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最可怕的是,整個地面開始陷落,希衡、諸葛清等人全部被這碎裂的九曲長廊帶著往地下而去,此時,諸葛清等人都已經(jīng)清醒過來,眼里全是后怕。
剛才那種生命力流逝的感覺實在是太可怕了,諸葛清甚至看向自己的手,他感覺自己的手上都多了許多細紋。
諸葛清放下手,將自己的刀插到陷落得比較慢的柱子上,希望能形成一種和下路力量對抗的力量。
而后,諸葛清朝希衡伸出手:“法師,抓住我�!�
張將軍以及希衡的親兵等人都不約而同,抽出刀,盡力在更高的地方扎進去,想將希衡往上面拉。
因為肉眼可見的,希衡才是現(xiàn)在翻盤的唯一希望,如若希衡死了,那他們一定會全軍覆沒,如若希衡不死,也許其余人也能活一些下來。
希衡身上的衣服浸泡在血水里,白皙如玉的臉頰也染上了地下冒出來的鮮血,更別提她的頭發(fā)末端,更是沾滿了鮮血。
這樣一個如同地獄的場景,希衡卻仔仔細細看向九曲長廊下端,好像要看清楚那里邊究竟有什么。
諸葛清以為她是剛才和鬼王斗法被反噬,所以現(xiàn)在沒法反應過來,便也跳入血水之中,想要強行將希衡拉出血池地獄。
希衡則別開諸葛清的手,道:“我們下去。”
諸葛清一愣,但也很快反應過來,迅速跳入裂開的縫隙之中。
而在他之后,希衡的一眾親兵也毫不猶豫,跟著跳進去,張將軍則是給希衡斷后。
這就是磨礪合作的必要性了,從一開始到現(xiàn)在,希衡和諸葛清、張將軍的合作明顯順暢了許多,雖然還比不上希衡的親兵,但也非常嫻熟了。
就拿此事來說,希衡的親兵就不會認為希衡是反應不過來,而是靜靜觀察著周圍的動向,隨時準備護主,諸葛清雖也有一腔赤誠,但到底過慣了發(fā)號施令的日子,一時難以轉(zhuǎn)變過來,有些想當然地跳下來干涉希衡的行動。
但這無傷大雅,沒有任何合作是從一開始就一帆風順、心有靈犀的。
希衡在黑暗的環(huán)境中不停掉落,四周全是刺鼻的鮮血味、空氣不流通的腐臭味。
直到下落了好一會兒,希衡才觸到底。
這里大概率是一個地窖,通風非常差,更可怕的是,地窖里盛著大概半人高的黏膩鮮血,還有些蛇,不時從鮮血中游過。
希衡的親兵們自動聚攏到希衡的身邊,張將軍和諸葛清也手拿刀,戒備地看著四周。
大家的神經(jīng)都非常緊繃,這種緊繃來自于到了一個陌生且恐怖的環(huán)境,而且這個環(huán)境來者不善,很有要命的風險。
這時,作為領袖,希衡有責任也有必要告知大家一些信息,才能舒緩眾人精神上的緊張。
希衡道:“這里應該是剛才的鬼王死去的地方。凡是鬼怪,最強的力量都來自于怨氣,她最強的怨氣一定和她的死因有關。而我們能做的,就是找到這個死因,就能更多明晰她的弱點,或是超度,或是讓她魂飛魄散�!�
其余人點點頭,緊張的情緒散去不少,至少不再像是無頭蒼蠅那樣了。
希衡道:“都別圍在我旁邊了,大家努力找找線索,至少先明晰這里是什么地方�!�
眾人這才散去,仔細地在血水之中搜查。
慢慢的,大家還真的搜集到許多線索。
希衡的親兵找到了諸如繩索、鐵烙之類的東西,諸葛清找到了許多人的骨頭,全成了皚皚白骨,張將軍找到的東西最可怕。
張將軍找到的,是許多泡在血水里的死人,這些死人看樣子沒有死去多久,還很新鮮,而且都沒有頭。
這個場景簡直就是人間煉獄,希衡則直接用劍挑起一個死尸的衣領,仔細觀察。
這件衣領算不上繁華,但是比起亂世中的平民來說,已經(jīng)算是難得的好材料。
希衡不能確定這么多死尸穿的都是一樣的衣服料子,從而慢慢查驗,諸葛清等人也幫著查驗,很快,最懂權貴生活的諸葛清就發(fā)現(xiàn)了不對。
希衡其實也發(fā)現(xiàn)了,但身為領袖,她非常樂意將立功的機會交給下屬。
這樣才能充分調(diào)動下屬的歸屬感和積極性,也能讓下屬建立更多的功勛。
希衡看向諸葛清:“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
諸葛清居然有些難得的緊張,他之前在碧水城,都是做發(fā)號施令的那個人,這還是自從他掌權以來第一次作為下屬發(fā)話。
諸葛清很珍惜這次機會,因為剛才在院中,因為李秀的事情,他表現(xiàn)得實在太差。
諸葛清現(xiàn)在有將功補過的心,便道:“這里的死尸按照衣飾來說,有華貴、也有次等,我還仔細摸了他們的手,雖然他們的手被血水泡得有些腫脹,但還是能摸出來,有的死尸生前養(yǎng)尊處優(yōu),有的死尸生前則做慣了粗活,尤其是其中一具死尸,手上全是習武的老繭�!�
希衡點點頭,認可諸葛清的話。
諸葛清心中稍定,繼續(xù)道:“所以,我懷疑這里邊的死尸,都是王府的主人和一眾小廝婢女,那位有著習武老繭的男人,很有可能是一代梟雄,王量�!�
“他們的頭都被割了,藏在外邊的水井之中�!�
希衡頷首,目露贊賞:“說得不錯,與我不謀而合�!�
希衡再加一條信息:“剛才的鬼王用人頭聚陰,用王府主人的尸體來聚更好,因為主人死在自己家宅中,會更加不平,更加具有怨氣,凝聚更多的陰力�!�
希衡環(huán)視過所有親兵的臉,又說:“現(xiàn)在,清楚了所有死者的身份,還剩兩個問題,這里是什么地方,和鬼王的死有什么干系?”
這一條疑問,很快被某位親兵搶答。
親兵道:“這兒肯定是王府的地窖,而且還是個害人的地窖。”
希衡同樣鼓勵親兵多說話:“嗯?”
親兵說:“自從我在法師麾下做事后,便有些親戚來投奔我,覺得在法師麾下有個出路,其中就有從這個城里來投奔我的親戚,他說,王量的兒子私德很虧,在家中挖了一個地窖,搶走了不少平民百姓的兒子和女兒。”
這親兵的話一出,四周猝然響起凄厲的唱戲聲。
這唱戲聲一改之前的哀婉多情,凄厲至極,讓人一聽就心生恐懼。
是鬼王的唱戲聲。
緊接著,這個空間再度發(fā)生變化,像是空氣和鮮血都被活活扭曲開來,每個人的身體都被撕扯著,眼前出現(xiàn)血色的迷霧。
希衡立刻道:“繼續(xù)說!你說到真相,鬼王這才生氣�!�
親兵努力想要說什么,卻感覺喉嚨被扼緊,像是有一雙無形的手,緊緊扼住了他的脖子。
他只能發(fā)出痛苦的嗚咽聲,包括希衡在內(nèi)的所有人,也都在此時聽到了磨牙聲。
這磨牙聲響起時,唱戲聲音消失了,顯然,是鬼王在磨牙。
他們甚至能夠想象到一個畫面:在陰森森的血池地窖,一個半邊臉潰爛的女人,獰笑著掐著那名親兵的脖子,湊過去,磨著自己尖利的牙齒,然后張開滿是尖刺的嘴,一口——
不能再想了!希衡敏銳地察覺到,不能再讓其余人這么想下去。
和鬼怪的作戰(zhàn),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要保持心理上的鎮(zhèn)定,千萬不要被恐懼惹得自亂陣腳。
慌亂和恐懼,是鬼怪的開胃菜,王量的軍隊便死于此。
希衡迅速出聲:“不必害怕,她身受重傷,現(xiàn)在無法傷人,否則也不會放任我們在這里搜查這么久也不殺我們�!�
這話一出,諸葛清、親兵等人自然是安定許多,可那鬼王卻更加暴怒。
緊接著,希衡等人周身的空氣變得更加扭曲,濃霧也更加多,直到徹底被拉入另一個世界——
希衡走在路上,這里是一個繁華的城池,車水馬龍,人來人往。
街上行人如織,有幾個男子勾搭著往前跑去:“聽說小紅仙會來。”
“小紅仙唱的那個曲,那叫做一個漂亮!能聽她唱一曲,真是死也值了�!�
“哈哈,李兄,你這話說得真沒水準,這等美人你只是聽她唱一曲就死心了?不得做個入幕之賓?”
緊接著,便是一陣猥瑣的笑聲。
這幾個男人也一副紈绔少爺?shù)拇虬�,街上的人都不想沾著他們,紛紛躲遠了些。
希衡心想,小紅仙?唱曲?
難道這個小紅仙就是王府中那位受傷的鬼王?
希衡此時明明站在大街上,但是這些行人完全看不到她,她便猜想,也許是被拉入鬼王的記憶中了。
這時候,幾名紈绔子弟說著笑著,跑向戲樓。
他們跑遠之后,街上其余人敢怒不敢言地看著他們。
一名小孩子問自己賣糖葫蘆的爺爺:“爺爺,小紅仙是什么人��?”
爺爺說:“小孩子家家的別打聽這些�!�
那小孩說:“我知道!小紅仙就是唱戲好看的男人?之前我都聽說了,戲臺子上,男人要扮做女人,這小紅仙名字這么像個女孩兒,那他一定是個男孩兒�!�
爺爺摸摸小孩的頭,嘆息他還有點小聰明,就給他解釋:“那叫花旦,花旦一般是由男人唱,不讓女人唱花旦,可是啊,一旦有女人登臺,唱的還是花旦,唱成了角兒,這命運就更悲慘了�!�
小孩還要再問,那爺爺卻怎么也不肯說了。
希衡微微皺眉,花旦,女人?
她也朝那幾個紈绔子弟離開的方向追去,想弄清楚小紅仙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也許,這就是鬼王怨氣的來源。
那幾名紈绔子弟跑得很快,恨不得當場就跑到小紅仙閨房里去。
他們到了戲樓,掏了銀子,又買了金瓜子之后,便由專人領進了戲樓,一路上,領他們的人還極力奉承他們:幾位大爺是沖著小紅仙來的吧?
那幾個紈绔子弟笑:“不沖著小紅仙來,還能沖著你來��?”
那人把腰壓得更彎:“小的皮糙肉厚,連小紅仙一個指甲都比不上呢,小紅仙可真是皮膚如雪,那要是能摸一下……”
幾個紈绔子弟笑得更加開心:“哈哈哈,你可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你一個領路的,也想上小紅仙的床榻?”
希衡從他們戲謔下流的言語中,聽出了之前那名老者的未竟之語:
便是男人唱花旦,都會招致其余男人的褻玩,女人唱花旦唱成了角兒,這些紈绔子弟,更是走不動道了。
多少角兒,就死在這上頭?
這時,那名領路的人也恬不知恥跟著笑:“幾位大爺,我雖然下賤,可是,我到底是戲班子的人,也見過幾次小紅仙洗澡哩。”
緊接著,便是那幾名男人像是看見了什么圣賢書一樣睜大眼,忙不迭讓領路的人講講細節(jié)。
這領路的人一邊講,幾人一邊無比惡心地笑。
這時,領路的人撞到了一個身穿青衣,風流俊逸的男人,那男人脾氣好,反而扶了一把領路的人,領路的人不咸不淡道了聲謝。
等離那位俊逸男人遠了,才有紈绔子弟問:“這是誰?儀表倒是不凡�!�
領路的人呸了一聲:“他和您幾位不同,爺們是貴人,他也就是一個唱戲的,下九流�!�
紈绔子弟們驚訝:“你不是戲班子的?怎么反倒看不起他?”
領路的人臉上一點羞愧的神色都沒有,說:“他啊,不過是個半鬼,半條腿在陰司黃泉伸著呢,他也不想想,小紅仙能是他夠得上的人嗎?可偏偏啊,小紅仙就是和他從小在一塊兒,大了,還生出了情誼,小紅仙為了他,不知拒絕了多少貴人,他啊,遲早哪天被貴人弄死泄憤,小紅仙才會死心�!�
他又扭過頭:“就因為他,戲班子少收了多少錢,小紅仙要是肯和貴人們……夠唱多少場戲了�!�
這人恬不知恥,偏偏那些紈绔子弟還都點頭。
這時,聽得一句脆生的響:“小紅仙到——”
所有人都望過去,希衡同樣如此。
她雖說八成確定了小紅仙就是那名叱咤風云、統(tǒng)領鬼軍的王,但還是需要確認一番。
第515章
小紅仙
戲樓最頂樓,便是貴客們看戲的所在。
貴客們品著茶水,用著糕點,享受著小廝們的吹捧,看著樓下戲臺上的戲子唱曲,別提有多美了。
現(xiàn)在戲未開臺,這些貴客們也不甘心就這么呆坐著,有的家大業(yè)大的貴客,就要提出先見見角兒,尤其是小紅仙。
小紅仙便是在這種情況下,被戲班子的老板帶著來三樓。
希衡、以及那些流里流氣的紈绔子弟看向簾子攢動的方向,香風旋旋,一臉諂媚笑著的戲班子領著一個妙齡少女前來。
那少女不過二八年華,雖然青澀,卻足可見絕色。
這少女……希衡所見的鬼王滿臉濃墨重彩,可也依稀看得出,鬼王若卸了妝,就是面前小紅仙的模樣。
小紅仙一出現(xiàn),那幾名紈绔子弟便輕佻地吹著口哨。
小紅仙似乎聽慣了這些輕佻下流的言語,垂下眸子,文文靜靜的,拉了拉戲班班主的袖子:“爹,咱們走吧�!�
戲班班主含著自得的笑,把小紅仙領到貴客屋里去了。
那幾名紈绔子弟不高興,說:“你這人會不會做生意?咱們都是來看戲的,都是你的金主,怎的厚此薄彼��?”
戲班班主難免點頭哈腰,但也算不上有多么卑微。
他不過是個唱戲的臭老九,下九流,可他手里的角兒自然有厲害的人捧。
他也不能讓小紅仙什么人都見,憑白掉了身價不是?
戲班班主軟和卻不軟骨地說:“幾位爺是貴客,只是別的爺先約了小紅仙開嗓,我們手藝人,也得講究個先來后到,不能砸了祖師爺?shù)娘埻氩皇�?這樣,今兒我請客,幾位爺?shù)膽蚱�,我包了�!?br />
一名紈绔子弟不買這個帳:“爺爺?shù)�,誰稀罕你那幾張戲票?你瞅瞅哥幾個像是缺錢的主兒嗎?”
那紈绔子弟就要鬧起來,戲班班主笑而不語。
這時,另一名紈绔子弟指著小紅仙剛才進的門,在紈绔子弟耳朵邊上說了一句話,那名鬧事的紈绔子弟便神情一悚,閉上了嘴。
幾名紈绔子弟自討沒趣,也不敢在這兒待下去了,居然直接跑了下去。
希衡留在原地,同樣看向那一道門。
門里所謂的貴人會是誰?
現(xiàn)在是亂世,希衡剛才看了看街上人們的風土人情,鬼王小紅仙所處的時代,肯定和希衡是同一年代。
亂世中,什么人最讓紈绔子弟懼怕?
掌管著兵權的人。
希衡又想起她的親兵說的那一句話:“王量的兒子,經(jīng)常強搶別人的兒子和女兒……”
正是這句話觸怒了當時的鬼王,那么,是否說明,這里邊所謂的貴客,就是王量的兒子?
這時候,一名小廝端著一盤時令水果進去,希衡趁著他開門時,也跟著走進屋。
屋內(nèi),除開低眉順眼的小紅仙外,還有一名身穿黃色錦衣的公子哥兒。
這公子哥兒一手戴了整整三個玉扳指,富貴異常,看長相的話,的確有一些像是王量。
希衡曾和王量打過交道,王量是個勇猛武將,生得粗獷,尤其是一個蒜頭鼻,更是讓人難忘。昔日王量未發(fā)跡時,因著那鼻子,挨了不知道多少人的白眼,也沒有女人看得上他。
王量發(fā)跡以后,便大肆尋找美女。
現(xiàn)在看來,他的兒子也隨了他一些性子。
王量的兒子,名叫王先武。
王先武笑著仔細打量小紅仙,尤其盯著她的鼻子看:“你這鼻子,長得還挺好�!�
小紅仙低著頭不說話,王先武接著道:“破過身嗎?”
小紅仙面上有一絲難堪,噗通一聲就給王先武跪下了:“王大爺,我是個唱戲的,我不是妓……”
“行了行了,唱戲的和妓有什么區(qū)別?都是讓爺花錢的主兒,難道就你清高?就你收了爺?shù)臇|西,還不讓爺碰?”
小紅仙只是擦眼淚,說不出什么話來。
她哪里收過王先武的錢呢?
這些看戲的人,掏了錢就被戲班班主收進口袋,小紅仙叫戲班班主一句爹,但是,戲班班主何曾拿她當過女兒?
從小,就是打罵,隨時預備著把她推出去換個更好的價錢。
小紅仙過了牛馬一樣的日子,卻連一句苦也說不出來,爹這個字,在這個世道,就大過天了。
尤其是戲班班主經(jīng)常耳提面命小紅仙,說要不是他花了幾吊錢把小紅仙從街上買回來,現(xiàn)在小紅仙早就不知道死哪兒去了。
救命之恩,還有了養(yǎng)父養(yǎng)女的身份,小紅仙這輩子都被戲班班主吃得死死的。
她不知道怎么掙脫這枷鎖,這時王先武見她只是哭,不說話,便道:“行了,我又不是當場就要把你怎么樣,來,給我看看牙口�!�
王先武輕佻地伸出手指,挾起小紅仙的下巴,而后又慢慢往衣服里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