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亡靈之首卻神色復(fù)雜地瞧了她一眼，短暫的悵惘過后，便無悲無喜的轉(zhuǎn)移了目光。
他望向了玉昭霽。
“是你令我開智，是你令我明辨是非、明辨情感�！蓖鲮`之首道，“我知道，你我本來是敵人，你這樣做，一定有要我?guī)椭拢阏堉毖�。�?br />
玉昭霽見這亡靈之首如此爽快，不禁也生出了幾分欣賞之意。
玉昭霽道：“你應(yīng)該看得出這世界的薄弱之處，用你的能力，去攻擊這些最薄弱的地方。”
亡靈之首沉吟一下，他自然知曉這世界的薄弱之處，他的血脈力量太過強大，如果說魔嬰是魔后用濁遺血脈精挑細(xì)選、用盡心機才給他鋪路成功，那么亡靈之首就完全是放任自流、且遭遇了無數(shù)謀殺暗害，卻也一路頑強活了下來，孰強孰弱，一眼便可分明。
亡靈之首道：“我答應(yīng)你�！�
他雖然是這個世界的產(chǎn)物，但這個世界原本給他的劇本就是讓他犧牲，讓他不如豬狗的活著，再稀里糊涂的犧牲。
這世界以風(fēng)刀霜劍待他，毫無憐憫之心，他自然也沒什么好不舍的。
亡靈之首正要轉(zhuǎn)身往門外走去，魔后卻慌了神。
魔后見到亡靈之首和玉昭霽相談甚歡，本就心亂如麻了，又見到他們總說一些奇怪的話，更是不明所以。
魔后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是，她下意識阻止：“你要去干什么？你這個沒良心的，誰生了你，誰養(yǎng)了你，你現(xiàn)在反過來聽別人的話，任由他們關(guān)著我？”
亡靈之首的腳步一頓。
他沒有轉(zhuǎn)過身去，仍然保持著背對魔后的姿勢。
亡靈之首：“母親生我，是因為母親多次殺我而不成，不得已生下了我，母親生下我后，同樣多次殺我。母親給了我一條生命，卻幾十次想要奪走我的生命，如今我早已不欠母親什么�！�
“這位尊上，他教我明辨是非，教我憐惜自己，教我七情六欲，教我從一頭懵懂的獸變成知冷知熱的人，此等大恩，我必須報答�！�
魔后聽著，很是無法接受。
魔后搖頭：“你瘋了。你正是學(xué)的東西多了，才心野了！”
如魔后這樣的母親，對自己厭恨的孩子也有很強的掌控欲，一旦孩子脫離他的掌控，她就會找各種各樣的借口。
魔后吵嚷不休，可這時的亡靈之首早就不是當(dāng)初那個滿心滿眼都是討母親開心的孩子了。
亡靈之首頭也不回走了出去。
希衡和玉昭霽也對現(xiàn)在這個被劇本操控的魔后沒有任何興趣，他們也沒有殺一個假人的愛好，和亡靈之首一起出去了。
魔后被困在劍影結(jié)界之中，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遠(yuǎn)去的背影。
假世界的薄弱之處在天之高、地之遠(yuǎn)、風(fēng)之極等地方。
這些地方看起來玄之又玄，究其本質(zhì)，不過是因為這些地方人跡罕至，所以最薄弱的地方設(shè)置在這里，更不容易被發(fā)現(xiàn)。
亡靈大軍也被玉昭霽從血獄之中釋放了出來。
亡靈之首便率領(lǐng)這些大軍，趕往天之高、地之遠(yuǎn)等地方，破其結(jié)界。
當(dāng)然，也有神明、甚至妖鬼受到玄鸞的暗中召喚，前來阻止亡靈之首。
亡靈之首雖強，但也無法和整個天下為敵。
幸而，有希衡和玉昭霽掠陣，那些神明和妖鬼哪怕數(shù)量再多，也無法對亡靈之首造成實質(zhì)性的傷害。
就這樣，亡靈之首靠著自己強大的血脈，將所有薄弱之處破壞了個干凈，他本就是這個世界的產(chǎn)物，當(dāng)他攻擊這個世界的時候，這個世界沒有任何還手之力。
因為，從內(nèi)部造成的傷害總是比外物造成的傷害更難愈合。
當(dāng)最后一個弱點破除完畢，亡靈之首的身影漸漸消失。
他還頂著那個造型怪異的腦袋，看著希衡和玉昭霽的方向，對玉昭霽說：“多謝你�！�
“這樣真好�！�
清醒的活一刻，都比渾渾噩噩活十年要強。
他再也不想回到暗室，繼續(xù)當(dāng)一條可悲的狗了。他以為是自己是母親的孩子，其實母親只拿自己當(dāng)狗。
說完此話，亡靈之首、或者說整個虛假世界便消散得干干凈凈。
希衡和玉昭霽重新回到了那個雨林一般的星球。
空中落雨紛紛，玄鸞黑色的身影在雨中顯得那么孤單、落寞。
第879章
得證大道
玄鸞立在微風(fēng)細(xì)雨之中，神情憂傷。
她低垂著頭，迎面便是希衡和玉昭霽。
玄鸞落寞道：“為何連我設(shè)計出來的存在，也要背叛我。”
玄鸞說的是亡靈之首。
她給了亡靈之首強大的力量，尊貴的血脈，可亡靈之首最后卻選擇了背叛她，親手毀了她創(chuàng)造的世界。
玄鸞被一股巨大的失敗籠罩，她不懂，為何她的一番好意卻多次被希衡和玉昭霽拒絕，她也不懂，為何會有人明知大道無情，還要追逐大道，明明他們也是有情人，明明他們也不想忘記對方，明明他們已經(jīng)是最強的神明。
為何一定要追逐無止境的高峰呢？
難道不累嗎？
玄鸞問了出來。
希衡沉吟一下，道：“也許，追逐永無止境的高峰，對我們來說不是困苦，而是樂趣，否則漫漫人生，豈不是太過無趣？”
玄鸞脫口而出：“你們有彼此的陪伴，怎會無趣？”
希衡道：“縱然兩個人在一起，也要做兩個人都喜歡的事才有趣，否則，豈不是兩個人一起無聊？天地寬廣，哪怕有一段真摯的感情就在身邊，也不該就此一葉障目，拒絕掉世界另外的風(fēng)景�！�
玄鸞在心里咀嚼著希衡的話。
不得不說，希衡說的有一定道理，她言語溫和、漫如春風(fēng)，和她說話十分舒心，也很容易被她說服。
就連偏執(zhí)至此的玄鸞，也不禁有了一絲動搖。
可下一瞬，她又堅定下來：“你們想要一起看風(fēng)景，有沒有想過，在看風(fēng)景的途中你們會因為高處不勝寒，而漸漸走散？當(dāng)你們證得大道，你們的眼里心里就有了萬物，這世界在你們眼前再沒有秘密，包括彼此。”
“到時候，你們看對方，就像是看自己的手臂一樣，不會再有任何悸動�！�
“你們認(rèn)為我偏執(zhí)，卻不知，我是真心想要救你們啊�！�
玄鸞此話并非作偽，希衡也知曉她是好心辦壞事，再加上希衡和玉昭霽并沒有出事，所以希衡并沒有責(zé)怪玄鸞。
希衡道：“你證了大道，甚至于，你創(chuàng)造了那方虛假世界，那么，在那方世界里，你就該是比大道還要強的存在，可是，你也照樣不知道你創(chuàng)造出的生靈在想些什么�！�
“大道本身就蘊含了變數(shù)，這變數(shù)，是無窮盡的。”
玄鸞本身就很聰慧有悟性，希衡此時輕輕一點撥，再加上玄鸞經(jīng)歷了虛假世界的事情，她立時恍然大悟。
對，對于虛假世界來說，她便如同大道，可她仍舊無法完完全全那個世界的命運和發(fā)展。
玄鸞立時身子一震，感受到了自己的自大。
正因為她自大，以為證得了大道就能徹底掌控一切，所以她當(dāng)時才對宴光和陸華的情淡然以待。
殊不知，宴光和陸華的情義、品德，都比她想象中還要深。
不是她證得大道害了宴光和陸華，而是她的自大害了他們。
玄鸞泣不成聲。
空中的雨更大了，這個星球是玄鸞的神力所化，以她的悲傷為悲傷，以她的喜悅為喜悅。
如今玄鸞大悲，雨水便更多了。
希衡俯瞰下邊縱橫交錯的水域，忽然想到，在這許多年里，玄鸞一定哭了許多次，所以這里的河才這這么多、這么寬闊。
希衡也不知該如何安慰玄鸞，只能沉默。
良久，玄鸞的聲音傳來：“你們離開這里吧�！�
“大道于你們來說，已是唾手可得，而我，已決定將此身沉寂于萬古長河，便不留你們了�！�
玄鸞之話說完，空中便起了一層大風(fēng)。
這大風(fēng)將希衡和玉昭霽往外推，他們二人也并未抵抗，而是攜手飛離了這個地方。
寰宇之中星河皎潔，希衡和玉昭霽能觀望到無數(shù)世界，看到無數(shù)悲歡離合，悠長的夜空有一種靜謐感。
兩人駐足觀望，都感覺到了一種說不出的安寧。
玉昭霽將希衡的手握得更緊了些，他說：“衡兒，我此刻感覺自己很幸運。”
希衡也覺得這一刻很幸福，她同樣緩緩握緊玉昭霽的手，兩人的手在寬大的袍袖下交握。
希衡也想知道玉昭霽此刻在想什么：“為何如此說？”
玉昭霽道：“衡兒，自我們從玄鸞的假世界出來之后，我更是清晰認(rèn)識到，你我的道不同，但我們卻能在一起，而且還是無比恩愛的夫妻，這多么幸運�！�
就拿在玄鸞的假世界來說，希衡是為了救世才和西山神尊對上，玉昭霽則壓根沒有這個想法。
他們的道完全不同，可最后，殊途同歸。
希衡頓了頓：“并不是幸運，而是我們在每一個有可能分開的節(jié)點，都沒有放棄�！�
無論是當(dāng)初正、魔的立場，還是后面的種種，希衡和玉昭霽都沒有放棄合作的可能性。
這種合作，使得他們有了在一起的可能。
希衡又道：“何況，道不同并不是很大的大事，這世上有修千萬種道的修士，最后，這個世界仍然繁榮發(fā)展，不是只有一條道才是正確的�！�
“萬物的存在，都有必要。”
玉昭霽深深看著她的眼睛，點頭的同時，也說了自己的道：“萬物的存在，有必要，卻也沒有那么的必要，失去了一方、或者說全部都失去了，世界也能慢慢自我修復(fù)�！�
“所以，人若只看到宏大，看不到微小，看不到身邊之人、身邊之事，到頭來也只會汲汲營營一場空�！�
希衡和玉昭霽分別說的是自己的道。
希衡是更仁善的道，玉昭霽則是更漠然的道。
他們都感受到了萬物，感受到了萬物即我，我即萬物，并從中領(lǐng)悟了自己和萬物的分別。
這才是真正的、完整的大道。
如果萬物沒有分別，豈不是花可以變成魚，魚可以變成花了？
希衡和玉昭霽此次星夜談話后，忽然，天空中間出現(xiàn)了金色的條紋。
這些條紋初始十分簡單，只有一條，漸漸，又變?yōu)榱巳龡l、乃至更多條。
道生一。
一生二。
二生三。
三生萬物。
這些最簡單的線條，就是大道的顯化。
而后，希衡和玉昭霽心有所感，同時飛往金色線條之中。
第880章
空間交匯
金色線條在希衡和玉昭霽周圍流轉(zhuǎn)。
這是一種很特殊的感覺。
時而像是簡單的線條在自己周身流轉(zhuǎn)，時而又像是天地萬物圍繞在他們周身，他們通過這些金色線條，知過去，知未來，知演化……
原來這就是得證大道的感覺。
世上的所有謎團都在今日揭開了，一切就那么明明白白擺在自己的眼前。
這是一種通曉的感覺。
希衡和玉昭霽甚至能夠看見一個空間里蘊藏著許多平行的空間，這許多空間里都生活著許多的人，他們就這樣來往如梭，從彼此身邊走過，但卻永遠(yuǎn)也不會交匯。
除開空間上的多樣化之外，希衡和玉昭霽還能夠看見時間的不同。
因為這些空間的時間流速也不一樣。
比如希衡和玉昭霽看往某一個星球，在星球的左邊一點點，就是它的平行空間。
里面發(fā)生的一切都是那個星球過去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事情，比如同樣會在某一個節(jié)點發(fā)生戰(zhàn)爭，比如同樣會在某一個時間段出現(xiàn)某種自然災(zāi)害。
當(dāng)然，大道生萬物，萬物生變數(shù)。
變數(shù)是無窮盡的，所以，這些平行空間也有可能發(fā)生和原空間不一樣的事情。
但一旦發(fā)生了不同的事情，這個平行空間就會開始坍塌。
希衡和玉昭霽在這短短的時間內(nèi)，便至少看見了數(shù)百個平行空間的坍縮，又看見了另外的空間的生成。
而這些平行空間的每一次坍縮、生成都蘊含著極大的力量。
這一刻，希衡和玉昭霽知道了得證大道后，在力量上有什么變化：
得證大道，不會忽然之間從天地間灌注無窮無盡的力量到自己身上，而是他們的眼睛已經(jīng)完全能夠看到每一縷力量的生成，又能看到每一縷力量的消亡。
天地之間，力量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換言之，希衡和玉昭霽的力量也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這場“觀悟”一直持續(xù)著，另一邊，在那個布滿了長河、雨林的星球上，玄鸞的身體在漸漸消失。
她望著遠(yuǎn)方的一切，給予了最真切的祝福。
至于她自己……唯有消亡，才是她最快樂的歸宿。
愿世間再無逆運血脈，愿世間少些命運捉弄……
玄鸞徹底消亡。
……
三年后，修真界。
王楓如今已是元嬰巔峰境界，申屠明的天賦比她差一些，如今不過剛剛到元嬰期，不過申屠明在機關(guān)一道頗有天賦，宗門很是看重他，從不欠缺申屠明的修煉資源。
可以說，只要申屠明需要的一切修煉資源，宗門都會全力以赴為他找來，只求培養(yǎng)出一個出色的機關(guān)大師。
王楓和申屠明不僅恢復(fù)了第一世的名字，也在機緣巧合下，雙雙完全恢復(fù)了第一世的記憶。
第一世時，申屠明就深愛著王楓，只是那時候的王楓沒開竅。
轉(zhuǎn)世之后，因為緣分深厚，申屠明和王楓仍然相愛了，本來早該在師門的見證下成婚，但因為王楓堅持要等自己真正的師尊回來才完婚，所以現(xiàn)在兩人的關(guān)系還很純潔。
申屠明自然難忍。
他又不是修的無情道，心愛之人天天在自己面前晃，誰也難以忍受啊。
但他也不能說什么，只能盼星星、盼月亮一般等著王楓的師尊早點回來。
說起來，這位師尊消失已有大約兩百年。
她是神明，兩百年的時光對于她來說是彈指一揮間，那么，兩千年呢？
自己不會要等上幾個兩千年吧？
就在申屠明絕望之際，一個小童子知他心意，慌不迭從山門外趕來，還沒將氣兒喘勻，便道：“真君，真君，山門口、山門口來了……華、華湛……”
華湛神君？
申屠明立時站起身來，立刻往山門口趕去。
小童子還沒說完呢，就見他已經(jīng)沒影兒了，只能撓了撓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