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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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一個人，愛我如生命
引子
我記得那美妙的一瞬，
在我的面前出現(xiàn)了你，
有如曇花一現(xiàn)的幻影，
有如純潔之美的精靈。
在無望的憂愁的折磨中，
在喧鬧的虛幻的困擾中，
我的耳邊長久地響著你溫柔的聲音，
我還在睡夢中見到你可愛的面容。
許多年過去了，
暴風(fēng)驟雨般的激變，
驅(qū)散了往日的夢想，
于是我忘記了你溫柔的聲音，
還有你那精靈似的倩影。
在窮鄉(xiāng)僻壤，在囚禁的陰暗生活中，
我的歲月就在那樣靜靜地消逝，
沒有傾心的人，沒有詩的靈魂，
沒有眼淚，沒有生命，也沒有愛情。
如今心靈已開始蘇醒，
這時在我的面前又出現(xiàn)了你，
有如曇花一現(xiàn)的幻影，
有如純潔之美的精靈。
我的心在狂喜中跳躍，
為了它，一切又重新蘇醒，
有了傾心的人，有了詩的靈感，
有了生命，有了眼淚，也有了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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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希金
《致科恩》
年輕的時候，我們往往不懂什么是愛情。
年少的我，曾以為愛情可以超越一切，那時我不明白，世上另有一種力量，叫做命運(yùn)，只可承受，不可改變。
當(dāng)我在學(xué)�？諘绲脑∈依�，扯著嗓子唱“I
love
you
more
than
I
say”的時候，我并不知道，這樣的故事，有一天也會發(fā)生在我身上。
我第一次見到他，是在一個血肉橫飛的場合，烏克蘭，奧德薩市。
第一章
已不會再有那樣的月夜，以迷離的光線，穿過幽暗的樹林，將靜謐的光輝傾瀉，淡淡地，隱約地照出我戀人的美麗。
--------------------普希金《月亮》
“2，3，4……”我雙手插在外套兜里，盯著跳動變換的樓層數(shù)，在心中下意識地默數(shù)著，手心因?yàn)槟目謶�，已滲出一層汗水。
陳舊的電梯發(fā)出吱吱嘎嘎的噪音，艱難地一層一層往上爬。電梯轎廂的顯示面板上，只有十層亮著紅燈，這是我要去的樓層，很顯然，也是電梯里另一個人的目的地。
不知為什么，我總覺得對面那個男人的身上，散發(fā)著一股危險而緊張的氣息。
那人穿得很整齊，衣服卻明顯不合體，好像是臨時借來的。他走進(jìn)電梯打量我的那一眼，只能用殺氣騰騰來形容，讓我渾身的血液幾乎降至冰點(diǎn)。
我偷偷看他，他仿佛有第六感應(yīng)，眼珠立刻轉(zhuǎn)過來落在我身上，棕黃色的瞳孔映著頂燈，冰冷得令人窒息。
我不安地低頭錯開視線，只盼著電梯快點(diǎn)停下。
這座十二層的建筑位于奧德薩“十公里”市場的旁邊，其間進(jìn)進(jìn)出出的，除了附近的阿拉伯、羅馬尼亞以及波蘭人，百分之七十為市場里的中國商人。而眼前這個奇怪的男人，從五官到衣著，明顯也是一個中國人。
這時七層的顯示燈開始閃爍，此層有人叫梯。
門開處我看到一雙男式的黑色軟皮鞋，一直走到我身邊。一角駝色的風(fēng)衣，熨服地貼在深灰色的長褲邊。
狹小的空間內(nèi)多了一個人，不安的氣氛卻緩和下來，我沒有抬頭，只悄悄吐出一口長氣，眼看著新上來的人，伸手按下了數(shù)字“12”。
十層到了，我湊近電梯門等它緩緩打開，一面在心里編排理由，琢磨著該怎么和彭維維解釋遲到的原因。
事情就在這一刻急轉(zhuǎn)直下。
我連嚇帶驚，事后很多細(xì)節(jié)都記不得了。我只記得，門開處眼前黑壓壓一片人。
我尚未反應(yīng)過來，已經(jīng)被人拽住扔出了電梯，后腦重重撞在對面的墻上，眼前金星亂冒。
等我的視力恢復(fù)清明，身體早已失去了應(yīng)變能力。視線里只有棍棒和菜刀上下?lián)]舞的影子，人體在地板上掙扎翻滾，血肉模糊一片狼藉，眼前呈現(xiàn)的，竟是一場比黑幫電影真實(shí)百倍的殘酷殺戮。
我開始狂叫，手腳并用向旁邊爬動，可是卻躲不開四處飛濺的血肉。我大哭，渾身哆嗦成一團(tuán)，就像兒時的夢魘，除了哭叫，沒有別的辦法從噩夢中逃脫。
某戶人家被驚動，屋門開了又關(guān)，屋主人變了調(diào)的尖叫在樓道里回蕩，經(jīng)久不懈。
遠(yuǎn)遠(yuǎn)的警笛聲大作，從四面八方向此處匯集而來。
有人大喝一聲：“警察！走！”是明明白白的中國江浙口音。
十幾個黑影迅速作鳥獸散，扔下一地沾血的兇器。地板上一動不動趴著的，是一攤血乎乎的爛肉，早已辨不出人形。
我當(dāng)時不知道腦子里哪根筋搭錯了線，居然立刻噤聲，翻身爬起來，視線鎖定在觸目的鮮紅上，無法挪動分毫，竟然下意識地琢磨著，這里那里究竟是原來的什么器官。
正看得津津有味，眼前忽然黑下來，刺眼的紅色消失了，我閉上眼睛，聞到一股煙草混著皮革的淡淡香氣。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是有人用衣襟罩在我的頭頂。
一個聲音附在耳邊，用中文輕輕地說：“告訴警察，你什么也沒有看到，明白嗎？”這是我對現(xiàn)場最后的記憶。
等我的記憶又能接上榫的時候，人已在警察局。
烏克蘭警察的制服，是一種暗昧的灰藍(lán)色，有點(diǎn)象國內(nèi)某版鐵路制服的顏色。
對警察，在國內(nèi)就沒有太好的印象。到了烏克蘭，除了同胞間的耳濡目染，入境時海關(guān)警察貪婪的嘴臉，更讓我的第一印象，就打了個百分之五十的折扣。
我轉(zhuǎn)著腦袋四處打量，發(fā)覺自己置身一間封閉的問訊室，室內(nèi)只有一張長桌，兩把椅子，頂燈雪亮，照得我有點(diǎn)頭昏。
大腦皮層開始活躍，記憶漸漸恢復(fù)，方才血淋淋的一幕又重歸眼前。我把頭埋進(jìn)臂彎，努力控制，但無法止住身體的顫抖，椅子被我抖得咯吱做響。
對面的警察卻沒有絲毫憐香惜玉之心，咳嗽一聲，用英語開始例行公事的盤問。
“名字？”
“玫�！蔽覔沃~頭勉強(qiáng)敷衍。
“家族姓氏？”
“趙�！�
“國籍？”
“中華人民共和國。”
“身份？”
“奧德薩國立音樂學(xué)院的學(xué)生�！�
“地址？”
我報上當(dāng)前的居住住址。他皺起眉頭，“為什么和簽證上的地址不符？”聲音雖然生硬，英語發(fā)音倒是罕見的標(biāo)準(zhǔn)，不比一般烏克蘭人，說起英語嘴里象含著一大口伏特加酒。
“因?yàn)楹炞C時沒人告訴我，房客還包括蟑螂和老鼠�！蔽也荒蜔�，皺起眉頭看著他，“難道閣下沒住過學(xué)生公寓？
他板得緊緊的臉稍稍松動，啟齒露出一絲微笑。我這才注意到，對面坐著的，是位面目端正的烏國帥哥。帽檐下一雙深邃的眼睛，象陽光下的黑海，碧藍(lán)清澈。
這點(diǎn)恩賜似的微笑，如同烏云背后的陽光，云縫里露露臉又很快消逝，后面的問題開始益加尖銳。
“我什么也沒看到�！泵鎸λ谋茊�，我來來回回只有這么一句。事實(shí)上，我的確什么也沒看到，我有限的俄語修行，也只夠支持我語法正確兼發(fā)音清晰地表達(dá)這一句。
而那個富有磁性的聲音，一直在耳邊徘徊不去，“告訴警察，你什么也沒有看到，明白嗎？”
我極力想回憶起那個男人的其他特征，卻什么也想不起來，腦子里的畫面，只剩下那角棕色的風(fēng)衣。
終于被送出警局的時候，已是半夜。眼前是彭維維那張畫得無懈可擊的俏臉。
“趙玫，你丫可真夠命大的�！彼蟻硇�，雙眼的焦點(diǎn)卻不在我臉上，直盯著我的背后。
我扭頭，原來身后跟著那個身材高大的帥哥警察，難怪維維的神色，象小熊維尼看到蜂蜜，兩只圓溜溜的杏核眼，此刻瞇成了兩彎月牙兒，完全當(dāng)?shù)闷鹈难廴缃z四個字。
“小姐，你忘了護(hù)照。”這小子大概見慣了女人色迷迷的眼光，毫不在意維維的驚艷，只是聲色不動地向我伸出手。
他的手心里，攤著一本棕色的護(hù)照。
我接過護(hù)照翻了翻，隨即揣進(jìn)衣兜，草草地點(diǎn)頭致謝，拉起維維的手，“我們走�！�
她很不高興，努力想甩脫我的控制，“這么急干嗎？”
我想不理她，心里多少有點(diǎn)埋怨。如果不是為了陪她買羽絨服，我也不會下了課就趕過來，然后碰上這種倒霉事。此刻我只想快快離開警察局，可是下午的血腥場面，卻在眼前揮之不去，心頭作嘔，雙腿發(fā)軟幾乎邁不開腳步。
維維見我臉色不善，立刻乖覺地閉上嘴，伸手扶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