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我?guī)湍恪!鄙蛐蛑迣l(fā)帶系好,徹底剝奪宋南姝的視線。
她緊緊抓著沈序洲的手,汗?jié)n都留在了沈序洲的手套上。
黑暗中,她聽到沈序洲關(guān)了門,緊張的呼吸都變得錯(cuò)亂。
當(dāng)沈序洲雙手扣住她肩膀時(shí),宋南姝身體緊繃成一條直線。
她幾乎是被沈序洲推進(jìn)了內(nèi)室。
立在冒著熱氣的浴桶旁,沈序洲摘下了將修長手指包裹嚴(yán)實(shí)的鹿皮手套,隨手將臉上的面具丟在長桌上。
幽暗光線中,那張……屬于宋書硯的臉,正面對著宋南姝,可強(qiáng)勢又充滿瘋狂覬覦的眼神,又與那個(gè)宋南姝記憶中的宋書硯天差地別。
以完全不掩藏的對宋南姝貪婪情緒的姿態(tài),站在宋南姝的面前,這是他第一次……
他太了解他的阿姐,比宋南姝以為的更加了解。
所以,在看到宋南姝因?yàn)榫o張,輕輕吞咽唾液時(shí),他忍不住握住了宋南姝的雙手手腕,帶著她的手覆在了他臉上。
這是他以宋書硯身份一直想做,卻從未做過的事。
宋南姝指尖被他臉上的溫度燙得瑟縮了一下,輕微顫抖著:“指揮使,你……喝酒了?”
面具從他臉上挪開后,那股子酒味就越發(fā)明顯。
“不喜歡酒味?”他低聲詢問,側(cè)頭用臉在她掌心中蹭了蹭,“你可以撫摸我的臉,我沒有你想象中那么丑。”
他心底滋生出某種扭曲且隱秘的愉悅和刺激來。
宋南姝以阿姐的身份無數(shù)次輕撫過他的眉眼。
不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她會(huì)不會(huì)摸出這便是她弟弟的眉眼,會(huì)不會(huì)一下便認(rèn)出他。
黑暗中,宋南姝濕漉漉的指尖輕輕劃過男人高闊的眉弓,挺拔的鼻梁……
宋書硯呼吸沉重,極力克制著,垂眸睨視宋南姝的臉,長而細(xì)密的眼睫之下,是最真實(shí)的對宋南姝的欲望。
他甚至渴盼著宋南姝手指撫上他的唇,摸到他被她咬破的傷口,繼而憤怒摘下發(fā)帶……露出驚恐而震驚的表情。
宋南姝的手指下移,宋書硯心跳加快了幾分,甚至有意識地微微抬起下顎,引導(dǎo)著宋南姝的手指落在他的唇上……
“砰——”
狂風(fēng)突然猛地將窗欞撞開,廊廡下的金鈴嘩啦啦響成一片。
宋南姝受驚后退一步,撞上背后的冒著熱氣的浴桶。
驚雷突然炸響。
宋書硯煩躁回頭,踱步至窗前,閃電撕破黑沉沉的天際,慘白的電光照亮那張棱角分明的陰沉俊臉。
他扣住兩扇窗,用力將窗戶關(guān)上。
屋內(nèi)本就幽暗的燭火,也被剛才那陣狂風(fēng)撲滅。
剛才還隱約能從發(fā)帶邊緣透進(jìn)來的一縷光線也消失不見,宋南姝扶著浴桶邊緣的手抖得更厲害。
不等宋南姝反應(yīng)過來,她后頸被一只大手扣住,滾燙帶著酒氣的唇就覆了上來。
宋南姝強(qiáng)忍著抵抗的沖動(dòng),用力扣住浴桶,全身僵硬得像緊繃到極致的弓弦。
不知是從未有過親吻經(jīng)驗(yàn),或是……與她有過親密行徑的只有宋書硯。
這一刻承受著如此強(qiáng)勢直白的索取式親吻,她竟想起宋書硯來。
這種感覺讓她打從心底里的厭惡自己,她猛然用力將沈序洲推開。
黑暗的屋內(nèi),是彼此急促沉重的呼吸聲。
驚雷再次炸響。
宋南姝大腦清醒一瞬,她扶著浴桶艱難開口:“對不住沈指揮使,我只是……我只是……有些不舒服�!�
“與我親吻便不舒服?心理上的,還是身體上的?”
男人的聲音落在宋南姝的耳中,緩慢而戲謔。
“不是,是我的問題!”
是她居然在這種時(shí)候想到了宋書硯。
她無法接受,覺得自己……很讓人厭惡。
宋書硯望著雙唇被他吻到通紅,面色卻煞白的宋南姝,后退兩步倚在長桌上,拿起自己的面具把玩著。
“既然這么勉強(qiáng),不如再想想,還來得及……”
“沈指揮使,你要我與你成親,與你坐在一條船上,只是因?yàn)閾?dān)心那封信的秘密被透露出去�!彼文湘髦獱幦【褪墙妻q,可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婚書只要畫押送去官府,我們就已經(jīng)在一條船上了!我們……能不能成親后再……”
“宋姑娘,長街一見傾心,我不是隨口一說,宋姑娘雖說不是傾國傾城,但絕對稱得上是世上難尋的美貌清麗,美人關(guān)難過……沈某人身為男子,也不能免俗。所以……盡管對我來說,拿捏住定魂丹更為穩(wěn)妥,可也愿意為了美人,退一步!”
宋南姝明白了,她調(diào)整了呼吸,不再抱有僥幸。
“沈指揮使……”
“嗯?”他應(yīng)聲。
宋南姝松開緊緊扶住的浴桶,伸出手,在黑暗中摸索著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挪步。
閃電劃破黑夜。
隔著發(fā)帶,宋南姝能隱約看到靠立在窗口那人的剪影。
看著宋南姝瑩白如玉的手朝他方向伸來,宋書硯伸手握住……
找到方向,她反握男人的手,上前一手攀上他寬闊的肩膀,踮起腳尖。
還未吻上去,就聽男人問:“為了宋書硯可以連自己的奉獻(xiàn),我倒是很好奇,宋書硯與你并無血緣關(guān)系,為何你把宋書硯看得比你還重要?難不成……宋姑娘對宋公子,有了什么超乎親情的感情,才會(huì)這么排斥與旁人親密……”
宋南姝扣住他肩膀的手收緊,干脆利落打斷了沈序洲的話:“沒有!沈指揮使這樣揣測,實(shí)在是玷污了我和阿硯之間的姐弟情!”
第109章
他嗤笑:“又無血緣關(guān)系,稱得上玷污?”
聽到這話,宋南姝脊背繃直:“雖然我們沒有血緣關(guān)系,可在我心里,阿硯……就是我的親弟弟,為了他我能豁出去一切!更別說……這一次是關(guān)乎了阿硯的性命!沈指揮使,我真的很感激你愿意把定魂丹給我,讓我救我的弟弟!所以……我沒有絲毫不情愿,我只是從未經(jīng)歷過,希望沈指揮使不要介懷……”
因?yàn)閺奈唇?jīng)歷,所以很緊張。
盡管在來之前,宋南姝有心理準(zhǔn)備。
她甚至覺得這樣很好,能掐斷宋書硯那不切實(shí)際的妄念。
她認(rèn)為,只要宋書硯知道她和沈指揮使做了真正的夫妻,只要宋書硯看到她胳膊上消失的守宮砂,就一定會(huì)放下。
一定會(huì)……正常起來。
宋書硯眼看著覆在宋南姝雙眸上的發(fā)帶被她淚水濕濡,他瞳仁越發(fā)深沉。
他是真的討厭極了,弟弟這兩個(gè)字從她口中說出來。
“男女歡好講究你情我愿,宋姑娘這么緊張……我怎么盡興?”宋書硯雙目一瞬不瞬凝視著宋南姝,“定魂丹,我可以給你!只希望宋姑娘別讓我等太久……”
宋南姝因詫異紅唇微張。
宋書硯凝視著她的唇,抬起她的下顎,頭低了一寸,卻又克制住,只是拇指摩挲她的唇角:“我讓人送你回去�!�
宋南姝察覺面前的人將一個(gè)荷包塞進(jìn)她掌心中,還未來得及反應(yīng),面前人便已離開……
她雙手摸著荷包,里面……應(yīng)該就是定魂丹!
宋南姝心跳陡然快了起來,真的這么簡單就拿到手了?
聽到腳步上樓的聲音,宋南姝摘下蒙著眼睛的發(fā)帶:“沈指揮使?”
沒等到沈序洲的回答,沈府的管事反倒走到門口,輕聲對宋南姝道:“宋姑娘,老奴送您出府吧�!�
外間廊廡上的金鈴隨著狂風(fēng)凌亂作響,眼瞧著就要下雷雨。
雷電破空,轟隆聲越發(fā)大。
宋南姝借著電光,朝木制樓梯的方向看了眼。
道謝的話壓在喉嚨里,她終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跟管事一同離開。
宋書硯就站在二樓敞開的窗欞前,他注視著跨出小院隨管事越走越遠(yuǎn)的宋南姝,薄唇抿成一條直線。
他一直告誡自己,不到迫不得已不能用沈序洲的身份來愛她。
因?yàn)樯蛐蛑薜纳磉吺俏kU(xiǎn)的,沈序洲的仇人太多。
他想要的,是以宋書硯的身份來愛她,和她生兒育女。
當(dāng)然,如果她不要宋書硯,他也不介意用沈序洲的身份來愛她!
但,他心中總是存著一分僥幸,總覺得宋南姝的心里是有宋書硯的。
所以,他還是愿意再給他們彼此一次機(jī)會(huì),用宋書硯的身份最后一次祈求宋南姝的愛。
如果宋南姝還是能接受宋書硯,那他別怪他用沈序洲的身份強(qiáng)迫她愛他。
·
宋南姝攥著手中的荷包,一路走到前廳。
迎春立刻迎上前:“姑娘,沒事吧!”
“沒事我們回去了……”宋南姝同迎春笑著道。
出了沈府正門,迎春扶著宋南姝一上馬車便問:“姑娘,沈指揮使沒有為難您吧?”
宋南姝笑著搖了搖頭:“沈指揮使是個(gè)很好的人!”
在宋南姝看來,沈序洲哪怕惡名在外,她也一直覺得他是個(gè)好人。
萍水相逢之下救她。
明明他就算拿捏著定魂丹不松口,她暫時(shí)也沒有其他任何辦法。
可沈序洲還是把定魂丹給她了。
她也沒有非要勉強(qiáng)她今日便與他行周公之禮,這怎么能不算是個(gè)好人呢?
宋府的馬車,終于還是在大雨落下來之前,到了宋府。
迎夏撐著傘,將馬車上下來的宋南姝接到宋府正門的廊檐之下,就聽宋南姝問:“阿硯呢?”
現(xiàn)在定魂丹就在她手中,為了避免之前的事情再發(fā)生,她需要立刻馬上把定魂丹喂給阿硯。
“公子出門了,不在家�!庇恼f道。
“派人去找!讓他立刻回來!”宋南姝冷著臉說完,便朝薛神醫(yī)的住處走去。
宋南姝曾答應(yīng)過薛神醫(yī),他日找到定魂丹,在宋書硯服用前一定讓她看一看。
定魂丹中有兩味藥薛神醫(yī)拿不準(zhǔn),但是只要能見到真正的定魂丹,薛神醫(yī)便能確定這兩味藥是什么。
拿到配方,薛神醫(yī)便能做出更多的定魂丹來。
宋南姝一直沒有忘記過對薛神醫(yī)的這個(gè)承諾。
因著宋書硯還沒有回來,薛神醫(yī)沒有著急打開定魂丹的蠟封,只是在燈下仔細(xì)觀察著。
“沒錯(cuò),這是真的定魂丹!”薛神醫(yī)說。
“自然,沈指揮使既然給我,就不可能用假的來糊弄我�!彼文湘f。
就算是拿到手是假的定魂丹,宋南姝也不會(huì)懷疑到沈序洲的頭上,只會(huì)懷疑安遠(yuǎn)侯送到沈序洲手中的便是假的。
薛神醫(yī)現(xiàn)在滿心都是看到真正定魂丹的喜悅,她手心里都是汗:“就等著阿硯回來,打開定魂丹,我只需要半個(gè)時(shí)辰……就能弄清楚里面所需要的草藥,和草藥的分量!若是我能有幸將這定魂丹重新做出來,師祖也能瞑目了!”
“嗯!”宋南姝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不多時(shí),迎夏冒雨跑了進(jìn)來。
她收了傘拍了拍身上的水汽,進(jìn)門行禮道:“姑娘,找到公子了!公子……在玉醉樓,請了幾次公子都不愿意回來!”
宋南姝面上的笑意沉了下來。
玉醉樓是京都最大的歌舞坊。
以前宋書硯的同窗不是沒有邀請他同去歌舞坊的,可宋書硯從去那樣的聲色場合。
他這是……在和她賭氣嗎?
“讓胡管事去,把人給我綁回來!”宋南姝道。
“這……”迎夏表情難為,“姑娘,您是知道的,玉醉樓是有背景在的,我們要去玉醉樓里綁人出來,哪怕就是自家公子怕是也不行!”
以前安伯侯家的二公子闖了禍,在玉醉樓里不肯出來,安伯侯親自帶了家仆去抓人,都沒能把人從玉醉樓帶出來。
玉醉樓的管事說,安伯侯家的二公子是玉醉樓的客人,沒有人能從玉醉樓帶走他們的客人。
宋南姝閉了閉眼……
宋書硯以為,他躲到玉醉樓,她就不能趕他離開京都了嗎?
第110章
半晌,宋南姝站起身。
“好,他不回來,我親自去找他!備車……”
“姑娘,可那地方……”迎夏欲言又止,見自家姑娘朝她看來,立刻應(yīng)聲稱是。
“薛神醫(yī)……”宋南姝轉(zhuǎn)身望著薛神醫(yī),“今日,我定要讓阿硯服下這定魂丹,您且稍等�!�
“好!”薛神醫(yī)一口應(yīng)下來。
對薛神醫(yī)來說,只要能讓她看到定魂丹,聞到定魂丹,分析出定魂丹的所含草藥,不論等多久她都愿意。
雷雨交加,狂風(fēng)大作。
可雕欄玉砌的玉醉樓內(nèi),卻是燈火輝煌,歌舞升平,紙醉金迷。
宋南姝帶著婢女、家仆跨入玉醉樓,立刻就有玉醉樓的管事迎了上來。
玉醉樓的管事把宋南姝當(dāng)成了來抓自家夫君的夫人,輕聲詢問:“不知這位夫人來尋哪位郎君?”
胡管事連忙上前,送上一錠銀子:“我們家大姑娘是來尋我家二公子的!宋書硯宋公子,在雅韻間�!�
原來是姐姐來抓自家弟弟,管事立刻就知道了宋南姝的身份:“原來是世子夫人來找宋解元!我給夫人帶路……”
宋南姝和柳云珩已經(jīng)和離的事還未傳開,玉醉樓的管事還不知此事。
宋南姝也無意解釋,跟在管事身后,朝樓上走去。
胡管事跟在宋南姝身側(cè),不放心叮囑:“姑娘,一會(huì)兒您和公子好好說話!千萬別在外面吵起來!”
雖然,胡管事知道自家公子一向聽姑娘的話。
可這次,胡管事總覺得兩人吵架吵得有些嚴(yán)重。
平日里,不論宋書硯在哪兒,只要宋南姝派人請,天大的事宋書硯都會(huì)放下回去。
可這次,宋南姝讓人來請,他們來了七八次都沒能把宋書硯請回去。
宋南姝一語不發(fā),一到雅韻間門前,不等玉醉樓管事敲門,宋南姝便一把將門推開。
金碧熒煌的雅間內(nèi),琵琶、古琴應(yīng)和交織,異族舞姬腳尖輕點(diǎn),身姿輕盈踩著節(jié)點(diǎn)旋轉(zhuǎn)。
宋書硯胸前衣襟略略敞開,背靠擺滿了佳肴的桌案席地而坐,身側(cè)金玉果盤中擺著色澤誘人的葡萄,支在屈起膝蓋上的手拎著個(gè)酒壺,一手手指在隱枕上隨著曲樂打打節(jié)拍。
聽到門被推開的聲音,他似被掃了雅興,朝宋南姝看去。
視線對上,宋書硯目光迷離,顯然喝得不少。
門被推開,舞姬們卻絲毫不受影響,曼妙的身姿踩著節(jié)點(diǎn)跳躍、舒展,美輪美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