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明成帝問:“你們二人有何要說的?”
秦馳沉默未語。
毛少杰伏跪于殿前,只覺一股寒氣自脊梁骨升起,但事已至此只能硬著頭皮搶先辯解:“秦大人少年輕狂,恃才傲物,微臣素來愛才,見其剛接手事務(wù),難免生疏,便對其指點一二,本是出于一番好意,奈何秦大人非但不領(lǐng)情,還私自停掉微臣事務(wù)……或許是顏掌院護著他才會有恃無恐吧,請陛下明察。”
這是把臟水全潑向秦馳。
還暗指顏顯清徇私枉法。
宮殿內(nèi)的氣氛,格外嚴(yán)肅與靜穆。
明成帝看向秦馳,“秦狀元怎么說?”
“陛下,微臣行得端坐得正,無愧于心。只是毛待讀一張嘴顛倒黑白,實乃令人寒心。”
秦馳忍無可忍似的,將他上任以來的經(jīng)歷一一道出。
沒有夸張也沒有添油加醋。
僅是用很平淡的語句,將事情娓娓道來。偏生說得那個真情實感,聞?wù)邆穆犝呗錅I。
秦馳哽咽似的道:“陛下,微臣自打上任以來,也就昨天能正常下衙和睡個好覺,誰知今日又……”
連明成帝都心酸了。
其他人更不必說。
只有袁尚書一系心里暗罵。
98第280章
秦馳又升官了
適時的站出一個武將,粗聲粗氣道:“陛下,文官那彎彎繞繞臣不懂,可這孩子說得怪可憐的。您親封的狀元郎啊,有人見不得他好,豈不是想跟您過不去?這事一定要嚴(yán)懲�!�
“對!不嚴(yán)懲的話,以后陛下您封一個官,他們就折騰一個,像話嗎?”又有一個武官站出來支持。
文官向來看不起武官。
武官也瞧不起文官弱唧唧的,懂得一大堆大道理卻很少干著人事。
文武官員向來就不太和睦。
突然有武官站起來摻和此事,很是讓人意外,接下來更讓人意外,眾武官你一句我一句的,就是搭了戲臺子似的,諷刺文官心眼子多,整日正事不干,架子還端得老高。
開始有人懷疑一群大老粗怎么突然給秦馳說好話。
后來聽著聽著就不對味。
好家伙!
這群武官不是在替秦馳說好話,他們是在皇帝面前給滿朝文官上眼藥。
詭異的,明成帝沒有吱聲。
聽得還心情舒暢。
明成帝看向一旁站著的幾位內(nèi)閣大臣,“諸位愛卿怎么說?”
“陛下是該徹查此事,如若屬實,絕不能姑息�!睏铋w老見其他幾人不說,便站了出來說道。
接著禮部尚書也跟著站出來,他問秦馳:“秦祈安,你說的話可有證據(jù)?”
“有的。”
秦馳從袖袋里取出一疊稿件,“這些都是毛侍讀工作出錯之時留下的,每一件都是他弄錯,讓他改之他不想,我只能自己重新抄一遍送到御前,真?zhèn)沃恍枰ノ臏Y閣一查便知�!�
這話大家都懂了。
其實真不難調(diào)查,文章筆跡都不一樣。
活是誰干的,一目了然。
太監(jiān)下來接過稿件,遞給明成帝過目。
事實上秦馳有沒有撒謊,明成帝和一些大臣心知肚明,只不過有些事情私下知道是一回事,搬到明面上卻不能說的。
秦馳在國子監(jiān)出風(fēng)頭,明成帝便記住了他。在他六元及第后,更是印象深刻。偏偏在他欽點其為狀元之際,這家伙狀告袁尚書。
很是掃興!
明成帝就是故意給秦馳升官。
想壓一壓他的傲氣。
等著他在官位上出錯,被人刁難了,再將他打回原職,熬個兩三年再重用,為此他還跟心腹太監(jiān)說了,就等著看秦馳的熱鬧。
出乎預(yù)料的。
秦馳堅持了一天又一天。
一個月過了,仍是穩(wěn)如泰山,并沒有去找任何人說項,僅是送了半斤胡椒給顏顯清。
明成帝即位二十多年。見慣了老奸巨猾玩弄權(quán)術(shù)的大臣,秦馳在這些人當(dāng)中就好似一朵不染塵埃的白蓮花,干凈得尤其顯眼。
沒多久去翰林院的人就查清楚。
毛少杰在翰林院的人緣太差,落井下石的同僚不在少數(shù),不對,人家只是實話實說,不敢違抗圣命。
明成帝怒道:“毛少杰革職查辦,拖出去廷杖五十,不必給朕留手,有一口氣就成了�!�
帝王命令一出。
禁軍有兩人進入大殿,一左一右地將毛少杰架了出去。
毛少杰嚇得面色蒼白,連連求饒,但沒有人站出來替他求請。
等人拖出去之后,大殿終于又安靜了。
明成帝望向依舊跪著的秦馳,“這回秦愛卿受委屈了,但也讓朕發(fā)現(xiàn)了秦愛卿大才,僅是待在翰林院有些屈才,工部正缺人手,你去工部兼任虞衡清吏司任郎中�!�
又升官?
明成帝會來這么一出,是大家沒有料到的。
這種晉升之法,完全違背了常規(guī)。
但是近幾年已經(jīng)很少有人敢反駁明成帝的決策。敢跟他抬杠的大臣,不是歸隱就是墳頭長草了。
“微臣謝主隆恩�!�
秦馳又是叩拜之禮,“陛下萬歲,萬萬歲�!�
等他退了下去,朝會繼續(xù)。
領(lǐng)著秦馳出去太監(jiān)吉祥,回頭望了望殿大門,再向秦馳道喜,“恭喜了秦大人,今日又是官升一級�!�
“多謝。上回說要請你喝一杯,現(xiàn)在都還沒能兌現(xiàn)�!鼻伛Y笑著打趣。
吉祥樂呵呵道:“日后會有機會的。”
迎面走來一隊巡視的禁軍。
兩人適時閉嘴。
等禁軍過去了。
吉祥又說道:“大人去工部上任,要謹(jǐn)慎小心,莫要再讓人欺負(fù)了去�!�
“多謝公公提點�!�
秦馳語帶感激的說道,“為了大夏朝千秋盛世,我定會竭盡全力,力求不辜負(fù)陛下的期許�!�
“秦大人有心了,萬歲爺知道也定會高興�!奔楣幌胝f秦大人著實太年輕了,他不敢揣測皇帝的心思,卻也知道陛下不安好心。
工部是袁尚書的地盤。
讓秦馳去工部任職,這不是送羊入虎口嗎?
目前袁尚書還在家中反省,不代表他就對工部沒有了掌控,想要給一個新上任的郎中使絆子,還不是輕輕松松的事。
吉祥心里同情秦馳。
憑秦馳的聰明又豈會不懂。
工部由正二品的工部尚書,以及正三品的左、右工部侍郎領(lǐng)導(dǎo)。然后下面設(shè)有四司,每個司的負(fù)責(zé)人是郎中。
虞衡清吏司即是四司之一,簡稱虞衡司,負(fù)責(zé)監(jiān)管山林川澤的采捕和冶煉工作,生產(chǎn)軍裝、兵器等。
秦馳在翰林院的侍讀學(xué)士是從五品,郎中是正五品,確實算是升官了。
回去了一趟翰林院。
秦馳跟其他出言相助的同僚一一道謝,還說等他拿了月俸,再宴請眾人一頓。
有人得知他又兼任工部郎中。
等秦馳離開之后。
在場的人憋了這么久,終于沒憋住了,“我有時候都不知是該羨慕秦大人,還是該同情他。”
“我想羨慕的,可是……”
那人眼皮跳了跳,笑得意味深長。
該懂的人都能聽懂。
然后大家打哈哈的各忙各的去。
路柏舟捅了捅呂延吉的手肘,“這事兒你怎么看?”
“是福不是禍,是禍也躲不過�!眳窝蛹彩侵狼伛Y和袁家的恩怨,“陛下把祈安送進工部,還不知有何用意�!�
圣心難測,他猜不透。
路柏舟小聲道:“等下衙咱們?nèi)ヒ惶舜浠ê�?�?br />
“行,到時你喊我�!�
呂延吉也想去問一下秦馳,看一看有沒有能幫上忙的。
98第281章
工部郎中
翠花胡同,秦家。
“又升官了?”
宋錦驚訝地看向秦馳,“今天朝堂上發(fā)生了什么?”
“有個御史參了顏掌院一本,那人姓袁。”秦馳把今日大殿上發(fā)生的事在家里說了,“顏掌院和我都沒事,毛少杰丟官下獄,廷杖五十。”
明成帝言明要留一口氣。
其實就是保住了毛少杰一條命,不然五十杖足夠把人打死。
秦馳端著溫茶淺淺喝了一口,“這下我跟袁家的恩怨又多了一筆。”
“沒了這事兒,他們也沒打算放過相公。”
宋錦知道袁家為了自家的顏面,也不會輕易放過秦馳,目前礙于明成帝暫時會有分寸。日后就不好說了,故而在明成帝尚關(guān)注秦馳之時,他必須要向上爬,爬到袁家輕易動不了他的高位。
宋錦憂心的看了秦馳一眼。
即便是知道他背后有人,她還是提心吊膽。
一旁的老李頭等人聽了,也是憂心忡忡。
老李頭擔(dān)心問道:“公子,一定要去工部任職嗎?”
秦馳道:“該我負(fù)責(zé)的事,肯定要干的,這是陛下金口玉言,不干就等于抗旨�!�
“兼任兩職,公子忙得過來嗎?”老李頭擔(dān)心秦馳的身體,“想一想就累人。”
秦馳想到以后待在工部的時間,肯定會是比在翰林院久,“侍讀學(xué)士本職是陪陛下讀書,研讀經(jīng)史,真正要干的事情不多�!�
明成帝上了年紀(jì),已經(jīng)很少讀書。
秦馳又安慰道:“大家不必過于擔(dān)心,袁尚書尚在家里禁足反省呢。他就算想要我死,也不敢明目張膽�!�
宋錦又沉思問:“宮里那位為何要把相公放在虞衡司?”
經(jīng)她這么一問。
其他人齊齊看向秦馳。
秦馳想說那位不安好心,“虞衡司先前出了一樁貪污案,本該撥下的銀子被貪了,該送去軍營的軍服兵器也是殘次品。上回楊家拿到證據(jù),讓我捅到了陛下跟前�!�
“原來坑在這里。”
宋錦只想說當(dāng)皇帝的心真臟。
這樁貪污案最后是負(fù)責(zé)虞衡司的郎中頂下全部的罪名,當(dāng)然了也是他本身不干凈,給袁家拿捏住了把柄,袁尚書想要保住自身,必定要犧牲一個人。當(dāng)然袁尚書給了對方什么承諾就不知道了。
宋錦關(guān)心道:“相公,真沒事兒嗎?”
“沒事,一個司都管不好,以后我怎么能繼續(xù)往上爬?”秦馳的野心不僅在這里。
這才是剛剛進入朝堂,剛剛開始罷了。
秦馳眼眸環(huán)視過眾人,笑道:“虞衡司現(xiàn)在確實是個爛攤子,無人愿意去接手,可也是一個機會,是不是?”
“有何要我們幫忙的盡管說。”
宋錦立馬心領(lǐng)神會。
秦馳不客氣道:“娘子大氣。我可能會需要一批棉花和皮革,冬日要制作軍服送去西北�!�
“假公濟私?”
宋錦脫口而出。
秦馳神態(tài)一僵,旋即幽幽地看向宋錦,“娘子是這么想為夫的嗎?這不是假公濟私,是互惠互利,共同富裕,利國利民�!�
宋錦撇開視線,找補道:“沒有,剛才是我想岔了。我等會兒就傳信讓人收購棉花和皮革。只是不同的地區(qū),棉花采摘的時間不同,最早的采摘時間也要七月份,算一算時間,正好船隊也可以沿途收購一些�!�
“那就有勞娘子了�!�
秦馳知道每年順安商行也會收購。
只不過數(shù)量有限,通常來說種植的百姓,都會賣給熟悉的收購商。
宋錦的船隊不一樣。
他們能收購就收購,不能收購便是以貨物換貨物,往往當(dāng)?shù)氐纳倘撕艹赃@一套。
宋錦想到虞衡司所負(fù)責(zé)的事。但想得越多,越是眉頭緊皺。
“娘子在想什么?”
秦馳目光落在宋錦蹙起的秀眉。
宋錦沒有隱瞞,“在想虞衡司郎中要負(fù)責(zé)什么事務(wù),以后有人想給你下絆子要怎么防備。”
“虞衡司說監(jiān)管山林川澤的采捕,這個說法很籠統(tǒng),實際是掌理采捕山澤鳥獸之肉、皮革、骨角、羽毛等物,還有就是生產(chǎn)軍裝、制造兵械,燒造陶瓷、冶鑄器具等事�!鼻伛Y想到這些事情若是有人要使壞,還真是防不勝防。
秦馳又想到了什么,繼續(xù)道:“娘子不必?fù)?dān)心,我既然是負(fù)責(zé)一個司,手底下會有員外郎和主事若干�?嗷罾刍钭匀皇亲寗e人來干,我畢竟是……身子骨不太好,動動嘴皮子就行。”
最后一句他說得坦蕩蕩。
宋錦只想說要不要一點臉?
但仔細(xì)想想也沒錯。
虞衡司一大堆的事務(wù),如果什么都要秦馳親歷親為,累死他都干不過來。
只不過比起待在翰林院做學(xué)問,秦馳其實更愿意去工部任職,起碼是干實事的,有不少可操作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