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血花的花莖悄悄往王楓和李明的太陽穴處爬去，這種花朵，要的不只是血，更是魂。
它需要惡毒的魂魄來滋養(yǎng)它，它才能開得越來越美。
可是，王楓和李明都不是惡毒之人。
血花遲遲吃不了他們的魂魄，顯得有幾分焦躁，它將他們纏繞得更緊。
花朵上的異香更加濃郁，往二人的鼻子里飄去，再度給他們編織一場幻夢。
幻夢中，溫馨陡然破裂。
原因是王楓和李明身為內(nèi)門長老時，能夠接觸到更多的門派機密。
這時候，他們赫然發(fā)現(xiàn)，原來看似是名門正派的天靈宗，居然是魔道的臥底。
當?shù)弥@個消息時，王楓和李明臉色凝重，手指都在顫抖，幾乎不敢相信。
李明艱澀道：“天靈宗改頭換面，就是為了在名門正道埋伏，給魔道做內(nèi)應(yīng)……”
這里的魔道，可不是種族的區(qū)別。
而是真正的邪魔外道。
那些所謂的魔道修士，都是因為修煉一些為世不容的邪法，而遭到正道名門的追殺。
他們?yōu)榱嘶钕氯�，繼續(xù)修煉邪法，便聚集在一起，共同對抗正道名門。
久而久之，他們便被稱為魔道。
這些魔道修士的修煉法門，就是四個字：損人利己。
他們有用女子來修煉法門的，有用嬰孩來修煉法門的，也有用人命來修煉的，可以說是邪而又邪。
王楓一時也不能接受這個打擊，她道：“你我在師門多年，師尊師兄師姐們，從來沒有練這些邪法的，也許……天靈宗曾經(jīng)是魔道臥底，但是，經(jīng)過這么多年，早已經(jīng)改頭換面了？”
王楓只能往好處想。
她在天靈宗這么多年，早就把天靈宗當成自己的家。
她無法做到離開天靈宗。
李明也做不到，他道：“楓兒，我們再看看，不要打草驚蛇，若是師門早已改過自新，我們卻貿(mào)然懷疑，反而會毀了彼此的感情，從此，咱們留心便是�！�
王楓一想，確實這是現(xiàn)在唯一的辦法了。
從這天開始，王楓和李明在表面上什么都沒表露出來，可是暗地里，卻格外留心同門們的修煉法門，也留心他們外出到底是做什么事。
幸好，經(jīng)過他們長達半年的觀察，他們發(fā)現(xiàn)天靈宗的確沒有練習什么天怒人怨的邪法。
王楓和李明便想要裝作不知道這件事。
可是，半年后的某一天，天靈宗是魔道臥底的消息泄露了。
據(jù)說是一個外宗弟子來天靈宗交流時，無意間發(fā)現(xiàn)了這個秘密，外宗弟子按捺不發(fā)，回了宗后便將這消息泄露出去。
而后，各個名門正派聯(lián)合在一起，來圍剿天靈宗。
天靈宗上下肅穆，如鐵桶一般。
他們自然不肯束手就擒，而是和名門正派交起了手，可是雙拳難敵四手，漸漸，天靈宗死的人越來越多。
就連王楓和李明，都受了好幾次傷。
終于，天靈宗宗主召集僅活下來的天靈宗弟子們召開會議，讓大家各自離開。
王楓和李明哪怕受傷，也不愿意在危難時刻離開宗門。
他們道：“弟子進入修真界，一切仰賴宗門，如今宗門有難，我等豈可在此時遁逃？”
天靈宗宗主搖頭：“罷了，這一次，別人也確實事出有因，天靈宗的出身的確不光彩，雖說后來沒有和魔道來往，可是正道怎會相信？臥榻之側(cè)豈容他人鼾睡。”
“本宗主原本不想動干戈，可是名門卻要本宗主交出宗門所有弟子，我實在是……不忍心�！�
天靈宗宗主眼里迸射堅定：“你們趕緊離開，之后，本宗主……罷，天靈宗不復(fù)存在，我又豈能以宗主自稱，屆時，我再出山門，以我一身修為自爆，拖住時間，你們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王楓和李明哪里肯愿意？
就在一直僵持不下時，天靈宗宗主忽然嘆息一聲：“如果你們不走，其實也還有另一條活路�！�
王楓忙完：“是什么？”
天靈宗宗主似乎難以啟齒般：“是……邪道的修煉功法，可以短暫提高我們的修為，助我們突出重圍�！�
……之后的事情，便很難用言語描述了。
王楓和李明自然不愿意修煉邪道的功法，可是，名門正派苦苦相逼，如果他們不修煉，整個宗門的人都會被殺死。
就連王楓的師尊都在這次戰(zhàn)斗中隕落了。
他們已經(jīng)不知道什么是對，什么是錯了。
再加上天靈宗宗主一再保證，只要突出重圍，大家另外尋找到一處僻靜地方，重新關(guān)上門來悄悄過日子，就再也不練邪法。
王楓和李明妥協(xié)了。
他們始終不愿見到天靈宗覆滅。
而且，他們覺得天靈宗既然早已改邪歸正，這一次，實在是名門正派逼得太狠了。
于是，天靈宗的弟子們，就在天靈宗宗主的帶領(lǐng)下，用死人的尸骨來修煉邪法。
這些尸骨，都是那些被正道名門殺了的師兄姐們。
他們自己不會再另外去殺人。
邪法的確強大，他們不過修煉了三日邪法，便從正道名門的圍剿中一路逃了出去。
王楓和李明以為這樣就好了，今后的日子又會回到正軌。
大家還是聚在一起，慢慢修煉，求仙、求長生、求自在。
可是，天靈宗宗主一直沒有讓大家停止修煉邪法。
天靈宗宗主總有那么多的理由。
他說，名門正道還在追殺他們，在找到真正安全的落腳點前，他們不能停止修煉。
他們修煉的法子也越來越殘忍，起初是用死人的尸骨來修煉，后面就要用活物的血。
他們用過動物的血，用過妖獸的血，唯一的底線似乎就是不殺人了。
王楓和李明也覺得，自己越來越不認識天靈宗宗主，越來越不認識周遭那些沉迷于邪法的人了。
可他們還是沒離開。
他們始終記得當初的宗主和同門是什么樣子，他們都不是真正的邪道啊，一定能回轉(zhuǎn)的！
終于，他們找到了一處真正安全的落腳點，在一條河流的下面，一座廢棄的水下宮殿。
這個地方絕不會有任何人能夠找到。
王楓和李明以為修煉邪法的日子終于過去了，興沖沖地去找宗主，讓他下令廢掉邪法。
第664章
墮邪法
天靈宗宗主聽懂了王楓和李明的來意后，并不急著回答，而是捋了捋胡須，一派仁慈的模樣。
他道：“你們看看周圍，多好的山，多好的水啊，哪怕是曾經(jīng)的天靈宗建宗之地，也沒有這么好的風景，這么濃郁的靈氣�！�
天靈宗宗主負著手，眺望這川隱居之地的山水。
李明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也彎了嘴角。
李明道：“是啊，宗主，咱們終于苦盡甘來了�！�
逃離了那一場廝殺，過上了平靜的生活。
李明說：“所以，宗主，咱們要盡快廢棄邪法，重新走上咱們天靈宗的正道上來�！�
天靈宗宗主面上的笑意隱了隱，王楓和李明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心里的開懷像是被大手驅(qū)散，濃重的霧霾籠罩上心頭。
李明近乎哀求：“宗主……”
天靈宗宗主擺擺手：“我知道，你們都是好孩子，我?guī)缀跏强粗銈兂砷L的，怎么不懂你們的心思呢？只是，王楓，李明，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你們認為，咱們憑什么占據(jù)這么好的一塊地盤？”
“你們認為，所謂的隱居避世，就能真正躲一輩子嗎？名門正派中有多少想要揚名立萬的人？他們都想把咱們找出來，做他們功成名就的踏腳石啊�！�
“咱們不繼續(xù)修煉邪法，能行嗎？”
李明的心像是墜入了冰窟，他知道天靈宗宗主說得有道理，可正是因為有道理，才更讓人絕望。
當一個人有理由墮入邪道時，這個人就已經(jīng)有一半不屬于自己了。
李明嘴唇囁嚅，聲音悲涼：“可是，宗主，修煉邪法是一條不歸路啊。咱們起初用死去同門的尸體修煉，后來要用活著的動物來修煉……還有些修煉邪法、不能自控的同門，現(xiàn)在已經(jīng)發(fā)展到了用活人修煉的地步�！�
“他們悄悄去官府，找到牢里關(guān)押的死刑犯來修煉，可是一個地方的死刑犯就那些數(shù)量，隨著他們修煉的進度，慢慢，死刑犯滿足不了他們�！�
李明越說，臉色越白：“也許有哪一天，他們就無法自控，去找活人修煉了�！�
天靈宗宗主滿臉不屑：“那就去找那些名門正派的子弟修煉，他們殺了我們那么多同門，這筆賬，我一一給他們都記著呢�！�
李明驚訝于天靈宗宗主對人命的漠視，和他眼里散發(fā)出的猩紅血意。
這個宗主，和以往的宗主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是邪法蒙蔽了宗主的心智，還是仇恨讓他喪失了本來的面目？
李明震驚之下，退后一步，王楓可沒那么好說話，王楓毫不退縮：“那么，敢問宗主，等名門正派的子弟都被我們殺光了，到時候，我們又用哪里的活人來修煉呢？”
天靈宗宗主道：“到那時，我們再廢棄邪法，不就好了？”
王楓搖頭：“不，你不會的�！�
“名門正派的弟子被殺后，同樣會蔓延開仇恨，同樣會來尋找我們復(fù)仇，到時候，你還是會讓我們繼續(xù)修煉邪法。而且，還要更多、更快，免得被人復(fù)仇成功了�！�
“而且，邪法修煉到后面，對活人的挑選也有了限制。到時候，我們會不會喪心病狂到去用嬰孩來修煉，用無辜弱女來修煉？”
王楓言辭激烈，而這些問題，也確實是天靈宗宗主回避不了的。
從一開始，天靈宗宗主說的往后廢棄邪法，就是一句空談罷了。
見自己被戳穿，天靈宗宗主終于不裝了。
他臉上的慈悲消失殆盡，無盡的偏執(zhí)和瘋狂出現(xiàn)在他的面孔上。
天靈宗宗主冷笑：“王楓，你說得很對，修煉邪法的確是一條不歸路，我……本君回不了頭，也不想回頭�！�
“可我為什么去修煉邪法？我們天靈宗這么多年來，沒有做過一件錯事，是那些名門正派要將我們一網(wǎng)打盡！難道我不能恨嗎？正道法門沒有辦法助我雪恨，只有邪法可以！”
“王楓，李明，你們二人曾經(jīng)是我欣賞的人，可現(xiàn)在，卻是我的絆腳石�！�
王楓冷冷道：“你要殺了我們不成？”
天靈宗宗主眼里閃過一絲殺意，周身袍袖無風而舞，密密麻麻的殺意籠罩了王楓和李明。
王楓和李明紛紛運力，隨時準備和天靈宗宗主一戰(zhàn)。
可忽然，天靈宗宗主的殺意消失了。
他眼里仍然有不悅，卻只是對著王楓揮了揮手：“你們走罷�！�
“不要去外面說，本君在這里�！碧祆`宗宗主冷冷道，“當然，你們說也無妨，不過是死多幾個人罷了�！�
王楓和李明確然不是天靈宗宗主的對手。
他們心情復(fù)雜。
王楓問：“你為什么不動手殺了我們？”
“為什么？”天靈宗宗主冷哼一聲，“因為本君想告訴你們，不是修煉邪法的就是惡人，是他人負本君在先，而非本君負他人。”
他重重揮袖，王楓和李明便被一股巨大的風吹到遠方。
另一邊，幻境之外。
津津有味看著幻境內(nèi)的發(fā)展，不時朝別人噼里啪啦說點什么。
它嘰咕嘰咕道：“你們看到了吧？身為護界人，我可不是只知道用美人計，這個關(guān)卡的設(shè)計，我是用了心的！”
“如果按照普通的法子，王楓和李明肯定不會真正了解到邪道的可怕。而我，先是設(shè)計了天靈宗對他們的知遇之恩，又設(shè)計了天靈宗被名門正派追殺，這才墮入邪道。”
“在這種拉扯下，王楓和李明才會陷入痛苦�！�
“唯有痛苦，才能讓他們長記性�！�
“才能知道……有些事情，從一開始就不能姑息。”
后天噬靈樹說了一長串，這一次，希衡、玉昭霽乃至守山人都認同它的觀點。
王楓和李明在這次幻境中的表現(xiàn)，算得上是正常人的表現(xiàn)。
可是，還不夠。
正邪之爭，如果只是正常人的水準，早晚會被邪道拉下水去。
王楓和李明的正確做法應(yīng)該是：從一開始，就不能和天靈宗宗主一起修煉邪法突圍。
他們可以尋找別的辦法，雖然暫時犧牲更大，可是長遠來看，卻比修煉邪法好得多。
邪法就像是最能引誘人的魔，它起初會給你一點甜頭，慢慢，就會讓人付出一切，直至徹底沉淪。
王楓和李明就是在最開始時，打開了邪法這個口子，所以，才招致了后面的必然。
后天噬靈樹清了清嗓子：“所以，如果幻境往后，王楓和李明仍然不會和邪法做正確的切割，那么，這一次的闖關(guān)，就算他們失敗啦�！�
王楓和李明，就只能回到凡人界，等待下一次的機會。
所有人頓時看向希衡。
因為王楓是希衡的徒弟，不知道希衡此時是什么感想。
希衡倒是很沉靜，沒有一點想為自己的徒弟開后門的意思。
如果說王楓破不了這個關(guān)卡，那就回凡人界重修。
希衡道：“繼續(xù)往下看吧。”
第665章
守道心
幻境之中。
王楓和李明被天靈宗宗主驅(qū)逐之后，來到了外面。
可惜，外面也并不是樂園。
王楓和李明曾是天靈宗弟子的身份被認出來，許多名門正派的弟子開始追殺他們，并且逼問他們剩下的天靈宗人哪兒去了。
王楓和李明不肯說出天靈宗的所在地，從此，追殺綿延不絕。
他們自此沒有過過一天的安生日子，受傷更是家常便飯，好幾次都命懸一線，差點死去。
在這種情況下，天靈宗宗主悄悄找過他們一次。
天靈宗宗主告訴他們，他們的處境，就像是曾經(jīng)的天靈宗。
那些名門正派，可不會管他們是不是真正的和天靈宗劃清界限，他們只會武斷地用標簽去區(qū)分人，王楓和李明，永遠是邪道妖人，天靈宗永遠是邪道門派。
天靈宗宗主說，加入我們吧。
這世上，一切正和邪，都是虛妄。
真正對你們好的人，從來都只有天靈宗啊。
可惜王楓和李明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