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混混不可置信,他試探地往旁邊邁了兩步,見洛晗并不阻止,頓時如兔子一樣撒腿就跑。洛晗走到凌清宵身邊,問:“一重天許多人莫名失蹤,莫非,和魔族有關(guān)?”
凌清宵搖頭:“關(guān)鍵信息太少,現(xiàn)在還不能下結(jié)論。不過,我們可以著重排查魔族。魔族就算用秘法掩飾了魔氣,也終究和靈氣格格不入,漏洞并不難找。只要我們找到魔族,跟蹤到他們老巢,應(yīng)該就能得到答案�!�
洛晗覺得這個計劃沒問題,點頭道:“好。馬上就是玄女節(jié)了,魔族既然通過紅線篩選對象,那么這幾日,他們一定還會動手�!�
“戒急戒躁,這些事情急不來。”夜風(fēng)蕭蕭,凌清宵將洛晗的碎發(fā)理順,說,“今日已經(jīng)很晚了,我們先回客棧吧。后面的事,從長計議�!�
洛晗如今完全沒心思逛街了,她想著心事,隨意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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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玄女節(jié)到了。玄女節(jié)是九壬城的盛事,天才蒙蒙亮,城里各處就熱鬧起來。舞坊勾欄當(dāng)街跳舞,酒店食肆擺出一桌桌時令糕點,街頭的貨郎們吆喝聲格外嘹亮,趁這最后的時機(jī)賣紅線、信箋、鮮花等物。
洛晗走在街上,感受到久違的煙火氣,仿佛回到了人間。大明城的萬妖節(jié)雖然也熱鬧,可是那種熱鬧更像是獵奇,妖族一舉一動明顯帶著異域風(fēng)情,新鮮感倒是夠了,卻很難融入其中。但是九壬城不同,九壬城帶著凡間王國的習(xí)氣,卻又超脫于凡間。它有著仙界的奇異和炫目,又有著上重天沒有的煙火氣和人氣,行走在其中,很容易被感染。
洛晗跟著人群走,感慨道:“真是熱鬧。怪不得人說讀萬卷書,行千里路,不去外面見識見識,哪里知道真實的天界是什么的�!�
凌清宵有同感,他在鐘山,看到的是人情冷漠,叢林法則;在中古,看到的是鮮血?dú)⒙�,命如草芥;而到了三清天,又是明晃晃的帝王氣象,�?quán)力至高無上。每一面都是天界,可又不是完整的天界。
天界有威嚴(yán)莊重,也有市井凡俗,有太上忘情,也有人間煙火。而在銀河之外,還有妖界、魔界、冥界……世界何其之大,個人又何其渺小。只有走出圈子,才能發(fā)現(xiàn)天高水闊,能人輩出,回首再看自己糾結(jié)的那些小情小愛、陰謀詭計,其實非常小家子氣。
唯內(nèi)心坦率開放,才能不斷進(jìn)步,若不然,困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會越來越驕傲自大,故步自封。和雞毛蒜皮、蠅頭小利糾纏久了,眼睛就會變得只有那么一點。
凌清宵感覺到自己心性有所突破,一直杳無蹤信的上仙雷劫也隱隱有了感應(yīng)。洛晗正指著前方的花車給凌清宵看,她說完后,發(fā)現(xiàn)身邊人沒有回話。洛晗回頭,見凌清宵似有所感,境界松動,甚至周邊的靈氣都被他吸引的躁動起來。
洛晗感受到什么,咋舌:“你的上仙雷劫快要到了?”
“還遠(yuǎn)。”凌清宵一瞬間將氣息收回,身周靈氣恢復(fù)如初,“只是感應(yīng)到雷劫的邊緣而已,距離真正渡劫還差很遠(yuǎn)�!�
“這已經(jīng)夠嚇人了。”洛晗說,“凡事開頭最難,邁出第一步,基本就完成了一半�!�
洛晗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唯有道:“恭喜!”
大魔王的世界專治不服,只有凌清宵不想,沒有他不能。
凌清宵失笑:“恭喜什么?還遠(yuǎn)著呢�!�
凌清宵雖然推辭,可是眉目松泛,整個人輕松多了。他長相清冷,氣質(zhì)冷淡,平日看著拒人于千里之外,此刻他身周的堅冰松動了一些,眼波微微含笑,宛如一瞬間春回大地,冰雪消融,殺傷力驚人。
他們兩人站在街邊,身邊自然而然辟出一個半圓形空地。兩人長相本來就顯眼,現(xiàn)在凌清宵含笑,他們這里越發(fā)矚目,簡直像是在人群中發(fā)光。
花車行進(jìn)到街邊,車上扮演玄女娘娘和仙界侍女的人見到凌清宵和洛晗,忍不住注目,花瓣像是雪片一樣朝他們飛來。洛晗下意識地后退一步,正好撞到凌清宵身上,凌清宵伸手扶住洛晗,一抬手,漫天的花瓣就懸浮在空中,五顏六色的花瓣上迅速爬上冰霜,在重量的作用下簌簌落地,一片都沒有沾到洛晗身上。
洛晗沒料到她和凌清宵站這么近,更沒料到凌清宵竟然沒躲,由著她撞上來。凌清宵一手扶在她手臂上,另一手?jǐn)r在她身前,為她擋去四散的花瓣。洛晗身后就是凌清宵堅實寬闊的胸膛,整個人被他清冷的氣息籠罩,眼前的花瓣結(jié)上冰晶,在陽光下折射出微微的虹光,幾乎讓人目眩。
洛晗一剎那失神,等回過神后,她問:“你不是說你不喜歡和旁人有肢體接觸嗎?”
“沒錯�!绷枨逑栈厥�,長袖自然垂下,和洛晗的裙裾融成一體,“所以你站得要離我近些,這里人多,你若是站遠(yuǎn)了,我可能來不及照應(yīng)你�!�
凌清宵不喜歡碰人也不喜歡被人碰,一路都在避開旁人,唯獨(dú)洛晗是例外。
洛晗挑眉,笑道:“這是什么邏輯?你都不喜歡接觸其他人,我站的近了豈不是更不方便?”
“邏輯不通,那就不需要邏輯了�!绷枨逑f完,極輕極淡地帶了一句,“你又不是其他人�!�
你是自己人。
洛晗沒有接話,仿佛不曾聽到,可是她的眼睛中全是笑意。
說話間花車過去了,圍觀百姓追著花車走,周圍立即空了一大片。洛晗悄悄松了口氣,趁著這個機(jī)會,從凌清宵身前退開。
剛才,就像是她站在凌清宵懷中一樣。
凌清宵也裝作不知道,凡事要循序漸進(jìn),這個過程一定要耐心。他在慢慢試探洛晗的界限,這次的結(jié)果他很滿意,可以安排下一步了。
街邊一個中年大叔見他們兩人站著,熱情地過來搭話:“兩位怎么沒去看花車?那可是一年一度的玄女節(jié)啊,沾到玄女娘娘的花瓣,接下來一年都會好運(yùn)的�!�
洛晗說:“前面人太多了,我們懶得湊這個熱鬧。大叔怎么也沒去?”
“我老了,不和小年輕們擠了�!贝笫逭f道,“兩位估計是第一次來九壬城吧?你們剛來,不知道九壬城的習(xí)俗,像今日的花瓣,沾到的越多越好運(yùn)。同樣還有花枝、花環(huán),誰收到的多,誰就越受歡迎。九壬城有個傳說,很久之前,一個郎君趕路時,在路上遇到了一個心儀的女子。他手里沒有其他東西可以表白心意,所以就從路邊折花,編了一個花環(huán)送給對方�;ù碓杏�,環(huán)代表圓滿,女方被男郎的心意感動,答應(yīng)了他的表白,男郎就此在原地停下,成婚生子,后來漸漸有了九壬城�!�
這種傳說很難追溯是不是真實的,可是習(xí)俗誰在乎真假,只要熱鬧,就能一年年傳承下去。大叔繼續(xù)說:“因為這個故事,九壬城有折花表白的說法。尤其是玄女節(jié)這天,男子若有心儀之人,就送一個花環(huán)給女方,如果女方收下,就代表她應(yīng)允這樁婚事。不過現(xiàn)在的年輕人太熱情了,路上只要見到好看的人,就會給對方送花環(huán),早就把傳統(tǒng)的內(nèi)涵丟沒了。”
洛晗輕輕應(yīng)了一聲,難怪剛才她躲開花瓣的時候,許多人都用奇怪的目光看她,原來九壬城還有這種說法。
大叔的話才剛說完,一伙少年人結(jié)伴而過,他們看到洛晗,齊齊打口哨,其中個子最高的少年一揚(yáng)臂,就將一個花環(huán)扔給洛晗。洛晗心想說什么來什么,九壬城的年輕人也太奔放了,她還沒想完,花環(huán)就從空中落下,繞了一個圈重新丟回高個少年手中。
高個少年一接到東西就知道這個人他惹不起,他不爽地看了凌清宵幾眼,最終臭著臉領(lǐng)著小弟們走了。等走到街角后,有幾個少年回過頭做鬼臉,嘰里呱啦怪叫。
旁邊的大叔好明顯嘖了一聲,洛晗本著臉想裝淡定,就聽到凌清宵說:“不要收來路不明的東西�!�
洛晗努力抿著嘴,控制自己臉上的表情。這時一個十二三的小少年經(jīng)過,大叔看到,連忙將其叫住:“小童,你的花怎么還沒賣出去?”
小童看到大叔,眉目明顯耷拉下去。大叔看他低落,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大叔長長吁了口氣,說:“沒事,慢慢來。你祖母吉人自有天相,會沒事的�!�
小童對大叔點了點頭,隨即就低著頭跑走了。洛晗看著小童的背影,問:“這是怎么回事?”
大叔是個外向性子,一聽有人接話就噼里啪啦說道:“這個孩子可憐,他父母前些年出意外死了,死的時候他就在現(xiàn)場,被和尸體關(guān)了很久。等救出來后,就不會說話了。他家里只剩一個年邁的祖母,祖母靠給人做手工活掙錢,祖孫倆相依為命,日子并不寬裕。但是誰知道禍不單行,前些天,他祖母也病倒了。他一個小孩子沒有謀生手藝,只能出來賣花,但他又不能和人說話,可想而知,生意并不好。都這么半天過去了,一枝花都沒賣出去。”
洛晗聽著唏噓,凌清宵看著小童的背影,忽然對洛晗說:“你在這里且等一下�!�
洛晗都來不及問他做什么,就見凌清宵朝小童走去。隔著一條街,洛晗看到凌清宵問了小童幾句話,小童只能搖頭或者點頭作答,隨后,凌清宵從小童的花簍里挑了幾枝素凈、潔白的花枝。
小童性格文靜,他采的花也是素淡型的,花色淺淡,可是剪得非常干凈,枝節(jié)上甚至還帶著水珠。凌清宵手指握在淺綠色的枝節(jié)上,越發(fā)襯得他皮膚如玉。他抬頭朝另一邊看了看,似乎在觀察隔壁攤子編花環(huán)的動作,才看到一半,他就收回視線,低頭將花枝折成一束。
洛晗都沒看清他的動作,似乎只是一眨眼,一個花環(huán)就編好了。
洛晗震驚,凌清宵這是現(xiàn)場學(xué)的?她還沒從凌清宵居然會做手工的震驚中恢復(fù)過來,就看到凌清宵走到她身前,一抬手,就在她頭上放了什么東西。
洛晗嚇了一跳,本能去摘頭上的東西。凌清宵按住洛晗的手,說:“別動,要歪了�!�
其實花環(huán)根本沒歪,凌清宵借著挪動花環(huán)的動作,悄悄垂眸注意洛晗的表情。他仔細(xì)觀察著洛晗的一舉一動,察覺到她并沒有排斥后,心里長長松了口氣。
很好,這一步成功,可以進(jìn)行下一階段了。
凌清宵的計劃表又無聲地推進(jìn)一格。他喜歡素色,選的花也都是清淡的,蒼綠的猶帶著水珠的枝節(jié)擰成一股,其間點綴著白色的花朵,清淡素雅,也高貴圣潔。帶在洛晗發(fā)上,非常好看。
洛晗渾身都不自在了。凌清宵說花環(huán)歪了,在調(diào)整角度,洛晗不敢動,上半身僵硬得像木頭:“我都這么大人了,戴花環(huán)不太好吧�!�
“怎么不好?”凌清宵說,“路遇美人,折花以贈。剛才那個太丑了,還是這個好看些�!�
洛晗突然發(fā)現(xiàn)凌清宵在觀察她。他從來不和人客套,其實他情緒觀察能力特別強(qiáng),很能體察到對方想聽什么,想說什么。他并不是不會說客套話,他只是不想。
洛晗賭氣,故意說:“你不是說,不要收來路不明的東西嗎?”
“他們的不可以,我的不算來路不明�!绷枨逑娐尻媳砬榫o張,輕輕笑了笑,說,“遇到好看的人,就要送花環(huán)以表喜愛。我們要入鄉(xiāng)隨俗�!�
現(xiàn)在九壬城的年輕人不講究,路上遇到人就送。但是最開始,送花環(huán)是有特定含義的。
凌清宵最后這句“入鄉(xiāng)隨俗”,一語雙關(guān)。
小童躲在墻角,看到剛才和他買花的仙君站在街邊,為另一個仙子戴上花環(huán),還為她挽起鬢邊碎發(fā)。男子清貴無雙,女子冰清玉潔,兩人并肩站在一起,美好的像是畫卷。
小童眼睛中流露出艷羨,他看了好一會,直到對面兩個仙人走了,他才戀戀不舍收回視線,朝巷子后走去。
他穿過長長一條胡同,眼看很快就要到家了,旁邊的小巷里忽然伸出來一雙手,將他的嘴牢牢捂住。小童本能掙扎,但是他不會說話,人又年幼瘦弱,才動了沒兩下,就被迷藥迷暈了。
小童昏迷前,看到世界顛倒,他的家近在眼前,卻又遙不可及。最后,一雙大得出奇的黑靴子停在他眼前,成了他最后看到的景象。
小童再恢復(fù)意識時是被人吵醒的,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睛,見周圍擠著很多少男少女,每個人都在低聲哭泣。再往遠(yuǎn)看,是冷冰冰的鐵籠。
鐵籠?小童倏地驚醒,這是哪里?他為什么被關(guān)在籠子里?這么多人被圈在一起,對方想做什么?
小童驚懼,不知道是不是迷藥的緣故,他腦子里昏昏沉沉的。迷糊中,外面似乎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主上,貨物就在里面�!�
貨物?小童驚懼,他還沒來得及想好要不要裝昏迷,說話的兩個男子就已經(jīng)進(jìn)來了。被稱為“主上”的那個人帶著面具,渾身被黑斗篷包裹得嚴(yán)實,根本看不出身形長相,另外一個人……
小童看到那個人,瞳孔緊縮。他認(rèn)識這個人,不久之前,這個人和他買過花,還打聽了他祖母的事。臨走時,他送了小童一根紅線。
小童莫名不喜歡那個男子身上的氣息,所以并沒有戴紅線。想到這里,小童回頭,見鐵籠里的男男女女,或怯弱或魯莽,或悲傷或憤怒,但是無一例外,手腕上都垂著一根紅線。
小童了然,原來,是那根紅線的緣故。沒想到小童都繞過了紅線,結(jié)果還是被這些人盯上了。
戴著面具的人見到他們,毫不掩飾語氣中的不滿:“怎么才這點人?”
“主上,最近很多人夜里不再出門,貨物越來越不好抓了。這批貨少是少了點,可是質(zhì)量不比前幾次差,請主上明察�!�
“罷了�!贝髅婢叩娜寺曇魫瀽灥�,像是被什么東西改變了聲音一樣,“先帶走吧,再不送去,尊上該等急了�!�
男子似乎很高興,立刻躬身應(yīng)道:“是!”
他說著拿出一個葫蘆,葫蘆上黑氣繚繞,看著就讓人心生不祥。小童猛地意識到,他不能被吸到葫蘆里,要不然,他就徹底逃不出來了。
小童是最后一個進(jìn)來的,此刻籠門打開,第一個被拽出去的人也是他。小童劇烈掙扎,最后逼急了,甚至張嘴在對方虎口上咬了一口。
小童用盡了自己全部的力氣,可是對方的手像是鐵打的一樣,十分堅硬,完全咬不動。男子毫發(fā)無傷,反倒被小童的行為激起了火氣。他伸手,道:“小仙崽子敢咬大爺我,欠收拾!”
男子膀大腰圓,而小童瘦瘦弱弱,腰都沒有男子胳膊粗。男子手大的像蒲扇,胳膊朝后掄圓了,這一巴掌要是落下來,小童至少都得去半條命。
鐵籠里的人眼睜睜看著巴掌落下,許多人不忍再看,紛紛閉住眼睛。然而預(yù)料中的巴掌聲很久沒有傳來,有人試探地睜開眼,發(fā)現(xiàn)剛才的男子倒在地上,一動不動,而不遠(yuǎn)處,落著他的半條胳膊。
正是他剛剛想扇小童巴掌的那只手。
鐵籠里的人愣愣地看著這一幕,小童同樣愣愣地坐在地上,反應(yīng)不過來發(fā)生了什么。
與此同時,頭頂突然傳來一聲巨響,房頂簌簌掉下灰塵,上方頓時亮光大作。小童捂著眼睛朝上望去,刺眼的逆光中,兩個白色身影幾乎和光暈融成一體。
“原來躲到了地下,難怪藏了這么久。”
第92章
婚禮
強(qiáng)烈的白光從上方傾瀉,
晃得里面的人睜不開眼睛。小童這時候才知道,
原來,
他們在地下。
小童剛才全部注意力都被鐵籠吸引走,
也就沒有留意到,墻壁兩邊燃燒著火把,
空氣沉悶,明顯是不流通的樣子。
小童在地下待久了,遇到陽光本能地遮住眼。從指縫中,
小童看到一道白影如驚鴻般落下。地牢里的看守如臨大敵,紛紛抽出武器,這些人長得膀大腰圓,
武器也又黑又重,而那位白衣仙君卻清瘦高挑,
連劍也是纖細(xì)的�?词貙⒁话寻肴烁叩拇蟮段璧没⒒⑸L(fēng),
帶著呼呼風(fēng)聲掄下,
鐵籠中所有人都捏了把冷汗。
兩件兵器相撞,
形成極其強(qiáng)烈的視覺沖擊。和看守的重刀相比,凌清宵的劍越發(fā)薄的像紙片,可是就是這樣看似弱不禁風(fēng)的劍刃,
毫不費(fèi)力地,將看守的大刀從中斬斷。
小童吃驚,對面的看守也驚了。他看著齊刷刷的斷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你是誰?”
這是什么劍,也太邪門了。削鐵斷金,
硬度驚人,卻又有著無可比擬的柔韌性。這是什么上古神兵嗎?
然而看守的問題并沒有等到回答,他問話的功夫,就已經(jīng)被凌清宵抹了脖子。凌清宵一路如入無人之境,很快就追上那個戴面具的魔族,而這時,后面的魔族還呆呆站立著,過了一會,才一個接一個砸到地上。
他們的喉嚨已經(jīng)被寒刃割斷,傷口太細(xì),連血都沒有流出來。
小童愣愣地看著這一幕,看守倒在地上,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到死都不瞑目。小童的眼睛正對著看守的,神情呆滯,仿佛完全陷入無意識中。
他想起了他父母死時的景象,那時候,他爹娘的眼睛,就是這樣的。
無法動彈的噩夢間,小童的眼睛忽然被一陣涼意覆蓋,眼前血腥可怖的景象也換成了燕語花香。小童猛地回過神,發(fā)現(xiàn)身邊不知何時占了一個白衣仙子,仙子對他笑了笑,說:“血腥的場面不適合小孩子,不想看就不要看了。”
鐵籠里的人看到洛晗,瑟瑟發(fā)抖,不知道洛晗是敵是友。洛晗看到這些人被嚇成這樣,內(nèi)心深深嘆氣。她一抬手,鐵柵全部化為細(xì)碎的鐵末,束縛這些人質(zhì)的枷鎖也變成齏粉。
洛晗說:“你們安全了。外面的障礙已經(jīng)被我們清理干凈,你們可以回家了。”
鐵籠里的人不敢置信,最開始沒人行動,后來不知道是誰打頭,眾人忽然一哄而散,爭先恐后地往外跑。小童被人群擠得跌跌撞撞,不得不縮到墻壁,把自己緊緊抱成一團(tuán)。
腳步聲紛亂,另一邊的戰(zhàn)局卻沒有受到分毫影響。面具男修為不低,可是再如何高,也不會高過宮堇魔君,很快,他就被凌清宵制服了。
洛晗從后面走過來,問:“你是什么人?偷偷來仙界做什么?”
面具男冷哼了一聲,并不做聲,不配合之意顯然。洛晗遺憾,嘆道:“你真的不和我說嗎?過一會,可沒我這么好說話了�!�
面具男依然不屑一顧,一副油鹽不進(jìn)的模樣。洛晗退了一步,說:“既然你執(zhí)意,那好吧�!�
洛晗將空間讓給凌清宵,凌清宵都沒有詢問面具男,直接在手心凝聚靈氣,覆在魔族天靈蓋上提取思維。
面具魔族震驚,眼睛瞪得如銅鈴。洛晗嘆氣:“都說了和我坦白,非不聽,非要挑戰(zhàn)他�!�
凌清宵在中古五百年經(jīng)歷過太多次審問戰(zhàn)俘的事情,他熟門熟路,直接找到面具男相關(guān)記憶,化成影像呈現(xiàn)在空中。
面具男在魔界的地位似乎不低,在他的視覺里,他一路穿越黃沙戈壁,停在一座巨大的墨黑城池前。高大的拱門上,浮現(xiàn)出“雷烈城”三個古體字。
“雷烈城……”洛晗低聲喃喃,“他竟然是雷烈王的人?”
這還不止,面具男走入城門后,一直走到一座院落中。院內(nèi)一切裝飾都是漆黑的,面具男在院內(nèi)等了一會,不久后,另一個帶著面具的人進(jìn)來了。
面具男起身,行禮道:“大人,貨物我已經(jīng)帶來了�!�
對方伸手,問:“東西呢?”
面具男連忙將一個黑色葫蘆獻(xiàn)上。這個葫蘆和剛才小童那個一模一樣,遍體黝黑,壺嘴處有紅色的紋路,像是血跡一樣。對方接過,在手心掂了掂,道:“好了,我知道了。下一批貨要得急,你快些去張羅,這次不必局限于修為高的、天賦好的,沒有質(zhì)就拿量來湊,只要有靈根就可以。”
面具男連忙應(yīng)下,恭敬地送對方離開。等對方走后,面具男又在原地等了等,等時間徹底錯開后,才披上斗篷出門。
之后是一大堆無關(guān)的畫面,凌清宵將記憶快放,大致看到面具男又偷渡到天界,給他的手下交代任務(wù),他自己則在各個城池間奔波,負(fù)責(zé)“收貨”。
看樣子,被這些人荼毒的不只是九壬城,還有其他好幾個城市。
再后來,就是面具男到地牢,然后被洛晗、凌清宵撞破。這一段他們已經(jīng)知道,凌清宵將畫面抹除,隨手一劍,就將面具男殺死。
從頭到尾,他壓根連問都懶得問。戰(zhàn)爭時期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人命,根本沒時間留給他們浪費(fèi)口舌,第一遍戰(zhàn)俘不說,第二遍就直接動手提取記憶,誰有耐心和魔族俘虜們打心理戰(zhàn)和刑訊戰(zhàn)。
面具男的死法和其他人一樣,脖子上細(xì)細(xì)一條血線,連血都沒怎么流。凌清宵手指掐訣,一簇藍(lán)色火苗從他指尖落到面具男尸體身上,片刻間就將尸體包圍。
面具男和其他魔族的尸體在靈火的吞噬下變成魔氣,隨后被靈火吞沒,連一絲一縷都沒有逸散出去。頃刻間,地面上就變得干干凈凈,要不是四壁還殘存著打斗的痕跡,幾乎讓人懷疑剛才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
凌清宵這一系列操作行云流水,熟稔自然,快得洛晗都沒反應(yīng)過來。她瞠目結(jié)舌,問:“你怎么這么熟練?”
“做的多了就習(xí)慣了�!�
凌清宵說的輕描淡寫,可是唯有經(jīng)歷過的人,才知道這句話中包含著多少鮮血。洛晗想到中古五百年自己不在他身邊,油然心酸。凌清宵已經(jīng)收回靈火,說:“果然是雷烈王做的手腳。雖然地牢已毀,但是不能掉以輕心,他們在其他城池還有據(jù)點,多半還會卷土重來�!�
洛晗點頭,道:“這些事情不是我們能解決的,我們需要天宮的幫助。我們先去搗毀其他據(jù)點,等回鐘山后,再給天宮上書�!�
凌清宵也是這樣想的,他們兩人收了劍往外走,路過墻角時,洛晗發(fā)現(xiàn)還有人沒走。洛晗認(rèn)出來這是那個買花的少年,似乎叫……小童。
洛晗知道這個孩子童年受過創(chuàng)傷,至今沒法自如說話。洛晗放輕聲音,問:“你為何還不走?”
小童搖搖頭,看著洛晗和凌清宵,又點點頭。他雖然一字未說,但是洛晗莫名理解了他的意思。
他在感謝他們救他。
洛晗記得小童的祖母還在重病,一家子老的老弱的弱,小童還是這個樣子,以后要怎么謀生?洛晗嘆息,說:“這是我們應(yīng)該做的,你不必感謝我們�?旎丶胰グ桑愕淖婺冈诘饶�。”
小童點點頭,往外跑了兩步,又突然停下,回頭向往地望著凌清宵。他鼓足勇氣,用指頭指了指凌清宵的劍,隨后一臉渴慕地望向凌清宵。
凌清宵看出了小童的意思,中古時代到處都是小童這樣失怙失恃的孤兒,沒想到在太平盛世,依然有很多陽光照不到的地方。
凌清宵想到一個人,心中觸動。他從身上拿出一個令牌,用靈力托著停在小童面前:“鐘山在下界定期有招弟子大會,時間地點都寫在令牌上。如果你能走過去,通過考核,就能隨著隊伍來到十六重天,進(jìn)入鐘山學(xué)習(xí)劍法四藝。只有你自己變強(qiáng)了,才能主宰自己的命運(yùn),給你的祖母尋找治病藥物。”
小童愣愣地看著眼前古樸莊嚴(yán)的令牌,似乎不敢相信這樣的好事發(fā)生在自己身上。過了良久,小童才試探地將白木令牌接下。
凌清宵被小童勾起了回憶,他想起他撿到小澤時,小澤也不比小童大幾歲�?上�,他們再也見不到了。
凌清宵因此對小童生出許多憐惜,可是他再念舊,也不會直接將小童收入門中。凌清宵如今已經(jīng)是鐘山的家主,他想要收弟子,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可是他不會這樣做。就算是機(jī)緣也要自己拼搏,機(jī)會從來只留給有準(zhǔn)備的人。
想要改變自己的命運(yùn),就要先改變自己。凌清宵說道:“鐘山招徒比試并不輕松,而且,鐘山不收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