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他抱住雙膝,眼角泛紅。
王后唬了一跳:“這是怎么了?”她捏著絲帕,小心翼翼為魏子淵拭去淚角,王后試探道,“可是因著……宋姑娘?”
魏子淵嘴角下壓,搖搖頭。
王后心知肚明,撫著魏子淵肩頭,溫聲寬慰:“無妨,大不了母后幫你,那宋姑娘可有什么喜歡的?或是她家里人喜歡什么?你投其所好……”
魏子淵又一次搖搖頭:“與她不相干。”
是他自己無用罷了。
……
那夜之后,宋令枝被帶出客棧,馬車搖搖晃晃,最后在一處別院停下。
青松撫檐,樹影斑駁。
白芷小心翼翼捧著漆木茶盤,尚未從茶房走出,忽的,一道陰影落下。
岳栩高大身影擋在白芷身前,他臉上沒有多余的表情:“白姑娘且慢。”
先前這人去蘭香坊提糕點(diǎn),白芷還笑臉相迎,送上自己做的酥酪,想著岳栩念在糕點(diǎn)份上,對(duì)宋令枝好一點(diǎn)。
如今瞧著,卻是同沈硯是一丘之貉。
她別過腦袋,冷哼一聲,越過岳栩朝前走去。
岳栩抬起手臂,目光落在白芷捧著的藥汁上,聲音冰冷:“這是宋姑娘吃的藥?藥餌在哪黎?”
白芷氣不打一處,瞪大眼睛反唇相譏:“岳統(tǒng)領(lǐng)這是何意,難不成奴婢給姑娘煎藥,還會(huì)下毒不成?”
岳栩冷聲:“公事公辦罷了�!�
白芷一口氣差點(diǎn)沒提上來,她憤憤甩開人:“這藥是二王子送來的,他……”
岳栩:“那更要好好查查了�!�
白芷氣急,想著左右藥汁滾燙,一時(shí)半會(huì)宋令枝也吃不了,她拽著岳栩行至茶爐前:“好好瞧著,都在這里了。”
藥餌倒出,攤開在案上,拋開常見的草藥不提,岳栩忽的拿銀銚子挑起一物,他雙眉攏緊:“這是何物?”
白芷面色冷淡:“玉寒草,二王子送來的,說是只有弗洛安才有。”
她不耐煩,“岳統(tǒng)領(lǐng)還有事嗎,沒事的話奴婢就先走了,姑娘那還等著吃藥呢�!�
岳栩輕“嗯”了一聲,小心將玉寒草拿巾帕裹住,后又往自己屋子走去。
他手上有一本本草藥書,尋常不易見的草藥,在那上面都能查到。
端著漆木茶盤踏上暖閣,白芷忍不住心底這口氣,又怕宋令枝終日憂思,于身子無益。
她高揚(yáng)下巴,學(xué)著岳栩目中無人的樣子,有聲有色同宋令枝演了一遍。
青緞引枕依靠在身后,宋令枝身子懶洋洋,乏得厲害。
白芷說完片刻,她方懶懶抬起沉重眼皮:“日后遇上她,不必同他理論便是,氣壞身子不值得。”
白芷抿唇不甘心:“奴婢只是為姑娘不值。”
她想不通,明明宋令枝都逃到弗洛安了,怎么還能被沈硯找到。
以前沈硯是三殿下,他們尚且手無縛雞之力,如今他是一國之君,他們更是無能為力。對(duì)上沈硯,他們和以卵擊石無異。
白芷憂心不已,垂目凝望宋令枝,心中思緒萬千。
自搬來別院后,宋令枝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恍惚間好似又回到離京前的那些時(shí)日。
只那時(shí)宋令枝身子疲乏無力,是魏子淵托紅玉在糕點(diǎn)下的藥,如今卻是實(shí)打?qū)嵉纳碜犹撊酢?br />
白芷眼圈發(fā)紅,知曉心病難醫(yī),只能強(qiáng)顏歡笑,揀些好話哄宋令枝歡心。
“姑娘,案上的礦石是新送來的,姑娘可要瞧瞧?奴婢雖不懂,瞧著那礦石,卻顆顆都是好的�!�
許是聽見宋令枝要往秦安島尋礦石,沈硯命人從島上搜羅奇珍異寶,如流水似的送入宋令枝房中。
去秦安島不過是為了做生意罷了,沈硯會(huì)錯(cuò)自己的意,以為宋令枝是喜歡礦石。
她輕輕嘆口氣:“罷了,沒什么好瞧的�!�
看久了,也只是徒增傷悲罷了。
她如今是再也回不了多寶閣的。
宋令枝一手揉著眉心,不知是不是躺久了,又或是她如今瘦弱些許,榻上鋪了狼皮褥子,宋令枝睡著總覺得硌得慌。
宋令枝撐榻坐起,眼眸睜開:“白芷,你……”
聲音戛然而止。
湘妃竹簾前立著一抹修長身影,沈硯長身玉立,手邊是他命奴仆從秦安島搜來的礦石。
他淡聲:“……不喜歡?”
指骨在案幾上輕輕敲著,腕間的沉香木珠順著沈硯的動(dòng)作往下滑落,在案上留下淺淺的一道影子。
沈硯泰然自若,墨色眼眸深沉漆黑:“不喜歡礦石,還是不喜歡朕送的?”
白芷不知何時(shí)離開屋子,偌大的寢屋只剩下宋令枝和沈硯二人。
沈硯步步朝宋令枝逼近,黑影籠罩,那只指骨分明的手指輕挑起宋令枝的下頜。
稍一用力,頃刻,指腹在宋令枝下巴留下清晰指痕。
手心上的一張臉未施粉黛,素面朝天。宋令枝一雙杏眸宛若秋水盈盈。
見到沈硯,她眼中一如既往的惶恐不安:“……陛、陛下。”
沒能來得及起身請(qǐng)安,沈硯忽而加重指尖力道,宋令枝猝不及防,又一次跌坐回榻上。
仰著的一張小臉倉皇緊張,不知哪里又惹得沈硯不
快。
沈硯眸光低垂,細(xì)細(xì)端詳掌上的宋令枝。
往日他想要宋令枝眼中只能看見自己,如今卻覺得遠(yuǎn)遠(yuǎn)不夠。
他是見過宋令枝真心實(shí)意展露笑顏的,在多寶閣,在那三公主前,在格林伊前,在……魏子淵前。
沈硯捏著宋令枝唇角,聲音冷若冰霜:“宋令枝,那姓魏的就有那么好?”
值得她這般念念不忘。
宋令枝惶恐搖頭,連聲否定:“沒、沒有�!�
沈硯垂首,捏著宋令枝后頸往前,好整以暇打量著人,又將宋令枝推至銅鏡前:“那你笑一個(gè),就同你對(duì)著姓魏的那樣。”
宋令枝后脊發(fā)涼,只當(dāng)沈硯是又尋著什么由頭折磨自己。
“我、我……”
心中的不安強(qiáng)壓下去,宋令枝單手捏拳,竭盡全力往上挽起唇角。
鏡中二人衣角交疊在一處,鼻尖淡淡的檀香味蔓延,獨(dú)屬于沈硯的氣息無孔不入。
宋令枝定定心神,唇角向上提動(dòng)。
沒提動(dòng),再來。
再來。
再來。
終于,銅鏡中的人唇角上揚(yáng),宋令枝瑟縮著脖頸,忐忑不安望向沈硯:“陛下……”
沈硯一雙黑眸沉沉冰寒,冷笑丟下一字:“丑�!�
長袍拂開,沈硯起身,頭也不回出了寢屋,獨(dú)留宋令枝戰(zhàn)戰(zhàn)兢兢在原地。
園中日光滿地,烏木長廊綿延,兩面懸著金絲藤紅竹簾。
遙遙的,岳栩腳步匆匆,朝沈硯快步走去。
“陛下,這是屬下在宋姑娘藥餌中尋到的,此藥名為玉寒草,生于深海,專治寒癥�!�
岳栩興致勃勃,“陛下,先前那老道說過,銷金散的解藥生在海中,會(huì)不會(huì)就是這玉寒草?此物罕見,若是拿它入藥,應(yīng)是大有益處�!�
岳栩拱手,“宋姑娘如今寒癥比先前在京好上許多,想來也是玉寒草的功勞。若是能為陛下尋來……”
沈硯心不在焉揮袖:“這事交由你去辦即可,不必同朕說。”
言畢,又抬眸,“你說宋令枝的寒癥有所好轉(zhuǎn)?”
只是他今日瞧著,宋令枝的面色算不上好。
岳栩低聲:“確實(shí)如此,只是……”
他抬眸,目光在沈硯臉上輕輕掠過,大著膽子道,“只是宋姑娘常日郁郁寡歡,長此以往,怕、怕不是好的征兆�!�
這話沈硯在京也曾聽岳栩提過,他凝眉,若有所思。
烏木長廊玉立,檐角上疊著層層日光,滿耳蟲聲。
岳栩輕聲道:“陛下,宋姑娘不肯回京,許是對(duì)京城無甚留念。若是、若是……”
沈硯揚(yáng)起眼眸,聲音低沉:“你想說什么?”
岳栩伏首躬身,大著膽子道:“若是有個(gè)一男半女,興許宋姑娘就不會(huì)這般了無可戀。”
作者有話說:
努力三章內(nèi)把沈硯送去hzc!
感謝在2023-10-28
22:38:13~2023-1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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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48瓶;淡淡
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duì)我的支持,我會(huì)繼續(xù)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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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一章
◎你是不是有病◎
第六十一章
落花滿地,
玉蘭繞砌。
庭院落針可聞,徐徐日光落在腳邊,沈硯背著手,
聽著岳栩輕聲道。
“陛下,
宋姑娘性情溫和賢淑,
前兒還給了街上那頑童果子吃,想來也是喜歡孩子的。若是有了自己的孩子,
宋姑娘在京中也有了牽掛�!�
不會(huì)時(shí)時(shí)刻刻念著宋府。
秋風(fēng)蕭瑟,
庭院瘡痍滿目。樹上紅葉翩翩,疏林如畫。
沈硯負(fù)手而立,
冷峻的面孔尋不到一點(diǎn)裂痕。那雙黑眸沉沉,
不見些許波瀾起伏。
良久,
岳栩才聽得沈硯低啞的一聲笑落下。
“你是想說,讓宋令枝懷個(gè)孩子?”
岳栩拱手,
畢恭畢敬:“是,婦人多為仁慈……”
一語未了,岳栩倏然品出沈硯言語的不善。
轉(zhuǎn)念想想,
只當(dāng)沈硯是擔(dān)憂儲(chǔ)君之母出身商賈。
他低眉沉吟,
“陛下是擔(dān)憂長子生于商賈之家,若是如此,
陛下也可……”
“岳栩�!�
手中的沉香木珠輕輕轉(zhuǎn)動(dòng),沈硯轉(zhuǎn)首凝視,
逆著光,那雙如墨眸子漆黑森寒。
他唇角勾起幾分嘲諷,“你是不是……有病?”
岳栩一怔,
而后慌不擇路雙膝跪地,
伏首認(rèn)罪:“陛下恕罪,
屬下只是……”
落在他臉上的視線冰冷徹骨,沈硯垂眸,木珠在指尖刻出清晰紅痕。
他不喜歡宋令枝的目光落到他人身上,即便是他二人的孩子,沈硯也不喜歡。
他只想讓宋令枝眼中只有自己一人。
“日后這種話,別讓朕再聽到,若再有一次……”
岳栩忙忙:“屬下不敢�!�
長袍拂開滿地日光,沈硯抬腳,面無表情穿過烏木長廊。
身□□院擁著日光,岳栩垂首低眉,直至耳邊的腳步聲不再,他方長松口氣,汗流浹背,扶地站起。
倏然見白芷遍身純素,遙遙轉(zhuǎn)過月洞門。定睛望見廊檐下的岳栩,白芷捧著錦匣,目不斜視從岳栩身邊越過。
岳栩拱手:“白姑娘且留步。”
白芷手上的錦匣岳栩再熟悉不過,正是沈硯命他搜羅的礦石。
滿匣粉鉆光彩熠熠,灼目耀眼。
白芷雙眉緊攏,口吻不善:“岳統(tǒng)領(lǐng)還有事?藥餌是我們家?guī)淼牟诲e(cuò),可這礦石是陛下命人送來的,難不成岳統(tǒng)領(lǐng)也要一一查驗(yàn)?”
“白姑娘誤會(huì)了�!痹黎虬櫭�,“在下只是好奇,這礦石……宋姑娘可是不喜歡?”
園中無聲,只余花光柳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