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皇后雙眼頹然,聞言輕嘆:“本宮自然是為了他好,想當年,那玄靜真人……”
一語未落,殿外忽的響起太監(jiān)的通傳聲,說是三殿下來了。
滿座寂然。
今夜夜宴,皇帝宴請朝臣百官,朝中眾人早聞沈硯身邊多了一名女子,燦若春華,皓齒星眸。
眾人翹首以盼,引頸張望。
朦朧月色中,沈硯一身金絲滾邊松石綠圓領(lǐng)袍衫、長身玉立,朗朗如明月。
身側(cè)的女子一身輕盈的杏黃色綾彩蟬翼紗,纖腰裊裊,羽步翩躚,膚若凝脂。
先前太子生辰,宋令枝雖說曾在眾人眼前露相,然那回她還不是準三皇子妃,且那次皇后宴請的賓客,并不如今夜多。
席間眾人靜默一瞬,而后紛紛了然。怪道沈硯親自入宮請旨求娶,這樣的女子,想來世間沒有男子會不喜歡。
落在臉上的目光從四面八方投來,宋令枝腳踝還疼著,她悄悄往沈硯身邊靠去,深怕讓人看出自己一瘸一拐,有失禮數(shù)。
沈硯側(cè)目凝視,抬手擁人入懷。只稍稍抬眼冷臉,頓時,落在宋令枝身上的目光悉數(shù)收回,無人敢惹他這位活閻王的不快。
夜宴還未開始,宮人調(diào)桌安椅,捧飯安箸。
席間宮人遍身綢緞,雙手捧著佳釀果酒,在賓客間穿梭。
宋令枝對上回的鴛鴦果心有余悸,視線在漆木案幾上輕輕一掃,無甚想吃。
細細想來,她今日也只用了一口荷花酥,還有一盅藥膳,倒也奇怪,宋令枝并不覺得餓。
只是近來身子乏得厲害,吃藥也不見效,總覺得心思恍惚。
“想吃糖炒栗子?”
許是宋令枝的目光在纏絲瑪瑙盤上停留許久,沈硯誤以為他想吃盤中的糖炒栗子。
當即有宮人凈手畢,上前,欲為宋令枝輕敲板栗。
沈硯揮揮手,自宮人手中接過小錘。
板栗小巧,輕輕敲開,縫隙漸大。
沈硯手指骨節(jié)分明,稍一用力,板栗輕而易舉落在沈硯掌中。
指尖捻著板栗,遞至宋令枝唇邊。
板栗小小一個,宋令枝輕咬下一口,眼睫飛快撲簌。
沈硯不曾松開。
宋令枝瞪大眼睛,轉(zhuǎn)眸望去,只撞見沈硯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睛。那雙眸子眸子難得染上幾分溫和。
宋令枝一怔,后知后覺沈硯是在戲弄自己。
板栗小巧,沈硯不肯松口,宋令枝只能憑著感覺,很輕、很輕往前咬上一口。
貝齒輕捻過板栗,再小心翼翼,還是不可避免咬上沈硯指尖。
溫熱的肌膚灼得宋令枝往后一退,雙頰泛起緋紅之色。
沈硯唇角笑意漸深:“好吃嗎?”
口中的板栗囫圇咽下,那板栗是拿牛乳澆過的,軟糯香甜,倒是很合宋令枝的心意。
她朝沈硯點點頭:“好吃的。”
宮人極有眼力,趕忙又端上一盤糖炒栗子。
滿堂細樂聲喧,隱約聞得沈硯案幾上不時傳來的錘子聲,他似是對投喂宋令枝深有興致。
敲一顆,宋令枝吃半顆,臉紅一瞬。
如當時他養(yǎng)在殿中的貓崽,那貓崽也喜歡在沈硯指尖奪食。
盤中板栗堆積成山,沈硯側(cè)目,視線無聲落在宋令枝臉上。那雙杏眸熠熠,如空明玉石澄澈。
沈硯不動聲色斂眸,拿絲帕輕拭指尖。
若是宋令枝能一直這般聽話,留她在身邊,也不是不可。
她想要的后位,他亦是可以給她的。
只要她聽話。
作者有話說:
枝枝:拜拜�。�!
感謝在2023-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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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聘禮◎
第四十六章
宴上樂女輕彈古琴,
琴聲幽幽,在山谷中久久回響。一眾宮人滿頭珠翠,手上捧著茶盞茶鐘,
款步提裙。
忽而,
空中傳來小太監(jiān)遙遙的通傳,
皇帝來了。
十來個宮人手提燃著御香的銷金香爐,又有宮人執(zhí)華蓋和五明扇,
一路浩浩蕩蕩,
擁著皇帝走來。
皇后唇角上揚,笑著往前迎人:“臣妾給陛下請安,
陛下……”
仰頭望見皇帝身邊的余貴人,
皇后一張臉忽而沉了下去,
冷若冰霜。
染著蔻丹的長指甲掐著掌心,皇后抬眸,
不冷不熱拋出一句:“今日朝臣都在,余貴人怎的還這般不知禮數(shù),竟和陛下同乘一輿,
來人,
送余貴人回宮,好好反省反省�!�
皇帝輕笑打斷,
攬著懷里嬌滴滴的美人,鼻尖香氣漸濃,
忽覺心曠神怡,恍若身在仙境,飄飄欲仙。
皇帝近來很是喜歡余貴人宮中的熏香,
更喜歡點著那香,
擁著余貴人做那風流事。
他揮揮袖:“今日夜宴,
不必拘束,余貴人同朕共乘一輿,是朕允了的�!�
皇后低垂著脖頸,咬牙切齒:“……是�!�
她眼睜睜看著皇帝擁著余貴人落座,二人共飲一杯果酒。
皇后目眥欲裂,恨不得當眾讓人將余貴人拖出去。
侍女上前,小聲提醒:“娘娘,小不忍則大亂�!�
皇后深吸口氣:“本宮是咽不下這口氣,難不成要叫本宮眼睜睜看著那賤婢……”
“娘娘。”侍女福身至她耳邊低語,“今夜朝臣百官都在,自有人會和陛下提起這事,娘娘等著瞧就是了,不必在這節(jié)骨眼上惹得陛下不快,失了圣心�!�
皇后抿唇:“你說得在理�!�
余光瞥見那歪在皇帝肩上柔弱無骨的余貴人,皇后仍覺得怒火攻心。這些伎倆,當初還是她找人教那姓余的賤婢,想著她能得沈硯的歡心,也好讓那宋令枝瞧瞧自己的手段。
不想如今吃癟的竟然是自己。
余貴人吃里扒外,那宋令枝也并非好人。
皇后怒目而視,目光往下瞥,漆木案幾前,沈硯手執(zhí)捶子,在喂宋令枝吃栗子。
栗子殼堆得滿滿當當,再喜歡,宋令枝也吃不下了。
沈硯側(cè)目凝視:“不吃了?”
宋令枝點點頭:“殿下,我……”
一語未了,席間舞姬緩緩退下,皇后的笑聲從上首傳來,朱紅牡丹花紋錦衣華麗曳地,皇后捂唇輕笑:“陛下還不曾見過宋姑娘罷?臣妾倒是先前見過一面,怪道硯兒那般喜歡,臣妾瞧著,也是喜歡得緊�!�
皇帝難得從余貴人身上抬起頭,他笑笑:“是嗎?”
皇后低聲笑:“可不是,恰巧趕上今夜夜宴,朝臣百官都在,本宮聽聞宋姑娘極善音律,也不知道宋姑娘可否彈奏一曲,也好為陛下助助興?”
皇帝撫掌大笑:“好!好!”
老態(tài)龍鐘,皇帝雙眼浮腫,睜著眼睛往下望去,衣裙翩躚,席間推杯換盞,沈硯身側(cè)確實多了一人。
皇帝定睛細看,卻只看見沈硯寬松的衣袂,身后的人被沈硯擋得嚴嚴實實。
有皇帝撐腰,皇后眼角笑意漸深:“硯兒,你覺得如何?”
滿座寂然。
眾人引頸長望,目光不約而同落在宋令枝臉上。
她悄無聲息攥緊袖中的絲帕。
皇后還是如前世那般,不喜歡自己。
前世夜宴,皇后也曾邀宋令枝上臺奏樂。那時的皇后,也是這般怡然大方,雍容華貴,望向宋令枝的目光帶著淡淡的輕蔑嘲諷。
就好似她生來就該如樂女一樣,供人玩樂。
皇后唇角笑意淺淡,等不到沈硯的回應(yīng),皇后亦是不急,只將目光緩緩滑落至一旁:“來人,將本宮的焦尾枯桐取來�!�
焦尾枯桐乃是良木所造,琴音繞梁,世間少有。又因其尾部燒焦,故而得“焦尾”一名。
當即有侍女抱來焦尾枯桐,皇后言笑晏晏:“這琴可是本宮至愛,還望宋姑娘莫要辜負了本宮和陛下的期望�!�
滿殿嘩然,席間竊竊私語,眾人交頭接耳,無不驚訝皇后竟舍得拿出焦尾枯桐。
“百聞不如一見,若今日真的能一睹焦尾枯桐,也不枉費來世上走這一遭了�!�
“老夫聞得焦尾枯桐可繞梁三日,也不知傳聞是否為真,還是徒有其表,夸大其詞?”
“真不真今夜不就能見真章,只是不知這宋姑娘琴藝如何?或也是徒有其表,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江南女子多善音律,想來應(yīng)是不差的,只是能否配得上焦尾枯桐,那就另當別論了�!�
耳邊唏噓聲漸大,秋雁小心翼翼候在宋令枝身后,焦急:“姑娘……”
皇后的目光仍落在宋令枝臉上,還是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宋姑娘,請罷�!�
早有侍女抱著焦尾枯桐上前。
騎虎難下。
腳踝處紅腫的地方疼得厲害,宋令枝扶案,尚未來得及起身行禮,驀地肩膀被人一按。
沈硯擁著宋令枝的美人肩,一身松石綠織金錦袍衫透著慵懶隨意。沈硯啞然一笑:“怎么,宮里的樂女都死光了嗎?”
語氣冰冷,似如千年寒冰。
皇后唇角笑容僵滯:“硯兒,不得無禮,母后只是想聽聽宋姑娘的琴音罷了,宋姑娘若是不想,大可拒絕便是了,母后又豈是那等強人所難之人?”
字字感人肺腑,透著皇后的寬宏大量,溫柔賢惠。
沈硯不為所動,只輕笑一聲。
“枝枝膽子小,受傷了也不敢說,母后這般善解人意,應(yīng)該不會怪罪罷?”
皇后唇角笑意漸斂:“自然不會,只是不知陛下……”
話猶未了,余貴人忽的起身,親自為皇帝斟了滿滿一杯酒,伴著淡淡的熏香,窩在皇帝懷里:“陛下,臣妾最不耐煩聽那些叮叮咚咚的,還是喚舞姬來罷?臣妾可聽聞,他們新排了舞曲,陛下不看看嗎?”
余貴人嗓音嬌媚,皇帝一顆心瞬間淪陷,哪里還想得著其他,只恨不得將余貴人抱在懷里。
“愛妃說得極是�!�
二人交頸共飲,不多時,皇帝又攜著余貴人,往外走去,滿臉的春風得意。
跟著的宮人心知肚明,低下頭假裝自己是瞎子聾子,悄悄備水備衣。
筵席聲樂喧囂,借著更衣之名,宋令枝扶著秋雁的手,緩步踏下臺磯,偷偷尋了個僻靜之所透氣。
青石甬路,空中不時有花香輕拂,絲竹之聲被遠遠拋在身后。
宋令枝前世也隨沈硯來過這皇家別苑,倒也還認得路。
秋雁不明所以,跌跌撞撞跟在宋令枝身后,不時踮腳往后瞧:“姑娘,我們還是回去罷。若是迷路了,可就不好了。”
宮中規(guī)矩森嚴,便是秋雁這般大大咧咧的人,也不自覺收斂性子,如履薄冰。
宋令枝拍拍她手背,溫聲寬慰:“無礙,前方有一處蓮花池,我們過去坐坐。殿內(nèi)悶得很,我坐著總覺得心口不舒坦�!�
宋令枝身子不適,秋雁自然不敢有異議,忙忙扶著人往前:“姑娘可還是為剛剛那事煩心?說起來,這事幸好有三殿下頂著。”
宋令枝腳上有傷,先不說琴藝如何,若真一瘸一拐凳上臺,定會遭人恥笑,說她失了體統(tǒng)。
放眼望去,滿殿也就沈硯有這樣大的膽子,敢當眾駁回皇后。
蓮花池邊立著一塊涼石,秋雁拿巾帕拂去石頭上的落花,又拿出一方絲帕點著,扶著宋令枝坐下。
山中寂靜,遙遙的,只聞蕭管之聲從宴上傳來。
耳邊難得清凈,也不再有試探視線落在自己臉上,宋令枝無聲松口氣:“莫說了,你瞧那蓮花池中的,可是并蒂蓮?”
秋雁探頭去瞧,眉開眼笑:“果真是并蒂蓮,這倒是罕見,往日奴婢也只在……”
“可是宋姑娘?”
猛地,一人從樹后轉(zhuǎn)出,湖藍色長袍,眉眼青澀,卻是個生面孔。
男子拱手作揖:“在下定國公之子,方才有所唐突,還望姑娘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