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沈硯的身子不能吃酒,且今夜宮中也不曾設(shè)宴。
宋令枝凝眉:“知道了,我自己進(jìn)去便是�!�
宮人不敢阻攔,依言應(yīng)是。
寢殿不曾掌燈,光影晦暗。
槅扇木門在身后無聲闔上,宋令枝悄聲步入殿中,借著窗外的月色,果真在書案后尋得一抹身影。
金絲滾邊象牙白長袍透著慵懶散漫,沈硯一手扶著眉心,手邊還有一個(gè)琺瑯十錦杯。
杯中酒水空空。
宋令枝三步并作兩步,急急行至沈硯身側(cè),從他手中奪過酒杯。
一雙柳葉眉緊攏,宋令枝沉聲:“你怎么喝酒了?”
不知沈硯喝了多少,殿中酒香氤氳。
他甚少有這般失態(tài)的時(shí)候。
思及三公主先前提的各國虎視眈眈,宋令枝聲音放緩,一手撫在椅子扶手之上。
“可是邊關(guān)出事了?”
沈硯搖頭,不語。
身后無邊夜色彌漫,沈硯坐在昏暗黑影中。
宋令枝雙眉皺得更緊,猝不及防,忽的被沈硯攬?jiān)趹牙铩?br />
四目相對,沈硯那雙漆黑眼眸還蘊(yùn)著醉意,黑眸沉沉,半張臉倚在陰影之中,晦暗不明。
沈硯:“宋令枝。”
宋令枝:“嗯�!�
沈硯:“宋令枝�!�
宋令枝:“……嗯?”
沈硯:“宋令枝�!�
宋令枝氣急攻心,忍無可忍,不耐煩推開眼前的黑影:“沈硯你是不是喝醉了酒,你再這樣無理取鬧……”
沈硯笑得沙啞,宋令枝雙手被他握在手心,動(dòng)彈不得。
長指一點(diǎn)一點(diǎn)撫過宋令枝的指尖,沈硯忽的抬眸,一雙黑眸澄澈空明,哪還有半點(diǎn)醉意可言。
他低聲笑。
“宋令枝,你是真心留在宮里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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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淡淡蘭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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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人家四月芳菲盡*◎
第九十一章
夜色縹緲,
窗外樹影婆娑搖曳,蒼苔深淺。
案前仙鶴緙絲屏風(fēng)佇立,銀輝悄無聲息灑落在屏風(fēng)上。
“宋令枝,
你是真心留在宮里嗎?”
同樣的話,
三公主黃昏時(shí)也曾問過宋令枝。
心中猶如掀起驚濤駭浪,
宋令枝雙目瞪圓,駭然:“你……”
落在手腕上的手指緩緩?fù)希?br />
沈硯手指輕撫過宋令枝臉頰。
劍南春的余韻在鼻尖蔓延。
宋令枝心口劇烈跳動(dòng),
指尖輕顫,淺色的一雙眸子墜落在沉沉夜色之中,
猶如墜入無盡深淵。
眼前的黑眸近在咫尺,
沈硯定定望著人,
嗓音沙啞得厲害。
他眼中醉意翻涌,好似剛剛那一瞬的清明,
只是宋令枝的錯(cuò)覺。
“沈硯,你……”
后頸輕而易舉落在沈硯掌中,唇齒間滿是劍南春的氣味。
劍南春辛辣灼熱,
烈酒落入宋令枝喉間。
落在頸上的掌心逐漸收緊。
少頃,
唇角有淡淡的血腥味彌漫。
宋令枝竭盡全力推開身前的黑影,她一手還握在沈硯手中。
氣息漸漸微弱。
朦朧的紗屜子映著兩道相擁的影子。
快要窒息的前一瞬,
忽的,白凈的手腕突然掙開了桎梏。
沈硯似是真的喝醉了,
頎長身子重重倚落在宋令枝肩上,動(dòng)也不動(dòng)。
他昏睡過去了。
宋令枝目瞪口呆:“沈硯,沈……”
驚詫之余,
眼角又瞥見案上的烏銀自斟壺,
滿滿的一壺劍南春,
如今壺底空空。
宋令枝怒而瞪肩上的黑影一眼,她身影本就瘦小,扶著酒醉的沈硯往寢殿走去,搖搖晃晃,腳步趔趄。
好不容易將人扶至榻上,宋令枝霎時(shí)汗流浹背,氣喘吁吁。
宮人悄聲進(jìn)殿,雙手高捧著沐盆,及各色盥漱之物。
白芷輕手輕腳站在一旁,伺候宋令枝盥洗:“娘娘可要回明枝宮,還是……”
宋令枝蹙眉,抬手打斷白芷,轉(zhuǎn)而望向地上跪著的宮人。
“陛下晚膳前,可曾去過校場?”
宮人伏首跪地,額頭緊緊貼著地面,不敢有一絲一毫的隱瞞。
“回娘娘,陛下確實(shí)出去過一陣�!�
只是那時(shí)他身邊只有岳栩跟著,并無他人,故而宮人也不清楚沈硯去了何處。
宮人的神色不像有所隱瞞。
宋令枝皺眉,淡淡“嗯”了一聲:“知道了�!�
宮人悄悄抬眸:“娘娘,可要奴婢傳太醫(yī)過來,如若夜里……”
沈硯的寢殿不可能留人伺候,往日宮人只守在廊檐下。
可如今沈硯喝醉了酒,怕是夜里有事,也起不來身喚人。
宋令枝揉揉眉心:“罷了,我今夜留下便是,讓御膳房送解酒湯過來�!�
殿中各處掌燈,燭光搖曳輕晃。
宋令枝一身月白色纏枝紋寢衣,垂首低望榻上的沈硯。
宮人早早退下,寢殿了然無聲,唯有燭影綽綽。
“沈硯�!�
宋令枝低聲嘟噥,思及沈硯適才那一問,又覺好笑。
若是往日清醒之時(shí),沈硯定不會(huì)拋出這樣一問的。
他這樣我行我素的人,怎么可能會(huì)有那般膽怯的一面。
這兩字落在沈硯身上,宋令枝都覺毛骨悚然,難以置信。
“沈硯�!�
她輕聲呢喃,又喚了一聲。
錦衾下宋令枝瞧不見的地方,沈硯的手指輕動(dòng)了一動(dòng)。
蕭瑟夜色中,他聽見宋令枝低低的一聲:“你真是……混蛋�!�
夜色朦朧,淺色銀輝輕盈灑落在地。宮人移燈柱香,許是鬧了半宿,宋令枝此刻也乏得厲害。
眼皮沉重,不多時(shí),她人已沉沉睡去。
殿中青煙縈繞,風(fēng)灌進(jìn)來,蕩起一室殘留的月色。
瓷枕上的沈硯忽然睜開眼,一雙漆黑瞳仁清明透亮,何曾有過半分酒醉的跡象。
轉(zhuǎn)首望向睡在墻邊的宋令枝,沈硯凝眉側(cè)目。
廣袖輕抬,不由分說將宋令枝攬至自己懷里。他垂目,視線落在宋令枝眼角、唇角。
“宋令枝……”
嗓音喑啞,沈硯低聲輕喚。
懷里的人早就沉沉睡去,亦或是沈硯聲音輕微,宋令枝不曾聽見。
纖長睫毛覆在眼瞼之下,滿頭烏發(fā)籠在身后,宋令枝睡顏恬靜。
沈硯望著人看了許久,終于轉(zhuǎn)過目光,閉上眼。
園中的蟬鳴想了一整夜。
翌日清早,宋令枝起身,身側(cè)的人早就不見蹤影。
守在廊檐下的白芷和秋雁聞得動(dòng)靜,款步提裙,悄聲步入殿中。
一眾宮人如燕翅般站在殿中,伺候宋令枝用膳。
宋令枝左右張望:“……陛下呢?”
白芷福身:“娘娘,陛下同使臣在御書房商議要事�!�
政事要緊,宋令枝自然沒有前去叨擾。
白芷又低聲道:“娘娘,三公主先前尋人過來,說她在校場等著娘娘過去�!�
宋令枝一怔,而后挽唇笑道:“她怎的如此快就過去了?”
白芷莞爾一笑:“三公主本是去明枝宮尋娘娘的,后來陛下聽說她要學(xué)弓箭,特為三公主請了弓箭師父,如今二人都在校場�!�
紅日當(dāng)空,校場上烈日焦灼,耳邊半點(diǎn)蟬鳴鳥叫也無。
三公主一身騎裝,窄袖圓領(lǐng)長袍,腳踩烏皮六合靴。
遙遙瞧見宋令枝一行人走來,三公主迫不及待,丟下弓箭朝宋令枝飛奔而來。
“宋姐姐,你可算是來了�!�
習(xí)練弓箭,手上難免受傷。
三公主往日在弗洛安,亦是嬌生慣養(yǎng)的小公主,何曾受過半點(diǎn)委屈。
手指攤開,三公主委屈巴巴,一雙綠寶石一樣明亮的眼睛低垂,早就失去往日的光彩。
掌心攤開遞到宋令枝眼下,三公主撇撇嘴,又覺得當(dāng)著人的面說壞話不太好,悄悄將宋令枝拉至廊檐下。
“你瞧瞧我的手�!�
白凈的手指滿是箭弦留下的痕跡,三公主低聲嘟噥,“陛下找來的弓箭師父比我的教養(yǎng)嬤嬤還兇�!�
她又不想讓沈硯看輕,連著練了一個(gè)時(shí)辰也不喊累。
好不容易等到宋令枝來,三公主忙忙撇開那弓箭師父,挽著宋令枝的手直喊累。
那弓箭師父雖好,可惜為人不茍言笑,一板一眼,待人嚴(yán)苛得緊。
三公主學(xué)了一早上,立刻敲起退堂鼓:“宋姐姐,我不學(xué)騎射了。”
宋令枝笑笑:“這有何難,不學(xué)就不學(xué),難不成真有人考教你功課不成?”
三公主抿唇,猶豫不決:“我若是辭了那弓箭師父,陛下定會(huì)知曉的。”
三公主在吃苦和被沈硯看輕之間遲疑不定。
她悄聲問宋令枝:“陛下的騎射,是不是很好?”
宋令枝笑而不語,只彎眼望著三公主笑。
三公主心領(lǐng)神會(huì),貝齒咬著紅唇,手腕上的瑪瑙寶石在光下泛著灼眼的光影。
“既然如此,那我還是……”
余光瞥見校場上垂手侍立的弓箭師父,她是弗洛安的公主,自然人人都待她恭敬。
可若是那人回去向沈硯回話,說是自己半途而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