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蘇老爺子伏跪在地:“陛下謬贊,草民愧不敢當……”
沈硯淡聲:“可有避子的方子?”
蘇老爺子瞳孔驟然一緊,他喃喃:“陛下,宋姑娘為人良善……”
沈硯不語,只是目光一瞬不瞬盯著蘇老爺子,黑眸深邃。
落在臉上的視線冰冷徹骨,如冬日的檐下冰。
蘇老爺子身影僵滯,拂袖而起:“有、有的。只是那藥不宜常吃,若是吃久了,對女子的身子……”
沈硯面無表情:“是朕吃,不是她�!�
蘇老爺子腳下趔趄,差點一腳踩空跪在地上,他驚詫:“陛下三思,此事事關江山社稷,且陛下如今膝下無子,若是……”
沈硯默不作聲撥動手中的青玉扳指,眼中沒有一絲一毫多余的情緒。
只是輕輕朝蘇老爺子瞥去一眼。
蘇老爺子登時噤聲,落在臉上的目光猶如沉重枷鎖,牢牢鎖住他的喉嚨,一點一點收緊。
不寒而栗。
片刻,沈硯手中多出一張藥方。
他面不改色朝七寶香車走去,冷風拂過他衣袂。
……
宋令枝對避子方一事一無所知。
許是宋瀚遠親自登門,那日之后,錢府不再送東西過來,那方珍稀的明日香,也被宋令枝退了回去。
宋令枝心下慶幸,幸好沈硯不曾看見那方暖玉,不然以沈硯的性子,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連著三五日相安無事,宋令枝一顆心漸漸放下。
明日便是除夕,宋老夫人早早讓人開了祠堂,灑掃一番,府中上下喜氣洋洋,錦繡滿目。
白芷伺候著宋令枝卸妝拆發(fā),滿頭青絲披在身后。
她眼睛彎彎,笑著同宋令枝道:“姑娘明日可有的忙了,今夜還是早些歇息才是�!�
秋雁自去剪了燈花,移燈放簾,又往熏籠上添了兩塊梅花香餅。
宋令枝擺手:“我自己一人便好,不用你們守夜了�!�
余光瞥見妝鏡前的漆木錦匣,宋令枝狐疑:“這是誰送來的?”
銅扣解開,入目是滿滿當當一匣子的暖玉。
倦意煙消云散,宋令枝反手蓋上錦匣。
“白芷,我不是說了日后錢府的東西一概退回去……”
白芷還在榻邊鋪著錦衾,聞言好奇回首:“姑娘,那是陛下送來的,并非錢公子�!�
……陛下。
這錦匣是沈硯送來的。
宋令枝雙目瞪直,只覺兩眼一黑。
白芷不明所以,垂手上前:“陛下晚膳時打發(fā)人送來的,那會姑娘正陪著老夫人,奴婢當時正在屋里,就先收下了�!�
她語氣遲疑,“姑娘,可是這錦匣有何不妥?”
“不、不是�!�
宋令枝拂袖,“不關你們的事,都出去罷�!�
秋雁和白芷齊齊福身退下。
錦匣又一次翻開,入目是三四塊拳頭大小的暖玉,成色光澤皆是上乘,比錢府送來的好上十倍不止。
宋令枝眉眼帶笑,只覺沈硯實在幼稚至極。
除了那三四方暖玉,還有一支如蕭管一般長。
宋令枝疑惑垂眼,雖不懂手中之物是作何用,可直覺告訴自己這定不是好物。
她慌里慌張蓋上錦匣,想著當作自己不曾見過,明日找個理由搪塞過去便得了。
眼睛輕抬,視野之內(nèi)猝不及防多出一抹頎長身影。
沈硯不知何時站在自己身后,他垂眸低眉:“怎么,枝枝可是不喜歡?”
他單手挽住宋令枝細腰,將她抱在妝鏡前,聲音溫和。
“還是枝枝喜歡錢府送來的……”
“沒有!”宋令枝抱住錦匣,脫口而出,“沒有、沒有喜歡他送來的。”
錦匣輕輕擱在手邊,宋令枝如今也學了幾分壞,紅唇輕落在沈硯唇角,面不改色哄著人。
“只喜歡你送的�!�
沈硯笑而不語,任由宋令枝動作。
銅扣在空中驟然一響,暖玉重現(xiàn)在二人身前,沈硯不動聲色:“喜歡哪個?”
宋令枝臉不紅心不跳:“哪個都喜歡�!�
夜色清冷,滿園無聲。
廊檐下守夜的婆子都被宋令枝趕去耳房,此刻只有夜風蕭瑟。
沈硯眼睛低垂,一雙黑眸深不見底,胸腔悶出一聲笑。
沈硯垂首,薄唇輕輕落在宋令枝眼睛上。
“枝枝,這是你自己說的�!�
喉結(jié)滾動,沈硯薄唇慢慢往下,骨節(jié)分明的手抬起宋令枝的下頜。
直至覆上那抹嫣紅。
耳邊只余窗外冷風颯颯。
不多時,宋令枝一雙杏眸水霧瀲滟,隔著朦朧的一雙淚眼,她看見沈硯從錦匣中翻出一物,正是先前她拿在手中琢磨的那支。
沈硯任由人倚在肩上,好脾氣問人:“……喜歡嗎?”
宋令枝怔怔點頭:“喜歡的�!�
沈硯勾唇。
倏爾,他唇角的笑意悉數(shù)褪去。
銅鏡透亮,清楚映出二人交疊的袍角。
宋令枝一雙纖瘦白皙的玉..足輕懸在空中弋?,忽的被沈硯輕輕拍了拍。
逆著光,宋令枝看不見沈硯臉上的神色,只聽他淡聲道。
“宋令枝,自己抱著膝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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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你不能騙我◎
第八十二章
今日是除夕,
滿園錦繡盈眼,珠寶爭輝。
廊檐下一眾奴仆婆子眉開眼笑,手上拿著厚厚的賞封,
喜笑顏開。
“果真還是老夫人最是大方,
若是別的府上,
哪來這么多賞銀�!�
“可不是,家中把我送來,
一家老小都有了活路,
我在這府上待著,吃的住的也比舊時好�!�
“老夫人仁善,
是個有福的,
不是那等欺奴的人家。只是不知日后府上的姑爺……”
“還不快快住嘴,
倘若讓老夫人聽見,有你好受的……白、白芷姑娘�!�
遙遙的,
白芷遍身綾羅,滿頭穿花戴珠,她自幼陪著宋令枝長大,
府上嬤嬤見了,
也得給三分顏面,不敢輕易得罪。
白芷冷著臉,
雙手揣著暖手爐,橫眉立目:“主子的事,
也是你們能嚼舌根的?倘若老夫人聽見,打一頓是小的,只怕嬤嬤沒臉�!�
婆子連聲告罪,
又說自己昨夜吃多了酒,
胡亂說的:“姑娘行行好,
往日再也不敢了。”
言畢,又打了自己兩下嘴巴子。
白芷目不斜視越過人,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打發(fā)婆子端了熱水來。
穿過影壁,瞧見秋雁守在門口,白芷款步提裙,疾步行了過去。
偏頭去望身后的暖閣。
厚重的猩猩氈簾擋著,只見寒風呼嘯,侵肌入骨。
白芷抱緊袖中的暖手爐,好奇張望,壓低聲音小心翼翼:“姑娘還沒醒?”
秋雁搖搖頭:“老夫人那我尋人說過了,老夫人心疼姑娘,說讓她多睡會也無妨�!�
暖閣內(nèi)。
層層青紗帳幔遮掩,屋內(nèi)尚未掌燈,只剩下影影綽綽模糊的光影。
天色將明,榻邊燃著的熏籠泛著紅光。
宋令枝一手揉著眉心,一雙杏眸惺忪,眼尾還有未干的淚珠。
鼻翼輕聳,淡淡的檀香之氣在周身蔓延,宋令枝陡然一驚,猛地揚起眼眸。
入目是一角月白色的寢衣,金絲線滾著邊,再往上,是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
纖長睫毛輕掩,沈硯眸色極深,不見有半點起伏波動。
便是昨夜宋令枝在沈硯掌中情難自禁,沈硯依然淡淡,泰然自若望著宋令枝一雙婆娑杏眸。
臉紅耳赤。
緋紅從耳尖蔓延至脖頸,昨夜的一幕幕又一次闖入腦海之中。
通透明亮的銅鏡映照著宋令枝一張羞愧漲紅的嬌靨。
沈硯錦袍完好,沒有一絲一毫多余的褶皺。那雙沉沉眼睛低垂,漫不經(jīng)心將宋令枝所有的情靨盡收眼底。
雙頰滾燙,園中不時有秋雁和白芷的聲音傳來,雖是竊竊私語,宋令枝仍是一字不落聽完。
她滿目愕然:“你怎么、怎么還在這?”
她昨夜哭如淚人,連著換了好幾條絲帕。
又怕夜深人靜,恐唇齒間溢出的動靜驚擾到旁人,宋令枝咬著沈硯的衣袂,半點也不敢松口,朦朧著一雙眼睛,泫然欲泣。
宋令枝最后是昏睡過去的,也不知沈硯何時留下的。
明明什么都還沒做,她卻已經(jīng)……
宋令枝一張臉埋在枕中,只覺昨夜的羞赧再次蔓延。
白芷耳尖,聽見暖閣中的動靜,悄悄側(cè)耳過來,抬手在槅扇木門上輕敲了三下。
“姑娘可是醒了?”
宋令枝飛快推開身側(cè)的人:“快到時辰了,你自己想法子走�!�
秋雁和白芷就守在暖閣外,宋令枝可沒那么大的本事,能讓沈硯插翅離開。
她眨眨眼,眼中難得掠過幾分狡黠促狹,好整以暇枕著錦衾,眉眼彎彎,笑看沈硯的笑話。
她還從未見過沈硯狼狽的模樣。
落在臉上的目光沒有半點的挪動,沈硯垂著眼睛,目不轉(zhuǎn)睛盯著宋令枝。
四目相對,宋令枝先敗下陣,提著錦衾輕輕遮住半張臉,只露出一雙狡黠眸子。
喉結(jié)輕滾,沈硯低低悶笑一聲。
似乎是應允了。
宋令枝眼巴巴望著人。
雪落無聲,滿室悄無聲息,案幾上的纏枝牡丹翠葉熏爐青煙未燼,裊裊暖香縈繞。
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輕挽起帳幔一角,而后,沈硯揚高聲。
“——進來�!�
低沉醇厚的聲音落下,隔著槅扇木門,宋令枝亦能聽見秋雁和白芷倒吸的冷氣聲。
耳尖泛紅,宋令枝可沒沈硯這般沒臉沒皮,高扯過錦衾,背對著沈硯睡下。
佯裝自己耳聾眼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