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皇帝身子立馬酥了半邊,摟著余貴人直喊“愛妃”。
余貴人無視皇后的冷眼,只往皇帝懷里躲:“陛下,臣妾害怕。臣妾膽子小,見不得血。不知這幾個宮人是怎么得罪了皇后娘娘,竟是被打得這般?”
宮女早就有氣無力,連連向皇帝磕頭求饒:“陛下饒命,奴婢再也不敢編排三殿下了,求陛下饒過奴婢這回!”
余貴人捂唇,佯裝不懂:“是三殿下的親事嗎?說起來,這事臣妾也略有所聞�!�
皇后厲色打斷:“閉嘴!硯兒的事,何時輪到你多嘴了?”
余貴人摟著皇帝,面帶委屈:“陛下,臣妾并非多嘴,只是想著郎有情妾有意,三殿下和那姑娘難得有緣,若是被人硬生生拆開,豈不可憐?”
皇后氣極:“給本宮住嘴!陛下,此事事關(guān)硯兒聲譽(yù),還請陛下下旨……”
皇帝慢悠悠:“這事,硯兒今早同朕說過,朕也允了�!�
皇后如遭雷擊:“什么?”她身子搖搖欲墜,不甘心,“陛下,硯兒納妃乃是大事,怎可如此草率,且那女子……”
皇帝不耐煩揮袖:“硯兒親自來求的朕賜婚,朕怎會不允?罷了,此事不必再議,待欽天監(jiān)挑個好日子,朕親自為他二人賜婚�!�
皇后腳下趔趄,追著上前:“陛下不可,此事事關(guān)重大……”
忽而往前跌去,腳上重重一崴,幸而有宮人攙扶,才不至于摔倒。
皇帝面不改色,擁著余貴人上了步輦,徒留皇后留在原地。
余貴人往后望一眼,眼中掠過幾分譏誚嘲諷,再次望向皇帝,又是往日的含情脈脈。
皇帝心神蕩漾,忽而鼻尖有一陣奇香傳來,皇帝好奇:“愛妃可是換了熏香?”
余貴人一怔,而后擁著皇帝,在他耳邊低語幾句。
皇帝哈哈大笑,隨后步輦在花障前停下,宮人遠(yuǎn)遠(yuǎn)退開,眼觀鼻鼻觀心,佯裝沒有聽見步輦上的異響。
衣衫落了一地。
……
沈硯回京偶遇佳人喜結(jié)連理一事,在京中傳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
自然,同在蘭香坊的白芷也略有所聞。
白芷氣得牙癢癢,無奈沈硯位高權(quán)重,輕飄飄一句話就能定人生死,她們做丫鬟的,也不敢給主子招惹是非。
白芷提著十錦攢盒,一一將自己做好的糕點裝上,余光瞥見門口偷瞄的紅玉,白芷笑著同她招手。
“紅玉,快進(jìn)來,怎么在屋外站著?”
紅玉小心翼翼踱步進(jìn)屋,她手上端著一個白盤,上面是她做的櫻桃乳酪。
白芷好奇:“這個是……”
紅玉比劃手指:是給宋姐姐的。
白芷眉開眼笑:“還是你做的?好,我一起裝上,等會秋雁來了,我和她說。”
話落,那櫻桃乳酪悉數(shù)落在十錦攢盒之中,和白芷做的糕點混在一處。
紅玉著急拍拍桌子:這個,只能宋姑娘吃。
白芷稍怔,隨即彎眼笑笑,揉著紅玉的臉道:“知道了,我不會偷吃的�!�
她實在好奇,這幾回她給宋令枝送糕點,紅玉也會送自己做的糕點來,還總強(qiáng)調(diào)只能宋令枝一人吃。
白芷只當(dāng)紅玉喜歡宋令枝,不曾在意。
紅玉滿臉緊張。
白芷笑出聲:“你秋雁姐姐也不會吃,你若是不放心,等會你和我一起見她,如何?”
紅玉慌忙搖頭:沒有不信你,我只是、只是……
白芷笑開懷:“好啦,我和你說笑的,櫻桃乳酪是你做的,我做的是杏花酥,不會混淆的�!�
紅玉點點頭,又戀戀不舍,一步三回頭,復(fù)轉(zhuǎn)身踏下臺階。
白芷在屋里直笑:“還是小孩子�!�
一窗之隔,紅玉望著那裝入攢盒的櫻桃乳酪,又低頭瞧自己的雙手,一顆心惴惴不安。
眼前恍惚又晃過那雙琥珀眼睛。
送給宋令枝的糕點,其實都是那位公子所做,并非出自自己之手。
……
群山環(huán)抱,叢林疊翠。
馬掌柜騎著馬,氣喘吁吁跟在魏子淵身后:“東家,慢點慢點,小的真追不上了。”
他累得舌頭都捋不直,抬袖抹去臉上的汗珠。
放眼望去,青山遍野,魏子淵一身玄色圓領(lǐng)暗花紋長袍,高坐在馬背上,身影挺直,劍眉星目。
馬掌柜實在不懂,怎么有人天不亮就起來做糕點,現(xiàn)下還能如此精神煥發(fā)。
反觀自己,似在泥土堆里滾過一樣狼狽。
魏子淵攥緊韁繩:“你說的老道,就住在這山上?”
馬掌柜連連點頭:“是,他就住在這山上的道觀中,小的上回來,他還在那打坐,神秘叨叨的�!�
為尋到這老道的行蹤,馬掌柜足足花了十兩銀子。
沿著羊腸小路往山上走,果真在半山腰瞧見一座道觀,破敗不堪,門前雜草叢生,荒無人煙。
魏子淵翻身下馬,道觀多年未曾修繕,骯臟不堪,梁上蜘蛛網(wǎng)重重疊疊,望不見盡頭。
地上胡亂堆著雜草枯木,灰塵撲面。
馬掌柜連連咳嗽,在道觀來回走上一圈,好奇出聲:“怪哉,上回小的來,明明還有人的�!�
他驚道,“東家,會不會是那老道跑了?”
尋常人哪會拿人命做生意,想來那也不是善茬。
馬掌柜忽的心生怯意:“東家,要不我們還是走罷?”
舉目望去,四周荒蕪凄涼,連藏身之處也無。那老道定然不在道觀中。
馬掌柜小聲嘀咕:“別是仇家找上門,他自己溜走了罷�!�
“有可能�!蔽鹤訙Y忽然出聲。
馬掌柜唬了一跳,而后窘迫撓撓腦袋:“東家,小的就是亂猜的�!�
魏子淵不同他開玩笑:“這地上的血跡干透,應(yīng)是五六日前的�!�
馬掌柜大吃一驚:“五六日前的?那老道不得跑遠(yuǎn)了,東家,我們是不是白來了?”
魏子淵起身,輕輕“嗯”了一聲,
馬掌柜唉聲嘆氣:“罷了罷了,找不著就先回罷,這地陰森森的,小的總覺得心底長毛,東家,我們還是快些走罷,誰知道那老道招惹的仇家會不會再次找上門。”
魏子淵難得附和,應(yīng)了一聲:“走罷�!�
臨走前,魏子淵還好心將木門掩上。木門“嘎吱”一聲響,徹底隔絕了院外的日光。
道觀重歸安靜,落針可聞。
倏地,木門被人一腳踢爛,哐當(dāng)一聲重響。
魏子淵提劍重回道觀,猛地沖向神像前,一拳搗爛神像,他單手將一白發(fā)蒼蒼的老道士從神像揪出。
長劍梗在老道脖前,魏子淵冷笑一聲:“……怎么不跑了?”
作者有話說:
枝枝:跑路預(yù)備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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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別叫我夫人◎
第四十五章
風(fēng)聲鶴唳,
嗚咽哀鳴。
道觀殘破不堪,枯枝敗葉隨意散落一地,伴隨著神像裂開的碎片。
馬掌柜爬馬爬到一半,
陡然聞得身后的動靜,
“咚”一聲從馬背上滾落,
連滾帶爬沖進(jìn)道觀。
“東家,東……”
枯木嘎吱一聲在馬掌柜腳下斷開,
他目瞪口呆,
瞪圓一雙眼睛看著從神像中被提出的老道。
先前見老道,他還是兩鬢斑白,
一身青灰長袍飄飄,
好像真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無所不知。
今日一見——
老道一身長袍沾滿污垢稻草,臉上的淡然自若早就不見。
魏子淵的長劍橫在他喉嚨,
隱約可見血跡斑駁。
老道兩淚縱橫,痛哭流涕,雙足跪在地上,
失聲痛哭:“俠士饒命俠士饒命!”
老道雙手抱拳,
連連拱手作揖。
馬掌柜大著膽子走上前,打量好幾眼,
又朝魏子淵點點頭:“東家,是他沒跑了�!�
老道眼角布滿皺紋,
淚如雨下:“俠士,你的銀子我都還你,求俠士饒我一命!”
話落,
又顫巍巍自袖中掏出幾兩碎銀,
悉數(shù)倒在地上。
馬掌柜垂眸輕瞥,
眼中掠過幾分譏誚嘲諷:“笑話,我們東家缺你這幾兩破銀子?”
老道求饒的哭聲戛然而止,一雙眼睛滴溜溜亂轉(zhuǎn):“那俠士今日尋來,所為何事?”
馬掌柜拍拍老道的臉:“老道,別和我裝傻,上回我來……”
馬掌柜手握枯木,在地上寫上“閉息丸”三字:“怎么,想起來了嗎?”
老道眼睛睜大片刻,而后遲疑點點頭:“想、想起來了!”
馬掌柜如釋重負(fù):“想起來了就好,上回你和我說三條人命……”
老道“咚”一聲又跪倒在地,連連叩首磕頭:“俠士,那不過是小人隨口一說,這世上哪來的閉息丸,小人就是、就是……”
他猛地給自己扇了幾個響亮的耳光,后悔不已,“小人就是之前吃醉酒,信口胡謅的。上回您老來,小人怕您不信,所以才扯謊的�!�
馬掌柜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殆盡,他呆呆望向上首的魏子淵:“東家,這……”
馬掌柜也沒想到,他花重金買來的消息,居然是這老道酒后的胡言亂語。
他氣得想要給人一拳,又覺得對魏子淵心懷愧疚,“東家,這回是小的做事不周,下回小的定……”
魏子淵目光不動聲色在老道臉上掠過:“……嗯�!�
老道跪在地上,兩眼垂淚:“俠士,小人真不知那什么閉息丸,小人就是一坑蒙拐騙的騙子,平日也就是給人算算卦,真沒什么大本事�!�
魏子淵面無表情,沉默不語。
像是默認(rèn)了。
老道長松口氣,又輕輕推開橫在自己脖頸前的利劍:“所以小人可以走……”了嗎。
長劍又一次擋在老道眼前,亮白的光影唬得馬掌柜也往后退開兩三步。
魏子淵陰冷森寒的聲音在道觀落下:“既然沒什么大本事,那還是死了罷。”
老道兩腿一軟,徹底癱在地上。
一炷香之后。
馬掌柜站在道觀前,抬頭望那被綁在馬后的老道,滿臉困惑不解。
“東家,這老道不會真是騙子罷?小的瞧他那樣,好像真不知情。”
魏子淵手執(zhí)馬轡,翻身躍上馬:“知不知情,試試便知道了�!�
一聲馬鳴穿破長空,響徹云霄。
被綁在馬后的老道慘叫連連,哀嚎遍野。
“饒命!俠士饒命!小人真的不知道——”
呼嘯風(fēng)聲在耳邊掠過,魏子淵馬術(shù)極佳。
老道跟在馬后面跑,一會快一會慢,半條命都快折騰沒了。
正午的日光最是毒辣,烈日炎炎。
老道身上僅剩一只鞋,口干舌燥,嘴唇干渴破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