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沈硯請自己幫忙,應(yīng)當(dāng)也是看在賀鳴的面子上。
孟瑞心中感慨萬千,數(shù)年不見,還真是刮目相看,不想沈硯如今這般惜才愛才,竟肯為了狀元郎來請自己幫忙。
昨日自己那般猜疑,未免膚淺。
宋令枝急聲,顧不得寒暄:“孟老先生快里邊請,我祖母、我祖母快不行了�!�
帳幔低垂的暖閣,落針可聞。
宋令枝緊張不安站在緙絲屏風(fēng)旁,一顆心惴惴。
又好奇,悄悄拽住賀鳴的衣袂:“賀哥哥,你是在何處尋得孟老先生的?”
賀鳴低聲:“是孟老先生自己上門來的,說是聽說我們在找他�!�
宋令枝攏眉,心中疑慮重重。
孟瑞避世多年,怎么可能突然出現(xiàn)在宋府前?
心中疑慮未解,忽見孟瑞從房中走出,宋令枝顧不得心中疑慮,趕忙迎上去。
“老先生,我祖母……如何了?”
孟瑞凝眉:“若是早點入京尋我,不出一個月,老夫人就能安好無虞�!�
宋令枝雙腳趔趄,若非賀鳴扶著自己,怕早就跌坐在地。
她顫聲:“那、那現(xiàn)下呢?”
宋令枝哽咽,“我祖母還有救嗎?”
孟瑞拱手:“賀少夫人放心,草民剛剛已為宋老夫人施過針,最遲三日,老夫人就能醒來�?扇羰窍氚埠茫峙碌妙H費些時日�!�
宋令枝小聲啜泣,連連命人取來銀子謝禮。
孟瑞連連擺手,目光贊賞望向賀鳴:“草民也是受人之托。診金就不必了,只是這藥方上的草藥難得,恐怕賀少夫人還得費些心思�!�
宋令枝疊聲感激。
宋瀚遠(yuǎn)同賀鳴親自送孟瑞出府。
宋瀚遠(yuǎn)躬身:“老先生,請受宋某三拜。今日若非孟老先生,恐怕我母親……”
“使不得使不得�!泵先鹈γΨ鋈似鹕恚抗庥朴坡湓谫R鳴身上。
“是宋老爺有個好女婿。”
他拍拍宋瀚遠(yuǎn)的肩膀,“我先走了,家中還有事�!�
宋瀚遠(yuǎn)恭敬道:“可要我備車送老先生?”
“不必�!�
孟瑞這些年深居淺出,自是不便讓人知曉自己的府邸。
宋瀚遠(yuǎn)不曾疑心,目送孟瑞遠(yuǎn)行。
天青色雨霧蒙蒙,轉(zhuǎn)過長街,早有馬車停在暗巷前。
孟瑞躬身走近:“陛下�!�
他輕聲,細(xì)細(xì)將宋老夫人的病告知沈硯,“草民已替宋老夫人施過針,最快一日,最遲三日,宋老夫人就能醒來�!�
馬車內(nèi)傳來沈硯淡淡的一聲:“嗯�!�
孟瑞惦記著自己閑云野鶴的日子,以為是自己說得不夠詳盡。
深怕惹得沈硯不快,孟瑞又低聲道。
“草民今日也見到了賀公子,賀公子不愧是陛下欽點的狀元郎,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同賀少夫人亦是伉儷情深,郎才女貌。草民先前為宋老夫人施針時,還見賀少夫人……”
車簾挽起,沈硯那雙陰翳冰冷的眸子忽然出現(xiàn)在車窗后。
泛白的指骨緊緊捏著青玉扳指。
他聲音沉沉。
“孟瑞,朕問你話了嗎?”
作者有話說:
寫了兩版hzc,一個是火力全開,還有一個是溫火慢燉,一步步加大火力。
最后選了后者,前者有點用力過猛,感覺人設(shè)有點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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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宋令枝,你是說朕多管閑事?◎
第六十八章
雨霖脈脈,
周身冷意落在肩上。
孟瑞陡地一驚,忙忙低下腦袋,實在不知沈硯為何忽然動怒。
七寶香車骨碌碌穿過濕透長街,
逐漸融入雨幕,
漸行漸遠(yuǎn)。
孟瑞垂手侍立,
直至耳邊的馬車聲不再,方悄悄抬起頭,
無聲嘆口氣。
“還真是……伴君如伴虎�!�
低聲嘟囔一句,
孟瑞拂去廣袖上的雨珠,又惦記著早日回西野村,
過自己閑云野鶴的日子。
嘴上哼著小曲,
孟瑞閑庭信步,
轉(zhuǎn)身離去。
七寶香車中燃著安神香,淡淡的熏香縈繞。
岳栩拱手好奇:“陛下是要回宮還是……”
車壁輕敲兩三下,
馬車中遲遲不見有人回應(yīng)。
岳栩心中不安,車簾挽起,入目是倚在車壁上的沈硯,
他一手揉著眉心,
陰郁暗沉的眸子緊緊闔著。
眉宇陰霾籠罩。
岳栩瞳孔一緊,是銷金散又發(fā)作了。
頭疼欲裂,
四肢猶如墜入寒潭,冷意侵肌入骨,
抬起的眸子陰森冰冷,沈硯雙目沉沉,喉嚨溢出一聲冷笑。
“母后為皇兄留下的狗還真是忠心耿耿。”
銷金散每每發(fā)作,
沈硯總能遇見刺客。
岳栩垂首:“是屬下大意了。陛下,
弗洛安王剛送來密信,
玉寒草還是沒找到。屬下疑心是弗洛安王故意拖延……”
沈硯輕哂,青玉扳指捏在手心,映出清晰紅痕。
他不以為然:“那他也得有這個膽。”
當(dāng)初弗洛安王為了保住魏子淵,提出三年為期,若三年內(nèi)他能為沈硯尋得玉寒草,以功補過,沈硯放過魏子淵,既往不咎。
若不能,魏子淵任由沈硯處置。
眉心疼得厲害,身子猶如上千只蟲子啃咬,沈硯眸光陰翳,雙眼猩紅。
銷金散的毒性一次比一次劇烈,岳栩焦灼:“陛下,孟老先生還沒走遠(yuǎn),可要屬下尋他回來。若有他相助,興許陛下……”
“不必�!�
沈硯用力揉著眉心。
孟瑞這個人雖醫(yī)術(shù)高明,堪稱華佗再世,可惜實在是冥頑不靈。
他說救一人,就真的救一人。
當(dāng)年若非自覺虧欠沈硯,便是昨日刀子橫在孟瑞脖頸,他也不會出村救人。
……
雨過初霽。
籠罩在京城上方的陰霾逐漸退散,日光灑落,滿園疏林如畫,紅葉翩翩。
白芷亦步亦趨跟在宋令枝身后,溫聲寬慰:“姑娘也別太心急了,孟老先生都說老夫人今日能醒,那定然是可以的�!�
孟瑞曾說,宋老夫人最遲三日蘇醒。
如今三日已過,宋令枝憂心忡忡,提裙穿過影壁,步入宋老夫人房中。
宋令枝愁眉緊鎖:“今兒是最后一日,若是祖母……”
聲音戛然而止。
青紗帳慢輕攏的貴妃榻上,宋老夫人倚在青緞靠背上,渾濁的一雙眼珠子無力。
柳媽媽半跪在腳凳上,一勺一勺喂宋老夫人參湯喝。
宋令枝雙眼瞪圓,如燕雀撲至宋老夫人懷里,她嗓音哽咽:“祖母……”
柳媽媽亦是雙眼垂淚,自己一雙眼睛哭腫,卻還在輕聲寬慰宋令枝:“姑娘快別哭了,這可是大喜事,哭不得的。”
宋令枝泣不成聲,強撐著道:“可尋人告訴父親了?”
柳媽媽點點頭:“老爺和姑爺那都打發(fā)人去了……”
話猶未了,窗外烏木長廊響起急促腳步聲,賀鳴同宋瀚遠(yuǎn)一道,匆忙趕來。
行至門首,宋瀚遠(yuǎn)腳步趔趄,差點摔一跤,幸好賀鳴及時伸手扶住。
宋瀚遠(yuǎn)啞聲:“母親�!�
宋老夫人點點頭,她如今精神大不如前,吃下半碗?yún)�,又命柳媽媽扶著自己臥榻歇息。
干巴巴的手指撫過宋令枝的眉眼,宋老夫人艱難抬起眼皮。
“辛苦、辛苦我們枝枝了。”
眼珠子緩慢轉(zhuǎn)動,落到下首的賀鳴臉上,宋老夫人喚賀鳴上前。
“好孩子,過來�!�
她輕輕將宋令枝交到賀鳴手中,宋老夫人有氣無力,“日后,要好好的、好好的。”
聲音越來越低,宋老夫人又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賀鳴輕聲:“先出去罷,孟老先生說祖母如今精神不濟(jì),嗜睡也是常事,讓祖母歇歇也好�!�
宋令枝拿絲帕拭淚,點點頭,同賀鳴一道出了屋子。
日光惱人,將近入夏,偶有蟬鳴響起。
孟瑞隨后而至,為宋老夫人把脈,又重新開了藥方子。
宋令枝福身謝過。
孟瑞言簡意賅:“賀少夫人客氣了,老夫也是受人之托。”
賀鳴好奇:“敢問孟老先生一句,所托之人……可是姓蘇?”
賀鳴才入京,自然認(rèn)不得京中的大人物,想來也只有蘇老爺子能說得通。
“……蘇?”孟瑞詫異,沉吟片刻�!笆墙夏莻蘇家?”
賀鳴拱手:“正是,晚輩曾受蘇老爺子的大恩,當(dāng)日若非他……”
孟瑞氣得吹胡子瞪眼:“與那蘇老頭子有何干系,老夫今日來,不過是看在……”
他差點說漏嘴,急忙收住聲。
宋令枝和賀鳴對視一眼,二人眼中疑慮重重。
孟瑞清清嗓子,甩袖:“總之,這事和那姓蘇的不相干,日后也別再老夫眼前提這人,晦氣�!�
傳聞南北華佗是冤家,這事竟然是真的。
宋令枝挽起唇角,旁敲側(cè)擊道:“不瞞老先生說,此次上京尋老先生,也是蘇老爺子讓的。蘇老爺子同晚輩道,若是這世上還有一人能救祖母,除了孟老先生,再無他人�!�
日光輕盈灑落在金絲藤紅竹簾上,光影綽約。
孟瑞雙目錯愕,而后又無奈笑道:“斗了那么多年,他終于肯低頭了。只是醫(yī)者應(yīng)當(dāng)仁心為上……”
孟瑞笑笑,似是憶起往事,“若無仁心,便是有一身的本事,也救不了人�!�
宋令枝不明所以,又道:“祖母今日得救,全靠孟老先生和恩人相助,老先生可否透露恩人一二,也好讓晚輩登門拜謝?”
“拜謝倒不必了。”孟瑞目光投向賀鳴,“想來他應(yīng)當(dāng)是看中賀公子的才學(xué)。賀公子既為新科狀元,日后效忠朝廷下憐百姓便是了。老夫還有事,先走一步�!�
孟瑞拱手告辭,經(jīng)過茶房時,忽而見白芷端著藥汁出來。
白芷福身行禮:“見過孟老先生�!�
孟瑞揮揮袖,越過白芷兩三步,忽而駐足回首:“你這藥,是何人服的?”
白芷實話實說:“這藥是給我家姑娘煎的。”
孟瑞瞪圓眼睛,三步并作兩步,匆忙行至白芷身邊:“藥餌可還在?老夫冒昧,想借藥餌一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