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是,是我先招惹的你,所以我在這些年間已經(jīng)向你道過很多次歉了�!彼焓忠稽c一點掰開陸溓寧攥著自己衣領(lǐng)的手:“你在以后的日子里可以繼續(xù)恨我。”他頓了頓:“但是五年七百二十六萬,我依然感激你的慷慨�!�
“畢竟很多人可能這一輩子都掙不了這么多錢�!�
陸溓寧仿佛被李琰這段話迎面打了一耳光,他算的這樣清楚,他在最后這樣的時候,還要跟他撇的干干凈凈。
他只是一位債主,而李琰作為被催債人,被折磨了五年。
于是他們清帳。
“滾……”陸溓寧此刻再也承受不住李琰再多說一句,他聲音嘶啞,又用力說了一遍:“滾吧!”
原本那樣實力懸殊一雙手,被李琰輕而易舉從衣領(lǐng)上扯開。
李琰不再多說,他抬腳邁出門去,陳瑜緊跟在后面。
李琰一路坐著電梯,一直走到醫(yī)院門口,看見了身子沒個正形正倚著墻站在醫(yī)院門口的齊臻。
李琰原本是想裝作沒看見直接走過去的,但是齊臻叫住了他,甚至還舉起來手:“最后一個問題。”
李琰停下來。
齊臻將手里的煙掐滅,他望著李琰問道:“如果說你從頭到尾對阿寧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那當初他父親去找你勸他回家給你三百萬的時候你為什么要拒絕?”
李琰看起來好像是思考了一會兒,然后臉上又浮現(xiàn)了那種有些勉強但是經(jīng)常習(xí)慣性出現(xiàn)在他臉上的笑容,他說:“因為陸溓寧脾氣實在是太差啦,他們是父子,如果有一天陸溓寧發(fā)現(xiàn)我做這樣的事,也一定會找我麻煩的。”
“我覺得太麻煩啦。”李琰這樣講完。
這樣太麻煩,所以去接一夜三百萬的場,賣一夜,掙一筆錢,錢貨兩清,這樣的事對與李琰來說會省事很多。
他根本不愿意跟陸溓寧有太多的情感牽扯。
當年那一晚三百萬的局的事后,陸安凌如愿以償陸溓寧終于乖乖回家,齊臻從中推波助瀾,讓陸溓寧親手把李琰碾碎,而李琰,陳瑜被救治活下來,他就贏了。
除了陸溓寧,所有人都如愿。
這其實是一個大寫的happy
ending!
如果不是此時太過于不合時宜,齊臻真的很想連拍三下手,為李琰鼓掌,再連嘆三聲牛逼。
原來這么久以來,李琰他就這樣以一副支離破碎的姿態(tài)冷眼旁觀陸溓寧這么多年。
齊臻突然說:“陸溓寧真可憐�!�
可憐?
他用這樣的詞語形容陸溓寧?李琰愣了一下,然后想起林笙,因為分手就放棄在外的學(xué)業(yè)的林笙,于是他有些理解了。
對于陸溓寧這樣的人來講,被父親逼著做不喜歡的事,喜歡的人不喜歡自己,那就便是受了這天底下最是一等一等的委屈了。
仿佛這樣的人一出生就與生老病死,窮困潦倒,貧困苦難絕緣。
于是李琰又一次善解人意,他點點頭認同道:“是,他是有點可憐。”
第83章
陸溓寧站在醫(yī)院病房的窗臺口望著李琰遠去的背影。
他一步步走向外面,身形單薄,沒有回過一次頭。
他的身影在陸溓寧的視野里逐漸越來越小,直至消失不見。
陸溓寧站在那里,一動不動,甚至凝望的姿勢都沒有改變。
他想,為何李琰連回頭看一眼都沒有,他的腳步這么不緊不慢,又堅定不移。
不該是這樣的,此刻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
此刻應(yīng)該烏云密布,此刻應(yīng)該全城停電。
在全部陰影的黑暗里,只余留下陸溓寧這里一點亮光。
這樣怕黑的李琰離開的腳步才會遲緩一些,或許會重新躲回來也說不定。
可是沒有。
陸溓寧從李琰離開的時刻一直保持著那個姿勢,哪怕日頭落下去,銀色的月光重新灑到他的身上。
恍若一尊落了層灰的雕塑。
二十二歲的陸溓寧在這樣的時刻應(yīng)該會把整間病房里的所有器材物品全都砸個稀爛才能表達他的憤怒與悲怮但是二十七歲的陸溓寧只是這樣呆站著。
李琰就在這樣春暖花開萬物復(fù)蘇的時節(jié)離開,迎接他的新生,他的充滿光明自由陽光的新生活,獨留下陸溓寧陷入永遠的冰冷的寒冬。
不會有哪一年的春天會比今日的寒冷。
他站在這窗口,像是站在世界的風(fēng)口。
直到凌晨時分,天邊晨光熹微。
陸溓寧才動了動僵直發(fā)麻的身體,他躺回了李琰的病床,蓋上了被子。
又把被子慢慢抱住,蜷縮起身體,妄想在上面在嗅到李琰的痕跡。
他整個人都埋進被子里。
可是就像他說的,李琰沒有味道,李琰的味道就是他的味道。
于是真的就什么都沒有。
他什么都沒留下,也什么都沒帶走。
陸溓寧不愿面對的,恐懼發(fā)生的,還是終將發(fā)生。
避無可避的,從容不迫的,也要發(fā)生。哪怕真的烏云密布,全城停電,李琰可能還是要走。
于是陸溓寧轉(zhuǎn)念一想,還好李琰沒回頭。哪怕李琰只回頭看他一眼,他肯定又要舍不得,要去做回那個出爾反爾,反復(fù)無常的惡人。
醫(yī)院外的齊臻在醫(yī)院的大門口抽了一夜的煙,煙灰落了一滴,猩紅的煙火在黑暗中一明一滅。
直到他看到醫(yī)院六樓一直佇立在窗口的那個身影消失不見,他才跺了跺發(fā)麻的腳,往自己的停車處走去。
他固執(zhí)得守著陸溓寧,像小時候陸溓寧闖了禍他也要上趕著頂一半的鍋。
李琰在傍晚的五點半回到了烏景灣鎮(zhèn)。
陳瑜回了學(xué)校,走的時候給了李琰一張卡,說是一點兒零錢,李琰沒有推辭。
他走到密林深處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很暗,腳下的枯草很深,踩起來聲音有點吵。他一直強撐著不舒服的嗓子終于在此刻憋不住,他扶著一棵樹,咳嗽起來。
這副身體仿佛是連半分涼氣都受不住了,初春的天氣其實并沒有多么溫暖。
緩了大約有五六分鐘,他平復(fù)著劇烈起伏的胸膛,繼續(xù)往前走。
等到了陳埡欣墳?zāi)骨�,他慢慢蹲下來,抬手摸了摸陳埡欣那張帶著恬淡微笑的臉�?br />
他不再愿意和陳埡欣說虛偽的過得很好的假話,他咳嗽的嘶啞的嗓音說出:“我好累……,或許當初我應(yīng)該和你一起走……”他眼神悲傷,很疲憊的面容。
他吸了吸鼻子,眼睛又開始泛紅,冷風(fēng)吹過,掀起來他單薄的外套,他又用手遮住口鼻,劇烈得咳嗽了一陣,結(jié)果最后竟然嗆出一口血來,手上余留一小片血沫。
他再也支撐不住一般,跪倒下來,整個人佝僂著,背后的衣服都可以顯出他的骨頭的痕跡。
如果可以,我也不愿意用這副給另一個男人生過孩子的殘破身體死在你的面前,李琰又流下眼淚,他伸手又去碰那冰冷的墓碑,就在要觸到的時候,又猛地看見手指上的血痕,像是怕碰臟了陳埡欣,他慢慢縮回手來。
他突然覺得自己好臟,根本不配死在陳埡欣面前。
可是他就要死了,他只剩下這一個愿望。他又小聲和陳埡欣道了一次歉,希望她不要生氣,陳埡欣也向來是脾氣很好的人,應(yīng)該會原諒他。
他就睡倒在陳埡欣的墳?zāi)骨�,希望落葉埋住自己,希望十天半個月后,或者更久以后會有人發(fā)現(xiàn)自己,然后看懂他的愿望。
把他埋在陳埡欣的墳?zāi)古赃叀?br />
李琰從未有哪一刻內(nèi)心如此安寧,他漸漸的感受不到寒冷,頭腦昏沉起來,意識也不大清晰。
就在他以為他就此可以慢慢死去的時候,一束亮光突然照到了他的身上。
李琰的眼皮被光刺到,眉眼一皺,還未看清來到眼前的身影,就聽見那腳步聲越來越近,還有些急促,腳底的枯枝敗葉踩得“啪啪”響,劉慶有些氣急的聲音傳來:“喲!你這來殉情是不是晚了幾年了!”
李琰睜開眼睛,看見劉慶正咋咋�;5某邅�,一把把他從地上拽了起來,看著滿臉憔悴的李琰不滿的“嘖”了一聲。
李琰剛才睡過去的時候天色還沒完全黑下來,這時候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只有劉慶手里的手電筒發(fā)出微微的亮光。
他目光呆滯的望著那亮光,半晌兒回不過來神。
劉慶叫了兩聲他的名字,他才遲緩得應(yīng)了一聲,然后問劉慶:“你怎么在這?”
劉慶看他那呆傻的模樣,臉也泛紅,他抬手摸向李琰的額頭,嘴里罵了句:“操,這么燙,可別燒傻了�!�
劉慶就這么扯著身單力薄的李琰一路回了李琰的家。
李琰屋里實在太破,幾年沒人回來,灰都不知道疊了幾層了,水電都斷了。劉慶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罵了一聲豬腦子,然后帶李琰回自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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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要追妻了
第84章
劉慶帶著李琰回了自己家,燒開熱水,給他拿了藥吃。
煮了點稀粥李琰被他看著喝了一點兒就吐了出來,劉慶沒逼他再喝,只喂了藥讓他早早睡了。
許是身體真的不適,原本難以入眠的李琰在此刻昏昏沉沉的真的睡了過去。
劉慶似乎察覺到了什么,對李琰有點緊張,好想怕他一個不留神就真的又要不想活,拉著李琰跟以前那些朋友碰面。
李琰一開始還是很郁郁寡歡,后來半個多月過去情況好了一點。
他總不能一直住在劉慶家里,而且劉慶也已經(jīng)結(jié)過婚了,老婆也在家里,挺不方便的。
他拍著李琰的肩膀,笑呵呵的:“你這也回來了,正年輕,有什么苦大仇深的事,連命都不要了,得了,晚上別忘了過來,約了李叔他們打牌呢!”
他遞給李琰一小兜藥,然后把李琰送到家里,李琰家的電路老化,第二天才能有人來修,劉慶沒辦法,讓李琰回去再住一晚,李琰不愿意,說已經(jīng)麻煩他太多了。
最后劉慶又送來了一支蠟燭,用打火機給李琰點上了。
走的時候還不忘了提醒李琰:“保溫杯里給你灌滿了熱水了,那兜藥是你嫂子給你買的保健品,說你身子看著太瘦弱了,你可別忘了喝,浪費了她的心意�!�
李琰點點頭,露出很淡的笑容道謝。
他又被劉慶拉入了以前的生活,剛開始的一個月還沒什么真實感,感覺跟做夢似的,后來打牌喝酒烤串拉面跟一幫兄弟約了幾次。
李琰嘴里又嘗到了原來烏景灣鎮(zhèn)最老的那家拉面館熟悉的味道。
在那一刻,也不是那么不想活了。
那一年的夏天陳瑜徹底從學(xué)校畢業(yè),步入了社會,應(yīng)聘了他上大學(xué)的城市里的一家公司。
這在烏景灣鎮(zhèn)里走出大學(xué)生就已經(jīng)很是難得,而且不僅如此,還能夠在大城市里扎根生活下來,有一個穩(wěn)定的工作,有收入來源,陳父幾乎是逢人就炫耀,說下一個目標就是讓小瑜在那城市里找一位當?shù)氐腶lpha。
李琰那天在家里煮清水面,盛出來吃了小半碗,過了二十分鐘又倒了杯水,把劉慶那時候送來的那兜子稱是保健品的藥拿出來,按照貼上去的紙上面寫的,每小瓶倒出來幾粒。
上面貼的包裝被他撕開一個角,看見下面還有一層,仔細看了又細心貼蓋回去了。
李琰喝了口水,把那些藥送灌下去。
中午陳家大擺宴席,陳瑜這次回來沒少給陳父添置東西。
陳瑜也給李琰買了,李琰的屋太小,被那幾箱牛奶,水果之類的占了半個屋去。
到了傍晚,日頭下去,陳瑜從陳家出來,看見李琰蹲在自家院子里拿著小棍在戳著什么。
他走近了,看見李琰在戳他地里種的小青菜上的一條蟲,那片青菜葉上已經(jīng)被啃出了一個圓圓的孔洞。
陳瑜走過去在李琰的旁邊蹲下來,視線跟他一起落在菜地里。
問他:“中午叫你去吃飯怎么不去呢?”
李琰回答:“不太想去,胃里有些不舒服,你們吃得開心就行,聽說你大舅舅他們家也來了?”
陳瑜語氣有些不耐煩:“可不是,帶了一群小孩來,差點兒把屋頂給掀了去。”他轉(zhuǎn)而又問李琰:“秦六爺那邊不是說你要是想回去工作還可以回去嗎,你這天天在家里閑著沒事可以去啊,別這么…”陳瑜斟酌了一下措辭:“別這么提不起干勁啊�!�
他看著李琰那副樣子,風(fēng)吹就能倒的身體,咬牙切齒的:“都怪那個混蛋,把你害得這么慘�!标愯ぴ秸f越是氣憤:“他是變態(tài)嗎!?你知不知道我上學(xué)那陣他竟然還找人跟著我!”他說出來也覺得自己嗓音有些高,又安撫一樣的語氣說:“不過現(xiàn)在都好了,小琰哥,你不能老是活在過去的陰影里,你應(yīng)該走出來……”
“別說他的壞話!”李琰突然打斷了陳瑜。
陳瑜愣了一下,以為自己聽錯了,不大敢相信的模樣:“你說什么?”
李琰猛地一下站了起來,手里小棍也扔到了地下,他又無比清晰的重復(fù)一遍:“我說陳家的房子都是花的他的錢蓋的,你不要說他的壞話!”
他這么說完,直接進了屋。
陳瑜在門口愣住,過了半晌兒才也叫了一聲:“你有病吧!你被他折磨瘋了吧!你現(xiàn)在是在替他說話嗎!”
回答陳瑜的是一聲關(guān)門聲。
五年后。
陸澤睿在學(xué)習(xí)里的課間很神秘的小聲跟自己旁邊的吳旭說悄悄話。
“我找到我母親了�!�
吳旭顯然很是覺得這是一個很重大的發(fā)現(xiàn),他喊了一聲:“真的嗎�。俊币狸憹深5募议L從來沒有見過,大家只知道他爸爸是個大老板,很厲害,但是沒有人見過他的媽媽。
學(xué)校里的家�;踊顒铀募议L也總是缺席。
每天放學(xué)只有一輛黑色的車來接他,沒有任何人見到過他的父母。
不過陸澤睿很兇,上次有人說他根本沒人疼,說他爸爸講其實陸澤睿的爸爸也不喜歡他,把他丟給爺爺養(yǎng)了,他知道了以后過去把人家揍了一頓,打得那位同學(xué)嗷嗷哭,他還騎在人家身上往人家臉上砸拳頭,最后老師來了才把他拉開的。
從那以后就沒有人敢惹陸澤睿了。
陸澤睿太兇太皮,別的小朋友不怎么愿意接近他,吳旭是少數(shù)的愿意跟陸澤睿一起玩的。
陸澤睿此時從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來一張照片,在桌子下面展示給吳旭看。
一個深色皮膚的男青年,坐在敞篷的運羊的大車上,懷里抱著一只小羊羔在笑。
笑容很溫柔,眼里泛光。
但是這個男青年看起來不太像是一位omega,吳旭他們已經(jīng)知道怎樣辨認性別,于是他又很快嘴的說道:“會不會搞錯了,他看起來不像omega哎�!�
陸澤睿小臉上的表情一下就沉下來了,他說:“可是這是我從我爸爸書房里偷出來的,在那柜子里,放得很嚴密,壓在最底層�!�
他爸爸看起來可不像是會隨隨便便珍藏陌生人照片的人,這一定是對他很重要的人。
陸澤睿再一次確定了:“他不是beta,他是omega。”
這樣小的孩子很難承認自己的錯誤,吳旭也是,為了證明自己是對的,他說:“你不信可以去問老師,她教過我們,她說的肯定是對的!”
“問就問!”陸澤睿站起身來,邁開腿跑到剛進來的老師面前,把那張照片舉起來,老師伸手去接,結(jié)果陸澤睿沒松手,老師明白過來這是只想讓她看。
“怎么了?”老師蹲下來身子問他。
老師的視線落在陸澤睿手里的照片上,照片上是一位黑發(fā)的帶著溫暖笑意的男青年。
“他是beta還是omega?”陸澤睿問道。
老師很仔細地端詳了一番:“從外形上看很有可能是beta呢。”
陸澤睿那天下午心情也很不好,放學(xué)回來以后把昨天在客廳堆好的積木小城堡一腳一腳踹倒了。
明明他昨天還很是為自己搭建出來的城堡驕傲。
陸安凌瞥他一眼,也沒去管他,把手里的熱茶放到旁邊,跟陸澤睿說:“你父親說晚上回來接你�!�
“不回去!”陸澤�!暗诺诺拧迸苌蠘恰�
吃完飯的時候,陸溓寧打電話說要接他回去,陸安凌說:“他說不想回去,讓他多在這兒住幾天吧,你工作這么忙,顧得上他?”
陸溓寧沉默了一下,最后說了:“好�!�
陸澤睿晚上睡覺的時候,半躺在被窩里,管家進來給他送杯水果汁。
突然瞥見陸澤睿手里正攥著的東西,他看起來正要撕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