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爸爸聲音顫抖著：「那為什么沒有通知我？我們應(yīng)該去看一眼的，她最后的時刻，我們應(yīng)該陪著她的，那她現(xiàn)在在哪，我去看她……」

    「火化了。」

    媽媽冷冷丟下一句，轉(zhuǎn)身回房。

    看著媽媽冷漠的背影，爸爸的心好像被揪住一樣，忽然無法呼吸了。

    他大口呼吸著，跑到陽臺，打開窗戶，隱忍著哭聲。

    可此刻，他竟然為自己的眼淚感到恥辱。

    他忽然意識到，他有什么資格哭呢。

    拔管子的那天他也在場。

    他也是這場決定的參與者。

    他忽然很失落，把眼淚擦掉，轉(zhuǎn)過身，去我的房間，打開柜子，幫我收拾雜物。

    他把我的舊書都從床底下的箱子里拿出來，重新整理，一本一本的看。

    從我小時候最愛的童話，到長大后愛看的耽美。

    還記得初中的時候偷看被他發(fā)現(xiàn)了，他看了兩章，皺著眉說道：「這什么玩意兒�！�

    他破涕為笑，撫摸著那個的封面，仿佛想到了我當時笑嘻嘻撒嬌的模樣。

    然后翻著翻著，他看到了我的日記本，上面還有一個小密碼鎖。

    他理所當然的用我的密碼打開了它，翻看著。

    第一頁是我五歲的時候?qū)懙摹?br />
    那時候我坐在他的懷中口述，他來幫我寫。

    其實，也就是他給我寫的。

    內(nèi)容是：「爸爸今天給囡囡買了一本日記，以后這里記錄囡囡的成長�！�

    他一直翻看，里面都是些瑣碎。

    比如吃了什么，玩了什么，看了什么動畫。

    緊接著，他就翻到了有一次他工傷進了醫(yī)院，身上包了好多紗布。

    那時候他的工友還開玩笑的嚇唬我，說：「你爸爸要死了�！�

    我記得，那時候我什么都沒想，坐在地上便大哭，惹的大人們哄笑。

    爸爸抱著我，哄了我好久。

    后來，我在日記里寫道：「老爺天啊，求你不要帶走我的爸爸，如果可以的話，我愿意用我自己的生命來換爸爸活著，求你不要帶走我的爸爸�！�

    看到那一頁上寫的話，爸爸情緒崩潰了。

    他顫抖著，伸手撫摸著那些我當時因為情緒激動而寫的歪歪扭扭的字。

    淚如雨下。

    我們都曾經(jīng)愛過與被愛過。

    只是時間太長。

    都忘了。

    那天晚上，爸爸拿著我的日記本去給媽媽。

    他把那頁給媽媽看，希望從她的身上看到一點溫度。

    媽媽沒看，他強迫她看。

    然后媽媽被迫的看著那一頁我寫下的話。

    爸爸顫抖著，眼淚不停的往下掉。

    他哭著問：「秀華，我們做了什么……」

    媽媽看著那一頁日記，面無表情。

    過了良久，她才徐徐開口�！�

    「是啊，小孩子的心是那么純粹的。她能說愛爸爸媽媽，那就是真愛的�！�

    「我們曾經(jīng)都是小孩子�！�

    「但你還是小孩子嗎，林建平？」

    媽媽驀地抬眼，對爸爸發(fā)出了質(zhì)問。

    爸爸沉默。

    過了一會兒，他笑了一聲，笑的譏諷。

    他看向母親。

    「你是說我們長大了，還不如小孩子�！�

    我想那并非母親想表達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