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裴獻離不開人,我沒辦法出遠門。
我曾嘗試帶他一起出門。
但他長期生活在這座城市,很難適應環(huán)境變化。
沒有安全感的他,在高鐵上躁郁不安。
連進食都成了問題。
沒辦法,我只能在下一站帶他下車回家。
計劃旅行時有多興奮,下車的那一刻就有多么沮喪。
原來攢夠了錢也不一定可以旅行。
因為有牽絆,因為沒時間。
但此刻,我終于站在了蒼山腳下。
風吹皺洱海的水,也吹皺了云的形狀。
我聽著音樂踩著單車,晃蕩在小道上。
途徑之處,是麥田,是原野,是波光揉碎的倒影,還有蒼山托起的流云。
所有循規(guī)蹈矩的節(jié)奏在此刻被揉碎在洱海的浪花聲里。
生命變得自在搖曳。
我也變成了一個無用而又生動的人。
大批精神倦怠者在這里聚集,支起各式各樣的小攤。
我們席地而坐,在星云之下,交換彼此故事。
有被工作悶得接近崩潰,裸辭來旅居的學醫(yī)姑娘。
她說在這里,日子終于不再被假期切成零散碎片。
也有正在療愈病癥的患者,他說未來如何無人知道,起碼此刻正在生長。
我們短暫相聚,觸及彼此內心最柔軟隱秘的一隅。
然后像蒼山十八溪一般,各自曲折奔流。
后來,我獨自去龍龕碼頭看了日出。
洱海的水波把陽光揉碎成跳動的銀幣。
在沈家艱難求生時,我沒有哭。
被裴獻惡語相向、趕出家門時,我也沒哭。
可這一刻,我捂著臉頰,肩膀顫抖不止。
我從來沒有這么深切地感受到過自由。
沒有一個個定時鬧鐘,沒有記事本里繁瑣的提醒事項。
我響應遠山的呼喚,可以一整天都在發(fā)呆。
直到兩個星期后,我才重新插上電話卡。
離開裴家時,我給裴老爺子發(fā)過一條短信,簡單說了這件事情。
今天插上卡后,全是各個未接電話。
有我爸打的,有裴老爺子打的,還有裴獻打的。
我坐在返程的車上,撥通了裴老爺子的電話。
「杜沁�!顾穆曇衾锿赋鰸鉂獾钠v,「快些回來吧�!�
「裴獻……他的狀態(tài)很不好�!�
7
我還是回了一趟裴家。
發(fā)現(xiàn)我離開后,裴獻特別生氣。
他不知道自己該什么生活。
比如藥柜里的那些瓶瓶罐罐,他不知道每天該吃幾片。
從前都是我倒好水,將藥放到他的面前。
當天他有一個發(fā)布會,但他不知道西裝配套的領帶在哪。
他試著聯(lián)系我,可他聯(lián)系不上。
聽管家說,裴獻發(fā)了很大的脾氣。
杯碗被他全部摔碎,立式空調被他推倒在地,連茶幾餐柜也被掀翻。
家里一團亂麻。
裴老爺子只好給他找來一個新的保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