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那就別怪我用強(qiáng)的了!”
劍刃折著白光,讓梅似雪身形一晃。
那把刀只需再近半厘,就能精準(zhǔn)無比地剜掉他的腦袋。
忽地,一支箭矢擦著梅似雪側(cè)臉而過,發(fā)出刺耳的破空嘯音。
梅似雪錯愕地抬起頭,箭矢竟直直扎透那人右膀,鮮血瞬間洇染大片衣裳。
男子眉頭緊蹙,吃痛地撤手。
梅似雪不會記錯的。
箭羽是草原獨(dú)有的青喙鳥的翎羽,箭一定是赫連燕月的。
是赫連燕月來救他了?
他轉(zhuǎn)過身,幾道殷紅飛魚服的身影掠過眼前。
為首之人運(yùn)起輕功連進(jìn)兩步。
“陸寧?”梅似雪驚道。
怎么是他,方才的箭明明是赫連燕月的啊。
陸寧面無表情地“嗯”了一聲,持起繡春刀應(yīng)對那名異族男子的再次攻勢,其余身手矯健的緹騎一擁而上。
刀光劍影中,銀霜紫電相接,破鳴聲不絕于耳。
東廠眾緹騎漸漸占據(jù)上風(fēng),那男子卻不甘示弱地反擊。
忽然,他不懷好意地低笑起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一根毒針刺向陸寧的小臂。
“全都小心�!�
陸寧半側(cè)身體一瞬麻痹,他持劍居于梅似雪身側(cè),暫作休整。
梅似雪關(guān)切道:“你怎么樣?”
陸寧面無表情:“無事�;厝フ野俣旧⒈闶��!�
梅似雪盯著那個刀疤男子,問道:
“他到底是什么人?”
陸寧淡道:“巫咸族的刀侍。十年前從崤山一帶流亡至此。現(xiàn)在勢力擴(kuò)大后,意欲與狼族分庭抗禮,大抵是拿你給狼族當(dāng)威脅�!�
梅似雪對巫咸族略有耳聞。
十年前皇上初聞方術(shù),但未至如今如癡如狂的境地,首輔有意清除巫邪之術(shù)。
于是,巫咸族受清廷之輯拿,攜家出走各處,部分便流落至西羌。
可他有什么好威脅狼族的,就因?yàn)槟艹纱蠛诘白踊檠缟系臐M漢全席?
梅似雪不解。
不過兩炷香的功夫,那巫咸族男子便敗下陣來,畢竟已經(jīng)身負(fù)重傷,無論如何都是強(qiáng)弩之末。
他大口喘息著,唇角卻詭異地?fù)P起,陰沉地笑道:
“一群中原的犬彘,你們等著!還有巫咸族的弟兄們在候著呢。今天讓你們玩?zhèn)盡興。聽,他們來了——”
話音剛落,馬蹄聲果然紛至沓來,單憑耳力,可辨大概有百十來人。
在此處的緹騎卻只有十余人,無論武力如何精湛也無法以少勝多,何況巫咸最擅巫蠱之術(shù),耗下去極有可能全軍覆沒。
為首緹騎恭敬作揖道:
“我們在此殿后,陸千戶大人先帶著小公子離開此處�!�
陸寧頷首:“嗯,稍后于玉門關(guān)碰面�!�
說罷,他抓住梅似雪的肩膀,拖著麻木的右臂,隱入伸手不見五指的山林中。
讓故友幫這么大的忙、還因此負(fù)傷,梅似雪有些愧疚:
“謝啦。”
陸寧專心看路,道:“稍后回到金陵,先與我去一趟棲霞縣�!�
棲霞縣,陸寧之父陸縣丞所管轄的地域。
雖然此地靠近舊都,但臨海近倭,當(dāng)?shù)夭豢巴鈹持當(dāng)_,百姓怨聲滿滿。好在陸縣丞治政有方,嚴(yán)整海上防備,近些年安虞不少。
梅似雪看出他有心事,追問道:“金陵……是出什么事了嗎?”
“那邊汛潮上漲,八個閘口同時決堤,家父已修筑了堤防分洪,水患已經(jīng)基本遏制,但……罷了,彼時你便曉得了�!�
陸寧眼眸稍稍黯淡,不再說下去。
“好。我答應(yīng)你�!泵匪蒲⿷�(yīng)道。
馬蹄聲漸起,應(yīng)是巫咸族的人要追上來了,陸寧加快了步伐。
越過崎嶇的叢林,終見地勢平坦的關(guān)隘,那些緹騎從另一方相跟趕至。
馬蹄聲容易暴露行蹤,他們之前便將青鬃馬栓在此地,緹騎解開繩索,準(zhǔn)備逃離此處。
陸寧躍上馬背,朝梅似雪伸出手。
“梅似雪�!�
他剛要接過陸寧的手,便聽有沉穩(wěn)而熟悉的聲音喚他。
不待他轉(zhuǎn)身,陸寧便拽住他的小臂,把他攬到身前,低聲道:
“別管他�?熳��!�
梅似雪還是忍不?鳯住地回過了頭。
來者卻并非追殺他們的人。
而是……
赫連燕月。
他身著鮮艷喜服,孤身站在不遠(yuǎn)處,衣袖明顯被銳器劃破,掌中的環(huán)首刀和他身上都濺上了鮮血,卻依然彌漫著壓迫感與不可觸犯。
赫連燕月聽中原使者說,梅似雪在和親的路上意外身故,于是便找了他好久,幸好梅似雪還活著,只是……
他的目光落在陸寧身上,眼底看不出任何情緒,淡漠地好像在注視不該存在的死物。
方才那一箭的確是他所出。
只是不巧被某人截了胡。
赫連燕月平靜地看向梅似雪,凜聲道:
“你身旁那位并非善類。聽話,跟我回去。”
第七章
陸寧嗤笑道:“陸某不才,雖執(zhí)掌東廠刑罰,卻也不敵狼王性情暴戾、殘暴得令人聞風(fēng)喪膽。”
“狼王?”
梅似雪難以置信地看著赫連燕月,身體仿佛被無形的鐵鏈捆縛,瞬時僵硬無比。
怎么可能是狼王呢。
他不是為了和親,把自己當(dāng)做筵席的肉牲拆吃入腹嗎?
他忽然想起與赫連燕月共枕那日,他沒能拿到的那封燙金喜帖。
所以,從梅似雪寫下自己姓名那時,赫連燕月就已知曉他是來此處和親的身份了,對么?
所以他說的,讓自己留到今天的目的是……想和自己成親的。
過往在他耳畔如雷聲隆隆。
連他都覺得不可置信。
陸寧添油加醋地補(bǔ)充道:
“他就是這片草原之主,吃人的修羅惡鬼,為了滿足自己殺欲,連自己族人都不放過的西羌狼王啊。”
這時,狼族其他精銳趕來,五頭體型壯碩的白狼緊隨其后。
狼呲著慘白的獠牙,發(fā)出陣陣沉重的噴鼻聲,綠瞳閃爍著殺氣與寒光,就等一聲令下朝著陸寧及其錦衣衛(wèi)緹騎的方向沖鋒。
圖魯努打著頭陣,將藏制彎刀對準(zhǔn)了馬背上的陸寧,冷肅質(zhì)問道:
“陸千戶,你到底還不還人?”
陸寧平淡道:“跟狼族和親之人是郡主,而并非公子,既然大使已聞郡主半路罹難的訃告,那么你們此舉豈不算強(qiáng)搶�!�
“你!”圖魯努一時間不知如何回懟。
另外的狼族青年對東廠作風(fēng)已是司空見慣,他憤憤道:
“中原人就是不講道義的腌臜潑才,依在下看不如就直接放狼,看他們聽不聽話!”
圖魯努皺著眉,對血?dú)夥絼偟那嗄甑吐晣谕械溃?br />
“臨行前囑托過點(diǎn)到為止。你難道要忤逆狼王?”
但那青年正在氣頭上,怎么可能聽得進(jìn)去?
“人都欺負(fù)到咱狼王頭上來了,你受得了這氣兒?我說放就放。出的就是這口惡氣!”
“咸誠,聽主上的,他媽的別發(fā)癲!”圖魯努瞪大雙眼。
“少管我。”青年瞬間松開韁繩。
五頭白狼煞時飛掠前去,直直撲向陸寧的方向。
眼看著危險來臨,陸寧反倒勾起唇角,意味深長地低笑起來。
他抬起手,十幾位緹騎揮鞭退卻的同時齊刷刷舉起木弩,一一邊將箭矢對準(zhǔn)了襲面而來的白狼。
馬蹄塵煙彌漫,狼嘯聲隆隆。
幾番刺激驚險的回合下來,緹騎或多或少身上掛了彩,場中就剩下一只白狼。
兩方僵持不下,白狼圍在陸寧與梅似雪馬前,伺機(jī)發(fā)起最后的進(jìn)攻。
赫連燕月端起鐵木彎弓,取出了背后唯一的箭矢,拉弓上弦瞄準(zhǔn)了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