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暴風(fēng)雨持續(xù)肆虐,伴隨著銀蛇亂舞,風(fēng)聲不斷呼嘯,長長的青石板橋下,被雨滴擊碎平靜的河面下,映出白?衫公子模糊身影。
凄哀的酗雨中,梅似雪屏氣凝神,撐著油紙傘,緩步而來。
喊殺聲四起,刀劍相擊的刺耳響聲與沖鋒陷陣的吶喊聲交迭而生,震耳欲聾的馬蹄聲由遠(yuǎn)及近。
梅似雪攥緊了十指。
他舉目望去,山巔之下,殷紅鮮艷的旌旗隨風(fēng)招搖,黑壓壓的戰(zhàn)甲占據(jù)了他全部的視野,箭矢飛掠將士們的戰(zhàn)甲,曠野尸橫遍野、流血漂櫓。
忽然,他瞥見了人?群最前方的一抹艷紅,執(zhí)著而又堅(jiān)強(qiáng)。
是?赫連燕月。
鮮血濺在赫連燕月的臉龐上,刀光劍影中,他的招式猶如雪光流轉(zhuǎn),流暢而驚艷。
或是?感應(yīng)到?梅似雪的目光,那抹艷紅忽然突破攻圍,從?混沌與迷惘中破出一道光亮來。
要是?能和赫連燕月并肩作戰(zhàn)就好了,不僅僅是?他的后方力量。梅似雪想。
侍女撐著一柄紅傘,步履匆匆地小跑過來,雙手捧著不知?什么?東西,說道:
“小王妃,這條頸鏈掉了。”
是?赫連燕月當(dāng)時?送他的那條。
梅似雪摸了下脖頸,果然摸了一手空。
奇怪,什么?時?候掉的?他好像不知?道。
“多謝,給我就好。我們走?吧�!�
梅似雪抿抿唇,露出一絲笑容,將頸鏈接了回去。
“王妃真?的不再多看一眼嗎?主上應(yīng)該挺、挺想看見小王妃的。我聽?說這幾天主上緊念著王妃呢�!�
侍女小心翼翼地說道。
他沒想到?,原來赫連燕月在前線對他倒是?這般想念。梅似雪心中微暖。
算了。
還是?讓他安心打仗吧。
無論是?為了赫連燕月還是?生母的線索,他都要前往巫咸族的,若是?讓赫連燕月知?道,又要擔(dān)心了。
梅似雪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將一封信置于侍女掌中,說道:
“什么?時?候打完仗,就把這個東西轉(zhuǎn)交給他吧。我一個人?去就好�!�
“這是?什么?啊,阿雅不敢收�!�
小卓瑪?shù)拖骂^,一副不解且驚恐的模樣。
或是?以為是?絕筆書,又或許是?機(jī)密文?書,她感覺掌心足有千鈞重,不敢受之重任。
梅似雪回想起那日在耶律玉面前,赫連燕月為了給他解圍,用字帖給他偷梁換柱,還謊稱那是?情詩。
赫連燕月應(yīng)該還不知?道情詩真?正的樣子吧。
梅似雪思忖片刻,揀字酌句后,方才珍重地回答道:
“這是?,欠他的情詩�!�
“走?吧�!�
梅似雪最后留念地看了一眼赫連燕月,唇角稍稍勾起一抹弧度。
第24章(中)巫咸
是?夜。
梅似雪披著寒重的夜色離開狼族、登轎而去。
絳紗燈的黯淡輝光把轎輦的轍痕越拉越遠(yuǎn),直到?再也看不見蹤跡。
大抵過了兩三個時?辰,已經(jīng)?是?夤夜三更?,刀絞一般的蕭瑟寒風(fēng)與三清山的陰氣拂面,凍得鬃馬鼻噴亂蹄踏雪。
轎中,梅似雪徐徐轉(zhuǎn)醒。
“王妃,到?三清山了。”
轎輦停下,轎夫提醒著他。
“好,我知?道了。就送到?這里?就好,多謝�!泵匪蒲┱f著。
轎夫再三囑托道:“王妃一定注意安全�!�
“我知?道。”梅似雪撐著傘,踱步走?下了轎輦。
朦朧的霧氣籠罩三清山的半山腰,梅似雪看不真?切四周景象。
狂風(fēng)驟起,一種令人?不安的壓抑感傳來,梅似雪抬起衣袖遮擋風(fēng)沙,一邊咕噥著:
“這什么?鬼天氣�!�
忽然風(fēng)聲偃息,周圍變成?死般的寂靜,靜得能聽?見梅似雪的心跳聲。
實(shí)?在太靜了,以至于他有一種連心跳這么?微小的跳動聲都隨時?可能被輕易抹殺的錯覺。
算了,是?自己想多了吧。
他長長舒了口氣,拿著地圖對應(yīng)三清山的地形,仰頭說道:,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看來巫咸族就在附近了�!�
“咕嘰�!�
大抵是?踩到?什么?柔軟的東西,梅似雪撤開腳,狐疑地向下看去,喃喃道:
“奇怪,什么?東西踩著這么?軟?”
一只黑色蠱蟲映在眼前,但是?已經(jīng)?被梅似雪踩扁了。烏黑腥臭的血從?蟲身擠出。
他該不會是?誤觸什么?蠱陣了吧?
正想著,梅似雪蹙起眉,連忙后撤了兩步。
忽然,一個血淋淋的大紅叉竟憑空出現(xiàn)在那只死去的蠱蟲之下,將原本的蟲血覆蓋。
梅似雪震驚地睜大雙眼,他開始懷疑自己的眼睛。
與此同時?,陰惻的歌聲不知?從?何處傳來,時?不時?伴著若即若離的輕笑,雌雄難辨,時?遠(yuǎn)時?近。
“什么?人??”
就在梅似雪疑惑時?,詭異的笑聲卻突然消失了,周圍又是?死一般的寂靜。
難不成?是?自己幻聽?了?梅似雪心臟狂跳。
“什么?人?,出來!”梅似雪聲調(diào)揚(yáng)起了一些。
但周圍依舊沒有任何回應(yīng)。
那凄厲的調(diào)子再次傳來,只是?這次不再是?虛無不定,倒像是?在梅似雪的耳邊,被人?割掉聲帶般斷續(xù)傳來:
“一梳梳到?尾,”,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二梳梳到?眉笑顏開,”
“三梳梳到?齊眉舉案,”
“四梳梳到?你我不相離呀,永遠(yuǎn)……不相離。”
悄悄的,隱藏在暗處中的東西直勾勾地盯著梅似雪的后脖頸,半晌后,那東西無聲無息地咧開唇角。
一只冰涼的手輕觸梅似雪的后頸,穿過青絲撥動肌膚,酥麻之意傳來。
“什么?東西,離我遠(yuǎn)一些�!�
梅似雪低低斥了一聲。
他迅速回過頭,一張慘白?的臉毫無防備地出現(xiàn)在面前,本該是?眼睛的血窟窿凄涼而可怖。
“這是?……”
他愕然抬眸,囁了囁唇后竟然沒有說出話來。
若不是?看到?這東西頸部的喉結(jié),能夠分辨出他是?男子,梅似雪還以為這是?女子的臉。
妖冶、詭譎,又充滿著危險(xiǎn)的氣息。
對方耷拉著頭,背上支起的畸形的白?骨還黏連著黑翎,類似鳥類腐敗的羽翼。
這到?底是?什么?東西?
“嘻嘻~他能和你同床共枕,他與你日日交頸,你都不介意,那我便不能碰你一下么??”
那張臉笑的更?濃了。
梅似雪不斷后退:“你是?什么?東西?”
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看著梅似雪極其可笑而可憐的模樣,忍俊不禁道:
“既然已經(jīng)?動了三生蠱蟲,就要遵守承諾成?為我的王妃,變心的人?可要吞一千根針哦。你說是?不是?啊,小郎這到?底是?什么?變態(tài)狂?!
“你做什么?黃粱大夢,我都已經(jīng)?成?親過了。”梅似雪說罷,便往那東西的身后跑。
“選擇他,你現(xiàn)在不也是?顛沛流離?不如選擇我,我給你數(shù)不盡的榮華富貴,讓無數(shù)人?對你俯首稱臣。”
那人?身形巋然不動,只是?脖頸以上的部分一下又一下從?背后擰過。
要他跟一個不倫不類的人?度日,真?是?瘋了。梅似雪想。
他對著梅似雪露出如癡如狂的笑容,看不見底的窟窿流出血,在地上留下一連串斑駁紅點(diǎn)。
看見梅似雪不斷逃離,他竟有些失神地笑起來,扭曲的聲音讓整個大地震顫:
“冒昧的擅闖者,你知?道違背承諾要付出什么?代價(jià)么??”
涂滿丹蔻的長甲猝不及防地刺向梅似雪的后心,像是?要挖出心肝般。
背后一股鉆心的疼痛襲來,梅似雪瞬間被拍倒在地,他順勢往前一匍匐,躲過了對方致命一擊。
巫咸族境內(nèi)的東西,怎么?都這么?稀奇古怪!
梅似雪顧不得背脊的疼痛,趕忙撐起雙手,撐住冰涼的青石臺階,一點(diǎn)點(diǎn)向前挪動。
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