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五天前,宋錦的父親尚未獲罪。
關(guān)鍵是婚書上面有當?shù)匮瞄T的蓋章。如此這般,外嫁女的身份,便是過了明路。
這婚書辦得隱秘,除了經(jīng)手之人外,沒有外人知曉。
對外隱藏身世還是很必要,宋錦不希望幕后構(gòu)陷宋家的人,這么快查到秦家溝。
前世就沒有婚書一事。
鄉(xiāng)下人嫁娶簡單,自有一套約定俗成的規(guī)矩,少有人花錢去衙門辦理婚契。俗話說,八字衙門朝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
百姓對官府很是敬畏,不到萬不得已,都不會想到去衙門。娶妻添丁只需到村長那里,報備一聲即可。
等宋錦意識到婚書的重要性,已經(jīng)晚了。
當時秦明松已經(jīng)考中進士,是整個秦家改換門庭的希望,而大夏入朝為官者,須家世清白。秦明松怎么可能承認宋錦的身份,更別說白紙黑字落下把柄。
日子只能糊里糊涂過著。
良久,宋錦眼里越發(fā)堅定,這輩子絕不能再活得稀里糊涂。
正當她想將婚書收入魯班盒,突然發(fā)現(xiàn)盒子不見了!
“我瞧見你那庶妹進來過,走的時候手里拎著個包袱,娘子何不去問問?”
宋錦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秦馳忽然推門而入提醒她。
原來秦馳早前并未走遠,一直盯著宋繡。
宋錦眸中滑過一絲訝異,秦馳竟然會幫她,還有,他剛才喚她什么?
宋錦著急尋回魯班盒,來不及細想,匆匆出了門,她徑直來到秦明松的屋前,用力拍門。
宋繡一心想要嫁給秦明松,必然會迫不及待地住進秦明松的屋子。
果然,開門的人是宋繡。
宋繡故作疑惑:“姐姐,你找我?”
“啪!”
宋錦直接甩了她一個耳光,冷冷道:“將我的東西還回來�!�
霎時,宋繡不敢吱聲了,委屈道,“姐姐,父親給的嫁妝也有我一份�!�
宋錦冷哼一聲,“你是只拿走一份嫁妝嗎?”
宋繡緊咬下唇,“姐你嫁的是個病秧子,沒人會要求你有嫁妝,我不一樣啊,秦明松可是秀才,以后還要當大官的,我若是嫁妝少了,會被人恥笑的!”
她本來沒想全拿走的,可想起前世那么多銀子,心底的貪欲就沒忍住。無奈魯班盒不好打開,摸索了這么久才打開一道鎖,宋錦就找來了!
“你不還是吧?那就讓秦伯父來做主!”宋錦聲音拔高了些。
宋繡慌了,“別別別,我這就拿�!�
畢竟秦家是秦老頭說了算,剛發(fā)生了那樣的事,秦老頭又肯定向著宋錦。
宋繡回了屋,拿出魯班盒。
宋錦奪過來打開,留下一半的銀子和銀票。這些錢是宋父準備的,言明姐妹各一半。首飾乃是宋錦親娘的遺物,倒是不用分。
蓋上魯班盒,宋錦冷聲道:“宋繡,你想要的已經(jīng)得到了,以后就安生的過日子。你的便宜我不會占,但屬于我的東西,也容不得你侵占半分。”
說罷,宋錦頭也不回走了。
宋繡望著宋錦的背影,心中隱隱有不好的預(yù)感,這門親事,究竟是換對了還是錯了?
這邊宋錦剛轉(zhuǎn)身走了沒多久,就看到了身著長衫立于檐下望著她的秦馳。
只同他對視點頭,算是謝過了。
第4章
一紙婚書
回了屋,宋錦就將先前父親所留書信,以及藥典扔進了火盆燒了。
留著實物遲早是個禍患,不如燒了了事,反正藥典上的內(nèi)容,前世她早已爛熟于心。
快燒完的時候,秦馳手拎茶壺進屋。
宋錦驚訝站起,身子不著痕跡擋著身后的火盆。
秦馳只是掃了一眼,隱約見到書名上半個宋字,還有一封燒了大半的信。
他裝作沒看見火盆,把旁邊的四方矮桌搬到床榻上,再將茶壺和兩個茶碗擺上:“過來喝碗茶�!�
宋錦過去與他相對而坐。
秦馳白晳的手指輕勾起茶壺,再斟上一碗熱茶。斟茶的動作宛如行云流水,煞是好看。
將一碗茶推至宋錦面前。
秦馳一語雙關(guān)道:“家里只有山野采摘的花茶,將就著喝,還能清熱去火。”
“多謝。”宋錦端起茶碗。
“家無常禮,不須謝�!鼻伛Y又漫不經(jīng)心道:“我祖父說今日給你我辦好了婚書?”
宋錦點頭。
秦馳又道:“可否一觀?”
作為當事人,他想看,宋錦沒道理拒絕。
放下茶碗,宋錦取出婚書遞給他。
秦馳正如說的那般只看了一眼,便讓她收起。
宋錦小心將婚書放回原處。
秦馳見狀眼底微微異樣,面上卻不顯:“一紙婚書罷了,壞了丟了可再去衙門補辦,值得你這般小心對待?”
宋錦道:“值得�!�
這可是一張救命的紙。
秦馳聞言眉梢輕揚,很顯然是被她的舉動取悅到了。這般重視婚書,理應(yīng)是滿意親事,而不是趕鴨子上架嫁給他。
這真是一個陰差陽錯的誤會。
宋錦沒想到秦馳會想歪,心里正琢磨著另一件事:“相公,您何時去書院?”
秦馳垂下眼瞼,淡然道:“我請了長假,想去到書院找夫子消假即可�!�
“那等你去書院,我跟去照顧,如何?我想在書院附近租個小院。”宋錦想去城里住,行事方便。
“這……不妥吧。”
秦馳端茶的手微頓,這會不會太粘人了?
隨即秦馳不知想到了什么,剛起的漣漪霎時熄滅。
他的前路未卜,又何必與人真心,不過是徒增傷感罷了。
宋錦態(tài)度堅決:“沒有什么不妥的,相公的衣食住行,一日三餐都需要人�!�
秦馳深深瞥了她一眼,“這個理由是無不妥,但無法說服家中長輩。若你非去不可,此事便由我去同爹娘說�!�
“有勞相公了�!彼五\眸含感激。
秦馳又提醒宋錦明早要做早食,百姓家的規(guī)矩沒有富貴人家繁瑣,但也不是完全沒有。
好比在秦家溝這里,新媳婦進門子第二天要給公婆做一頓可口的飯食,以示對公婆的恭順孝悌,亦是新婦表現(xiàn)的機會。
據(jù)說這一頓公婆吃得舒心,就是對新媳婦滿意,以后新媳婦在婆家日子就會好過。
若是公婆吃得不滿意,新媳婦日后就會艱難,少不了做牛做馬。
這個習(xí)俗,宋錦是知道的。
秦馳微微瞇眼,半晌說道:“我小叔明日會回家……”
“哦�!彼五\沒有意外。
見她的反應(yīng)平平,秦馳也不再提。
宋錦沒有再踏出房門,連晚飯都在房里吃。
等到了晚上,宋錦飛快洗漱過后,便躺到床榻上裝睡。
秦馳找出另一床被褥。
兩人默契地各睡各的,好似完全忘了今晚是新婚之夜。
直到一覺醒來,秦馳發(fā)現(xiàn)自己懷中多出來的軟玉溫香。
淡淡的女子馨香縈繞于鼻尖,竟是他從來沒有聞過的香味兒。
很好聞,下意識又聳了聳鼻子……
片刻后,理智回歸。
為了避免兩相尷尬,秦馳悄悄地松開懷中人,輕手輕腳地起身下床穿衣。
他剛剛穿好鞋子。
身后,一道略帶溫軟的嗓音問:“外面還黑漆漆的,就要起來做飯了嗎?”
“嗯,該起了�!�
秦馳胡亂應(yīng)了一句。
宋錦揉了揉困倦的雙目,起寢穿衣。
走到門口,想摸黑去廚房,就見秦馳提著燈盞跟在身后。
宋錦疑惑:“你這是?”
“你下過廚嗎?”
秦馳垂眸望向她的雙手。十指纖纖,瑩白如玉,讓他想起了上等的羊脂玉。
宋錦想說自己會下廚。
但前世這個時候,她不要說會做飯,連生火都不會。
廚房的活計,都是嫁人后學(xué)會的。
兩人一前一后進廚房。
宋錦只是簡單淘洗了下大米,剩下的都是秦馳做的。
太復(fù)雜的秦馳也不懂,所以只熬了一大鍋濃稠的米粥,再整出兩道現(xiàn)成的配菜,好比腌制的辣白菜和炒花生。
現(xiàn)在秦家還沒有人醒來。
只要秦馳不說,這頓早飯就沒有人知道不是宋錦做的。
“你將米粥先端去堂屋,我再燒一鍋開水就行了�!鼻伛Y撩起衣擺蹲到灶前,開始給灶膛添加木柴。
宋錦望著身形消瘦的少年,正動作麻利地?zé)穑谠钋暗幕鸸庥痴障�,沒有了早前的鋒芒和凌厲,平添了幾分朦朧的柔色,黑長的眼睫宛若彎月,半遮住了一雙如墨的星眸,高挺的鼻梁精致如畫,連同微淡的唇色都猶其勾人……
“砰。”
外面?zhèn)鱽聿淮蟮捻懧暋?br />
宋錦驚慌回神,端起大盆粥就往廚房外面走,頗有一種落荒而逃之感。
剛邁入堂屋就見到老劉氏。
老劉氏不待見大房,木納的大兒子娶了個病歪歪的媳婦不說,還只生了一個病秧子,從小吃藥就花了不少銀子。就算銀子是李氏干繡活賺的,沒有花老劉氏一文錢,她還是不高興。
連帶剛進門的宋錦,老劉氏都不喜了。
老劉氏當家做主幾十年,在這個家習(xí)慣了發(fā)施號令,宋錦一來就脫離掌控,她能高興才怪。
再加上昨日宋繡哭著說只能拿到一半的嫁妝,老劉氏心情更是不好。
老劉氏陰陽怪氣道:“這么早就起來了?還把早飯做好了?”
“奶,做好了。”
宋錦連忙將粥盆放下,她已與秦馳成為夫婦,老劉氏按輩分該改口叫奶了。
老劉氏目光銳利,只見桌面上大盆米粥,正熱氣騰騰的,顯然是剛出鍋。
宋錦想先回廚房。
宋繡裊裊婷婷出現(xiàn),一來就不懷好意的說道:“長這么大了,還是第一次見姐姐下廚,姐姐,我?guī)湍��!?br />
“不用勞煩了,這本該是我做的�!彼五\擔心有人去廚房瞧見秦馳。
尤其是在干家務(wù)活?
那麻煩事兒肯定不會少!
宋錦匆匆轉(zhuǎn)去廚房。
剛到廚房門口就見到老劉氏和宋繡都跟著,一個老臉拉長,一個瞧好戲的模樣。
宋錦緊張得手心冒汗。
倘若這頓早飯被發(fā)現(xiàn)是秦馳做的,不要說老劉氏了,就是婆婆李氏,恐怕也不會給她一個好臉。
“走這么快干啥?廚房還藏著漢子不成?”老劉氏心思惡毒。
宋錦猛地回頭,怒不可遏地看見老劉氏,正要說什么,跟上來的宋繡就先是夸張道:“伯母,請慎言。您這話傳出去,讓我姐日后怎么見人?”
“哼!沒做虧心事,她心虛個啥?”
大力推開宋錦,老劉氏沖入廚房。
第5章
嫁入秦家第二天
宋錦慌忙跟進去。
然后,里面沒人?
只有木柴燃燒之時,偶爾噼啪作響聲,灶臺正燒著火,鍋蓋邊沿正冒白色的熱氣。一旁的桌臺,正擺著盛好的配菜。
老劉氏直勾勾盯著宋錦:“廚房沒人,你著急什么?”
“鍋里還燒著水,我不得急著來看著�!彼五\不知秦馳何時離開了,但她不會傻得去承認。
宋錦不是怕老劉氏,而是不想麻煩。前世她就領(lǐng)略過老虔婆的難纏。
老劉氏一臉不高興地走了。
宋繡遺憾的掃了廚房一眼。
“姐你沒事吧。”
宋繡面上佯裝出擔憂,眼底的惡意卻快要溢出來了,“我知道今天是秦馳幫你做的,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
想到老劉氏對宋錦的態(tài)度,想來她以后的日子不會好過,等過一段時間秦馳病逝,再擔上克夫的名聲,宋錦連想再嫁都難。
光想一想宋錦悲慘的情形,宋繡心底就一陣痛快。
“只不過,你要拿點東西來堵我的嘴。”宋繡開口敲詐。
雖然早就撕破臉了,宋錦心底仍是微微生寒,沉著臉道:“你愛說便去說,沒人攔著你�!�
丟下這一句,宋錦懶得再理會宋繡,徑自蹲下給灶膛添柴火。
這態(tài)度氣得宋繡一跺腳,惱怒轉(zhuǎn)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