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可這樣更欲蓋彌彰了,戍卒肯定要搜。
他尋思不對又取了出來。
就在這時,珠簾被猛地掀起——
皎潔月光下,只見一個美人伏在滿是金銀與軟綢的半敞木箱上。
梅似雪身上的霞帔滑落至玉瓷似的香肩,眼尾微微泛起潮紅,輕輕勾起鬢邊青絲,真乃活色生香。
“這……”
戍卒不由得怔愣。
“喜歡么,要不要靠近些?”
梅似雪朝戍卒輕輕擲出金釧,眉眼飽含羞澀風(fēng)情。
但就是這么不經(jīng)意地一砸,對方心魄瞬時亂了大半。
“過、過吧。”
那位戍卒見錢眼開地捧著金釧,話語噎了一噎。
這樣居然也行?
阿蛾驚呆。
轎輦緩緩前駛。
眾人雖不知轎中發(fā)生何事,但懸在嗓子眼的心終于放下來了。
與此同時,暖轎內(nèi)。
梅似雪緩緩欠起身,露出嫁衣紅綢下壓著的桐油桶。
還好他靈機(jī)一動。
否則現(xiàn)在就在赴死的路上了。
“公子英明!”阿蛾欽佩道。
“幸好奏效�!�
梅似雪若無其事地攏好衣裳,頸后若隱若現(xiàn)的緋紅,將他方才刻意壓抑的慌張展露無遺。
但梅似雪并未掉以輕心。
有風(fēng)平地而起,撩起他鬢邊碎絲。
他指著簾外前方不遠(yuǎn)處的斷崖,說道:
“看見前面斷崖了嗎?待會快到那里的時候開始行動�!�
阿蛾看著那斷崖有些膽顫,他有些顧慮地問道:
“那萬一翻下去了怎么辦啊?”
梅似雪托腮:“越是危險的地方就越安全。山匪怎么可能在寬敞大道行兇,肯定要在人跡罕至的地方行事啦�!�
但阿蛾依舊不敢吹燃火折子,他畏畏縮縮道:
“可是公子,萬、萬一我們逃不出火海怎么辦呀?”
梅似雪費力地推倒桐油桶,拭去額上薄津,解釋道:
“放火好歹還有一線生機(jī),被狼王吃掉可就只剩死路一條了�!�
阿蛾拼命點頭。
后者聽起來的確不是很妙的樣子。
“這就聽公子的。”
權(quán)衡利弊后,阿蛾把火折子擲出,然后捂住雙耳。
不久,便聽有人聲嘶力竭地喊道:
“走水了!快來救人啊!”
“快來人��!”
……
剎那火光沖天,青鬃馬受驚躍起。
灼熱感席卷而來,半個轎輦側(cè)翻崖邊,塵煙彌漫。
梅似雪一個趔趄差點跌出崖外,他死死抓住窗沿。
潮濕的風(fēng)不斷撲面而來,萬丈深淵就在轎窗之下,他方才若是沒有抓住,定然落入其中。
罡風(fēng)卷起翻涌的浪滔,狠狠拍打在烏黑的礁岸上,萬鬼哀吟般的巨響反復(fù)肆虐。
他心有余悸地喘息著。
忽然,發(fā)髻上的點翠金鳳冠失重地滑落,還順帶劃破了他的左臂,隨后落入滾滾浪濤中。
鮮血霎時涓涓流出。
他輕“嘶”一聲,吃痛地皺起眉,剛想往外挪動兩步,不料嫁衣卻被沉木箱牢牢壓住,拖得他動彈不得。
“怎、怎么辦啊�!�
阿蛾撕不開他嫁衣正犯著愁,急得差點都快哭出來了。
千鈞一發(fā)之際,梅似雪竟定聲道:
“你先跳�!�
火勢迅速蔓延肆虐,阿蛾擔(dān)憂地回頭望望道:“那公子怎么辦�。俊�
“你先活著出去,然后找人接應(yīng)我�!�
梅似雪語氣加重幾分。
無法,阿蛾只得點點頭,臨走前懇切道:
“小的一定會救公子的!”
他順利離開了。
火舌侵蝕肌膚,燎得梅似雪蝕骨難忍,他咬著牙撕扯紅綢。
就差一點就能逃出去了。
還差一點。
扯斷嫁衣的瞬間,不待周圍禁衛(wèi)反應(yīng),巨大爆炸聲穿透耳膜。
下一刻,梅似雪隨轎輦一起墜落懸崖,沉入深不可測的青海。
窒息與灼痛感如同潮水般洶涌而至。
梅似雪眼前的光線愈來愈暗。
可他無論如何掙扎,還是擺脫不了身體下沉的命運。
梅似雪認(rèn)命地閉上眼。
失去意識之前,有一雙手拉住了梅似雪。
溫暖有力,卻極其令人心安。
——彼時,天光乍現(xiàn)。
第二章
梅似雪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中黑夜漫長得好像永遠(yuǎn)看不見晨曦,窒息感與寒意浸透全身。
他本以為自己會葬身于這片無人知曉的水域的。
卻有人將他從寒淵拉出,緊緊攬在懷中,給予他片刻溫存。
于是,他得幸窺見熹光,聽見大雁悠悠長鳴,看見他從未領(lǐng)略過的山高水長與鶯飛草長,遠(yuǎn)比他讀過的任何一本史籍中描繪的更為壯闊。
他緩緩啟眸。
他竟真的握著一只寬大溫?zé)岬氖帧?br />
“……”
梅似雪循著那黝黑虬實的手臂看去,正巧對上一雙琥珀色瞳眸。
“你干什么?!”
梅似雪慌張地撤開手,往后騰挪幾寸,滿臉寫滿警惕。
抬眸視線相接的瞬間,他恍了下神。
古銅膚色的精壯美人也正垂頭看他。
對方大抵二十出頭的年紀(jì),身著狼族特有的毛呢朱紅袍襖,腰間別著火鐮,微敞衣襟下的鎖骨凸顯有致,頸間孔雀石與大顆瑪瑙相綴的鏈飾扎眼、頗顯野性。
……很像一塊珠光寶氣的黑煤球。
想起“狼族吃人”的傳聞,他不禁打了個寒顫,稍稍畏縮地看著他。
這大黑蛋子該不會也打算把他吃了吧?
“別、怕�!�
黑皮美人溫馴的神色,襯著他的面龐更為深刻清俊,但中原話卻因運用生疏,而顯得稍微僵硬。
聽起來好兇。
梅似雪起身作勢逃離。
那人輕輕拽住梅似雪的小臂,用蹩腳的中原語道:
“等、一下。”
對方的目光落在梅似雪左臂上的傷處。
梅似雪也狐疑地低下頭,那處果然已被小心包扎好,疼痛消減了大半。
打眼一瞧有點像五花大綁的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