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武秀頓在原地,好半天都沒緩過神,垂眼遮住眼底情緒,只覺得今日帶來送給念念的東西還是太少了。
都站在門口像什么樣子。
褚休伸手做出請的手勢,“殿下里頭坐,我讓張嬸給您沏壺好茶�!�
張嬸跟在邊上問,“什么好茶?”
褚休跟于念從來不講究這些,家里哪里有過好茶葉。
褚休低頭,單手遮嘴,“枸杞就行�!�
大補!很適合新婚后有三天假期的小景跟長公主。
張嬸,“……”
褚休引著長公主走在前頭,裴景故意落后兩步跟于念說話。
于念今日穿著嫩黃色里衣打底,外頭罩著件漂亮的輕粉色輕薄紗質外衫,腰間細細帶子纏了兩圈束出一截柳腰,上頭掛著荷花荷包,笑起來的時候好看的像塊精致的荷花酥。
這衣服顯然是褚休新帶著她買的,裴景頭次見她穿。
于念臉頰熱熱,張開手臂,小聲問,“好看吧?”
裴景繞著她轉了兩圈仔細看,重重點頭,“好看。”
于念朝前看,“秀秀,買的。”
于念這幾天都沒舍得穿,今日家里來人才特意穿出來。
武秀進堂屋上臺階時,側眸朝后。
陽光下的于念像朵池塘里盛開的嬌艷荷花,清新漂亮的讓人移不開視線。
除了容貌相似,念念的性格脾氣跟她記憶里的柳姐姐并不相同。
武秀眼里帶出笑,收回目光。
這樣的念念只是她自己,就該是她自己。
她對念念的好也不是因為念念像她母親,而是因為她是柳家血脈,是柳姐姐的女兒,更是小時候抱著她的手軟聲軟氣喊她姨姨的小念兒。
。
四人都剛吃過午飯不久,來這么早實在是裴景想褚休于念跟張嬸她們了,武秀才提前帶她過來,給她留充足的時間讓她敘舊說話。
褚休跟長公主坐在堂屋里頭,裴景坐在院里,將手中錦盒遞給張嬸。
盒子打開,里頭是只金鐲子。
“我實在不知道送什么,”裴景將盒子往前推,“想來想去還是送這個實用�!�
在認識于念之前,以裴景的性子,可能送些張嬸一些茶葉錦布或者別的華而不實的物件,畢竟金銀對她來說不過俗物,拿出來送禮不太合適。
可跟于念褚休處久了,裴景一個不缺金銀的人都開始覺得金子好看,看見了金子就會想起念念亮晶晶的眼睛,連帶著挑選禮物時都下意識往金子方面想。
張嬸百般推脫,最后只得含淚收下。
金鐲可作首飾,要是遇到難處也可直接變賣應急救命,實在實用。
于念幫張嬸戴上,笑著說,“剛好合適�!�
要不是她舍不得,也想把金子戴手上,多好看啊。
張嬸去屋里把金鐲收起來,于念順勢提起衣裙彎腰坐在石桌邊,眼睛追隨張嬸,也舍不得她。
她坐下的時候,交襟領口閃出縫隙,露出鎖骨上面的一點紅。
尤其是她今天里衣穿的是嫩黃色,雪白的肌膚在陽光下,就顯得上頭那抹露出一角的紅痕格外明顯。
裴景皺眉,湊頭看,“念念,你這是……”
于念眨巴眼睛,抬手捂了一下,“蚊蟲,咬的�!�
其中就屬那只叫褚秀秀的蚊蟲最是兇猛,咬完上面吸下面。
裴景,“……”
裴景幽幽望著于念,緩聲感嘆,“念念你學壞了,都會撒謊了。”
于念對上裴景一臉了然的目光,紅著耳朵嘿嘿一笑,歪頭看她,“小景兒~”
上次裴景還不懂呢。
于念盯著裴景看,看小景哪里留有仲夏后的痕跡。
裴景仰頭看天,假裝看不懂于念的目光,然后手上下意識攏緊衣襟,免得露出什么不該露的痕跡。
還好長公主不屬狗,沒留下印子。
遮完裴景一愣。
不對啊,不該是她質問念念嗎,她害羞個什么?
裴景低頭瞪于念。
于念無辜眨巴眼睛,伸手卷起袖筒,露出手臂上的紅痕,“就是,蟲子,咬的�!�
湊近了看,的確是蚊蟲咬的痕跡。
于念昨天傍晚蹲墻角給葡萄樹松土的時候,雙手袖筒用襻膊束起露出兩條光滑的手臂,正好被咬了。
裴景,“……”
裴景這下腦袋都垂到桌面上抬不起來。
她怎么會把蚊蟲咬的痕跡誤會成,那個印子!
于念眼眸亮亮,眼底閃爍狡黠光澤,伸手輕摸裴景腦袋,故意逗她,“小景長大啦~”
裴景恨不得鉆進地縫里。
于念無聲聳肩笑。
鎖骨脖頸處其實是秀秀咬的啦。
可惜小景剛成親,才懂一點點。
第98章
“枸杞�!�
“在聊什么?”武秀出來。
裴景昂臉看長公主,
太陽下兩只耳朵紅的賽過瑪瑙,小聲含糊著說,“在說這個�!�
她伸手指于念的手臂。
長公主過來的時候,
于念就抿唇收回手,站起身立在一旁,
雙臂袖筒垂下。
武秀將手里端著的茶盞遞給裴景,望向于念,“嗯?我看看�!�
于念歪頭瞧了眼裴景,才扯著袖筒往上淺淺提高了幾寸,
露出被蚊蟲叮咬后留下來的紅痕。
拇指指甲大小的一塊痕跡,在她白凈到幾乎通透的肌膚上顯得格外明顯。
武秀皺眉,
“涂藥了嗎?”
于念茫然眨巴眼睛。
這種紅痕要涂什么藥啊,
撓完之后用唾沫抹一遍不癢就行了。她甚至都沒往心里去,
連褚休都沒告訴,自然不覺得需要涂藥。
要不是剛才逗小景,
于念都快忘了昨天被蚊蟲咬過。
于念有些怵長公主的身份,
搖完頭見她不再問話,
連忙放下袖筒虛虛福禮低頭抿唇快步離開。
她走得飛快,像畏懼什么落荒而逃。
武秀頓了頓,
捻著手指反思自己語氣是不是重了,這才嚇跑了念念。
武秀側身垂眸看裴景,
余光瞥見她通紅的耳朵,笑著問,“蚊蟲叮咬出來的紅痕你倆能鬧出什么笑話?”
裴景本來在看于念的背影,聞言眸光閃爍,
看都沒看就低頭抿了口手里的茶盞。
她的確沒怎么被蚊蟲咬過,就算咬了也是一個紅點,
哪里會是那么一塊,所以把念念脖子上的痕跡認錯也是正常。
武秀了然,視線朝裴景被衣襟遮掩住的地方看,雙手搭在身后,微微彎腰,垂眼靠近裴景耳朵,站在她身后低聲問,“你把那紅痕認成了什么?”
裴景汗毛豎起,渾身酥麻,呼吸都不自覺輕了幾分。
長公主嗓子之間被利刃傷過損了聲帶,聲音沙沙啞啞,尤其是低聲說話的時候更顯魅惑磁性,像手指無意撩撥琴弦,獨特的音質讓人心生戰(zhàn)栗。
長公主不止聲音讓人顫栗,轉眼間就能猜到事情原委的反應速度更讓人欽佩。
但是欽佩歸欽佩。
裴景悶頭喝茶不吭聲假裝沒聽見,直到嘴里喝到什么嗆了一下,才低頭朝杯里看,“這是什么茶�!�
怎么還有料。
裴景掏出巾帕,將嘴里咬過一口的東西吐出來。
武秀眼里笑意明顯,“枸杞�!�
裴景,“……”
裴景原本只有耳朵被于念戲耍的通紅,如今一張清秀白凈的臉,因為褚休的枸杞茶紅了個徹底。
這妻妻倆“克”她。
長公主還站在旁邊,“對身體好,多喝些�!�
裴景聽不下去,求饒的伸手扯了把長公主的袖筒。
武秀別開視線,眼底笑意晃眼。
她倆挨著石桌一站一坐,堂屋里,褚休則趁著長公主不在,去了趟茅房。
她小解回來,剛坐在桌邊,就見于念提著衣裙上了臺階,走進來對著她輕輕舒了口氣。
褚休疑惑,笑著昂臉問,“怎么了?”
她探頭朝外看。
也沒人追她啊。
于念擼起袖筒,將小臂露給褚休看,彎腰小聲說,“殿下問我,涂藥了嗎。”
她低頭摸了摸撓出來的痕跡,心道她又不是官家大小姐金枝玉葉的,哪里那么金貴。
她跟秀秀都是窮苦人家出身,村里別的不多,就蚊蟲多。
尤其是夏季,路邊村頭地里全是雜草,草多自然生蚊蟲,蹲下來提個鞋跟的功夫都有可能被咬幾個包,更別提蹲著如廁的時候了。
于念沒覺得如何,只是有一處沒太想明白……
“什么時候被咬的?”褚休端著于念的小臂看,對著紅痕吹了兩下,蘸了茶水輕輕涂抹,“還癢嗎?”
褚休的手才洗過,冰冰涼涼帶著濕潤水汽,摸上來格外舒服。
于念彎著眼睛搖頭,“不癢了。”
她扭身伸手指西廂房那邊墻根的葡萄樹,“有草,昨天我,蹲著除草松土,被咬了。”
宅院雖小,可該有的都有,低矮假山分割兩邊廂房,盆景花草圍著假山擺放種植。
她們是冬末春初來的,那時候自然不覺得如何,現(xiàn)在盛夏,小院草木生了蚊蟲跟害蟲,夜里坐在外頭感受最是明顯。
連晚上睡覺時合上的床帳,都從遮光變成了擋住蚊子。
褚休握著于念的手指,輕輕撓她癢的地方,懊惱皺眉,“是活得還不夠精細,忘了買點驅趕蚊蟲的藥,也忘了給你買清涼膏�!�
于念睨她,將袖筒放下,“又,用不到�!�
買那干什么,多浪費銀錢。
褚休昂臉看于念,伸手在她臉頰上摸了摸。
何止沒買清涼膏,她連正兒八經(jīng)的花露面脂都沒給念念買過。
于念唇瓣水潤粉嫩,臉頰滑滑彈彈的,整個人粉白水嫩的蜜桃般,臉上半點粉黛都沒有,更沒涂口脂面霜,純粹是她天生麗質才長得這般好看。
今天長公主一說褚休才陡然醒神,不能光想著給媳婦買衣服,別的也得買。
褚休盤算,她現(xiàn)在的俸祿每月五兩,逢年過節(jié)朝廷會發(fā)些豬羊肉跟糧食或是布匹,對于平民百姓來說不算少了,可她們住在京中租著房子,要是想把日子過得富裕些,這些銀錢遠遠不夠。
尤其是她才進官場,人情往來的需求還不大,等時間久了,同僚之間有點什么事情她還是要來往走動的,到時候依舊是筆不小的開銷。
至于存起來的那筆金子,她跟念念想法一致,準備留著應急,給她倆或者哥嫂老師那邊有個意外,再把這筆錢取出來用。
“我得抽空去趟書局……”褚休捏著于念的手指嘀嘀咕咕。
她還有一手寫書的本事,可以靠這個多賺點銀錢。
以前裴景問她寫不寫書賺些錢,她那時候忙著春闈分不出精力,如今倒是可以考慮考慮了。
除了寫書,她跟裴家合作往外印刷售賣的《今朝人物傳》每個季度也會給她分一筆銀錢,雖不多但也夠給念念買脂粉了。
至于她用什么。
褚休昂臉看于念,沒臉沒皮的親媳婦手背指尖。
她自然是蹭她媳婦的面脂花露用啦~
于念,“?”
于念狐疑的將手指從褚休掌心里收回來抱在懷里,瞇眼看褚休。
褚休笑,倒了茶給她喝。
長公主跟裴景在小院里吃了晚飯才回去。
晚上的菜是于念親自下廚做的,長公主垂著眼吃了好些。
等兩人回去的時候,已經(jīng)將近戌時,屬實逗留了很久。
坐在馬車上,借著車廂內四角鑲嵌的夜明珠光亮,裴景看長公主。
武秀垂眼,輕聲說,“柳家是當年江南富商,若是柳姐姐活著,或是柳家人還在……”
她沒再繼續(x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