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以致于玉昭霽以四地作亂、各地群雄并起,宮中要盡可能削減開支、用來增加軍費時,也無一個人有反對的心。
天武皇帝的葬禮和棺材,約莫是所有皇帝中最寒酸的了。
可諸葛清猶嫌棄他能好好地被下葬,諸葛清恨不得天武皇帝就這么曝尸荒野,他的尸體最好被烏鴉啄,野狗吞食,才能稍微告慰一些母妃的在天之靈。
諸葛清不信希衡真的沒有辦法了,他面上流露出祈求:“法師,你一定有其他的辦法,你能不能幫幫我?你不知道我母妃死得有多慘�!�
希衡問:“你在棲霞宮聽到了什么?”
諸葛清盡可能壓抑著對天武皇帝的恨意,他朝希衡解釋:“剛才法師引開諸葛玉之后,我跪在母妃殿內(nèi),忽然聽到了哭聲�!�
諸葛清回憶:“我順著哭聲過去,在一個很蔭蔽的角落里,我發(fā)現(xiàn)了母妃宮中曾經(jīng)的小宮女,這個小宮女偷偷在那里燒紙錢,泣不成聲,她一邊哭一邊說�!�
原來,這名小宮女曾經(jīng)被吉妃救過,吉妃縱然不得寵,在宮中也是高位妃嬪,救一個小宮女對她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
吉妃都沒把這件事當(dāng)回事,也并沒多在意那名小宮女,只是憐憫她體弱,將她在棲霞宮的差事?lián)Q成了更輕松的活兒。
之后,吉妃便忘記了這位小宮女。
也正是因此,天武皇帝在殺曾經(jīng)貼身伺候吉妃、親近她的宮人時,這位小宮女能逃脫一劫。
小宮女一直記著吉妃的恩情,可是平時宮中不允許宮人私下燒紙錢,這個小宮女便一直尋摸不到機(jī)會給吉妃燒紙錢,直到天武皇帝死了,宮中人心四亂,四處都這么惶惶然,小宮女才悄悄又潛入了棲霞宮,給吉妃娘娘燒紙錢。
這個世道,大家都知道有鬼怪。
這個小宮女是擔(dān)心吉妃死去后,連唯一的兒子都不知道這個消息,沒人給她燒紙錢,她在下面的日子不好過。
小宮女一邊燒紙錢,一邊哀哀痛哭,她說著吉妃生前的委屈,說吉妃是怎樣被天武皇帝用茶水扔臉,怎么在死前臉頰潰爛,還瞎了一只眼睛,又是怎么懇求天武皇帝饒恕她的兒子。
小宮女老家那邊的風(fēng)俗,就是要歷數(shù)受了冤屈而死前的人生前的種種,讓這個人知道,她的委屈自有人知。
好讓這個人把心中的委屈順一順,不要一口氣上不來,成了怨魂。
小宮女覺得,吉妃娘娘這樣善良的、如同仙女一樣的好人,應(yīng)該成仙,怎么能成為冤魂呢?
也正是源于這一點,諸葛清知道了吉妃死去的來龍去脈。
諸葛清含著無法掉下來的熱淚,險些咬碎一口銀牙,他看著希衡:“法師,我母妃死得實在是冤屈,她什么錯都沒有犯,就是因為皇帝當(dāng)時病重,疑心深重,所以懷疑一切有孩子的妃嬪�!�
“但是、但是……”他的語氣加重,氣得渾身都顫抖了起來。
“但是,其余高位妃嬪的兒子都有一個強(qiáng)勢的母家,現(xiàn)在也有了一些不錯的勢力,皇帝不敢貿(mào)然對他們出手,所以,他就拿我母妃撒氣!”
因為吉妃沒有母族,吉妃的兒子也遠(yuǎn)在碧水城,早就被他貶出了京城。
那日的那一杯茶水,根本不是吉妃做錯了什么,而是純純的遷怒。
諸葛清道:“法師,我心中好恨,我怎能不恨?我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為我母妃報仇,他身為帝王將整個江山都險些敗光了,身為人君不知道冤殺了多少臣子,身為人夫人父,他更是做得連人都算不上!”
諸葛清指著天武皇帝的棺材:“這樣一個十惡不赦的暴君,他憑什么還能體面地躺在棺材里,然后再下葬皇陵?法師,你難道不厭恨他嗎?我想你一定也恨他,在之前,我曾同碧水城的幕僚們一起分析過各路叛軍,叛軍之中,有的叛軍首領(lǐng)是想要割據(jù)一方,成為一方軍閥地頭蛇,有的叛軍首領(lǐng)則只要搶奪城池的金銀,這些叛軍首領(lǐng),目光難免過于短淺。”
“可是你不一樣,法師,你應(yīng)該是有問鼎天下之志,而且,法師你,應(yīng)該最恨他這樣的暴君,你殺戮那些作惡多端的門閥,不也因為此嗎?法師,我們都恨一樣的人,等我回了碧水城,我也愿意幫法師,你現(xiàn)在能不能幫幫我?”
希衡看著諸葛清的癡狂,確認(rèn)他現(xiàn)在是心緒不寧,陷入了魔障。
希衡一條條回答諸葛清:“我先回答你說的第一點,我的確厭恨天武皇帝和那些世家門閥,但是,你打砸了他的棺材就能一解厭恨?等真正攻破了他的江山,將他的皇陵直接挖出來,想鞭尸便鞭尸,想曝曬便曝曬,不是更解恨嗎?”
當(dāng)然,希衡目前來說還沒有這樣畸形的愛好,不過她也覺得可以一試。
天武皇帝實在害了太多的人,曝曬他的尸骨,可以安撫曾被他傷害的、活著的人。
希衡再道:“況且,此刻你知道你在眾目睽睽下,打砸了他的棺材,會引來什么嗎?你我離開京城的難度會由此加大,屆時,反而損傷了自己的根基,去爭一時之氣,卻忘記了為長遠(yuǎn)打算,這就是你為你母妃報仇的方式?我想,她若泉下有知,恐怕也不會想看到這一幕�!�
諸葛清聽完,原本暴怒的神智被拉回來好些。
他呆呆站在原地,好像在思索著什么。
良久,諸葛清才說:“我、我自然是不愿讓母妃失望的�!�
希衡頷首,認(rèn)可了諸葛清此時的理智,這才又說:“我們再說第二條,你因為你母妃被天武皇帝所殺,所以,不愿意再固守碧水城,愿意幫我,我的確很歡迎。但是,那些將軍們呢?”
諸葛清嘴巴囁嚅了一下,沒有說話。
他在碧水城中說的都是實話,哪怕他死了,那些將軍都不會愿意投降。
因為守城的大多數(shù)武將,他們的家眷都在京城,這是為了防止武將反叛。
這些武將的家眷們說是放在京中榮養(yǎng),其實也就是起一種人質(zhì)的作用。
皇帝打的是什么主意,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是,這個榮養(yǎng)家眷作為人質(zhì)的方法確實管用。
世上除了極少數(shù)人,哪有人敢冒著全家被殺的風(fēng)險去造一個、有可能失敗的反?
大多數(shù)人心可能不是那么善良,但也一定是肉長的。
諸葛清現(xiàn)在也想那些將軍們放棄碧水城,和他一起打開城門,迎接希衡的軍隊。
以前他想死戰(zhàn),不惜拉著一城的軍民和自己去送死,是因為掛礙母妃,想用自己死戰(zhàn)的功勞,換取母妃在后宮中被善待一生。
但是現(xiàn)在,母妃死了,諸葛清的目標(biāo)就自然而然換成了:他想報復(fù)天武皇帝,他想復(fù)仇,他想活著看到天武皇帝的江山徹底改名換姓,而不是落在同姓的諸葛玉手上,他也想活著,直到看見天武皇帝的皇陵被挖出來,掘墳曝曬!
他要活著,用自己的這雙眼睛,好好看看!
諸葛清眼中忽然一柔,像是既陰狠又柔軟,他又想起了母妃,想起了在棲霞宮的日子。
母妃曾經(jīng)說過,他的這雙眼睛長得最像她,那他就要用這雙母妃給的眼睛,好好看看。
諸葛清不停握拳,幾乎要把指甲都嵌進(jìn)去靈體的掌心。
他終于冷靜了下來,對希衡道:“那么,我們現(xiàn)在去宮外,找到那些將軍們的親眷吧�!�
希衡點頭。
諸葛清忽然自嘲般的一笑:“我母妃既已死去,我想,這些將軍們的家眷也不會遭到太好的對待,皇帝的多疑和自私狠毒已經(jīng)到了可怕的地步,他在病重時,說不得就會害怕這些將軍們作亂,提前扣押了他們的家眷也說不一定�!�
希衡也認(rèn)為很有這個可能性。
諸葛清瞥了瞥一旁站著的玉昭霽——也就是諸葛玉,他也不傻,能從玉昭霽和希衡的互動中看出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
他們二人之間,隱約流轉(zhuǎn)著一種極為曖昧熱烈的情愫,說這兩人不是彼此相愛,諸葛清都不信。
他覺得咋舌。
一個叛軍首領(lǐng),居然和一個犯上作亂、悄悄改天換日的反骨權(quán)臣相愛,這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jìn)一家門。
諸葛清知道希衡約莫還要花少許時間和玉昭霽轉(zhuǎn)圜,便先一步拔腿出去。
諸葛清落下一句:“我在棲霞宮宮門口等你,你快些來�!�
他想再看看之前和母妃一起生活的地方。
在宮中的日子,無時無刻都那么沉悶可怕,隨時都要應(yīng)對一個陰狠毒辣的皇帝,可是,在棲霞宮時,母妃的溫柔和保護(hù),卻能讓一個孩子最大程度地快活起來。
有母妃在,人間即是仙境,無母妃在,人間和地獄也差不了多少。
第494章
思念
對于諸葛清來說,母妃的存在,就是他心靈的慰藉。
可對于玉昭霽來說,希衡的存在,就是他千方百計想要尋得的歸宿。
玉昭霽如今封印記憶和修為,作為諸葛玉存在的這一世,他整個幼年和年少階段幾乎都是被折磨,被訓(xùn)練,他一日復(fù)一日訓(xùn)練、練功,在生死間游走,才能好好活下來,獲得自己想要的一切。
可玉昭霽偶爾也會覺得無趣,這個世界,對他來說就像是只有黑白的水墨畫。
整個世界,在他的心中和眼中只存在著生和死的界限,爭和斗的不斷重復(fù),就連他收獲一個個盟友,也是在利益的基礎(chǔ)上再動之以情。
可情是什么?玉昭霽腦海中只有模糊的印象。
他好像天生對于情的感知就要鈍得多,可是,有時候他受傷獨坐時,或者是在深夜輾轉(zhuǎn)反側(cè),凝望天上的那輪明月時,玉昭霽又每一次都會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復(fù)雜情緒。
他的腦海最深層之處,好像隱隱約約一直有一個影子。
他很想念這個影子,他總覺得這是他不可或缺的存在,可是玉昭霽想不起來,他的世界完全是一副爭名逐利、生死相斗的斗獸場,沒有明月、沒有清風(fēng),也沒有那道影子。
直到玉昭霽在蕭郡碰見了希衡。
那時他要一邊應(yīng)付諸葛聞機(jī),一邊應(yīng)對蕭郡太守,還要注意著一會兒的鴻門殺宴。
周遭工匠們修筑著水渠,黃沙漫天,空中充斥著江邊渾濁的水汽和汗臭味,可是,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希衡出現(xiàn)了。
玉昭霽就像看到了一輪明月從天空落下,不染纖塵,也像是山中走出的神妃仙子,她和周圍的一切黃沙、塵土是那么的格格不入,仿若天邊之月,墜入人世之海。
她出現(xiàn)的那一刻,玉昭霽覺得自己腦海中那個隱約的、模糊的影子就這么變得具象化,她有了眼睛,有了鼻子,有了他所不能想的一切。
玉昭霽其實當(dāng)時對于希衡就是一眼蕩魂,再一眼便魂牽夢縈。
可是,她說她是白云法師,是個方外之人,而后不停用話語,去挑撥著諸葛聞機(jī),她有時看向玉昭霽時的眼光中,若有殺意。
險些陷在情網(wǎng)之中的玉昭霽這才回歸理智,原來她就是那個他要殺的人。
白云法師……月只是她的表象,真正的她,心中應(yīng)該全是造反之計、殺戮之意吧?
而且,他也在她要殺戮的人當(dāng)中。
玉昭霽便這么活活按壓下了自己的心動神動,仍然決定繼續(xù)自己的殺招,請她去暗道之中赴死。
他親眼看著諸葛聞機(jī)在那里肖想她,一直壓著心中的殺意,可后來,到了暗道之中……他們暢快地交手,彼此游走在生死的界限,可這種生死的界限卻不讓玉昭霽厭惡,他還想和她交手,想和她更痛快地打起來。
可惜的是,她似乎看穿了他雖然內(nèi)功強(qiáng)大,卻體弱多病,于是一直想拖延時間。
后來,暗道中涌入江水,他拉著她的手,在混亂之中,兩人被江水沖走,到了深山之中,彼此又在試探和警戒中為對方這么親密地上藥,甚至共同抵抗諸葛聞機(jī)的親兵搜捕。
他發(fā)了高熱,她就一路攙扶著他,在深夜,更是以天為被、以地為席相擁而眠。
他們在短短的一兩日內(nèi),經(jīng)歷了那么多次同生共死,從敵人到盟友再到敵人……
玉昭霽也因此更為了解了她,在殺意之下,她的確有月一樣的品格,這么矛盾,這么吸引人,玉昭霽原來的世界是只有生死爭斗的黑白水墨畫,那么,一在希衡的旁邊,他的整個世界都好似鮮活明快了起來,變得有了更多的顏色,更多的芬芳。
哪怕他和希衡在一起時,也做著同生共死的事或者忽然反目的事,他也覺得這些事都有特殊的顏色。
那些顏色和芬芳,是從她的發(fā)絲間散出,從她的衣服處散落,總之,有了她,就有顏色。
在蕭郡的玉昭霽,只覺得這樣的體驗鮮活,他舍不得離開她,會因為諸葛聞機(jī)對她的覬覦,加深對諸葛聞機(jī)的憎恨,然后不顧一切想殺死諸葛聞機(jī)。
那時的玉昭霽甚至不知道那是愛。
直到回了京城,玉昭霽才從一夜又一夜的輾轉(zhuǎn)反側(cè)中,一封又一封往來的信紙中,明晰那是愛。
哪怕他腦海中一直沒有那道模糊的影子,他也會源于本能的吸引,而無可救藥愛上希衡。
此時,靈堂之前。
玉昭霽感覺到又有一陣風(fēng)從自己的身邊經(jīng)過,這風(fēng)冒冒失失,橫沖直撞,顯然不是希衡,而是諸葛清。
玉昭霽隨即心中便是一緊,玉昭霽壓根聽不到希衡和諸葛清的談話,但是他能判斷出來,諸葛清離開,那么,希衡是不是也要走了?
玉昭霽下意識往旁邊一伸手,想要拉住希衡。
玉昭霽的五感敏銳,對方位的判斷也格外精準(zhǔn),如果現(xiàn)在希衡是人的身體,而不是靈體,他一定穩(wěn)穩(wěn)地抓住了希衡的手。
可是,現(xiàn)在希衡是靈體的情況下,玉昭霽的手只能遺憾地從希衡的身上穿過去。
他只握住了滿手的空氣。
玉昭霽怔然,其余靈前的宗室和朝臣們也只以為他現(xiàn)在是忽然朝前走了一步,并沒發(fā)現(xiàn)什么,也無人敢說什么。
如今跪在這里的一大部分朝臣,都是玉昭霽的人。
剩下那一部分宗室和大臣們,自然不會追究玉昭霽靈前失儀。
他們一是不敢,生怕引火燒身,二也是沒必要,不值得。
天武皇帝生前又不是什么仁君,什么好人,哪兒會有真正為他賣命的存在呢?
其實天武皇帝年輕那會兒還知道要招攬人心,要對大臣們好,他尤其是對自己身邊的人好,因為身邊的人如果厭惡他,刺殺他,那么他就危險了。
那時的天武皇帝哪怕殺兩任皇后,都是暗中下毒,哪里會像現(xiàn)在這樣直接一杯茶水扔在妃子的臉上呢?
可惜后來的天武皇帝,隨著他的年紀(jì)越來越大,在權(quán)力的巔峰站得越來越久,也就會越來越忘記別人也是人,需要對別人好,再加上他也的確是病了,病得又糊涂又怕兒子們奪取他的位置。
他就更害怕,對人也更苛刻了。
所以,靈前無一人給天武皇帝出頭。
福旺也低眉順眼,哪怕現(xiàn)在玉昭霽真的心血來潮,當(dāng)場大鬧靈前,福旺都不會說什么。
玉昭霽則靜靜地感受著周遭風(fēng)的流動,從而想判斷希衡還在不在他身邊。
他的理智和對周遭動靜的掌握告訴玉昭霽,希衡還在,可是,他無法看見希衡的感性和擔(dān)憂,又讓他下意識心中牽掛她,想感受她更多的呼吸。
愛情,能讓理智者瘋狂,能讓智者變得愚蠢。
如果一個女人在一個男人面前,或者反過來,一個男人在一個女人面前永遠(yuǎn)那么的高高在上,永遠(yuǎn)那么的理智聰明,那么,這絕不是愛。
它有可能是喜歡,是欣賞,是天長日久的陪伴,是親人般的感情。
但唯獨不是愛情。
希衡同樣不忍玉昭霽此刻如此的難受,他想見她卻不得見,其實希衡又何嘗不想讓玉昭霽見到自己呢?
她想了想,以靈體伸手在玉昭霽眼前晃了晃。
然后希衡頓步,轉(zhuǎn)身,慢慢走出靈前。
她故意制造出了風(fēng),玉昭霽也便更能清晰地感受到她,他也猜到了有什么風(fēng)能夠在他的眼前晃。
一定是她故意拿手在他的眼前晃了。
玉昭霽想到希衡做這件事情時,會做出什么樣的動作,目光便隨之一柔,他的唇角微微翹起,跟隨著希衡的方向,朝靈堂外走去了。
玉昭霽倒是笑了,開懷了,但是將他的神色盡收眼底的福旺卻一陣惡寒。
這位親手殺了天武皇帝的世子殿下,如今的大將軍兼攝政王,為什么要看著天武皇帝的棺材露出這種神色?
難道是……
福旺聽說之前這位世子殿下幼年被楚王和楚王妃等人折磨得很慘,要不是他獵場自薦為天武皇帝效力,此時的世子殿下估計成了一抔黃土。
天武皇帝自然也沒有怎么善待他,讓他數(shù)次出生入死,還給他服下毒藥來控制他的性命。
可是,會不會對這種沒有感受過父母之愛的人來說,這也算是父愛的一種?
那多畸形啊。
不過呢,福旺也不是不能理解,因為福旺從小也是被父母漠視的那一方。
福旺的家鄉(xiāng)遭遇干旱,家里的人都快活不下去了,家里總共有六個孩子,父母打算賣掉一個,換取一些錢來,讓全家人都能活命。
福旺也知道這是不得已的辦法,只是,他經(jīng)常就在想,為什么家里六個孩子,偏偏賣了他?
福旺不敢想得太深了,每次一想,他的身體就止不住地發(fā)寒打冷顫,感覺比死了還難受。
后來福旺拜劉康成了徒弟,劉康對福旺其實也不好,但是劉康有時候下值,會順便帶一些皇帝吃剩的水果,或者皇帝沒動過的菜給他吃,福旺就被劉康感動得淚眼汪汪。
后來,劉康被天武皇帝殺了,福旺堅持要送他最后一程,也就是因為這點兒愛。
他們這種沒感受過愛的人,別人給他們一丁點兒愛,他們就飛蛾撲火般地跟上去了。
所以,福旺現(xiàn)在也很能理解玉昭霽。
福旺想想玉昭霽有可能一邊拿天武皇帝真的當(dāng)父親,一邊有用刀捅死了他,就覺得有種很狗血的感覺。
在這么肅穆的時候,福旺不敢多想,連忙把頭給低了下去。
玉昭霽則已經(jīng)跟隨著希衡制造出來的風(fēng),走到了外邊。
因為今日皇帝停靈,宮中的宮人們都各有事做,哪怕實在是不該她們當(dāng)值,沒有事做的宮人,也窩在屋子里,不敢出來。
所有人都知道,如今是一個多事之秋,在這種緊要的關(guān)頭,她們還是盡量能不出門就不出門吧。
所以玉昭霽和希衡又找了一片梅林。
梅花在宮中很常見,君子四花便是梅蘭竹菊,梅蘭竹菊身上一直被人寄托了一種君子般孤傲高潔的品性,所以,宮中常常盛開這樣的花。
天武皇帝也喜歡,他是自己喜歡,自比梅蘭竹菊,也喜歡看妃子們喜歡梅蘭竹菊時的恬靜姿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