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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云夢菡和凌重煜冷戰(zhàn),幾次對凌重煜避而不見,連凌重煜的傳訊符也不收了。宿飲月簡直做夢都要笑醒。

    洛晗和凌清宵進(jìn)門,

    里面的人聽到仙侍的通傳,滿室笑聲頓時停了一下。過了一會,屋內(nèi)才重新恢復(fù)說話,許多人站起來,說道:“二公子來了�!�

    仙侍們紛紛下拜,

    宿飲月從宿儀芳身邊站起身,凌重煜也冷著臉站立。整個屋子除了宿儀芳,全都站起來和凌清宵見禮:“二公子�!�

    凌清宵神色淡漠,斂袖給宿儀芳拱手問好:“主母�!�

    他一身潔白,靜止的時候好看的宛如夢境,行動起來越發(fā)有風(fēng)儀。簡簡單單行禮的動作,由他做來行云流水,不卑不亢。

    洛晗跟著凌清宵問好。宿儀芳是長輩,見面需要主動請安,但是宿飲月、凌重煜這些都是平輩,彼此頷首示意就差不多了。

    在座幾人依次見禮過后,重新落座。洛晗飛快地掃過全場,見此刻宿儀芳半倚在塌上,姿態(tài)雍容高貴,宿飲月靠宿儀芳身邊,親密地給宿儀芳打著扇。塌邊放了張椅子,明顯是侍女剛剛搬來的,現(xiàn)在凌重煜就坐在這里,和宿飲月距離不到一臂。

    宿儀芳撮合之意,十分明顯。

    而凌清宵呢,例行問好之后,回身坐在見客的椅子上,和上面那三個隔著一道簾子,距離親疏頓現(xiàn)。

    洛晗心里默默嘆了一聲,跟著凌清宵落座,一同坐到待客的椅子上。她坐下后,看著上方圍坐一起的姑侄、母子三人,再看看遠(yuǎn)遠(yuǎn)獨坐的凌清宵,心里十分唏噓。

    說是家庭聚會,可是到場之后,依然只有他們?nèi)瞬攀且患�。宿飲月纏著宿儀芳說話,宿儀芳左邊是侄女,右邊是兒子,哪還記得沉默寡言的凌清宵?

    明明凌清宵才是親子,可是此刻家人團(tuán)聚,上到宿儀芳下到眾侍女,竟無人關(guān)注凌清宵。熱鬧都是別人的,凌清宵身邊依然一無所有。

    洛晗心里難受,悄悄看凌清宵。凌清宵低頭掀茶葉,察覺到洛晗的眼神,疑惑地朝她看來:“怎么了?”

    他太平靜了,仿佛面前這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當(dāng)著這么多人,洛晗不好說,只能搖頭示意沒事。

    雖然洛晗不說,但凌清宵大概能猜到她在想什么。這個幼崽有時候突發(fā)奇想,但是大部分時候,是非常好懂的。

    這樣的事情實在發(fā)生了太多次,多到凌清宵早已心如止水,波瀾不驚。他早就料到會是如此,十月懷胎,哪比得上一千年朝夕相處。

    凌清宵早在出發(fā)之前,就猜到此刻的局面了。他其實并不在意,十多歲的凌清宵會為了父母的偏心而敏感自責(zé),但是現(xiàn)在的凌清宵早就不在乎了。不過,看這個幼崽的表情,她似乎比他還耿耿于懷。

    果然還小,還會為了長輩的態(tài)度而大喜大悲。凌清宵拿起桌子上的茶杯,用靈力清洗了一遍后,親手端起茶壺為她倒茶。宿儀芳的用度素來豪奢,能放在宿儀芳跟前的東西絕不會差。這套茶具也是如此,靈氣內(nèi)蘊,溫潤細(xì)膩,是上好的玉質(zhì)。

    洛晗本來在看茶具,可是不知道為什么,視線慢慢落到凌清宵的手上,再也沒法移開。凌清宵臉長得好看,手也非常漂亮,他手掌很薄,手指修長勻稱,連骨節(jié)處也長得精致秀氣。明明是上好的玉杯,然而此刻被凌清宵握在手中,玉杯完全淪為陪襯,仿佛全靠凌清宵的手給杯壁增添色彩。

    凌清宵穩(wěn)穩(wěn)倒了杯茶,然后遞給洛晗。他遞過去后,發(fā)現(xiàn)洛晗盯著茶杯發(fā)愣。他又低聲喚了一句,洛晗才如夢初醒般,伸手接茶盞。

    凌清宵暗暗奇怪,今天怎么了,為什么洛晗一次又一次地走神?凌清宵不動聲色問:“你剛才發(fā)現(xiàn)了什么,為什么看了那么久?”

    洛晗搖頭,含糊道:“沒什么�!�

    開玩笑,莫非要她說,她看到凌清宵的手實在太好看了,忍不住愣神?她身為天道,行走仙界也是需要面子的,這種事情怎么可以說出來。

    洛晗堅決不說,凌清宵沒有追問,但是心里卻默默記下了。他繼續(xù)說:“這茶是空山雨后靈茶,完全天生地養(yǎng),不能人為種植,所以靈力純粹,隱隱蘊含天地玄韻。你試試看。”

    洛晗點頭,如他所言低頭品茶,沒有問為什么蘊含天地玄韻的茶葉,會對她有好處。這件事已成他們倆默認(rèn)的共識,誰都不說透,凡事點到為止。

    洛晗本來以為蘊含玄韻是客套話,沒想到喝完后,還真有那么些意思。然而那股感覺太淡了,似有似無,忽遠(yuǎn)忽近,洛晗喝完后不說話,凌清宵看到,問:“感覺到了?”

    “嗯�!甭尻舷乱庾R點頭,隨后又露出些猶豫,“但是我不確定�?赡苁俏腋杏X錯了�!�

    “沒有錯,天地玄妙哪是那么好參悟的�!绷枨逑譃樗沽艘槐�,“抱元守一,摒除雜念,再慢慢感悟�!�

    凌清宵說了這么多,唯獨“摒除雜念”這句才是他的目的。洛晗想的太多了,幼崽眼睛里看到的世界理應(yīng)是完美又純粹的,那些大人世界的丑陋、欲望、利益、偏見,不該污染幼崽的世界。

    洛晗聽凌清宵說的高深微妙,仿佛手里的茶不是茶,而是偈語禪理。洛晗也正經(jīng)起來,她參悟了好半天,還是云里霧里。而這時,簾子里面的動靜不斷傳過來。

    宿飲月窩在宿儀芳身邊撒嬌買癡,宿飲月今日顯然特意打扮過,她一邊和宿儀芳說話,一邊用眼角覷凌重煜。

    旁邊的侍女看到,打趣道:“表小姐,小仙這邊有什么東西不成?您怎么老往小仙的方向看?”

    這個侍女就站在凌重煜身后,宿飲月到底在偷看誰,不言而喻。

    滿室仙侍一起笑了,宿飲月被眾人打趣,臉一下子紅透。她用團(tuán)扇遮著臉,嘟著嘴和宿儀芳告狀:“姑姑,你看你的侍女們,她們欺負(fù)我!”

    宿儀芳先前對兩個小兒女的動作視若無睹,顯然是樂見其成的。此刻宿儀芳聽到宿飲月的話,忍不住笑:“是你自己非要往后面看,現(xiàn)在被別人說出來,你還怪人家欺負(fù)人?”

    有宿儀芳發(fā)話,仙侍們的笑聲更加清脆。宿飲月惱了,扯著宿儀芳的袖子不住撒嬌:“姑姑,您也欺負(fù)我!我不依�!�

    宿儀芳的笑聲更開懷了,她見宿飲月已經(jīng)羞紅了臉,深知適可而止,開口道:“你體弱多病,眾人疼你還來不及呢,哪有人舍得欺負(fù)你便是真有人不長眼,你表哥也不會允許。”

    洛晗被酸到了,她悄悄用胳膊肘碰凌清宵,凌清宵回頭,就見洛晗湊過來,以密語傳音道:“她們說表哥,叫你呢�!�

    傳音是一種秘術(shù),不動口就能把心里的話傳給另一方,還不會被別人聽到。但是這個秘術(shù)僅限兩人,而且在絕對的等級壓制之下,傳音術(shù)也不保密。

    也就是平時用用罷了,正經(jīng)時候靠不住。不過此刻在內(nèi)室用,倒也足矣。

    凌清宵無奈瞪了她一眼,也傳音道:“別胡鬧�!�

    雖然凌清宵同樣是宿飲月表哥,甚至還是唯一的正經(jīng)表哥,可是凌清宵不把宿飲月當(dāng)成自己的責(zé)任,宿飲月喊表哥時,也從沒有想過凌清宵。

    宿儀芳這話是故意給兩個小年輕制造機會。然而宿儀芳說完后,宿飲月已是一臉?gòu)尚�,另一方卻久久不搭話。

    宿儀芳無法,只能點明了,再次提醒:“重煜,你說是不是?”

    洛晗正準(zhǔn)備感悟茶葉里的靈韻,但是此刻嗅到八卦的味道,洛晗立刻扔開了勞什子感悟,一心一意等著凌重煜的回話。凌清宵頗有些無可奈何,什么時候,洛晗對修煉的熱情能達(dá)到她對八卦的三分之一呢?

    然而出乎預(yù)料的是,這次又過去許久,男主人公還是久久沒反應(yīng)。

    這下所有人都看出來了,凌重煜在走神。

    凌重煜雖然坐在母親和表妹的包圍圈里,但心思一直不在此處。他忍不住想,現(xiàn)在,云夢菡在做什么?云夢菡不知道聽了什么人的挑唆,這幾日拒他于千里之外,連通訊符都不回。今日天宮召集令突然降臨,鐘山上下許多飛行法器和陣法一齊失效,不少弟子掉下去受了傷。云夢菡的飛行術(shù)一向馬馬虎虎,不知道她有沒有受傷

    凌重煜越想越皺眉,他恨不得現(xiàn)在就離開,立刻沖到云夢菡身邊。凌重煜正在走神,忽然聽到宿儀芳叫他的名字,他一愣,回過神來,見宿儀芳望著他,眼神中似有不悅:“重煜,你說呢?”

    凌重煜趕緊在神識中回溯剛才的事情,得知宿儀芳在問宿飲月的事。凌重煜腦海里不期然浮現(xiàn)出云夢菡的影子,然而此刻所有人都看著凌重煜,凌重煜對著母親和表妹期待的眼神,只能在心里嘆了口氣,說道:“沒錯,有我們在,自然不會讓飲月被別人欺負(fù)了去。”

    宿飲月的眼神頓時晶亮,凌重煜話語中的“我們”,自動被她簡化為“我”。

    洛晗在心里嘖了一聲,頗覺無趣。男主不負(fù)責(zé)的有些過分,若是真的愛云夢菡,那就大大方方拿出來說,為什么一邊和云夢菡糾纏不清,一邊又不拒絕宿飲月。洛晗就不信,若是凌重煜鐵了心拿出態(tài)度來,拒絕一次不行拒絕第二次,宿家會上趕著嫁閨女。

    沒意思,可能是洛晗不懂愛情,她一直覺得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哪有那么多情非得已、欲語還休。

    洛晗也是有點膨脹了,竟然又湊過去,悄悄傳音給凌清宵:“你也是表哥。你怎么看?”

    凌清宵這次回頭很是看了她一眼,淡淡開口:“既然你這么閑,正好復(fù)習(xí)一下經(jīng)書吧�!�

    恍如一盆冷水撲面而來,洛晗滿肚子八卦之火被滅得干干凈凈,甚至一顆心被澆得透心涼。

    她太膨脹了,她到底是哪來的膽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惹凌清宵?

    洛晗被迫開啟背誦模式。這簡直喪心病狂,都到了午飯前的休息時間,她竟然還要被抽查背誦。

    洛晗到底不是仙界長大的,基礎(chǔ)并不扎實,知識點宛如女媧補天,哪哪兒都是漏洞。查漏補缺,越查越多,最后凌清宵也無奈了,只能從頭給洛晗說起。

    洛晗正在努力理解凌清宵的解釋,猛然發(fā)現(xiàn)周圍寂靜了。洛晗疑惑抬頭,發(fā)現(xiàn)此刻其他人不說話了,一屋子人都稀奇地看向他們。

    站在宿儀芳旁邊的一個圓臉侍女笑著,問:“二公子和洛姑娘在說什么,怎么如此認(rèn)真?”

    侍女這話是替宿儀芳問的。宿儀芳和侄女、兒子說了一會話,忽然意識到凌清宵被她落下了。宿儀芳今日設(shè)宴的用意就是修復(fù)她和凌清宵的母子關(guān)系,她一時不查疏忽了凌清宵這么久,她心生愧疚,趕緊去看凌清宵。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出乎意料的,凌清宵并沒有如宿儀芳想象一般孤獨,甚至有些窘迫地坐在一側(cè)。相反,他低頭和另一個女子說話,兩人神態(tài)認(rèn)真,言之有物,仿佛外界于他們都是背景板。

    宿儀芳看了凌清宵好久,幾次想要問話,都找不到機會。宿儀芳的異樣瞞不過其他人,漸漸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一齊看向凌清宵這里。

    此刻視線中心的兩人還在低語,宿儀芳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仿佛被晾在一邊的并不是凌清宵,而是她。

    凌清宵神識強大,他一早就發(fā)現(xiàn)了,只不過懶得理。后來洛晗終于發(fā)現(xiàn)不對勁,兩人的對話才暫告一段落。

    聽到侍女的問話,洛晗才意識到宿儀芳已經(jīng)等了他們許久了。洛晗有些尷尬,說:“沒什么,是九華經(jīng)�!�

    九華經(jīng)是道法典籍,基本是修仙之人必讀經(jīng)書。宿儀芳本來已經(jīng)夠驚奇了,沒想到聽完洛晗的話,她越發(fā)驚訝:“九華經(jīng)?你們方才在討論經(jīng)書?”

    洛晗點頭,凌清宵坐在旁邊,很嚴(yán)謹(jǐn)?shù)丶m正:“是九華經(jīng)玄冥外篇,已不屬于傳統(tǒng)經(jīng)書范疇�!�

    宿儀芳一時無語,完全接不上話來。她不知道該高興現(xiàn)在的晚輩虛心求學(xué),連中午吃飯都不忘討論經(jīng)義,還是該傷懷凌清宵并不肯親近她。她親自設(shè)宴修補關(guān)系,凌清宵卻并不主動,他竟然寧愿和身邊人講經(jīng),也不愿意和宿儀芳這個母親說說話。

    宿儀芳陷入沉默,凌清宵也靜默著,誰都沒有開口。凌重煜對此裝看不到,宿飲月察覺氣氛不對,不敢再窩在宿儀芳身上撒嬌買癡,默默坐遠(yuǎn)了。

    屋內(nèi)氣氛逐漸變得冷淡,正尷尬中,外面?zhèn)鱽泶似鸨朔膯柡寐�。凌顯鴻來了。

    凌顯鴻到來,屋里許多人都悄悄松了口氣。他們站起身迎接家主,這一來一回,方才的尷尬就被帶過去了。

    凌顯鴻進(jìn)屋,他身邊跟著白靈鸞,白靈鸞依然做一身素凈打扮,清中帶雅,溫柔賢惠。宿儀芳看到白靈鸞和凌顯鴻一起出現(xiàn),臉色倏地變差。

    凌重煜給凌顯鴻見禮,隨后又給白靈鸞問安。白靈鸞眼睛一亮,看著凌重煜的眼神明顯熱切起來,只不過礙于其他人在場,只能強行按捺住。

    白靈鸞的掩飾并不算高明,屋里許多人都看到了。宿儀芳冷笑一聲,還算不錯的心情驟然變差。

    凌重煜夾在中間,感受到兩個母親的怨念,心里頗有些無力。雖然身世曝光,可是他并不覺得自己和宿儀芳生分了。在他心里,宿儀芳就是他的母親。

    然而白靈鸞亦為他受了許多苦,一個弱質(zhì)女流,背井離鄉(xiāng)飄零了那么多年,當(dāng)年寧愿拼著性命不要,也一定要生下他。凌重煜私心里,也很憐惜自己的生母。

    一邊是朝夕相處、多年來為他苦心造勢的養(yǎng)母,一邊是命運凄楚、柔弱無害的生母,凌重煜哪個都沒法放下。這兩個人,都是他的母親,如果可以,凌重煜愿意一起孝順這兩人。然而宿儀芳和白靈鸞卻不肯消停,兩人針鋒相對,沖突不斷,凌重煜夾在中間,實在很為難。

    女子實在是小心眼,一個名稱的事,為何一定要爭個高下長短呢?云夢菡和宿飲月是如此,宿儀芳和白靈鸞,也是如此。

    凌顯鴻仿佛完全沒發(fā)現(xiàn)兩個女人的爭鋒,他大步走入正屋,凌顯鴻來了,再像剛才一樣坐在側(cè)間塌上就不妥了。宿儀芳跟著凌顯鴻坐到正堂主位,白靈鸞站在凌顯鴻身側(cè),凌重煜和凌清宵一左一右坐在下首,洛晗和宿飲月不約而同,各自挨著各自的靠山坐。

    仙侍魚貫上前換茶,她們衣袂飄飄,行動無聲,等放好了新茶后,又悄無聲息退下。凌顯鴻大馬金刀地坐著,他呷了一口茶,就放下茶杯,直入主題:“我今日叫你們來,是有一樁事要說�!�

    不需凌顯鴻開口,在座眾人也猜到是什么事了。果然,凌顯鴻頓了頓,隨后就說道:“今日天宮發(fā)來召集令,命各族挑選修為在初階天仙上下的精銳,齊赴西洱彌海鎮(zhèn)壓混元獸�;煸F又從封印中跑了出來,一路肆意吞噬,把彌海各地擾得烏煙瘴氣�!�

    凌顯鴻說完后低頭喝茶,其他人看著凌顯鴻,并沒有人急著插話。因為他們都知道,不止如此。

    不出所料,凌顯鴻潤了口后,不緊不慢地放下茶盞,忽然拋出一記重錘:“它若只是吃了普通天材地寶便也罷了,偏偏,它吞了鎮(zhèn)魔石�!�

    眾人早就有所準(zhǔn)備,可是聽到凌顯鴻的話,宿儀芳臉上還是露出明顯的驚駭之色。

    鎮(zhèn)魔石!

    宿儀芳上一次聽到鎮(zhèn)魔石,還是在啟蒙時的歷史書上。書中很簡略地提了一句鎮(zhèn)魔石,鎮(zhèn)魔石的歷史,可以追溯到諸神的時代了。

    據(jù)說最開始諸神創(chuàng)世,將天地間的氣分為兩種,輕而清的為靈氣,隨著天空上行,重而濁的為魔氣,隨著大地下沉。

    仙和魔就分別吸收這兩種不同的氣息,本沒有高低上下之分,這只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力量體系而已。后來天地分離,仙族隨著神靈飛升,定居天上,而魔族、人類和飛禽走獸,被留在地面。

    最開始沒人覺得不對,那時候神在天地之間往來無阻,女媧更是大半的時間都停留在地面。然而隨著時間過去,神的蹤跡在世間絕跡了,唯有天界可以尋到神域的蹤跡。而女媧的寵兒人類卻大肆繁衍,魔族的生存空間被擠占,這時候他們猛地抬頭,恍然發(fā)現(xiàn)仙族仗著近水樓臺先得月,霸占了許多資源。

    仙和魔最開始是平等的,后來因為神的偏心,差距越拉越大,甚至隱隱有仙凌駕于魔的勢頭。魔族大怒,舉兵攻打天界,上古時代結(jié)束,長達(dá)一千萬年的中古時代由此拉開序幕。

    中古時代就是一部戰(zhàn)爭史,仙魔斷斷續(xù)續(xù)打了一千萬年,后來是神出面,在仙魔交界設(shè)立了屏障,還布下鎮(zhèn)魔石,才勉強結(jié)束了這場曠古持久的大戰(zhàn)。

    鎮(zhèn)魔石顧名思義,是用來鎮(zhèn)魔氣的。魔脈其實和河流一樣,只不過河流奔騰在地表,而魔脈流淌在地下。只需要在地面上布一塊鎮(zhèn)魔石,這一帶的地下魔脈都會被堵住,如河流一般改道。

    神在仙魔邊界布下鎮(zhèn)魔石,宛如一道大壩般,所有魔脈到了此處都會回流,魔氣不會逸散到仙界,短時間內(nèi),魔界的魔氣確實旺盛了。

    但是凡事靠堵絕對是走不遠(yuǎn)的,魔族人放浪恣睢,并不控制自己的欲望,高階魔族大肆兼并魔脈,鋪張浪費,魔界的魔氣日益稀少。到如今,魔界的實力,已經(jīng)是公認(rèn)的不如仙界。

    此刻若再發(fā)起一場中古戰(zhàn)役,全民皆戰(zhàn),不分老少一起上戰(zhàn)場,魔族必然吃不消了。仙界覺得魔族實力下滑是因為他們放縱欲望,還以此為反例告誡仙族幼苗,務(wù)必克己復(fù)禮,潛心修煉,淡泊寡欲。相反,魔界卻覺得他們?nèi)缃衲饪萁�,是因為仙族人做了手腳。

    他們一直懷疑,中古時代除了邊界的鎮(zhèn)魔石,仙族還從神手里拿到了其余鎮(zhèn)魔石。魔界魔氣枯竭,就是因為仙族偷偷摸摸埋鎮(zhèn)魔石,壓住了魔脈。

    想也能知,一條河流動不動改道,必然會越來越細(xì),最終消弭成涓涓細(xì)流。對于這種說法仙界死活不認(rèn),天帝更是為此幾次發(fā)詔,呵斥魔族造謠生非。

    兩方為此不知道罵了多少年,結(jié)果今年,混元獸這就在西洱彌海挖了塊鎮(zhèn)魔石出來,還給吞了。

    ……就有點尷尬。屋內(nèi)安靜了好一會,洛晗仙魔史翻過幾頁,對鎮(zhèn)魔石這段歷史知道個大概。她有點好奇,主動打破寂靜,問:“鎮(zhèn)魔石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西洱彌海?”

    這句話無疑是在場所有人的疑問。凌顯鴻端著茶的手停了許久,才長嘆道:“暫時未能查明�!�

    凌顯鴻是真的不知道�,F(xiàn)在天宮也拿不準(zhǔn),這塊鎮(zhèn)魔石到底是當(dāng)初邊界上的,因為地理變動才挪動到西洱彌海,還是,大自然鬼斧神工造出來的?

    天宮把混元獸關(guān)在西洱彌海本來是流放,只要它不出來糟蹋仙界的洞天福地,西洱彌海想啃就啃吧。誰能知道,它這次把鎮(zhèn)魔石給吃了。

    沒有鎮(zhèn)魔石鎮(zhèn)壓,魔氣一下子大盛,兇獸收到魔氣激發(fā),這才兇性大發(fā)。不光是各山奉命看守的兇獸,連天牢里的兇獸妖獸,也忽然露出暴躁兇煞之態(tài),這才引起了天宮的注意。

    此事事關(guān)重大,僅靠天宮戍兵的力量已經(jīng)不夠了。事關(guān)天界穩(wěn)定,這次,必須仙界各族精英一起出動,才能解決危機。

    天帝興師動眾發(fā)金色召集令,就是責(zé)令各家家主,必須,一定,出全族精銳。

    凌顯鴻放下茶盞,腰背挺直,目光湛湛,倏忽露出莊嚴(yán)之色:“鎮(zhèn)魔石的重要性,想必?zé)o須我多說,你們都知曉輕重。茲事體大,這已不再是個人與個人、家族與家族的斗爭,此乃關(guān)乎全仙界的大事。大義面前無私情,你們二人,誰愿意赴西洱彌海,查明真相,恢復(fù)鎮(zhèn)魔石,化解仙界危機?”

    第28章

    請戰(zhàn)

    凌顯鴻的話結(jié)束后,

    屋內(nèi)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緊張地看向兩位主人公。兩位公子雖然身世狗血,

    關(guān)系復(fù)雜,

    可是拋去所有外在的光環(huán)和成見,他們兩人實力都很強,

    是這一輩龍族中的佼佼者。

    說來龍族也奇怪,他們冷血無情,放任族內(nèi)傾軋,

    唯利益至上。如今天界都快成了他們的家天下,可是但凡出事,必然是龍族打頭。

    比如這次,

    出征的人選在高階靈仙到低階天仙這個范疇。說是高階靈仙,其實就是要實力強又年紀(jì)小的天仙。等級之間的壓制是絕對的,

    別看高階靈仙和低階天仙挨著,

    然而天仙比靈仙高了一個大等級,

    前者實力完全是碾壓后者的。

    天宮雖然給各個大族都發(fā)了召集令,

    但是仙界眾人心照不宣,出力的重頭,還是要落在龍族身上。天帝給龍族各位家主發(fā)送的召集令和發(fā)給其他仙族的大致相同,

    唯多了一條。

    那就是強制規(guī)定,每個家族,至少出多少人。

    修為在天仙,年紀(jì)小又實力強的人,放在哪個家族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可以說是整個家族傾力培養(yǎng)的精銳,乃至接班人。現(xiàn)在天宮一句話,就要各家族把自己的接班人派出去,說實話有些不講情理。

    然而龍族本身就是一個沒有情理的地方。他們信奉實力至上,同樣極為尊敬實力。天帝是龍族至少上下三代里的第一強者,只要天帝發(fā)話,無論是什么,下面的龍族都是認(rèn)的。

    就比如現(xiàn)在,凌顯鴻明知道此去危險重重,可還是按照天帝的手諭,叫來鐘山最出眾最強大的兩個后輩,也就是他的兩個兒子,問他們,你們誰愿意請戰(zhàn)?

    室內(nèi)陷入短暫的沉默。凌重煜似乎沒料到竟然是這種事,他本能地停頓了。無論情懷和大義多么好聽,但說到底,命只有一條。

    凌重煜自然得先考慮自己的安全。他剛剛晉升天仙,境界并未穩(wěn)定,而且手也沒有完全恢復(fù),此刻應(yīng)當(dāng)是閉關(guān)靜養(yǎng)、鞏固修為為上,實在不宜有大動作。

    凌重煜心有遲疑,凌清宵也一反常態(tài)地,沒有立刻應(yīng)下。他想到什么,眉毛微微擰起,回頭看向洛晗。

    他不放心洛晗。

    凌清宵答應(yīng)了這一千年寸步不離,確保洛晗安全無虞。若是凌清宵離開,洛晗就要一個人留在鐘山。就算凌清宵讓師兄弟、父母、長老一起看顧她,也不能保證百分之百安全。

    天底下任何一個地方,都不會是完全安全的。

    凌顯鴻預(yù)料到此事重大,他們恐怕不會立刻做決定。但是兩個兒子都不應(yīng)話,還是讓凌顯鴻意外了。

    尤其是凌清宵。凌重煜生性多疑謹(jǐn)慎,他會遲疑早在凌顯鴻預(yù)料之中,但是凌清宵并非這種瞻前顧后的性子,凌清宵為何會猶豫?

    凌顯鴻不由看向凌清宵,他留意到凌清宵正側(cè)頭望著另外一人,正是凌清宵帶回來的那個來路不明的女子。凌顯鴻內(nèi)心中有些不悅,人皆自私,如果凌清宵僅是不回應(yīng)戰(zhàn)令,凌顯鴻其實可以理解,但是凌清宵不說話,卻回頭看另一個女子,這是什么意思?

    凌顯鴻的臉色微微沉了下來,女子們猛然聽到這么大的消息,一個個嚇得坐立不安。在場無論是宿儀芳、白靈鸞還是宿飲月,其實都不想讓凌重煜上戰(zhàn)場,然而凌顯鴻父子三人正在說事,她們不敢插嘴,只能勉強按捺住。宿儀芳三人本就焦灼,看到凌顯鴻的表現(xiàn),她們也隨著凌顯鴻的目光望去。

    一時間,屋子里大半的人目光都匯聚在洛晗身上。洛晗和凌清宵視線交錯,雖然沒有言語,但那一刻洛晗竟然奇異般地理解了凌清宵眼神中的意思。

    他在顧忌她。洛晗心里其實猶豫了一下,她是一個神職人員,不太合適拼殺在第一線。她安靜地留在大后方,才是最優(yōu)化又最安全的做法。

    但是她緊接著想到凌清宵在,有他在,仿佛危機重重的西洱彌海也沒那么可怕。洛晗的念頭轉(zhuǎn)瞬即逝,最后,她對著凌清宵輕輕點頭:“我也想去。”

    凌清宵聽到這話,眉目并沒有放松,甚至隱約看著更嚴(yán)肅了:“當(dāng)真?”

    “當(dāng)真�!�

    洛晗努力用眼神表達(dá)自己的堅定。雖然隔著幕籬什么都看不清楚,可是洛晗知道,他能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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