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姜箬璃嚷嚷著不公平,撲在姜夫人的懷里,哭得不能自已,直說他們不能這么狠心拆散她和柳云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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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云珩從姜家出來,抵達(dá)神衛(wèi)軍衙署已是晌午。
今日,他原本是要去神衛(wèi)營巡查的,但碰到了趕去安遠(yuǎn)侯府見姜箬璃的姜夫人,只能作罷。
三元拎著侯府送來的食盒進(jìn)來,在柳云珩凈手之后,將筷子奉上。
剛嘗了一口,柳云珩便察覺出不對味。
不是魚不夠鮮美,只是……這不是宋南姝的手藝。
柳云珩想到昨日燈架倒塌,宋南姝被撞摔倒在地……
難不成,是南姝受傷了沒同他說?
還是,南姝因?yàn)樵缟习⒘М?dāng)眾掀她衣袖,戳穿他們成親四年未曾圓房之事,正傷心垂淚?
柳云珩頓覺食不知味,他放下筷子,吩咐三元:“你一會兒去城南周記點(diǎn)心鋪?zhàn)�,買些松子百合酥�!�
第15章
宋南姝最喜歡周記的松子百合酥。
往常柳云珩要是和宋南姝吵嘴惹她生氣,買了松子百合酥回去,就能將宋南姝哄好。
這次他想如法炮制。
傍晚,柳云珩剛拎著松子百合酥回侯府,便被侯夫人派人喚了過去。
“和離再娶你就別想了,京都人能把你的脊梁骨戳彎!”侯夫人看著自己的兒子說。
“娘,我就沒想和離!”柳云珩眉頭緊皺。
“那為何你們成親四年了,你還不肯和宋南姝圓房?”侯夫人用力握住手肘下的團(tuán)枕,“娘看得出,宋南姝心里分明就是有你的,不然她能為了你獨(dú)守空房四年嗎?”
柳云珩唇瓣緊抿,他沒法告訴母親,昨夜……他原本是要和宋南姝成為真正夫妻的。
可失蹤六年的姜箬璃,突然就回來了。
還是為了他,舍棄一切回來的。
見兒子一直不吭聲,侯夫人又問:“你說老實(shí)話,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不會和南姝和離的!”柳云珩語聲堅(jiān)定,“南姝已經(jīng)是我的妻室,我不能負(fù)了南姝!”
“那姜箬璃呢?你如何打算?你們青梅竹馬,當(dāng)年是京中人人艷羨的金童玉女,你不管了?”
柳云珩眼眶酸疼:“我會盡力彌補(bǔ)阿璃的�!�
“怎么彌補(bǔ)?今天你也看到了,阿璃為了你……連姜府和爹娘都不要了!珩兒……你不能寒了阿璃的心��!”侯夫人勸道。
姜箬璃含淚看向他的可憐模樣,再次出現(xiàn)在腦海里。
柳云珩緊緊攥著衣擺不吭聲。
“這件事不是沒有絲毫辦法,娘說了……你可以娶平妻!”侯夫人心中早有想法,見兒子難以取舍當(dāng)即便說,“雖說平妻的身份都委屈了阿璃,但只要阿璃一心要和你在一起,我們侯府和宋南姝能向姜家保證,將來等你繼承爵位,侯夫人的位置是阿璃的,姜尚書肯定會同意的!”
“姜尚書不會同意的!”
柳云珩不是沒有想過平妻之事。
且不說宋南姝絕不會答應(yīng)。
宋南姝才是姜家的親生女兒。
姜尚書絕不會同意,自己從小寵到大的養(yǎng)女,和親生女兒都入侯府,共侍一夫。
“我們都未曾上門提親,你怎么知道姜尚書不同意?”侯夫人反問。
柳云珩望著自己的母親,喉頭翻滾,避開視線,無法解釋。
“你是怕宋南姝不答應(yīng)?我告訴你這件事由不得她!”侯夫人看兒子的表情就知道猜對了,便道,“你��!真是個傻子!宋南姝之所以敢拿喬,敢用和離威脅,不就是仗著還是清白之身!你們?nèi)羰菆A房了,她敢和你提和離?和離后她一個孤女,你看她能嫁什么好人家!”
“娘你說的這是什么話!南姝不是這樣的人!”柳云珩替宋南姝辯解。
眼下這種情況,以柳云珩對宋南姝的了解,她絕不會和他圓房。
他也沒法告訴自己的母親,是他用定魂丹,威脅宋南姝不和他和離。
“你若是不想和宋南姝和離,就快刀斬亂麻,今晚就和宋南姝圓房!”侯夫人定定看著柳云珩,出主意,“等你們圓房之后,我們再去姜家提平妻之事!”
柳云珩被侯夫人說的心中煩躁不已:“娘,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南姝絕不會娶阿璃!安頓好阿璃之前,我更不會勉強(qiáng)南姝與我圓房!而且……反正姜家是絕不會答應(yīng)將阿璃嫁給我做平妻的!您就死了這條心,別再亂出主意了!”
說完,柳云珩起身同侯夫人行了一禮:“兒子還有事去找南姝商議,先告辭了�!�
“珩兒!珩兒!”
侯夫人喊了兩聲,沒把人叫住,氣得錘了一下團(tuán)枕:“這個冤孽!”
這宋南姝也是個恬不知恥,定然是她用圓房之事逼著她的兒子不許娶姜箬璃。
她一個孤女,怎么敢!
一直在屏風(fēng)后聽著動靜的劉媽媽,掀開珠簾,端著菊花茶進(jìn)來:“夫人您消消火,您是知道的,咱們世子爺是個再端方不過的君子,您剛說話太急了些,世子爺怕是接受不了�!�
“你看他那個樣子,分明就是被宋南姝算計(jì)了還舍不下宋南姝,我這是在幫他……他還給我甩臉子!”侯夫人胸口起伏著。
“夫人,圓房這件事……我們幫世子爺辦成就行,世子爺知不知道其實(shí)并不打緊�!眲寢屨f。
侯夫人聞言,轉(zhuǎn)頭瞧向劉媽媽:“這行嗎?”
劉媽媽頷首:“世子爺和少夫人本就是夫妻,圓房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氖�,只是世子和少夫人面皮薄,我們只要在少夫人和世子爺單�?dú)相處時,悄悄送些暖情助興的東西,必會成事�!�
侯夫人有些擔(dān)憂:“這萬一要是被珩兒知道了……”
劉媽媽立刻寬慰侯夫人。
“夫人!您是世子爺?shù)哪镉H,見不得世子爺左右為難,又出主意又出力的!世子爺和少夫人還能怪您不成?您這……可是為了咱們侯府的子嗣著想!世子爺和少夫人都得謝您!”
聽到這話,侯夫人身子微微后仰,靠在背后隱枕上……
是啊,她這可是為了侯府子嗣著想!
誰讓宋南姝一直不得兒子心,一直沒有能和她兒子圓房。
“到時候,少夫人懷了身子有了子嗣,等老了也能有個依靠不是!”劉媽媽又說,“而且咱們世子爺這么優(yōu)秀,子嗣肯定也是文曲星下凡,到時候再給少夫人掙個誥命回來,不得美死少夫人!”
“可那宋南姝一向狡詐……”侯夫人眉頭緊皺,“這事該怎么辦,才能辦成?”
“這事簡單,夫人您和宮中柳嬪娘娘通個氣,皇宮那地方天家威嚴(yán),不是少夫人能隨便撒野的地方!世子爺和柳嬪姐弟情深,一向不設(shè)防……”劉媽媽給侯夫人出主意。
見侯夫人眉頭舒展,劉媽媽知道侯夫人這十有八九是答應(yīng)了,心略略放了下來。
今日劉媽媽在迎秋那里套話,倒是讓迎秋給點(diǎn)了一下。
這些年,劉媽媽在侯夫人身邊久了,總是奉承侯夫人……說夫人允準(zhǔn)宋南姝管著侯府的中饋,是夫人的恩賜。
久而久之,就連劉媽媽自己都這么認(rèn)為。
第16章
可的確如迎雪所說,侯府的中饋是交到宋南姝手上,他們這些做下人的日子才好了起來。
劉媽媽作為侯府下人,自然是也想著宋南姝能繼續(xù)留在侯府執(zhí)掌中饋。
這樣他們這些下人的日子也能好過一些。
劉媽媽之所以勸侯夫人讓柳嬪幫忙,也是因?yàn)樽源蛩文湘土歧癯捎H后,安遠(yuǎn)侯府給柳嬪送的銀子都翻了好幾倍,供柳嬪在后宮打點(diǎn)。
柳嬪是劉媽媽看著長大的,一向聰明!
定然知道,若是宋南姝和柳云珩和離了,安遠(yuǎn)侯府就等于丟了財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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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云珩從侯夫人那里出來后,便去了宋南姝的碧蒼院。
他既然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宋南姝,會安頓好姜箬璃,之后和宋南姝好好過日子。
他就必須說到做到。
柳云珩跨進(jìn)碧蒼院門時,暮色已臨。
天邊最后一絲余暉尚未褪去,碧蒼院內(nèi)廊檐下的燈籠已經(jīng)亮起。
迎雪正帶著婆子們用香料驅(qū)蟲蚊,迎春立在隔扇外,命人將廊下防蚊蟲的竹簾放下。
迎秋領(lǐng)著幾個小丫頭,擠在郁郁蔥蔥的梧桐樹下,用粘桿粘樹上吵人的夏蟬。
宋南姝換了一身碧水色的衫子,外面罩著層云霧般的輕紗,坐在窗欞敞開著的臨窗軟榻上。
她單手捧著書,另一只套著白玉鐲子的細(xì)膩手臂隨意搭在窗口,如蔥白玉管似的手指無意識轉(zhuǎn)動著雙面繡雀鳥的金絲團(tuán)扇。
庭院昏昏,樹影斜斜。
余暉隨著宋南姝翻書的動作,落在她鬢邊的鑲珍珠的海棠花簪子上,又移到她眼瞼、側(cè)臉上,她那白璧肌膚透出的光澤,竟是比頭上的珍珠還要瑩潤。
院中有婢女小丫頭在笑、在鬧,宋南姝靜靜坐在軒窗處看書。
碧蒼院內(nèi)草植馥郁芬芳,陣陣撲鼻而來。
柳云珩立在院門外,那顆糾結(jié)煩躁的心,竟就這么被輕輕撫平。
迎春端著冰酥酪擱在宋南姝面前小幾上,抬頭就從敞開的窗欞內(nèi),看到了門外的柳云珩。
“世子爺!”
宋南姝聞言,擱下手中書冊,側(cè)頭朝門口瞧去。
四目相對。
柳云珩輕咳一聲,在一眾婆子婢女行禮喊人聲中,負(fù)手從門外進(jìn)來。
他隨手將松子百合酥遞給婢女,踩著青磚進(jìn)了宋南姝所在的耳房。
迎秋瞧了眼柳云珩的背影,頗為不快地撇撇嘴。
聽見窗內(nèi)宋南姝讓迎春收了書。
迎秋把手中的粘桿塞到身邊小丫頭的懷里,找了個借口說去給世子爺奉茶,也杵進(jìn)了耳房,以防這柳云珩占她們家姑娘便宜。
柳云珩在宋南姝對面坐下,認(rèn)真望著宋南姝說:“今日把阿璃送回去后,我讓人去周記買了你最喜歡的松子百合酥�!�
宋南姝頷首道謝:“多謝世子�!�
松子百合酥,其實(shí)并非宋南姝最喜歡的點(diǎn)心。
不過是,當(dāng)初柳云珩將她從山匪手中救下,顧念她名節(jié),給她買了成衣回來,又遞給她一包松子百合酥讓她墊肚子。
所以京都再見,柳云珩客氣讓宋南姝挑選點(diǎn)心。
宋南姝就挑選了包松子百合酥。
那時,柳云珩笑聲爽朗,說宋南姝和姜家四姑娘一樣,竟都喜歡松子百合酥。
她到現(xiàn)在都還記得,柳云珩提起姜箬璃時,眉目間那藏不住的歡喜和明亮。
見柳云珩望著她似有話說,宋南姝率先開口:“世子,我想知道定魂丹在哪兒�!�
柳云珩沒想到宋南姝不問他在姜家說了什么做了什么,竟然只惦記著定魂丹,心中不免有火氣。
“半月內(nèi),我定會把藥送到你手里�!�
宋南姝攥緊扇子的白玉竹節(jié)手柄,輕搖:“世子昨日與我說,這定魂丹我注定拿不到,我心中很是介意!既然我拿不到世子又何懼告訴我定魂丹在哪里,也好讓我安心�!�
柳云珩顧左右而言他。
“定魂丹的事我們一會兒再議……今日是有別的事和你商議�!绷歧衽卤凰文湘驍�,語速極快,又理所當(dāng)然道,“阿璃覺得穿越之事匪夷所思,所以今日同姜尚書和姜夫人說,她是去南方做生意去了,想讓你將江南的鋪?zhàn)幼尳o她�!�
宋南姝搖扇的動作一頓,定定望著柳云珩。
見柳云珩似被她看得略略有些心虛,宋南姝擱下扇子,端起盛著冰酥酪的瓷碗,用勺子攪了攪,問:“你也想……讓我把鋪?zhàn)咏o姜姑娘?”
立在屏風(fēng)旁的迎秋對柳云珩翻了個白眼,好大的臉!
一盒她們姑娘不愛吃的松子百合酥,就想換她們姑娘的鋪?zhàn)樱?br />
江南的鋪?zhàn)�,那可是他們姑娘手中最值錢的!
先是那個姜姑娘不要臉來要!
現(xiàn)在世子也來找姑娘為姓姜的要鋪?zhàn)樱?br />
真當(dāng)她們家姑娘是冤大頭呢!
迎春水汪汪的眼睛瞅著宋南姝,生怕自家姑娘就這么答應(yīng)了下來。
柳云珩點(diǎn)頭,煞有介事地思索了片刻開口:“嗯,我覺得阿璃說得有道理,江南的鋪?zhàn)咏o她之后,你們的生意便可就此分開,以后你賺的銀子便不用給她分利了!”
“她手中有江南的鋪?zhàn)�,便能對姜家有所交代,京都也不會傳出什么太難聽的閑言碎語。阿璃說,她還會再送給你一些方子,不過我覺得就別讓阿璃送了,還是咱們自己花銀子買下來吧!”
宋南姝不動聲色抬了抬眉。
迎秋聽到這些話都要被氣死了,一雙大大的眼睛瞪著嘴巴還在張合的柳云珩,想著世子口氣這么大,怎么也不怕風(fēng)大閃了舌頭。
鋪?zhàn)幼屗齻兗夜媚锇捉o姜箬璃。
款子也要她們家姑娘白給姜箬璃。
他自己怎么不把侯府白給姜箬璃!
“另外,之前阿璃和你合伙做生意,是不是還有六年的分紅在你這里,你算一算……翻個倍給阿璃吧!就算作咱們對阿璃的補(bǔ)償�!�
宋南姝望著柳云珩,一時間竟不知柳云珩這番話,是出于什么心態(tài),說得這么理所當(dāng)然。
難不成柳云珩以為她這個人嫁入了侯府,她所有的嫁妝,和手中所有的鋪?zhàn)樱吞旖?jīng)地義成他們安遠(yuǎn)侯府的了?
“咱們”對姜箬璃做出的補(bǔ)償……
說得如此輕巧!
第17章
宋南姝放下瓷碗,像不認(rèn)識柳云珩般看著他。
“補(bǔ)償?且不說我江南的鋪?zhàn)游丛媒媚锝o的方子,我也不認(rèn)為我欠了姜姑娘什么,竟需要用我手上最賺錢的鋪?zhàn)尤パa(bǔ)償。”
宋南姝不欠姜箬璃什么。
認(rèn)真計(jì)較起來,誰欠誰還不一定。
“你我夫妻一體!如今阿璃為了我回來,我棄她于不顧留在你身邊,我們給阿璃補(bǔ)償難道不應(yīng)該?”
柳云珩被宋南姝的聲音和眼神刺痛,也像是不相信宋南姝會這么看重那些鋪?zhàn)印?br />
“南姝……阿璃是我曾經(jīng)深愛過的人!難道,你讓我就這么對阿璃不管不顧?我已經(jīng)決定要留在你身邊,不過是要江南的鋪?zhàn)佣眩軒桶⒘A謊,也能讓阿璃不受姜家人懷疑,不受京都其他人議論,你給她有何不可?為何氣量如此��?你從前并非這樣貪財計(jì)較之人!”
宋南姝都要被柳云珩的話氣笑了,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么。
可笑不可笑!
惦記別人東西的人不貪財。
她不愿送出自己的東西,就是貪財?
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宋南姝都懷疑柳云珩是不是被姜箬璃給下降頭了!
只要是面對姜箬璃的事,柳云珩都會像變一個人!
“柳云珩,你不必如此委屈,姜姑娘為你回來,不是為我回來,你欠了姜姑娘的,但我不欠,且從頭到尾,我也都未曾阻止過你娶姜姑娘!”
宋南姝說著,看向柳云珩的眸色都冷了下來:“我揪著你不放了嗎?和離書我沒給你嗎?和離二字我說的還少嗎?”
柳云珩今日在姜家難受,回來后母親也找他麻煩,現(xiàn)在連宋南姝也不理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