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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因著兩個村中間還橫著一個村,距離算不上多近,周氏便沒耽誤時間,飯后就帶著褚休出發(fā),免得冬日天黑的早,回來時路不好走。

    周家三姐姐做為中間人,自然一同前往,若是這門親事說成了,她這個媒婆就算收不到一個厚封,也能得一筐雞蛋跟喜糖。

    于家的事情,自周家三姐姐來了后,便從周氏跟褚休講,改成了周三姐跟褚休說。

    “于家兩口子本來沒有孩子,聽旁人說能抱鳳引龍,這才從別處抱了于念過來。也是靈驗,于念剛來沒兩年,那于家李氏就懷上了,一年后生了個大胖小子。”

    “得了兒子,便宜閨女自然不再稀罕,”周三姐神神秘秘的跟褚休說,“我聽旁人道,于念小時候被于家丟棄過,后來自己找回來的�!�

    有了兒子,于家兩口子就不想養(yǎng)于念了,這才哄著她說帶她去縣城趕集,順勢將她丟在偏遠的地方。

    誰知那丫頭記性好命也大,就這么找回來了。

    周三姐聽聞于念當時回來的時候,渾身濕漉漉的,水鬼般披頭散發(fā)兩眼通紅,嚇得于家找人做法,事后對于念的態(tài)度一改從前,連虛假的表面功夫都不做了,直接拿人當個家養(yǎng)丫鬟用。

    關于于念還有一事周三姐沒跟周氏說,自然更沒跟褚休說,只含含糊糊道:“等你見了人就知道了,長得可好了�!�

    褚休聽周三姐來來回回重復對方的長相,直覺大嫂的三姐姐有更要緊的事情瞞著沒說,可如今她們已經(jīng)到了于家村,來都來了,好歹得也要過去見見。

    跟褚姓比起來,于姓算是小姓了,村莊不大,姓于的也不多,周三姐事先來過,領著褚休跟周氏直接走到于老大家門口。

    于老大今天不在家,在家的是他媳婦李氏。

    三人到的時候,李氏正坐在門口瞇著眼睛曬著太陽嗑瓜子,閑散的像是有錢人家的大房夫人。

    瞧見三人過來,李氏拎著眼尾將她們打量了一番,目光著重放在褚休身上。

    李氏看的不是褚休那張明艷的臉,更不是褚休的內(nèi)在學識跟秀才頭銜,而是上下掃了兩遍褚休身上洗到發(fā)白的棗紅色束腰長衫,以及那雙雖然干凈但布料廉價的棉鞋鞋幫。

    在李氏眼里,褚休如同貨物似的,被掂量著,估算著從她身上能榨出幾個錢。

    褚休大大方方板板正正站著,任由李氏打量。

    可李氏這樣毫不掩飾的市儈目光引得周氏不滿,出聲打斷她,“是李二娘嗎?”

    得知三人是過來看于念的,李二娘吐出嘴里的瓜子殼。她吃的不是集市上炒貨鋪子里賣的焦糖瓜子,而是南瓜掏出瓤磕出來的瓜子自己炒出來的,如今吐了一地的白殼。

    李氏拍拍手,又拍拍棉襖上的瓜子殼,不甚熱絡的說,“等著,我去給你們叫出來�!�

    聽著語氣,不像是嫁女兒,而像是賣只家禽——

    拎出來讓人看看毛色滿不滿意,然后商量價錢。

    褚休頭回經(jīng)歷這樣的場面沒什么經(jīng)驗,也不知道旁人嫁女兒是不是這樣,只扭頭看周氏。

    周氏看向周三姐。

    周三姐也納悶,“我前兩天來跟她說這事的時候,她不是這個反應啊。我說給于念說了門親事,對方是秀才,明年春闈可能大有出息,當時她李二娘可是拉著我的手,說這事就辛苦我了�!�

    周三姐攤手,“怎么前后兩三天的功夫,她就變了副嘴臉,這般的冷淡。……莫非是給于念找了個更好的出路?”

    褚休倒是不在意,這親說不成,她反而松了口氣。畢竟她本來就不想娶妻。

    褚休面上惋惜,心底卻輕松起來,跟周氏說,“大嫂,那咱們看完就回去吧,我還有書要看。”

    春闈在即,她不能耽誤時間。

    周氏有些猶豫,“可是都來了,見完再走吧�!�

    周三姐也跟著勸,“先看看,看看李二娘的葫蘆里到底賣了什么藥。”

    就于念那條件,周三姐不信了,除去褚休,于家難道還有更好的選擇?

    這種想法,不止周三姐有,于念也有。

    她被李氏攥著小臂拖拽著從屋后扯著往前走,手里還拖著翻地的鐵鍬,指上沾著土,襯的她露在外頭的那層皮更顯瓷白。

    于念任由李氏粗暴對待,低著頭不敢反抗,一副逆來順受的模樣,唯有垂下的濃密長睫嚴嚴實實遮住眼底漆黑無光的眸子。

    她抿著唇往前,心里死水一般。

    于老大今天去集市上不是買東西,一是送兒子進書院,二是給于念尋個好去處。

    什么好去處,自然是錢給的多的地方。

    像于念這樣的姿色,原本能嫁給員外當個側室,可惜她雖有一副好皮囊,卻是個不會說話的啞巴。

    不過啞巴好啊,啞巴不管怎么對待都不會出聲,更適合做個任人羞辱的玩物。

    于念木訥的往前走,想著,許是于老大談好了價錢吧。

    在自己死,跟拉著于家三口一起死之間,于念默默握緊手里的鐵鍬。

    就在她即將下定決心時,李氏松開她的手停了下來,將她往前一推,“喏,瞧瞧吧。”

    于念被推的一個踉蹌,眼見著沒站穩(wěn)要往前摔的時候,忽然一雙白皙修長的手扶握住她的小臂,將她穩(wěn)穩(wěn)托了起來。

    心從懸起到落地,不過短短瞬息之間,但心跳卻嚇得陡然加快。

    于念驚魂未定緩緩抬頭,就對上一張絕艷好看分不清性別的臉。對方眼眸明亮溫暖,光一般,就這么毫無征兆的投進她漆黑死水的眸子中。

    光太晃眼,晃得于念烏龜一樣本能的縮進自己的殼里,低著頭慌亂的往后退了半步。

    褚休扶穩(wěn)對方后就默默收回手,手藏在袖筒里,緊張的出了層薄汗。

    她素來大方坦蕩,這會兒不知道腦子里哪根筋搭錯了,對著于念那張出水芙蓉般的臉蛋,文鄒鄒的說著別扭話,“于姑娘好,我叫褚休。剛才唐突了姑娘,抱、抱歉。”

    她一結巴,引得所有人都朝她看過來。

    褚休,“……”

    第3章

    “萬一她催著要……”

    連李氏都跟著稀罕,目光從褚休身上掃過看向周三姐,陰陽怪氣的調(diào)兒往上揚著,“這就是桂榜有名的褚秀才?怎么瞧著說話還不如我家大寶利索呢�!�

    就褚休這樣的都能考上秀才,李氏瞬間覺得秀才的門檻兒也沒多高,以她寶貝兒子的機靈勁兒,到時候還不是想考秀才就考秀才,想考狀元就考狀元。

    一想到自己將來能沾著兒子的光被封個誥命,李氏瞬間眼睛高過頭頂,看誰都用下巴去瞧。

    周三姐臉上訕訕的,胳膊肘拐了拐身邊的褚休,用余光詢問。

    褚休素來拿的出手,不管是村里還是縣城里,褚休都是那雞圈里的鳳凰,別說帶出去見人了,光是提起褚休的名字,周三姐這個沾著半點親戚關系的人都覺得與有榮焉倍感驕傲。

    尤其是褚休年紀輕輕得了秀才后,周三姐提起褚休那都是咬著重音說話。

    誰知道在書院里能口若懸河侃侃而談的褚休,剛跟于家姑娘打了個照面,秀才的頭銜就碎的稀巴爛。

    這不是馬車關鍵時候掉轱轆,讓她沒臉嗎。

    周三姐平時看李氏可都是瞧不上眼的,如今給給褚休說了于念這門親事雖說有自己的私心,可本質(zhì)上還是為了褚休跟自家妹子好,如今被李氏反踩在頭頂,心里自然不痛快。

    面對李氏的暗諷跟周三姐的目光詢問,褚休只是眼神時不時看向面前低著頭不說話的于念,緋紅著一雙耳朵,捏緊袖筒里的手指坦誠的說,“是于姑娘太好看了,所以我有點緊張�!�

    褚休來的路上猜測過周三姐對于于家姑娘美貌的夸贊可能有夸大其詞的成分在。

    直到這會兒見著真人,褚休才覺得周三姐的用詞還是太保守了,她對于美貌所形容的詞匯全用在于念身上,都不足十分之一。

    于念明顯是在屋后鋤地。

    滿頭烏發(fā)自耳后一分為二,挑起來的部分只用根最樸素的木簪挽在頭頂,如今因垂眸低頭動作,額角細碎短發(fā)垂落,猶抱琵琶半遮面般,為那張清水芙蓉般的白凈臉頰增添了一抹凌亂凄楚感。

    她身形纖瘦,肩背輕薄,垂下來系在腰后的長發(fā)順著背脊線條,勾勒出身后腰部凹陷曲線。

    她明明穿著一身打著補丁的破舊素白衣服,卻絲毫不損她容顏半分。反而是這身素凈舊衣,讓手指沾了泥土的于念瞧著更顯楚楚動人惹人憐惜,像是淤泥里掙扎出來的荷花。

    “好看的人,誰瞧著都移不開眼,我看完也覺得于姑娘好看�!敝苁辖o褚休打圓場,并伸手扒拉了一下褚休,示意她別這么直勾勾的盯著人家姑娘家瞧,都給人于姑娘瞧臉紅了。

    褚休順著自家大嫂的力道低下頭,只是余光忍不住落在于念身上。

    都不用問,光看她這副模樣,周氏就知道褚休相中了。

    來之前一口一個“我不娶妻”,來之后恨不得“舍我其誰”。

    原本周氏不滿李氏的態(tài)度,本想看完就走,如今瞧著褚休的態(tài)度,這親事怎么都得爭取一下。

    周氏她們低頭了,李氏自然要抖落起來。

    她斜眼打量于念,賣家禽似的說著,“我家閨女別的不說,光這張臉蛋,就算是縣城窯子里最好看的花魁都比不上�!�

    李氏這話一出,別說于念慘白著一張臉,就連控場接話的周三姐都沒搭腔。

    哪有正經(jīng)母親這么評價自家女兒的,李氏當著外人都這么說于念,可想而知平日里對于念是什么態(tài)度。

    注意到旁人的目光瞧過來,本就低著頭的于念,頓時將臉埋的更低。

    她雙手攏著掌心里的鐵鍬把手,指尖緩慢又用力的摳掉手指上沾到的泥土。

    平時李氏罵她是婊-子她都當作沒聽見,可如今不知是因為外人,還是因為扶了她一把的褚休,于念只覺得她們看過來的目光對她來說猶如千斤重,沉甸甸的壓在她的心頭跟肩上,讓本來就抬不起頭的她,此時連眼都不敢抬。

    于念將落在褚休衣擺上的目光收回來,只看著自己沾了泥的指尖,眼神慢慢空洞不聚焦,麻木的像個漂亮精致的木偶一般,對李氏的話不再給出反應。

    李氏還得意著,話里藏著黃腔,“我家閨女干干凈凈的,身子好也有點力氣,要是賣給城里的員外當妾室都能賣出這個價�!�

    她伸出一只手,比出五根手指,“五兩。”

    褚休雖是秀才,但家世清貧,在家財方面跟那些員外比起來,自然是沒有半分競爭的能力。

    李氏上下掃了褚休一眼,緩慢收回手,雙手抱胸笑起來,“褚秀才那么聰明,想來我的意思,你也該懂�!�

    李氏自認為養(yǎng)了于念這么些年,如今好不容易她長大了,多少得用她撈點銀錢回來貼補家里才行。

    褚休要是給不出這個價,城里能給出這個價的員外跟窯子多著呢。

    周氏的目光從李氏的手指上慢慢挪開,落到褚休臉上。她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又忍住了。

    家里不是沒有那么多銀錢,但這筆錢要存著,褚休年后春闈要去省城趕考,路費吃喝加住宿處處都需要銀錢,這些加起來也是一筆不小的數(shù)目。

    如果全拿來娶媳婦了,眼前“娶妻”的麻煩雖然解決了,可日后趕考怎么辦?

    周氏不能為了解決眼前的小窟窿,而把后面的大事給忘了。

    “這筆錢對我家來說,是有些多�!瘪倚萏固故幨庨_口,絲毫沒因為銀錢而低頭自卑。

    李氏聽完譏諷一笑,收回伸展出去的五根手指頭,眼睛盯著捏成雞爪狀的指尖,咧著嘴說,“那看來褚秀才跟我家閨女沒有緣分了�!�

    她聲音不高,恰好只有她身邊的于念能聽的清清楚楚。

    李氏惡鬼張嘴似的,聲音寒風入骨般灌進于念的耳朵里,“人家秀才嫌你貴不要你,看來你注定是當婊-子的命�!�

    李氏之前就給于念說過親,可惜要價高,加上于念是個啞巴,對方猶豫兩天后果斷選擇了放棄。

    村里討生活的,媳婦光有一張漂亮的臉蛋有什么用,好不好生養(yǎng),聘禮貴不貴才更要緊。

    往昔說過的這些親事里,褚休是所有人中長得最好看的一個,也是最斯文最有禮的。

    于念能感覺褚休看過來的目光坦蕩干凈,不像之前那些人,目光舌頭般恨不得在她身上臉上舔-舐,讓她覺得粘膩惡心。

    如今見褚休那邊想要放棄,于念麻木的心都跟著緊了緊。

    她眸光輕顫,手指握緊鐵鍬把手,用盡畢生勇氣,逼著自己抬起臉,用怯生生的怯懦目光,看向褚休。

    眼前的棗紅色衣袍的人像是冬日暖陽,似一縷溫暖又干凈的光。

    于念心尖顫動,唇瓣抿起,朝著褚休扯出一抹僵硬的笑。

    萬一,萬一褚休愿意呢。

    于念知道自己臉好看,此時更是無比慶幸素日里被她視為負擔的美貌,在今日說不定能派上用場。

    就算褚休不愿意,于念也想抬起頭大大方方看一眼這抹棗紅色,順便感謝對方剛才扶了她一把。

    她的人生底色盡是灰暗,今日才見到別的色彩。

    于念的目光看過來,看得褚休心尖一酸。

    原本想要拒絕的話,在此刻多少有些說不出口。

    褚休率先別開視線,“我再想想�!�

    從于家村回去的路上,褚休安靜的搓著自己的袖筒,上面不知道什么時候蹭了一點墨跡,先前都沒發(fā)現(xiàn)�?赡E已經(jīng)染了上去,怎么都搓不掉。

    周三姐瞧著褚休的神情,礙于身份不好說話,便用眼神示意周氏問問。

    周氏清咳兩聲,軟著嗓音問,“秀秀,你覺得于姑娘長得怎么樣?”

    她這么一問,褚休滿腦子里都是于念抬臉看自己時緋紅的眼尾跟濕潤的眼,“好看�!�

    再多的詞藻最終都只能歸為“好看”二字,因為對著于念那張清麗絕塵的臉,她空白的腦海里能想起來的只有這兩個字了。

    “完了,你要是寫篇文章夸她,這事我覺得還能周旋,你一說好看,我就知道你栽進去了,”周氏嘆息妥協(xié),“怪不得于家姑娘這般顏色遲遲沒說人家,原來是等著出價呢�!�

    褚休臉有些熱,偏頭看周氏,眼睛亮亮的。

    她不僅覺得于家姑娘好看,也覺得于家姑娘可憐,既好看又可憐,惹得她更難放下。

    周氏,“……”

    褚休還給自己扯了個大旗,“如果非要娶一個回來解決榜下捉婿的麻煩,我覺得于姑娘挺好的�!�

    于姑娘想嫁,她也想娶,剛好一拍即合。

    周氏對上褚休的臉,心情復雜,說不出的心疼。

    褚休之前不愿意娶妻哪里是不喜歡女子,她分明是怕連累人家,如今這遇到好看的合適的,馬上就松口了。

    周氏看向周三姐,“三姐,你去周旋周旋呢。秀秀的情況你是知道的,左右都是要娶個妻子回來。就于家那情況,秀秀娶于姑娘簡直是救她于水火中,她定會感念在心,不會往外多說秀秀的事情�!�

    就算做不成和諧夫妻,那也是救命恩人,往后搭伙過日子總是可以的。

    尤其是難得褚休點頭娶妻,滿足她一次又怎么了。雖說褚休女扮男裝一事欺瞞了于家姑娘,可如果不嫁給褚休,于家姑娘就要被李氏賣進窯子里了。

    這么一想,周氏心底對于家姑娘的那點愧疚頓時淡了不少。

    褚家這邊敲定主意后,剩下的全靠周三姐去跟于家談。

    夜間入睡,褚休解開衣帶,低頭看著身前的束帶時才想起來一件事情。

    她是女人這件事,要不先緩一緩再跟于家姑娘說呢?

    可萬一于家姑娘催著要……

    褚休從床上坐起來,開始琢磨起大嫂說過的話——

    又不是沒有手跟嘴。

    第4章

    “不要讓人新娘子對你沒茶壺嘴不滿意�!�

    得了褚休的意思,周三姐自然要把這事給辦好。

    翌日清晨飯后,她就收拾的利利索索再次去了趟于家村。

    周三姐到的時候,于念正在院子里提著桶往地上的木盆里倒水,準備洗于家三口人的衣服。

    大冷的天,李氏絲毫不舍得浪費柴火燒鍋熱水留于念洗衣服,為了苛待她,甚至讓她用過了夜的冷水漿洗。

    水倒在木桶里的時候,表面還覆著層薄薄的碎冰,冰水撞擊桶壁,發(fā)出讓人牙冷的聲響。

    周三姐皺著眉往旁邊看,盆里堆積的衣物大小混雜在一起,李氏的衣服就算了,竟連于家兒子的貼身褲衩都要于念一個姑娘家去洗。

    周三姐沒記錯的話,于家兒子于大寶今年都快八歲了吧,半大的小子也不知道避嫌。外衣就算了,貼身衣服怎么能讓于念去洗。

    于念聽見動靜手拎著木桶彎腰抬頭朝前看,就瞧見昨天來過一次的周三姐今日再次上門。

    她眸光輕顫唇瓣抿起,原本冰涼麻木沒有半分知覺的指尖,如今卻因為呼吸急促起伏而慢慢蜷縮起來。

    于念生出一份不該有的念想,死水般的眸子映著幾分晨光,定定的望向周三姐。

    昨日于老大回來,目光隱晦從她身上掃過,湊頭跟李氏嘀咕了半天,期間還比了幾次手指,顯然是對外打聽了價格,正在考慮以“嫁女”的名號往外賣了她。

    于念夜里心沉了又沉,冷硬的被褥絲毫捂不熱她冰涼的身軀,她幾乎是睜著眼睛到天明。

    周三姐往前走著,目光措不及防跟于念對上,只得訕訕笑著,沖于念寒暄點頭算是打個招呼,“于家姑娘洗衣服呢,我找你娘有點事情,你忙你的�!�

    瞧見周三姐來了,李氏依舊老神在在的坐在屋里桌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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