成名算比較早的一批,他是當(dāng)?shù)啬酥潦〕嵌己蘸沼忻牡朗�,所以來請他看風(fēng)水的達官富豪可謂是絡(luò)繹不絕。在當(dāng)時桑塔納尚是有錢人代表的時候,查家那個小樓前面的土路邊卻經(jīng)常不乏高級進口轎車的身影。
只可惜,能請得這位查道士出山的人至今還未出現(xiàn),他倒是偶爾會出現(xiàn)在村里頭一些極其普通的白喪事場合。
據(jù)說有的老板只求他查文斌算一個廠房地基朝向,但出價數(shù)十萬都未能撬開查文斌的金口。他有一個徒弟,命叫童河圖,早些年不知何故曾經(jīng)被他攆出師門,前陣子又給重新接了回去,除了一般孩子需要做的學(xué)習(xí)功課,其它時間跟著他在家中研修道法。
我跟河圖相差幾歲,卻也認(rèn)識。因為查家的大門,我就跟自己家一樣,常去,也常住。查文斌也會批準(zhǔn)河圖跟我們這些孩子一塊兒在夏天的時候出去玩兒,但只有一條,他不能碰水。
河圖跟我解釋過,這是因為他命中水太過旺盛,再遇水就會溢。曾經(jīng)他差點淹死在學(xué)校門前的一條小河里,據(jù)說是他的師傅救回了他的那條命。當(dāng)然那個時候的我,完全不能理解這些,偶爾也會偷偷帶著他去河邊捉魚,只是河圖謹(jǐn)遵教誨,從來只站在岸邊。
有聰明的人看到了道士這個職業(yè)開始吃香,便提了酒肉糖包前去查家拜師,無論你是哪家的親戚,通通都是被查文斌掃地出門。后來次數(shù)多了,人便說著查文斌早些年做道士泄露了太多天機,所以才會弄得這般田地,這道士啊不學(xué)也罷。
當(dāng)?shù)朗坎话l(fā)家!這句話自小我便經(jīng)常聽到,這個觀念也一直在我心中根深蒂固,以至于后來河圖發(fā)了家才真正讓我改變了這個看法。
每次我們一起出來玩,不能超過下午五點,河圖必須要回家。據(jù)他說,師傅到了太陽下山便要解局,他得再家里看著,不能讓生人進屋。有的時候查文斌要解局獨自一人一關(guān)就是一整夜,早上出來的時候,臉色慘白,衣衫盡數(shù)濕透。他解局的時間也越來越長,從最早的時候一炷香時間便要出來,到現(xiàn)在可以足足一整夜。
解局?解什么局,這些東西河圖也一概不知。
查家有兩間屋子是禁止進入的,門上都貼著黑色紙頭畫的符咒,一間屋子在一樓西北角,還有一間則是在二樓的東邊角。這兩間屋子,連河圖都不讓進,有一次我到查家玩玻璃珠曾經(jīng)滾落過一枚卡到了木門下方的縫隙里,我用手指去扣,伸進去的時候感覺到門里頭的溫度要比外面低上不知道多少,一股陰冷的感覺能從指心直達頭皮。
查文斌還有一個習(xí)慣,就是每個月的初七他都會提著酒肉獨自一人去到他家對面的那個小山包上。那兒是查家的祖墳山,上面埋著的出了查家的人,還有一個叫大山的人。
這個大山,我曾經(jīng)見過,個子很高,我喜歡坐在他肩膀上,看的那叫一個遠。
河圖曾經(jīng)私下里告訴我,墓碑上寫著大山的墳其實是個空墳,里面并沒有埋著人。他那時候說的很多話里頭已經(jīng)帶有讓我覺得恐懼的色彩,他說那個墳其實是個衣冠冢,大山的魂并沒有下地府,而是被鎖在墳頭上的那枚小鈴鐺里頭。只有初七這一天,那枚鈴鐺才會響,沒有風(fēng)也能自個兒響上一天,其余的日子里,就算是臺風(fēng)來襲,那枚鈴鐺也是個啞巴。
這事兒他說的是活靈活現(xiàn)的,我自然是不相信,孩子的好奇心驅(qū)使著我決定要去看個究竟。
因為暑假里家里忙,所以兩個月的時間里,我有一大半是生活在外婆家,那里離查家并不遠,中間隔了兩個村。已經(jīng)開始學(xué)會騎半圈的我經(jīng)常偷用小姨的新彎梁自行車去查家,雖然每一次回來都會被小姨教訓(xùn),但是她依舊會發(fā)現(xiàn)第二天自行車不見了。
去那里,我是一個人去的,因為這事兒我必須瞞著河圖,否則他一定會阻止我。
山不算高,大白天的,有條小路。下半截是一些慌敗了的小竹林,中間是一塊茶葉地,再往上是密密麻麻的板栗林子,穿過這板栗林子,就是查家的祖墳山。
這山全都是厚實的黃泥土,這種土在過去是用來建造土坯房的主要原料,粘性極大,同時這種土也是下葬的最佳選擇。因為五行中土的顏色是黃色,人們認(rèn)為黃色的土是最純正的土,在這里修建墳?zāi)怪恍枰由仙倭康呐疵装局瞥傻南『湍苁沟脡災(zāi)箞杂矡o比,要想撬開,除了炸藥別無他法。
所以這片林子里隨處可見東倒西歪的墓碑,還有的干脆是已經(jīng)長滿茅草的亂石堆。其中有幾個大的石堆面積不會小于兩間平房,那些個滾落的青磚上面都積滿了苔蘚,天曉得這是哪一朝哪一代的人留下的。
因為陽光好,這種老墳堆里穿梭著,我倒不覺得有半點害怕。過了這片林子,上面就是開闊地,寸草不生,一些突兀的巨大青色石頭胡亂占領(lǐng)在這片裸露的黃土上。間隔不遠的有幾座墳包,都是一些稀疏平常的小墳包,這些墳包的墓碑上都帶著一個“查”字,這里便是查家的祖墳山了。
河圖所說的那個有銅鈴的墳包老遠就能看見,因為它跟別的墳不一樣。除了墳包墓碑之外,這個墳包前頭還多了一個很小的亭子,也不過就臉盆那么大的屋頂,下面是用水泥柱子杵著的,在那屋頂下面還真就系著一個鈴鐺。
聽河圖說,原本這鈴鐺就是簡單的用根竹竿子挑著,后來查文斌特地出錢修了這么一個小亭子,用他的話說,這鈴鐺里頭是有魂的,查文斌怕他兄弟淋著雨受了凍。
出門前我特地翻了外婆家的日歷,那一天剛好是農(nóng)歷六月初七,我就想看看這鈴鐺是不是跟河圖說的那么神,能夠無風(fēng)自鳴,如果不是,我就可以回去罵他吹牛。
鈴鐺是用一根紅線系著的,紅線的中間還穿著一枚銅錢,還未走近,就已經(jīng)可以聽到清脆的鈴鐺響聲。
“叮、叮。。。。。�!�
可我抬頭一看,背后面的那些板栗樹都在搖晃著呢,這感情肯定是山風(fēng)吹的,不算稀奇。于是我便坐在那小亭子邊等著,我想等到?jīng)]有風(fēng)的時候,看它是不是還能繼續(xù)響。
坐在那兒聽著悅耳的鈴鐺聲,我只感覺自己的眼皮子越來越沉,越來越沉,一直到后來干脆閉上了眼睛,趴在那亭子邊睡著了。
睡夢中,我覺得我抱著一個人的大腿,好結(jié)實,也好舒服。我抬頭看看,那是一張熟悉的臉,那個人好像是叫大山叔叔。我喊了一聲大山叔叔,他朝我笑笑,還摸了摸我的頭,然后我又繼續(xù)抱著他的大腿酣睡,一直到耳邊傳來那聲大叫。。。。。。
第三百二十五章:酒鬼海二爺
“小憶,你在這里干嘛!”這聲怒吼如雷貫耳,把那個正在夢中吃糖的我驚得一下子竄起老高,緊接著便是額頭一吃痛,腦袋直接撞在那個小亭子的頂上了。
我摸著頭皮,一下子便鼓起一個大包,漲紅著臉支支吾吾的指著那個銅鈴說道:“來看這個,會不會響。。。。。。”之后,我還自作聰明的加了一句:“查叔,不是河圖跟我講的,你別怪他�!�
查文斌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幫我揉著頭頂?shù)哪莻大包,按了好久他才把我放到一邊嘆了口氣道:“他要是有你的天賦就好了�!�
拿出酒肉,點了香燭,兩副碗筷,查文斌坐在這小亭子下面和那銅鈴對飲了起來。這會兒我注意到了,銅鈴沒有響,只是安靜的在那懸著。
天黑了,查文斌收了碗筷抱著我下山,走到板栗林子的時候,身后的銅鈴再次發(fā)出了清脆悅耳的叮咚聲,這一回我抬頭看了看頭頂?shù)臉渲�,連葉子都沒有動,現(xiàn)在沒有風(fēng)。。。。。。
我不知道回去之后的河圖有沒有挨揍,至少我挨揍了。找了一天找不到我人的外婆一家急的團團轉(zhuǎn),查文斌把我送回去的時候,我就知道今天我得完蛋了。
第二天一早迷迷糊糊的睡在涼床上我的聽到三聲爆竹聲響起,這種用竹子編制的床除了吱嘎響之外最大的一個毛病就是容易夾到肉,但是夏天睡很涼快,也叫涼床。
被這么一驚,一個翻身過后屁股上面?zhèn)鱽砹藙⊥�,我知道我又被夾了,正準(zhǔn)備裝可憐呼救的時候,外婆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跑了進來喊道:“快起床,對面的表舅姥爺過世了,一會兒你爸跟你媽也得來�!�
我哪知道什么表舅姥爺,對于外婆這邊的親戚認(rèn)識我的挺多,我認(rèn)識的卻沒幾個。反正這種事對于孩子來講都是看熱鬧,我也不例外,嗷嗷叫的就跟著大家伙兒去看熱鬧,我到的時候,那位表舅姥爺?shù)氖w還在木板上躺著,渾身濕漉漉的。
這位表舅姥爺是個酒鬼,嗜酒如命,年輕的時候因為喝酒跟人起過沖突,被人一棍子給捅瞎了一只眼睛,后來便娶了一個啞巴做老婆。生了一雙兒女,因為家里大人是這條件,所以兒女書也沒念,很早便輟學(xué)幫著家里干活。
這位表舅姥爺是外婆的親表弟,因為家里那幾個人都是些歪瓜裂棗,所以這門子喪事主要還得靠外婆這邊幫忙張羅。
事情的經(jīng)過有些蹊蹺,也有些喜劇。這為表舅姥爺吃晚飯的時候酒癮犯了,便差他那小兒子前去店里打些白酒回來,給了小兒子二塊錢。打酒的地方呢,就是我的大舅家,大舅家那會兒是開小賣部的,店里有一種最便宜的酒叫“糟香”,其實就是釀完酒的下腳料勾兌的,兩塊錢一斤,味道是不咋地,但是喝起來辣,過癮。
他那小兒子到了小賣部里后嘴饞,花了五毛錢買了一根冰棍,又藏了五毛錢起來準(zhǔn)備改天再用,于是就只買了半斤酒。
這半斤酒回去可沒法交差啊,不過這小子聰明著呢,跑到河里另外又灌了半瓶水,這可就成了一斤足足的酒了。
他那酒鬼老爹雖然眼神不好使,但是品酒可是一等一的好手,只吧唧喝了一口就覺得酒有問題,他自然不會想到是自己兒子使得詐,抓起酒瓶子就準(zhǔn)備去找我大舅那小賣部的麻煩。
可憐他那啞巴老婆在后面跟著拼命比劃想告訴他老公這酒里她看到了青苔,但是這位主眼神確實不好,也瞅不明白啞巴老婆的用意,一股怒氣的沖到店里要個說法。
因為當(dāng)時小賣部里頭還有別的人在納涼,幾個人一對質(zhì),很快這事兒就水落石出了,這位表舅姥爺氣不過就要回家收拾兒子,臨走時還不忘記重新打了一斤酒,這酒錢還是賒賬的。
往回走的時候,這位爺那是帶著怒氣的,恰好碰見村子里一光棍也去打酒,兩人照了個面就打了招呼。
“海二爺,您這打酒呢?”我那表舅姥爺名叫海二爺。
“嗯!”
那光棍漢子也是個窮的叮當(dāng)響的人物,兜里沒錢,正尋思著也去小賣部賒酒錢,看到這瓶酒,眼珠子一打轉(zhuǎn)就說道:“我養(yǎng)的那頭豬下午病死了,找了幾個人給收拾了一下,得了七八十斤肉,海二爺要是沒吃的話就一塊兒去?”
這二爺可好,一聽到有肉才不管是病死的還是宰殺的,當(dāng)即嘿嘿一笑把要收拾兒子的事情給拋到腦后跟,兩人互相搭著肩就去了光棍家里。
屋子里頭連海二爺一共坐了四個人,全部都是村子里的破落戶,游手好閑的各個嗜酒如命。這哥四個大口喝酒,大塊吃肉,吹著牛,唱著曲兒,一斤白酒下去不過癮。海二爺要面子,吃了人家的肉便充好漢,又去賒了足足四斤,到了半夜里一個個東倒西歪了,他才提著剩下的小半瓶子酒搖搖晃晃的準(zhǔn)備回家。
那會兒農(nóng)村里頭都興種水稻,這西北多山區(qū),水稻田都是東一塊西一塊的。為了讓水稻能夠有個好收成,所以沿著公路兩邊都挖著水渠,這些水渠都不深,我常在里頭摸些泥鰍小魚,放水的時候也就到孩子膝蓋這兒。
那晚,上頭的水閘已經(jīng)關(guān)了,水渠的里頭的水只到人的腳腕。
這位海二爺一手拿著一塊豬頭肉,一手提著酒瓶子,灌一口酒,啃一口肉,踉踉蹌蹌的往回趕。他本來就眼神不好使,只剩下一個眼睛,這半夜里頭的喝多了酒就更加看不清腳下的路。東倒西歪的身子一腳踏空后,海二爺一頭栽進了水渠里就沒有動彈過,或許是他喝的實在太多了,把這有些冰涼的水渠當(dāng)成了涼床,總之他就再也沒有起來了。
一直到第二天天明,才有去田里放水的人瞅見了,拉起來的時候滿鼻子滿嘴的都是泥巴,耳朵里還爬著不少水蛭子,人都已經(jīng)開始變硬了。尸體被抬回家的時候,這位海二爺?shù)氖掷镞抓著豬頭肉和酒瓶子,真當(dāng)是寧做撐死漢,不做餓死鬼。
海二爺是無產(chǎn)階級的完美代表,家中除了一口黑乎乎的灶臺和兩張破床外,唯一能值點錢的就是缸里還有不到十斤的米。他這家,別說是辦個白喪事,就是請個人吃頓飯都沒桌子可以放菜盤子。
那位啞巴老婆帶著兩個孩子哭成了一團,誰去都是白搭,壓根沒法兒跟人溝通啊。后來幾個親戚合計著商量大家湊點錢給出殯,這喪事的錢幾個人先墊著,等散場了先就著份子錢拿,不夠的部分就算做貢獻。
村里的人也都知道他家里的情況,兩個殘疾人,也是鎮(zhèn)上出了名的五保戶。所以東家拿張桌子,西家借點碗筷,這場面經(jīng)過一早上的忙碌還真給搭了起來。
當(dāng)時,幾個管事的人起了小小的爭執(zhí),如果這海二爺是前半夜的死的,那么今天就算是第二天了,明天就可以拉去下葬,這樣尸體在家里少停一天,幫忙的人就會少來一天,那開支自然也就省下不少。如果是后半夜死的,那么尸體可是要足足在家里挺上三天,按照習(xí)俗,大半個村子里的人都要在這家吃喝足足三天,那開支可就大了去了。
根據(jù)那老光棍的說法,他們當(dāng)時都喝趴下了,誰也不知道海二爺?shù)降资鞘裁磿r候走的,也許是前半夜,也許那就是后半夜。
雖然海二爺在村里是沒啥地位的,這場白喪事應(yīng)該一切從簡,但是按照習(xí)俗,誰死都得擺三天,要是提前了或是延后了,那可是對死人的大不敬,這是要壞了規(guī)矩的。
爭執(zhí)不下的時候,有人想起了要不找人來給算算,找誰?那自然是查文斌了。
查文斌那會兒已經(jīng)很少出門了,后來是外公親自跑了一趟,查文斌倒也好說,帶著一套家伙事就來了。查文斌也知道這家困難,所以那些個香燭紙錢他都是自己準(zhǔn)備著,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要拿海二爺家的一碗倒頭飯。
接著他便在屋內(nèi)設(shè)了一個簡單的案臺,立了香燭,上了貢品,接著便拍出一十二枚銅錢在棺材前頭的地上圍成了一個圈。。。。。。
第三百二十六章:白衣服
銅錢是丟擲在一個用竹子編造的竹扁里,因為海二爺?shù)募依镞沒用上當(dāng)時屬于高檔的水泥,只是光禿禿的泥土。十二枚銅錢按照鐘表的時刻圖放置,對應(yīng)十二個方位,屋里的人全部都被清場,只留下那啞巴老婆和一雙兒女。
法場設(shè)置的相當(dāng)簡單,沒有彩旗飄飄,也沒有招魂幡林立。有的只是簡單的幾根香燭,關(guān)上屋子的大門,原本就沒有開天窗的老宅里頭頓時陷入了一片黑暗。
香紙燃燒后的煙霧讓兩個孩子有些難受,時不時的發(fā)出咳嗽,這也是整個屋子里頭唯一的聲音了。
查文斌沒有練就什么夜視眼,但是這種場合他壓根不需要光,他需要的僅僅是片刻的隔絕。做法場的時候是嚴(yán)禁喧嘩的,所以在一些常見的電視劇里經(jīng)�?匆姷朗孔龇ǖ臅r候有很多人圍觀,其實那些頂多算是跳大神。因為無論是神靈還是魂魄都是害怕人間的陽氣的,人聚的越多,陽氣越旺盛,他們也就越不敢出現(xiàn),還談什么請神送魂呢?
一枚生雞蛋,先用兩指按住雞蛋的兩頭轉(zhuǎn)上幾圈,讓蛋黃沉到最下方。然后再把雞蛋的頂上敲一個小洞,濾出里頭所有的蛋清,把蛋清依次涂抹在銅錢上。
拿著只剩下蛋黃的雞蛋,撬開海二爺?shù)淖彀桶堰@雞蛋給塞了進去。要知道雞蛋殼是非常容易碎的,死去的人在短時間內(nèi)肌肉依舊不會失去彈性,可這雞蛋就是能夠不破。
點了一根香,插在海二爺嘴里叼著的那枚雞蛋里,查文斌俯下身去對著海二爺?shù)亩呡p輕說道:“你是哪個點掉下去的,家里人好安排時辰送你走,別記錯咯害娃娃們給你花冤枉錢�!�
拔出尚在燃燒的香,香的尾巴跟上還沾著蛋黃,中指對著中間那個竹扁往香上用力一彈,尾巴上的蛋黃隨即就甩了出去。完事過后,查文斌把香遞給那小男孩,讓他舉過頭頂給酒鬼老爹貢上。
查文斌拉了一把開關(guān),屋子里那盞四十支光的白熾燈亮起,本來瓦數(shù)就不夠,加上燈泡上頭的灰燼積的厚,屋里煙霧繚繞,視線很是差勁。那上香的孩子恍惚間瞧見屋里東北角落蹲著個穿白衣服的人,這孩子嚇的大叫一聲,手上的香也給掉到了地上。
那孩子閉著眼睛,扭過頭去用手朝背后指著哭喊道:“媽,媽,那里有個人!”
查文斌當(dāng)即一把抱起孩子,拉著那啞巴和她閨女就往外跑,跑的時候還順手往后面撒了一把石灰,“哐當(dāng)”一腳踹開大門朝著滿院子里的人喊道:“小孩和女人全部轉(zhuǎn)過身去!”
外面的人哪里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情況,聽到這道士的大喊全都一下子慌了神,女人們帶著孩子有的轉(zhuǎn)身,有的奔跑,有的則干脆直接趴了地上,當(dāng)時的我就屬于趴下的那類。
把手中的人丟給人群之后,隨即這位道士又重新回了屋子,關(guān)上大門,取出八卦鏡懸在門梁之上,鏡子的下方有一個小孔,孔上有一根細(xì)線,查文斌就背對著棺材用手拽著這根細(xì)線。
鏡子并不是固定的,它的上方有一個釘子,拉扯細(xì)線可以輕微調(diào)整鏡子的方向,就這后方的面積只需手指輕輕扯動便可看到全部。
查文斌的眼睛此刻就看著鏡子,這面銅鏡的折射面有點凹凸,反射的光線也很黯淡,甚至它無法看清背后那口棺材的形狀,但是這鏡子可不是拿來梳頭化妝的,它有一個非常特殊的作用:識靈。
要想看見臟東西有很多辦法,其中最簡單也是最有效的,便是青銅鏡。年數(shù)越古老的銅鏡能夠看到臟東西的概率也越高,也許一面殘缺的青銅鏡照不出你的臉,但是它卻可以照出你所看不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