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洛晗無奈,出去時很上道地替他關(guān)好屋門,省得羲衡還要站起來關(guān)門。她走出院子,回身將院門捱好,轉(zhuǎn)身走了兩步,忽然看到前方樹叢后站著一個人。
此刻夜風蕭蕭,整片山林發(fā)出連綿不絕的樹葉聲,月光皎潔清澈,透過樹梢灑在地面上,明亮清冷,宛如靜水。
凌清宵就站在這樣的月光中,月光照在他的白衣上,一點溫度都沒有。林間的風從深處吹過,將他的發(fā)梢輕輕卷起。后面樹林黑壓壓的,宛如某種張大嘴的巨獸,正等著吞噬夜行人,而凌清宵,就是那個迷惑夜行人心智的誘餌。
月照千古,咫尺天涯。
凌清宵聽到聲音,慢慢回頭,聲音亦不疾不徐:“你出來了�!�
洛晗緩緩地走上前去:“你怎么來了?”
“我說了會來接你。”凌清宵說完,平靜地看了洛晗一眼,“你忘了。”
洛晗含糊地應(yīng)了一聲,她確實忘了。洛晗勉強給自己挽尊:“我以為你當時只是隨便說說�!�
只是這么一小段路,何至于耽誤和那么多高級將領(lǐng)交談的大好時機,而來深林里接她呢?這是純粹的浪費時間。
“并不是隨便說說�!绷枨逑f,“對你的話,從沒有隨口為之�!�
他無論做什么都很認真,下午很認真地論證“絕對會有下次”,現(xiàn)在也會很認真地告訴她,從沒有隨便。
洛晗默默行走在山路上,月亮被陰云籠罩,樹林間一下子黯淡下來。他們走了一會,凌清宵突然開口:“明日,我可能要跟著去戰(zhàn)場。”
洛晗頓了一下,隨后才反應(yīng)過來:“這是好事啊。軍中前輩那么多,你跟著他們,能學不少東西。”
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來到中古,有機會和日后歷史書上的傳奇人物并肩作戰(zhàn),這是何等的機緣?天啟紀許多傳承斷絕,尤其是武學技法,很多都在漫長的時間河流中失傳了。但是現(xiàn)在,后世宗派的創(chuàng)始人就站在他們面前,如果凌清宵能跟著他們一起行動,所得助益將不可估量。
凌清宵當然也知道這是好事,前輩有意提攜他,才會說這樣的話。凌清宵對修煉的態(tài)度歷來是專注又嚴謹?shù)模羞@樣的機會,他理應(yīng)想都不想應(yīng)下,可是這次不知道為什么,他猶豫了。
凌清宵說:“一旦上戰(zhàn)場,時間就不由自己安排。這樣一來,我可能沒法及時護著你�!�
洛晗輕輕驚嘆了一聲,她這才明白,原來凌清宵在為難這件事。洛晗立刻說:“沒關(guān)系,你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那個約定,嗯,也不是非要那么嚴格地遵守。反正我也要跟著羲衡前輩學習,這段時間,你盡可去做自己的事,我成天待在營地,不會有危險的。”
凌清宵并沒有立刻接話,他默然良久,說:“但是這樣,可能會很久�!�
凌清宵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自己隱秘的心思,他也知道每個決定都應(yīng)該為自己負責,唯有自己強大才是真正的依仗�?墒牵绻饝�(yīng)了容成神,那么極有可能,他會幾年幾年地離開營地,隨戰(zhàn)在外。洛晗在這段時間里認識了什么人,經(jīng)歷了什么事,他都無緣參與了。
如果洛晗認識了其他適齡男子……
凌清宵僅是開了個頭就沒法再想下去。凌清宵并不知道他能為此做什么,如果有任何舉措可以推進或者避免,無論多難他都不介意,但是偏偏,這是人力所不及的。
他只能被動地,等待最終審判。
洛晗見他不說話,以為他還介意于那個一千年的約定。洛晗有點頭疼,自己挖的坑還得自己填,她不久前才信誓旦旦說過一千年就是一千年,多一天少一天都不行,現(xiàn)在她不能拆自己臺,只能拐彎抹角給自己圓場:“你跟隨眾神出戰(zhàn),你變得越強大,打敗的魔族越多,后方陣地就會越安全,這也是在保護我啊。我們總是要回去的,我努力學習法則,你去戰(zhàn)場磨煉劍法,我們共同為了一個目標努力,即便不在一起也沒有關(guān)系�!�
凌清宵沒說話,洛晗也不知道他被說服了沒有。很快,她的屋子到了,洛晗開門,她進門前,停住遲疑了一會,最終還是轉(zhuǎn)身,十分鄭重地直視凌清宵眼睛:“保護不是捆綁,我不希望這個約定成為你的負累。成長應(yīng)當各自成為更好的自己,而不是為了另一個人放棄自己的夢想�!�
“我希望你去做你喜歡的事情,不要為任何人妥協(xié)。哪怕那個人是我�!�
凌清宵仿佛終于動了,他緩慢點頭,低聲道:“好�!�
洛晗放下心,說:“那我進去休息了。?”
“�!�
洛晗進入屋子,轉(zhuǎn)身關(guān)上屋門。外面月亮被云層遮擋,窗戶半開,屋子里昏昏暗暗。洛晗去桌子上找燈臺,經(jīng)過窗戶時,她鬼使神差回頭,看到凌清宵還站在原地,并未移動。
此刻月亮忽然穿出云層,月光大亮,清冷的光芒如流水般傾瀉,剎那間鋪滿庭院。凌清宵站在庭中,身姿筆挺,孤影寂寂。
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洛晗手中的火引子晃了晃,噗嗤一聲將燈芯點燃。屋內(nèi)光線大作,洛晗被突如其來的光亮刺痛眼睛,她本能地捂住雙眼,等習慣后,她慢慢放下手,再從窗戶中看去,庭院中已經(jīng)沒人了。
一切安靜如常,仿佛剛才都是她的幻覺。
·
山中無歲月,一轉(zhuǎn)眼,就是三年。
洛晗跪坐在蒲墊上,她面前的桌案上放著一個竹杯。她雙手圍在竹杯兩側(cè),手中緩慢發(fā)出暗金色的光芒。
隨著光芒流逝,竹杯仿佛發(fā)生了某種異變,青翠的杯壁迅速暗淡、老化,最后變成枯黃的干木,洛晗松手,枯木似乎無法維持己身,啪塔一聲碎成兩半。
羲衡懶洋洋地躺在榻上,打了個哈欠,點頭道:“不錯。”
洛晗活動自己的手指,時間術(shù)真的非常非常難學,竹杯是死物,不會動也不會有因果,洛晗只是控制這么一小只竹杯,都感到十分勉強。開啟時間漩渦需要大量能量,洛晗要一邊從天地間吸收能量,一邊控制竹杯上的時間加速流逝,同時還要抵抗時空本身對擾亂因子的斥力。僅僅只是一百年,洛晗就感到已經(jīng)到了她的極限。
她看著眼前干枯的竹子,不禁嘆氣。
只是一百年而已,中古距離天啟紀,那是以萬億計數(shù)啊。
羲衡見她情緒低落,說:“你才學了三年而已,能做到如此已經(jīng)很好了�;驹砟阋呀�(jīng)學會,接下來無非熟練手法、積累力量罷了。哦對了,你會反向流動時間嗎?”
洛晗搖頭,她現(xiàn)在只能做到加速時間流動,延緩時速,甚至讓時間逆著回流,她還沒學會。
羲衡為難地“呀”了一聲:“你不會啊,這就難辦了�,F(xiàn)在竹杯變成了一堆木頭,不能用了,你要是能復原還好,不能復原,這些損失怎么辦?”
洛晗震驚了:“還可以這樣?這不是教學道具嗎?”
“并不是,這是我私人收藏的茶器�!濒撕鈴乃献鹕�,站起來抖了抖衣襟,說,“我只剩這一套杯子了,你自己看著辦,反正在我晚上回來前,我要看到一套完整的杯子�!�
羲衡說完,就背著手朝外走去。洛晗看著桌子上一堆朽木,試著輕輕碰了一下,立刻掉下來許多碎渣。
洛晗不敢再動了,她凝聚注意力,想要試著將時間回撥,讓杯子回到一百年前。但是任何事情都是破壞容易,復原困難,洛晗嘗試了很久,都沒法讓時間倒流。
……算了,她下山再買一個吧。騙誰呢這是私人收藏,當她認不出來劉木匠的手藝嗎?
洛晗從羲衡的屋子里出來,給他帶上院門。羲衡真是心大,說出門就出門,連門都不關(guān)。
這三年來洛晗因為常在山上,干脆也在山間蓋了間小木屋,離羲衡的木屋不遠。她從羲衡那里上課回來后,如果懶得下山,就直接在山間木屋住下。
山腳下的屋子依然還給她留著,但是洛晗越來越少住在山腳,只有大部隊出征回來的時候,洛晗會搬到山下,見見凌清宵、容成神、赫胥神等人。其余時候,她基本窩在深山老林里自閉。
這三年洛晗系統(tǒng)地學習了如何修煉,她知道了什么是神力,制定法則要遵循的原理有哪些,其他人的法則如何運轉(zhuǎn)……她原來是個自己撲騰的野路子,現(xiàn)在終于有了體系和框架。
能自學成才的終究是少數(shù),大多數(shù)人還是需要跟著體系學習。如果有前輩的指導,能參照前人的經(jīng)驗,進步遠比自己閉環(huán)學習快得多。
洛晗回自己的木屋收拾了隨身物品,就往山下走去。
因為這里有營地,雖然是前線,但是也漸漸吸引了居民聚居。不開戰(zhàn)的時候,山腳有市集有小攤,還算熱鬧。洛晗以前也時不時下山采購,但是今天她才剛一進入,就感覺到氣氛不對。
所有人都興高采烈,洛晗拉住一個人,問道:“怎么了?今日是什么節(jié)慶嗎?”
被拉住的大娘一見是她,越發(fā)興奮,說:“洛晗神,你今日下山了?你在山上修習不知道,容成神打了勝仗,大家都在慶祝呢�!�
洛晗怔了一下,喃喃:“我還真不知道。他們什么時候回來?”
并不是洛晗不關(guān)心戰(zhàn)局,而是戰(zhàn)爭實在太頻繁了。一年中有一大半的時間,容成神帶著人在外打仗,每次大部隊回來,無論勝敗,僅是這件事就夠營地里熱鬧一段時間了。如今全民皆戰(zhàn),基本每個家庭都有丈夫、兒子、父親甚至姐妹在外打仗,軍隊凱旋,是所有人最期待的事情。
大娘雖然不知,但還是熱情地回答:“我也不知道。赫胥神沒說,大概就在這兩天吧。”
她們兩人站在這里說話,幾個孩子就在不遠處玩竹蜻蜓。一個男孩幾次都沒法讓竹蜻蜓飛起來,他心里著急,手上用力一搓,竹蜻蜓嗡地一聲從手心掙脫,斜著朝洛晗沖來。
洛晗背對著他們,沒看到背后的動靜。她聽到聲音,正要回頭,竹蜻蜓仿佛突然被什么力量上攔住,定定地懸浮在空中,仔細看,竹節(jié)處還凝著白色的霜霧。
洛晗驚訝地抬頭,朝法術(shù)發(fā)出的方向看去:“凌清宵?”
路口慢慢出現(xiàn)一隊人,凌清宵對身邊人說了什么,士官了然,帶著人繼續(xù)往營地走,凌清宵則轉(zhuǎn)身朝市集走來。
市集上的人看到部隊今日就回來了,紛紛驚喜地大叫。有孩子的夫妻激動地抹眼淚,年輕的姑娘們趕緊跑回去告訴家人這個消息,有些小男孩膽大,干脆直接追著隊伍跑。集市上一派歡天喜地,凌清宵逆著人流,穿過熱鬧的人群,不緊不慢朝洛晗走來。
上次見他,好像是幾個月之前。洛晗有些微微的恍惚,三年的時光并不算長,可是戰(zhàn)爭的洗禮非比尋常,僅是三年,他幾乎脫胎換骨。
以前他性格偏冷偏靜,不喜歡爭奪,也從不出頭。但是這三年他跟著容成出入戰(zhàn)場,見慣了如機器一般收割人命的戰(zhàn)場,變得越來越內(nèi)斂、深沉,到后來,他自己也變成除魔殺敵的機器。血與火的鍛煉讓他迅速成長起來,如果說從前他是一把晶瑩剔透、與世無爭的冰劍,現(xiàn)在,這把劍淬了火,染了血,變得鋒芒四射、銳氣逼人起來。
此刻凌清宵背著人群走來,表情冷靜淡漠,沒有刻意露出殺氣或威壓,但是周圍人見到他,自然而然避讓開,帶著些拘謹喊道:“凌少將�!�
凌清宵在軍中立功非常迅速,他這種一板一眼、不拘言笑的性情在生活中給人距離感,但是在軍隊卻非常適合。上面的前輩信任他,下面的士兵敬佩他,才三年,他就已經(jīng)成為獨自領(lǐng)兵一方的少將軍。
凌清宵走到哪里,人群就避讓到哪里,最后凌清宵停在洛晗身前,問:“你怎么下山了?”
洛晗回神,說:“哦,我來找劉木匠買竹杯,沒想到正好遇到你們回營。你們怎么突然回來了?到達之前,怎么也不傳句話?”
“后方有些事,容成神帶著人在后面慢慢走,宿前輩讓我先回來給赫胥神報信,免得赫胥神誤會。”凌清宵說完,問,“什么杯子,竟然需要你親自來?”
凌清宵剛才走來時,洛晗幾乎覺得看到了后世那位天帝的影子,但是他一說話,就還是她熟悉的那個凌清宵。
洛晗說:“也沒什么。我練習時間術(shù)的時候,不慎把羲衡的一個杯子毀了,他非要讓我賠。我甚至覺得羲衡就是自己懶得下山買新杯子,所以才誆騙我。”
凌清宵若有所思,他記得容成神給營地傳信的時候,順便給羲衡也寫了信。羲衡,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比如他抵達營地的時間。
洛晗一邊走一邊和凌清宵抱怨生活瑣事,她一回頭,發(fā)現(xiàn)凌清宵眼睛平靜,似乎在想什么。洛晗悄悄問:“怎么了?”
凌清宵迅速回神,眼睛中的神色立馬掩飾下去:“沒事。先去給羲衡前輩買竹杯吧�!�
因為半路遇上了凌清宵,他們兩人一起去劉木匠那里做新杯子。說實話凌清宵這個人杵在院子里的時候,劉木匠是有些害怕的,但是出了名冷臉的凌少將和洛晗神說話時,耐心細致,聲音溫和,竟然十分好脾氣。劉木匠心里的想法亂七八糟,他趕緊做好了,將一整套新竹杯遞給他們。
劉木匠本來是要交給洛晗神的,結(jié)果凌清宵看著在認真聽洛晗說話,手卻很自然地伸出來接東西。劉木匠內(nèi)心哆嗦了一下,趕緊中途轉(zhuǎn)向,雙手遞給凌清宵。
凌清宵接過東西,付靈石后,就陪著洛晗一起回營。等凌清宵走后,劉木匠長長松了口氣。
太嚇人了,凌少將都不需要說話,他只是站在這里,院子里的鳥都不敢叫。托了這位冷面少將的福,他今天竹杯切得都非常整齊,一點失誤都沒有,工工整整地都能碼成一條直線。
劉木匠唏噓,恐怕唯獨在洛晗神面前,凌清宵才會有溫柔好說話的一面吧。
凌清宵和洛晗慢慢往營地走,她看到凌清宵的佩劍,問:“九霄劍補好了嗎?”
凌清宵解下劍給她看,上次對戰(zhàn)魔神的時候,九霄劍被魔神打出一道裂紋。等凌清宵進入軍隊后,九霄劍被容成神等人看到,他們說這柄劍構(gòu)思精巧,可惜材料一般,這樣裂開太可惜了,就給凌清宵搜集了煉劍材料,在九霄劍的基礎(chǔ)上重新熔造。
九霄劍材料一般……凌清宵沒有反駁,和中古比起來,九霄劍的原料確實一般。能入神眼睛的材料不會差,九霄劍第二次重塑的材料非常驚人,凌清宵自己就會煉器,不需要擔心煉器師會辱沒了材料,無需假他人之手,他自己就煉好了。
自己動手,顯然比別人更上心,而且對劍和主人之間的契合也更了解。凌清宵的九霄劍重塑完畢后,所有見了這把劍的人都贊不絕口,甚至有人以為這是某把神兵。
洛晗上次見凌清宵時九霄劍還沒有完全磨合好,她并沒有見過成品。凌清宵將九霄劍拉出一小段,僅是剛剛出鞘,洛晗就感到一陣寒氣撲面而來。
東西好到一個層次,就算是外行人也能明顯感受到優(yōu)劣。洛晗點頭,由衷稱贊:“好劍�!�
中古的材料,后世的技法,融合在一起果真逆天。
凌清宵將劍收回,說:“這得多謝幾位前輩�!�
容成神提出給他找材料,慢慢牽扯進來的人越來越多,大家相互挑剔,最后能讓所有人都滿意的材料,可想而知會是什么等級。
說話間營地到了,一個半大少年守在路口,他見到凌清宵眼睛一亮,轉(zhuǎn)而又看到洛晗,動作變得遲疑。
凌清宵已經(jīng)看到他了,問:“怎么了?”
少年討好地笑了笑,湊上來說道:“少將軍,赫胥神找你�!�
凌清宵眉毛微微皺起,洛晗見狀,立刻說:“赫胥前輩找你肯定有事,你先去稟報正事,我自己回去就行。我先去把杯子放到羲衡那里,然后就下山找你�!�
少年眼睛瞪大,覺得自己聽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但是又不敢說,趕緊低頭。凌清宵無奈點頭,說:“好,只能如此了。你自己路上小心�!�
“不會有事的�!边@段路洛晗已經(jīng)走過很多遍,對她來說早就熟悉的如同喝水吃飯。洛晗見眼前這個少年面生,問:“這是誰?之前怎么沒見過?”
少年見自己竟然被年輕漂亮的洛晗神點名,驚喜地抬頭,然而還不等他說什么,就被凌清宵截斷:“路上遇到的一個少年,無父無母,家破人亡,容成神就做主將他收在隊伍中,正好編到我這一隊。小澤,去給赫胥神回話,然后回營訓練�!�
小澤根本連一句話都沒說,莫名其妙就多了一份“訓練”。他悲憤難當,不敢再在洛晗神面前杵著,委委屈屈道:“是�!�
第74章
虛空
小澤跑遠后,
洛晗看著他的背影,
問:“他跟在你身邊做事?”
“對�!绷枨逑�,
“他父母不祥,
連自己姓氏都不知,容成神見他可憐,
就吸納他進軍中。他陣法天賦尚可,容成神就讓我來帶著他。”
洛晗明白了,這種事在中古時常發(fā)生,
到處都在打仗,孩子失去了父母后,無家可歸,
就只有從軍一條路。軍營里好歹有人管,自己流落在外,
就不一定會遇到什么了。
軍隊既是軍隊,
又是收容所�,F(xiàn)在仙魔對立,
身份就是天然的陣營,
倒也不怕混入奸細。
洛晗了然,她知道凌清宵還有事,也不耽誤他時間,
主動道別道:“我先走了,你去忙吧,一會見。”
凌清宵看著她步步遠去,忍不住提醒了一句:“我在山下等你�!�
洛晗沒有回頭,背對著他揮手:“好,
我很快就回來�!�
洛晗順著熟悉的路上山,這條路她已經(jīng)走了許多遍,對這里一草一木、一點一滴都十分熟悉。慢慢的,她的腳步停止下來。
不對。
幾乎是洛晗停下來的一瞬間,四周突然降下一片陰影,將她籠罩在內(nèi)。魔神,洛晗立刻就察覺出來。
洛晗臉色嚴肅,她沒有想到,魔神竟然如此糾纏不休。都已經(jīng)過去三年,他還對當初的沖突念念不忘。
還特意挑羲衡不在山上的時候來。
洛晗靠后一步,警惕地望著周圍。明明外界還是晴天,洛晗身周的空間已是一片黑暗,魔神布下了結(jié)界,將她和外界的聯(lián)系斬斷,這下就算是羲衡和赫胥,也察覺不到這里發(fā)生了變故。
洛晗對魔神不抱任何僥幸,她手中暗暗蓄力,突然攻擊。
洛晗非常明白,無論她還是魔神,動手時都不會給對方留余地。既然如此,不如先下手為強。魔神神力比她雄厚的多,洛晗唯一能依仗的,就是法則。
魔神還沒有修煉出自己的法則,或許,這是她的空子。
洛晗使出時空術(shù),想利用時空縫隙將魔神的屏障撕開一條縫。只要她能打開一丁點縫隙,借機放出自己的氣息,山下赫胥、羲衡就能察覺到。
魔神感受到時空的法則,大為吃驚。才一眨眼的功夫,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就學會法則了?這怎么可能!
魔神心中又驚又懼,其中還隱藏著不為人知的嫉妒。他突然發(fā)難,陰影如四道墻般層層逼近,無論如何,今日他必須解決這個新人。
陽光無法照入魔神的屏障,里面的聲音、氣息也完全無法傳出。林子中靜謐安然,草木清香襲人,根本無法想象,不遠處正在進行著一場兇險的打斗。
洛晗感受到魔神的陰影瞬間逼近,她身上壓力暴增。洛晗不敢僥幸,不再顧忌法術(shù)后果,用盡自己全力施展時空術(shù)。
洛晗走后,小澤跑到凌清宵身邊,說:“凌哥哥,我已經(jīng)告訴赫胥神了,他說知道你心急,不會耽誤你太久�!�
凌清宵完全不理會小澤的調(diào)侃,道:“現(xiàn)在還在營地,你要遵守軍法,稱呼我的軍階�!�
小澤撇了撇嘴,說:“現(xiàn)在都沒人了,有必要這么較真嗎?”
凌清宵眼神淡漠:“法不可廢。”
行吧……小澤心想剛才在洛晗神面前,這么不見他講究軍法了?小澤和一眾兄弟可是親眼看到,鐵面無私的凌清宵看到洛晗神在集市,立馬扔下隊伍,自己單獨走了。
按照軍法,在抵達目的地、正式解散之前,任何人都不得離隊呢。
這些話小澤不敢說,他在心里嗶嗶完,感嘆般伸了個懶腰:“不用打仗正好,這樣安安靜靜的,多好啊。”
小澤本是隨口一提,凌清宵卻仿佛想到什么一般,忽的停下腳步。
小澤不留神就越過了凌清宵,他趕緊夾著尾巴跑回來。然而凌清宵根本沒有注意小澤,他眼神銳利,仿佛自言自語:“安靜�!�
不對,白日的山林,怎么可能是安靜的呢?他終于想到剛才違和的地方是什么了,山上沒有鳥鳴聲!
凌清宵臉色驟變,折身往山上飛去。不好,洛晗有危險!
小澤被凌清宵的臉色嚇了一跳,他匆忙在背后喊了一聲,然而凌清宵完全沒有反應(yīng)。小澤慌了神,他用力掐了自己一把,等腦子反應(yīng)過來后,拔腿往主帳跑去。
凌清宵不是個會開玩笑的人,能讓他露出這種神情,必然是大事。小澤法力不行陣法也不行,他就算追過去也沒用,不如去搬救兵,趕快通知赫胥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