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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陸晚星遠遠看見他的車,第一感覺是他在某些方面算個挺長情的人。

    那輛庫里南被從臨市帶回海城,后來在陸家的院子里撞成個破爛,等配件前前后后修了兩個月,換別人早丟開手了,沈和微現(xiàn)在還開著。

    陸晚星說自己吃過飯了,又只打算說說話,沈和微幫陸晚星拉開的是后座的門,但陸晚星猶豫過后,自己上了副駕。

    沈和微跟著上了駕駛座。

    看他要點火,陸晚星趕緊說:“我馬上還得上去,今天晚上只有我陪著,哪都不走�!�

    “那你上前面……”

    沈和微話說了一半,看陸晚星扭頭看外面,原本膩白的耳朵發(fā)紅,往下的脖頸似乎也微微發(fā)紅,自己往后一看,不合適的畫面也入了腦。

    這車原本是給陸晚星買的,當(dāng)時陸晚星還沒拿駕照,開不了,那時候陸晚星笨,不想沈和微教他開車怎么會讓他上后座,被騙著狠狠欺負了一遍,還美其名曰賀車。

    雖然車就停在自己家的車庫里,里里外外幾道門,真要不講道理地去比,私密性比臥室高,但陸晚星還是緊張得跟什么似的,信息素不要錢一樣得往外冒,又敏感得過分,沈和微動一下都費勁,也爽得上頭,差點兒就弄壞了陸晚星。

    那之后的好幾個月,沈和微自己看見這輛車,都呼吸紊亂。

    沈和微叫了聲陸晚星,看他轉(zhuǎn)回來,表情很正常,又懷疑是自己思想齷齪。

    陸晚星沒什么說的,沈和微說的倒是不少,盤問了陸晚星哪天回來的,跟誰一起,最近住在哪,工作怎么安排,陪床怎么輪流的,有沒有另外花錢雇陪護,事無巨細。

    問完了陸晚星,又介紹自己的無趣生活,陸晚星看了眼時間,頓了頓,還是把他打斷:“我得回去了�!�

    沈和微利索地止住話頭,又與陸晚星一道下了車。

    開車送到樓下得立刻走,步行可以多三分鐘。

    但再磨蹭,住院部都在眼睛能看得著的地方,陸晚星要進去了,沈和微克制了許多,沒再拉他的手,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著說:“你不同意我上去,我也沒辦法,但你得答應(yīng)我,要是……要是不好了,你得給我打電話,行么?”

    陸晚星垂著眼,睫毛忽閃了兩下,沈和微壓低聲音:“行么?”

    “嗯。”

    “要好好休息,該你回去睡就回去睡,你自己的身體也沒有多好。”說著說著,沈和微忍不住焦慮起來,“咱們的房子……我一直住著,東西都全,密碼你也知道,我不去了,明天開始,你回那兒休息,好不好?住酒店哪能……”

    “不用。你不要管這些,我自己知道�!标懲硇峭肆藘刹剑痛蛩闼⒖ㄟM門,“回去吧�!�

    陸晚星上了樓,從走廊盡頭的窗戶往下看。

    沈和微也正好仰頭,他下意識躲了一下,又想到樓層高,窗戶小,還隔著防護欄,沈和微什么都看不到,又站過去。

    記這回看見沈和微走了,腳步?jīng)]比送他回來時快多少,也不是陸晚星印象中常見的意氣風(fēng)發(fā)的樣子。

    他轉(zhuǎn)過身,背靠在墻上。

    沈和微過來,他確實沒什么話要說,但他也沒覺得自己非要說什么。

    他跟外婆沒有什么感情,這種時候來陪著,是代丁凡惠盡基本的心,心中只有面對生老病死的正常傷感。

    但人待在醫(yī)院里,就少有不堵心的事,總能聽到哭聲,吵聲,和病痛的呻吟聲。

    陸晚星長時間待在一層樓,一間房里,情緒是很長時間以來都少有的壓抑。

    他下意識感覺,在這種時候,看一眼沈和微,只要不想他做的那些事,還是可以放松點的。

    第31章

    晚星

    陸晚星的外婆又在加護病房撐了兩天,第三天上午,她的一對兒女來了以后,在他們的陪伴下,平靜地結(jié)束了呼吸。

    比陸晚星還小一歲多的舅舅和小姨趴在床邊大哭,小姨帶著的小孩不懂發(fā)生了什么,也跟著哭。

    過了半個多小時,其他親戚們也都陸陸續(xù)續(xù)地來了。

    陸晚星的外婆算是喜喪,除了子女,旁人大多能夠坦然接受,多在討論后續(xù)的火化和下葬事宜。

    陸晚星靜悄悄退到門邊,偶爾有人進出,路過時向他投來目光,他點點頭算是個不逃避的回應(yīng)。

    遺體不會在醫(yī)院停留多久,一群親戚也很快被護士遣散。

    陸晚星在繳費的窗口碰上一同走過來的舅舅跟小姨,把手里的一疊發(fā)票遞過去。

    “錢交完了?”

    陸晚星“嗯”了聲,說:“只有今天的輸液費,沒多少。”

    外婆住院的這段時間,陸晚星一直只出人,沒機會出錢,那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最終沒說什么,接過了發(fā)票連同病歷等一沓東西。

    他外婆跟外公葬在了一起,出殯那天,沈和微一大早就到了,穿了一身黑,一直跟在陸晚星身邊。

    他這一次比外公去世時在葬禮上待得久,被舅舅跟小姨介紹給前來吊唁的親朋好友,講他陪完了外婆的最后一程。

    這個時候,即使看到陸晚星,也沒多少人還會再提起丁凡惠的過去種種。

    常說人死燈滅,生丁凡惠的人都死完了,除了陸晚星,這世上基本就沒有她的牽掛了。

    除了陸晚星,也沒人會再牽掛她。

    冷不丁提起來,最多感嘆一句,命運弄人。

    陸晚星覺得這樣挺好的,干干凈凈,如果真有鬼神和來世,他希望丁凡惠能好好地為自己活一次。

    自從懂事之后,接受著丁凡惠的愛,陸晚星幾乎沒有一天是完全心安理得過去的。

    他知道自己給丁凡惠帶去的是什么,雖然他因為怕丁凡惠傷心,所以不曾認認真真地蓋棺定論,但他確實一直都把自己看成是丁凡惠的厄運。

    直到他有了那個跟沈和微的孩子。

    陸晚星沒期待過的,甚至是在完全錯誤的時間到來的孩子,他在短短的幾天里,產(chǎn)生了濃烈的無法割舍的感情。

    陸晚星意識到,即便理智上明白所有的道理,他仍不會愿意那個孩子把他的不幸歸到自己的身上。

    假如他能出生,陸晚星唯一的,所有的希望,是無論如何,他能快樂地,無憂無慮地長大。

    醫(yī)生說孩子已經(jīng)不在了的那天,陸晚星沒有多少驚訝,同時感覺到放松。

    但是,這與他不能自控的心碎并不矛盾。

    坐在衛(wèi)生間的地上被沈和微抱在懷里崩潰大哭時,有一瞬間,他突然又想,原來丁凡惠沒有騙他。

    她真把他當(dāng)成是一件完完全全的好事,丁凡惠的不幸是陸澤榮帶來的,而陸晚星,單純是她最珍愛記的寶貝。

    本來,他二十多年的生活中,收到過的唯一不感到愧疚的感情是來自沈和微。

    那時他們互相付出,熱烈地相愛。

    與沈和微分開的這段時間,陸晚星又慢慢醒悟,丁凡惠愛他,不是為了讓他背負著沉重的枷鎖去生活。

    丁凡惠沒有要他代替自己去繼續(xù)畫畫,更沒有要他在一開始閉著眼盲目地去愛曾給過她善意的人。

    他做的一切,是否庸人自擾,太過偏執(zhí)?

    “要下雨了�!�

    追悼結(jié)束,送走最后一位親戚,陸晚星也跟他的舅舅小姨分開。

    走出殯儀館,沈和微捏了捏陸晚星的手:“先帶你去吃飯,好不好?”

    陸晚星點點頭,沈和微不放開他的手,緊緊握著,帶在身邊。

    司機提前在路邊等著,沈和微示意他不用下來,自己給陸晚星開了車門,手護在陸晚星頭頂,然后跟著彎腰上車。

    今天的天氣陰沉,半上午的時間,還滴答過一場秋雨,仿佛應(yīng)和丁家人悼念的情緒。

    沈和微本來不太高興,但打早晨五點鐘見第一面起,陸晚星就看著郁郁寡歡,沒找到機會問他不是說好人沒了就給自己打電話,為什么不打,只知道一直跟在他身邊。

    好在陸晚星沒讓他露個面就走,偶爾有親戚主動問,也默認了他的身份。

    是陸晚星的alpha。

    不管陸晚星是沒聽到,還是沒心情認真解釋這些一團亂麻也解釋不清楚的事,總之沈和微的心情沖破了烏云,陽光燦爛。

    陸晚星后面的工作安排很密集,助理已經(jīng)到了海城。

    本來早上就要到殯儀館找陸晚星,但沈和微也在,陸晚星不是怕被人知道他們的關(guān)系,只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足夠心累,覺得沒有多余的心力再去解釋和安撫。

    畢竟沈和微跟沈文華作為買家都跟陸晚星的團隊接觸過。

    想也知道,這不是一句“其實他是我沒離婚的alpha”能結(jié)束的話題。

    約好晚上在海城的飛機場碰面,助理發(fā)了兩遍航班信息,提醒他千萬別誤機。

    陸晚星把手抽走,低著頭回消息,沈和微掌心向上,放在身側(cè)等他回完,半晌,他還是拿著手機在看。

    沈和微轉(zhuǎn)頭看一眼,剛好看到陸晚星的助理發(fā)來那句:“這不正常,我想來想去,你是不是在海城有了別的小妖精?”

    陸晚星沒來得及回復(fù),第二條緊跟著又來。

    助理:

    陸晚星:

    助理:

    助理:

    陸晚星摁了下電源鍵,屏幕暗下去,轉(zhuǎn)頭對上沈和微的視線:“偷看別人聊天好沒禮貌�!�

    沈和微道:“前夫是什么意思�!�

    陸晚星轉(zhuǎn)開臉:“字面意思�!�

    “不會是我吧�!�

    陸晚星都忍不住笑了:“你情愿是別人?”

    沈和微一臉菜色:“你怎么跟別人說我的?”

    陸晚星不回答,好整以暇地看著前面。

    沈和微準備帶他記去的那個餐廳的必經(jīng)路段常常堵車,一個廣場五分鐘都沒走完。

    在無聊中,陸晚星思緒天馬行空,開始懷疑人過了三十歲真還能繼續(xù)發(fā)育嗎的問題。

    沈和微坐在他旁邊,身高腿長以前就是這樣,但余光掃一眼,他西裝下鼓鼓囊囊的胸膛,再想想肢體接觸時稍微碰一下就能感覺到硬邦邦的手臂,好像可以一巴掌拍死兩個陸晚星。

    此時只因為有一點憋屈和郁悶,存在感就強得更加無法忽略。

    陸晚星斜睨他一眼,沈和微沒忍住,鐵青著臉又問一遍:“你到底怎么跟別人說我的?”

    陸晚星道:“前夫�!�

    沈和微雖然早就看到了,但陸晚星還是能看得出來,他好像真被這個玩笑般的詞氣得不輕。

    他沖陸晚星的方向靠近,陸晚星收了玩笑的表情,猛地退了一下,被沈和微的手牢牢護住后腦勺,才沒跟窗玻璃親密接觸。

    兩人挨得近,陸晚星準備好了,要是沈和微敢親他,就施展斷子絕孫防身腿。

    好在沈和微只是咬牙切齒地盯著他的嘴唇看了好一會兒,最終沒有吻下去,只抬起半握的左手,把手背送到他眼前:“是你摘了戒指,可我還戴著,憑什么說我是前夫?”

    陸晚星道:“你在我心里就是前夫。不同意離婚就算了,別人心里想的事,這個你也管得著么�!�

    陸晚星身邊的人都當(dāng)他是離異單身,長得又不算丑,那不就意味著,誰都可以正大光明地追求他?

    沈和微早就知道不會沒人喜歡陸晚星,但他沒去想的是陸晚星在別人眼中,到底是個什么樣的感情狀態(tài)。

    他總還把自己的存在感默認得很強烈,沒想到一直就只是個“前夫”。

    打騷擾電話的前夫,報備行程的前夫,沒資格買他畫的前夫。

    但等到他冷著臉才堅持把陸晚星送到機場以后,面對陸晚星助理完全放空似的的茫然,沈和微才發(fā)現(xiàn),真實的情況是,好像根本沒人知道他的存在。

    打騷擾電話、報備行程、狂發(fā)朋友圈是他跟陸晚星的私事,但之前在典依島上,陸晚星的團隊,竟然是真的單純當(dāng)他是一個買家。

    他還不知道,陸晚星的單身人設(shè)上癮到了這種地步。

    陸晚星薄薄的眼皮,紅紅的嘴唇,和兩個圓圓的眼睛,全都不再可愛,看在沈和微眼里,滿臉寫著的,都是可恨。

    助理站在一邊,低著頭拿手機值機,實際豎著耳朵,在認真聽陸晚星與沈和微打官司。

    剛上飛機,陸晚星就戴起眼罩。

    他最近都沒好好睡過,昨晚更是一眼未閉。

    強撐了一天下來,此時靠在座椅上,都好似一張?zhí)禊Z絨大床,眼皮千斤重般往下耷拉。

    助理在廣播提醒關(guān)閉手機之前,爭分奪秒給喬青發(fā)了一串消息,等到下飛機,果然收到了消息轟炸。

    陸晚星總掛在嘴邊的前夫,竟是圈里有名的人民幣玩家,之前在典依島碰見,都成了那種局面,陸晚星還裝得沒事人一樣。

    助理道:

    喬青道:

    助理思索片刻后,道:

    喬青:

    助理:

    助理:

    他看了眼下了飛機后繼續(xù)在擺渡車上睡著的陸晚星,壓低聲音給喬青發(fā)語音:“你不知道,在機場要走的時候那個男的怎么看他,不像離婚一年多,倒像新婚小別!”

    說到這兒,兩人都無語。

    再想想陸晚星若無其事提“我前夫喜歡”,“前夫用過”,“前夫也有”,“前夫會做”的樣子,以前以為,是恨得深記得牢,現(xiàn)在一下變了味,怎么感覺像是念念不忘。

    助理又看了眼陸晚星,這陣子確實累壞了,再加皮膚白,眼下的青色更明顯,好像又瘦了點,公平點說,雖然渾身的疲憊不影響他好看,話也不算太多,但常常張嘴能把人氣死也是真的。

    在機場時,那男的就快被陸晚星氣死了。

    肩寬腿長的一個大個子,在陸晚星面前好險要露出委屈來。

    就這樣,還恨不得馬上變異出一雙翅膀跟著飛走,助理心想:我說別太愛了,前夫哥。

    第32章

    晚星

    商業(yè)聯(lián)姻后分居,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這兩年陸晚星聲名漸起,沈和微一個人過,也不算什么秘密。

    真正引起旁人注意的,是沈家退出了大多數(shù)與陸家的合作。

    餅太大,沈和微退出以后,陸澤榮一個人吃不下,他再想辦法弄回到自己的手上。

    沈和微故技重施了幾次,本來順利的項目突然這么搞,既然不顧情面了,陸澤榮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人,陸家受到損失是一定的,沈和微自己也沒好過到哪里去。

    這事兒一開始在海城算樁新鮮事,但再新鮮都有過去的時候,到現(xiàn)在,沈家已經(jīng)與陸家完全在商業(yè)上解了綁,看在別人眼里,共贏不成,簡直成了死敵。

    沈文華再出去吃喝玩樂,就免不了有人把心思動到沈和微的身上。

    “林家的小兒子,你知道吧?小時候咱們還常見。聽說最近是剛畢業(yè)回國,前兩天跟他爸逛商場,碰見了,我們就一起吃了頓飯,看著真挺標致的孩子,人又和氣,沒有嬌慣的毛病,但腦子也活泛,知冷知熱的。”

    沈文華笑著說:“那是挺好的,我就喜歡知冷知熱的孩子,可惜我家那個別說貼心,十天半個月連面都見不著�!�

    他朋友試探道:“那不還是單身漢的做法么?風(fēng)箏得有線牽著,我說和微也不算小……虛歲今年三十了吧?你就沒想著抱孫子?”

    沈文華端起果汁,拿吸管攪了攪,往里放了片薄荷葉子,道:“虛歲二十九。你說我怎么不想呢?”

    朋友道:“那我來安排嘛,剛開始不熟悉,就當(dāng)交個朋友,后面的事隨他們年輕人去交往�!�

    沈文華道:“什么意思?”

    朋友見他認真,猶豫道:“我是想給和微介紹……”

    “哎呀。”沈文華看著是吃了一驚,嗔怪道,“說什么呢?他都結(jié)婚好幾年了,陸家的陸晚星,說起來,好像還沒有林家的小兒子年紀大,你不知道?”

    “那不是……不是說……”

    “誰說什么了?”

    “沒有,沒說什么�!迸笥延樣樀�,“我糊涂了,當(dāng)時婚禮沒怎么大辦,又不常見他,我給忘了�!�

    “也是,兩個人都太忙,所以和微總還是飛來飛去,聚少離多。不過年輕人嘛,有點自己的事做,還是蠻好的�!鄙蛭娜A說,“他媽媽那時候畫畫就厲害,年紀輕輕,就靠自己進了大公司。我們晚星隨她比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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