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更別說,現(xiàn)在鋪?zhàn)拥囊?guī)模遠(yuǎn)比四年前的更大。
柳云珩怔愣片刻,才想起確有其事。
“我……我那時(shí)只是與你玩笑�!�
柳云珩臉色漸漸變白,“那是玩笑,做不得數(shù)�!�
“可我當(dāng)真了。”宋南姝彎唇輕笑了下,“和離書我已寫好,你畫押后送往衙門,便可給姜姑娘和姜家一個(gè)交代�!�
見她如此決絕,柳云珩極力克制著情緒。
在宋南姝準(zhǔn)備離開,與他擦肩而過時(shí),他忽然緊緊扣住她細(xì)白的皓腕,用力到手背青筋直跳。
此時(shí),他的腦海中浮現(xiàn)起與宋南姝成親那日的場景,又想到他們這四年的相濡以沫。
他更用力握住宋南姝的手腕,眼角暈開一抹紅。
“不準(zhǔn)和離!給我一個(gè)月,一個(gè)月內(nèi)我會……會安頓好阿璃�!�
宋南姝并未因這番話而心動。
她很了解柳云珩,所以很清醒。
柳云珩是個(gè)心地善良的好人,但也是個(gè)極容易心軟,又有些優(yōu)柔寡斷的人。
這些年他僅有的毅然決然,都用在了尋找姜箬璃上。
她見識過柳云珩對姜箬璃近乎偏執(zhí)的執(zhí)念。
姜箬璃是他魂?duì)繅艨M放在心尖兒上的人,是他意氣風(fēng)發(fā)少年時(shí)轟轟烈烈的悸動。
如今更是為他舍棄一切,跨越時(shí)空而歸。
她與他不過四載假夫妻,怎么比?
即便是他現(xiàn)在選擇了她,往后余生……也會一直活在對姜箬璃的愧疚中。
日子稍有不順,柳云珩就難免后悔,甚至?xí)顾?br />
宋南姝不想吃這碗夾生的飯。
她搖了搖頭:“阿硯的病一直未愈,這些年我一直在為他尋藥,若是月底還沒有消息,我便起程去南山書院看他,之后便不打算回京了�!�
京都,原本就沒有值得她留戀的人和事。
柳云珩聽宋南姝說不打算回京,內(nèi)心翻云倒海。
他呼吸粗沉,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這些年,你一直在為宋書硯尋找可解百毒的定魂丹,我知道在誰手里�!�
聞言,宋南姝瞳孔一縮。
尋找定魂丹之事,她從未告訴過任何人,包括柳云珩。
宋書硯自出生起便有體弱之癥,尋遍天下良醫(yī)皆無辦法。
直到發(fā)現(xiàn)阿硯其實(shí)是中毒,此毒卻連能妙手回春的薛神醫(yī)都束手無策。
薛神醫(yī)說,阿硯所中之毒她沒見過,這種草藥和毒蟲混雜的毒藥世間罕見。
或許唯有服用薛神醫(yī)師祖所創(chuàng)的定魂丹,方可解此毒。
據(jù)說定魂丹可解百毒,但制作法子卻沒來得及傳給薛神醫(yī),師祖便仙逝了。
薛神醫(yī)還說,服用過定魂丹之人,此生百毒不侵,體內(nèi)流淌的血液亦可解百毒。
所以若是有人服用過定魂丹,也能救阿硯的性命!
為了避免宋書硯將來服用定魂丹后被有心之人盯上,宋南姝一直打探的很小心。
哪成想,柳云珩竟然知道!
柳云珩注視著她,喉頭輕輕滾動。
“一直沒告訴你,是因?yàn)檫@定魂丹你拿不到,我不想給你希望,又讓你失望�!�
宋南姝神色復(fù)雜,對上他的視線,聲音有些急迫,“所以,定魂丹在誰手里?”
柳云珩抿了抿唇,偏過頭,語氣酸澀。
“就當(dāng)是我威脅你也好,南姝,再給我半個(gè)月,只要我安頓好阿璃,便把定魂丹給你求來。”
“如若我做不到,你再與我和離,可好?”
第4章
宋南姝垂下眼眸,不說話。
柳云珩眸色殷切,握著她的手腕遲遲沒松開,甚至沒注意到將那欺霜賽雪的皓腕給掐紅了。
“南姝……”
他的聲線溫和,卻似在催促。
宋南姝輕扯唇角,正做好決定回他,外面卻傳來一道又急又亮的尖細(xì)喊聲。
“迎雪姐姐,煩勞您和世子爺稟報(bào)一聲,姜姑娘睡夢中驚醒哭著要找世子爺,我們怎么都安撫不住。”
是柳云珩安排去照顧姜箬璃的婢女。
這聲音不小,柳云珩自是聽見了。
他面容晦澀,一點(diǎn)點(diǎn)放開宋南姝的手,朝后退去兩步,猶豫啟唇:“南姝,你……等我回來�!�
柳云珩走了。
走之前,宋南姝掀開衣袖,看向手腕上的兩道傷痕。
一道,是柳云珩方才掐的。
一道,是柳云珩為了救姜箬璃而舍棄她,留下的。
宋南姝嘴角牽起一抹輕笑,模樣淡定的整理起這幾年京都鋪?zhàn)咏簧蟻淼目傎~。
若是姜箬璃沒回來,她自然要等。
可如今姜箬璃回來了,她等他,只為了定魂丹。
定魂丹消息難得,她不想錯(cuò)過。
燭火搖曳到天明。
直到天蒙蒙亮,侯夫人身邊的劉媽媽過來,說請宋南姝過去一趟。
一夜未睡,宋南姝簡單地?fù)Q了身衣裳,然后讓婢女帶著前日候府管事剛交上來的賬本,隨劉媽媽去了榮安院。
榮安院外,宋南姝頂著太陽站了大半個(gè)時(shí)辰。
侯夫人似是有意將人晾在院內(nèi),宋南姝倒也不惱。
只是迎春耐性不夠,咬著牙跺了跺腳,語氣里滿是擔(dān)憂。
“少夫人,夫人從前就偏幫著姜姑娘,今兒個(gè)這么早叫您過來,擺明了就是刁難!”
宋南姝扯扯嘴角,“無妨,也不在乎多這一次了�!�
她既以打算和柳云珩各自安好,便不會再期待下去。
無論是否能夠和離,侯府中饋這個(gè)爛攤子,她都不管了!
右手伸進(jìn)左邊袖袋內(nèi),她摸到對牌鑰匙,目光又多了幾分堅(jiān)定。
屋內(nèi),侯夫人透過菱花窗未關(guān)好的縫隙,瞧了眼正立在院內(nèi)的宋南姝。
晨光未霽,青磚黑瓦,飛檐斗拱的古樸宅院內(nèi),高懸在廊下的燈籠燭火未熄。
宋南姝挺直脊背,立于廊廡之下,婆娑燈影映著她清麗絕倫的五官,與周身嫻靜之感呈現(xiàn)出一種無法言說的非凡之美。
可再美又有什么用?與她兒子成親這么多年,不僅拴不住她兒子的心,甚至連個(gè)孩子都沒有!
侯夫人想想就氣,劉媽媽順勢端來熱茶,討好道:“夫人,若是少夫人不愿和您一起去姜家,提平妻之事怎么辦?”
自從侯夫人知道失蹤六年的姜箬璃回來后,便徹夜難眠。
有擔(dān)憂,也有激動。
柳云珩當(dāng)初為了尋找姜箬璃,彷佛瘋魔一般。
如今不論是為了兒子的心愿,還是為了候府的香火,侯夫人覺得都應(yīng)將姜箬璃迎進(jìn)門。
想當(dāng)年,姜箬璃和柳云珩的感情轟轟烈烈,是京城中人人艷羨的金童玉女。
可正因?yàn)槿绱�,如果姜箬璃一回來,她就讓柳云珩休了宋南姝,怕是京都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自家他�?br />
侯夫人思來想去,覺得也就只有讓柳云珩娶平妻,才能令各方圓滿。
更何況,姜箬璃的父親如今已是禮部尚書。要是柳云珩能夠娶到姜箬璃,對侯夫人在深宮中的女兒來說,必定有所助益。
只是……姜箬璃是姜家的掌上明珠,讓姜箬璃做平妻到底是委屈了。
只要宋南姝能同她一起去姜家提平妻之事,又能當(dāng)著姜家人的面發(fā)誓,以姜箬璃為大。等將來云珩襲爵,侯夫人的位置是姜箬璃的,姜家必然會同意姜箬璃下嫁。
思及此,侯夫人冷冷一笑,語聲中帶著高高在上的篤定。
“她敢不愿意?論家世,論情分,她哪樣比得上姜姑娘?”
“光是成親四年后無所出,即使休了她,也是我們侯府占理。讓她做我兒的平妻,夠給她留臉了!”
劉媽媽忙不迭地點(diǎn)頭應(yīng)聲,“夫人說的是,少夫人一介孤女,離開侯府便只能流落街頭,想來少夫人也不會失了體面,非要與您為難�!�
侯夫人氣順了,輕呷了口茶水,閑閑開口:“請少夫人進(jìn)來吧�!�
不過須臾,宋南姝便帶著迎春徐徐進(jìn)入,朝她福身行了一禮。
禮數(shù)雖周全,但侯夫人就是看她不順眼。
侯夫人輕靠著椅背,重重將茶盞放在小幾上,冷聲斥責(zé)。
“姜姑娘丟了六年,回京后不回姜府,反倒在我們候府住下,你可知此事傳出去后旁人會如何議論我們侯府?”
宋南姝低頭不語。
瞧她這樣,侯夫人更加來氣,剛剛壓下去的火氣又上來了。
“你是侯府少夫人,珩兒見了舊愛,激動失智,情有可原,可你飽讀詩書,還管著中饋,你不攔著些,難道你也魔障了?”
“現(xiàn)在,整個(gè)京都的人都知道姜姑娘在我們府上過了一夜,她又和珩兒共處一室,這你讓我同姜家如何交代?”
劈頭蓋臉的訓(xùn)斥砸下來,宋南姝沒來由得想笑。
她與這位侯夫人做了四年婆媳,太清楚她的做派。
既然她這么篤定滿京城的都人知道,那這消息,必然是她讓人散播出去的。
將她叫來,只怕是另有圖謀。
宋南姝抬起臉,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您以為,應(yīng)當(dāng)如何同姜家交代?”
侯夫人沒聽出宋南姝的戲謔,語氣漸緩。
“拋開珩兒對姜姑娘死心塌地的感情不說,姜姑娘對我那可是有救命之恩的!她是姜家嫡出的掌上明珠,父親也是禮部尚書,必不能為人妾室。”
侯夫人端著架子,冷笑陣陣,“可你嫁入侯府四年,雖無其他錯(cuò)處,但卻沒有子嗣。這些年你得辛苦我都看在眼里,也想給你留一份體面�!�
宋南姝靜靜的聽著,面上沒有半分反應(yīng),也在等她的下文。
果然——
“明日,你隨我一同去姜府提親�!�
“珩兒要迎姜姑娘為平妻,你只需向姜家人保證,來日珩兒承爵,絕不與姜姑娘爭侯夫人的位置,便可兩全其美�!�
似是怕宋南姝會不答應(yīng),侯夫人接著又道:
“珩兒對你并非全無感情,若是不想珩兒恨你,就答應(yīng)這個(gè)條件。只要你同意,管家之權(quán),就還是你的�!�
第5章
候夫人軟硬兼施,威脅的意味明顯。
宋南姝卻沉默了。
侯夫人以為她怕了,心里莫名多了幾分底氣,遂擺出一副擺出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笑道:
“你是個(gè)聰明人,應(yīng)當(dāng)明白,若是有管家的實(shí)權(quán)在手,名義上的東西便是讓給姜箬璃也無妨。”
宋南姝依舊不言語。
就在侯夫人以為她會乖乖聽話時(shí),卻見宋南姝從袖袋內(nèi)拿出對牌鑰匙,又讓迎春奉上賬冊,輕輕擱在前面的小幾上。
侯夫人瞬間愣住,“你這是什么意思?”
宋南姝微微一笑,“與世子和離�!�
“你再說一遍?!”
侯夫人臉色驟變,看都不看賬冊和對牌鑰匙一眼,心頭猛跳。
她將侯府管家權(quán)交到宋南姝手中,是因?yàn)樗⒉簧瞄L打理庶務(wù)。
可宋南姝在這方面卻是一把好手,這些年侯府的賬面利潤不知道翻了多少倍。
她是想讓柳云珩娶姜箬璃,但也沒說要休棄宋南姝,她怎么……
不等侯夫人細(xì)想,宋南姝便繼續(xù)道:“賬冊和鑰匙交還給您,若是您不放心,可以讓府上管事與我對賬�!�
侯夫人見她如此果決,心口起伏劇烈,重重一拍桌面,怒道:“宋南姝,你是想用和離威脅我們侯府不成?”
她覺得,宋南姝這是在以退為進(jìn)。
宋南姝定是算準(zhǔn)了他們侯府要臉面,不會在姜箬璃回來的這個(gè)當(dāng)口休了她。
又仗著她這些年管家有道,故意撒開手,將這一堆庶務(wù)丟出來。
她就是想看侯府大亂,屆時(shí)逼侯府向她低頭。
好歹毒的用心!
好無恥的做派!
“你以為你這副做派,就能阻止我兒娶平妻?你也不想想,以你的出身,怎么可能高居姜姑娘之上!”
宋南姝神色淡淡,沒有爭吵的意思,只道:“您誤解了,我也沒有阻止您的意思,只抬平妻未免過于折辱姜姑娘,不如我自請和離,好讓您兒子能娶姜姑娘為妻。如若沒有其他事兒,便不叨擾您了�!�
宋南姝撂下這句話后,便沒看侯夫人的臉色,只轉(zhuǎn)身離開,剛走出沒多久,身后就傳來一道茶盞碎裂的聲響。
屋內(nèi),侯夫人被氣得臉色鐵青。
好一個(gè)宋南姝,真是出息了!
連她都敢威脅了!
見狀,劉媽媽連忙上前給她順氣,同時(shí)說道:“夫人,您別跟那個(gè)小蹄子置氣,少夫人就是不識好歹。如今世子爺心尖兒上的人回來了,您這個(gè)做婆母的如此為她臉面著想,她卻在您面前拿腔作勢,滿天下打聽打聽哪有您這樣好的婆母?世子夫人當(dāng)真是沒良心!”
被劉媽媽這么一恭維,侯夫人的臉色也好看許多。
她垂首,視線落在對牌鑰匙和賬冊上,冷笑一聲。
“一個(gè)連親生父母都不知道是誰的野種,有什么資格在我面前拿喬?”
等姜箬璃進(jìn)門,看她拿什么立足,不知好歹的東西!
劉媽媽彎著腰給她順氣,跟著又罵了宋南姝兩句。
……
從榮和院出來,迎春因自家姑娘被侯夫人欺負(fù),眼底含淚,哽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