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可是，難道希衡就能放棄王楓了嗎？
王楓是她一力培養(yǎng)的徒弟，舍徒弟去救天下人，舍一人去救天下人，這難道就是她的選擇嗎？
希衡長舒一口氣：“我無法舍棄天下，卻可以舍棄一條道�！�
玉昭霽以為希衡要劍走偏鋒，要舍棄她自己了，渾身魔力不由暴漲。
他絕不會看著希衡自掘墳?zāi)�，他一定會阻止她，屆時，希衡是恨他還是怨他，都隨得她去。
希衡道：“你可還記得人道？”
玉昭霽聽希衡現(xiàn)在仍然一如既往冷靜，倒是壓下了剛才心中翻騰之怒。
他道：“自然記得。”
希衡接話：“人道同天道不同，天道是萬古同悲，是蒼涼時事輪轉(zhuǎn)，只為了天地存續(xù)，無情卻又大情。人道則是明知如此，知不可為而為�！�
拿戰(zhàn)爭來舉例，天道是看著戰(zhàn)爭的道，因?yàn)樵谔斓揽磥�，�?zhàn)爭無可避免，戰(zhàn)爭也是一種清洗。
等之后，戰(zhàn)爭會自然而然平息，世間萬物又會開始休養(yǎng)生息，等休養(yǎng)生息到了又一輪的繁榮時，貪婪又會導(dǎo)致戰(zhàn)爭開始。
所以，天道袖手，不在意這些人的生死。
而人道則是明知戰(zhàn)爭是歷史和未來中不可避免的存在，也仍然竭力想要維持穩(wěn)定的道。
因?yàn)�，�?zhàn)爭掀起，總有人要隨之死亡。
這些人在歷史中，微小如塵埃，可對他們自己來說，卻是所有。
人道明知不可為而為，明知不可救而救，殫精竭慮，圣人心腸。
玉昭霽：“你要明知不可為而為，去救王楓？”
希衡道：“巫妖是怨念的化身，靈巫的血會讓他們變得完整，按照先天混沌神樹所說，他們?nèi)钡氖菒�，人道恰好可以補(bǔ)足這一點(diǎn)�！�
“我將獻(xiàn)祭此道，這樣，天下將免于戰(zhàn)火，王楓也將免于消亡。”
玉昭霽冷笑：“為天下、為王楓，就是獨(dú)獨(dú)不為你自己？”
玉昭霽可一點(diǎn)也不想希衡獻(xiàn)祭她的人道，雖然說希衡基本是用劍，連殺道她都很少用。
但是，人道作為當(dāng)初能媲美天道的道，引動異象無數(shù)，玉昭霽當(dāng)然不愿見希衡就這么獻(xiàn)祭了它。
玉昭霽：“這樣的道，你就白白給巫妖？它們也配？”
希衡道：“明知不可救而救，這本就是人道的意義，何況，讓巫妖變得完整，不只能救王楓一人，也能救千萬人，這正是人道所想。我知道你擔(dān)心我修為有損，但是，我在獻(xiàn)祭人道的過程中，更領(lǐng)悟人道的精髓，這難道不是一種進(jìn)益？”
希衡從來不是一拍腦袋就決定一件事的人。
在去找王楓的途中，她已經(jīng)想得很明白了。
“一條道，我當(dāng)日能修出來，當(dāng)我對它的了解更深后，再修出它不過是時間問題�！�
而時間對希衡這樣的修士來說，是最小的代價。
這時，玉昭霽才算認(rèn)可了希衡的做法。
他身上滔天的魔意終于平息了一些，可還剩下許多，無法被徹底平息。
玉昭霽心中還有無言的憤怒和醋意，卻又覺得不好在此時宣之于口。
他盯著希衡白皙的臉，心想，你想了天下，想了王楓，你都沒有想過我？
你明明知道，這是你的師徒情劫，也是我心悅你的情劫。
玉昭霽身上的醋意和怒意混合在一起，猶如實(shí)質(zhì)一般，希衡如果體會不到，那她也就是傻子了。
希衡道：“……我如此做，本就也是不想因?yàn)槲�，連累你陷入情劫�！�
玉昭霽沉聲：“無論你想還是不想，我的選擇和情緒都和你密切相關(guān)，一體難分，你無法割舍�！�
希衡：“我知曉，所以我不會讓自己落入絕境……”
見玉昭霽還是沒明白，或許他是聽明白了，但他故意裝著聽不懂，想要希衡說得更明白些。
玉昭霽道：“你剛才想著天下、想著王楓，可沒有一句提了我�！�
希衡：“我知曉你掛念我，我的處境就是你的處境，我嘴上不提，是因心中已將你視為我�！�
她在剛才沒提玉昭霽，也沒提自己。
“你我不分彼此，一提起來難免有柔情蜜意，要互訴衷腸，所以，不適合在剛才提�！�
玉昭霽落在耳里，聽在心底，只覺無比舒暢。
他今日對希衡的擔(dān)心，擔(dān)心她為了王楓要犧牲自己，種種心情難以言喻，此刻終于變?yōu)榱艘磺淮核挚梢云届o下來緩慢流淌了。
但玉昭霽可不是一個這樣溫和、在心上人面前也只會一味溫柔的魔。
他有銳意。
他想進(jìn)攻，并不想一味防守，被人軟化成繞指柔。
玉昭霽眼眸微暗：“你既認(rèn)為剛才不適合提你我二人之事，那你認(rèn)為什么時候應(yīng)該提？白日不提，晚上提？”
希衡聽出了玉昭霽的挑逗，沒有吭聲。
玉昭霽繼續(xù)以言語進(jìn)攻：“修刀劍時不提，修合歡法時提？”
這是大白日，希衡也驚訝于玉昭霽此時表現(xiàn)出的攻擊性。
她道：“你怎么了？”
玉昭霽則繼續(xù)說：“希衡，我知你認(rèn)為我今日孟浪，但我只告訴你，我每一次認(rèn)為你要遇險，心中都恨你我心為一體，身非一體，讓我不能直面你所遇的一切險境�！�
希衡聽這話說得沒理。
她和玉昭霽至今都是互相扶持，哪一次險境沒有對方的參與、幫扶？
玉昭霽何出此言？
緊接著，希衡聽玉昭霽說：“等巫妖之禍一解，我們成婚罷�！�
他想和她真正合為一體，不只是心如一體，也不只是身體交纏，而是方方面面。
別人提到希衡，就會想到她和他玉昭霽是一家。
在人魔妖界來說，夫妻，就是這樣一體的身份。
成婚？
希衡沒有猶豫，她也像以往玉昭霽那樣，只要是他問，她就立刻回應(yīng)。
希衡點(diǎn)頭：“好�！�
玉昭霽的心終于落了下來，那堵魔力墻也隨之坍塌。
緊接著，希衡和玉昭霽耳邊同時響起一聲快樂的：“鐺鐺鐺！劍意來啦！”
守山人碩大的石軀一下從十萬大山山巔跳下來，撞得大地都搖晃幾下。
守山人在結(jié)界之內(nèi)，啟動陣法，將之前希衡留在這里抵御半神天亓、后來升級抵御巫妖的劍意露出來。
恢弘劍意一露出來便立即朝希衡和玉昭霽面門而去！
這正是希衡驗(yàn)證自身的法子。
要是是巫妖，接不住這一道劍意。
要是是希衡，她可以把劍意逼回去之時，再加強(qiáng)這個劍陣。
劍意迎面而來，希衡的發(fā)絲隨之被風(fēng)吹得微微揚(yáng)起。
雪袖飄蕩，玉昭霽并未出手，這是希衡自證，輪不到他來多獻(xiàn)殷勤。
希衡隨手拔出天湛劍，甚至不消天湛劍真正觸碰到那道劍意，僅僅是劍風(fēng)蕩出，就將那道迎面而來的劍意擊回十萬大山的劍陣中。
同時，希衡揮出的這道劍意穿過十萬大山的結(jié)界，進(jìn)入劍陣之中，再對劍陣進(jìn)行了一次全方位的加強(qiáng)。
整個過程，不過瞬息之間。
希衡和玉昭霽都很平靜，守山人卻一下子樂開了花兒。
這就能證明他們是他們了。
守山人再無任何顧慮，也不用擔(dān)心玉昭霽再給它一個爆栗。
它快樂地張開雙臂，快樂地跨過十萬大山的結(jié)界，像一只巨大的炮彈，直挺挺朝著希衡和玉昭霽沖去。
然后，粗大的石頭臂膀分別搭住希衡和玉昭霽的肩膀，幸福地瞇著眼。
也幸好希衡和玉昭霽修為夠高，還都是刀劍之修，經(jīng)過千萬次的淬體。
不然，就憑守山人這個身板兒，和它沖過來的速度，希衡和玉昭霽能活活被撞死。
守山人可想不到那么多，它只覺得有人陪伴是多么的幸福，都不知道以往那些孤獨(dú)的日子是怎么捱過來的。
它在希衡和玉昭霽身上滿足地蹭來蹭去，新錘子也咣當(dāng)一下，砸到地上。
要不是玉昭霽知道它不靠譜，提前挪動了一下腳，這個石頭大錘就要當(dāng)場砸到玉昭霽的腳面上。
玉昭霽忍了忍，看在它是石頭腦子，發(fā)育不好的份上，沒在這個時刻和它計(jì)較。
遠(yuǎn)處。
王楓也愜意地享受著十萬大山的風(fēng)景，王楓可和烏月不一樣。
烏月天天只知道吃醋，可王楓知道師尊心里那個愛徒的位置有且只有她，便半點(diǎn)也不會妒忌希衡和別人的相處。
王楓看著守山人這么一個嚴(yán)肅、大只的石頭精靈，居然像是嬌滴滴的小媳婦那樣抱著師尊和玉昭霽，早就樂不可支。
后天噬靈樹悠悠趴在王楓腦袋上，打了個呵欠。
后天噬靈樹：“怎么這么磨蹭？說好了帶我去吃糖葫蘆，一會兒天都黑了�！�
王楓性情活潑，當(dāng)下說：“放心，要是遲了，我去給你買�！�
后天噬靈樹冷哼一聲：“叫你師尊給我買，她和那個守山人都答應(yīng)了我，要是做不到，她就得賠�！�
王楓瞇眼：“不許說我?guī)熥穑 ?br />
后天噬靈樹壞心眼地用藤蔓把王楓的頭發(fā)扯起來，盤成兩個雙丫髻：“就說，就說！”
王楓氣得直接把它抓在手里，當(dāng)成麻花來擰。
后天噬靈樹也夸張地叫起來。
之后，希衡、玉昭霽和守山人過來，后天噬靈樹惡樹先告狀，故意飄到守山人的腦袋上。
然后故意驚魂甫定地道：“好可怕，殺樹啦！”
王楓氣得臉青黑，又追過去打它。
守山人老實(shí)巴交地想要勸架，然后被后天噬靈樹拉進(jìn)來一起打。
希衡和玉昭霽都知道這是玩鬧，也不拘著他們。
守山人、后天噬靈樹以及王楓追追打打，都很快樂。
它們不知道希衡和玉昭霽談的徹底解決巫妖之禍的事，也不知道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不知道這個月就必須要抱住昆侖山靈脈的事。
它們高興、追鬧，只留下一串快樂的笑聲。
希衡和玉昭霽只是并肩而行，看著它們追逐。
他們頂著青天，踏著大地，將巫妖的戰(zhàn)禍和鮮血，盡力擋在普通人之外。
緊接著，玉昭霽越來越靠近希衡，以寬大的袖子作為掩映，當(dāng)眾握住了希衡的手。
第403章
強(qiáng)搶美人
十萬大山周圍有邊陲小鎮(zhèn)。
這些邊陲小鎮(zhèn)雖然沒有中原地區(qū)那么繁華，但是，因?yàn)榕從ё�，反而既有魔族的風(fēng)情，又有人族的文化。
再加上玉昭霽一直開放魔族通商，所以，離魔族更近的邊陲小鎮(zhèn)也吃到了離魔族更近的紅利。
這里的小鎮(zhèn)明顯比以前要繁榮得多。
連巫妖的戰(zhàn)禍都沒有波及太多到這里。
因?yàn)槲籽紦?jù)的都是要塞，看不上這種小地方，反而讓這些邊陲小鎮(zhèn)成了戰(zhàn)亂中少有的樂土。
有希衡和玉昭霽在，守山人、后天噬靈樹和王楓也都不用擔(dān)心巫妖來搗亂，可以開心快樂地玩耍。
希衡和玉昭霽走在后面，守山人、后天噬靈樹和王楓打打鬧鬧一路向前。
現(xiàn)在時值下午，太陽從燦金色轉(zhuǎn)為夕陽的瑰麗。
邊陲小鎮(zhèn)中，已經(jīng)有了許多商家在掛紅色的燈籠，結(jié)彩色的布條。
商家們還搬來了許多箱子、許多紙，上面寫著一張張的游玩條例。商家們身旁的箱子里還有形形色色的禮品。
天性活潑的守山人早就湊上前。
一直在深山老林、沒見過世面、好不容易出來見見世面直接被拉去戰(zhàn)場的后天噬靈樹故作矜持了一下，以免自己顯得太沒眼界，但還是矜持不過片刻，也飄上前。
王楓倒是什么都見過了，但她這段時間太壓抑，現(xiàn)在難得和師尊一起出來游玩，也很快被這些小玩意勾起了心思，也跑上去。
一個碩大的石人、一根飄在空中的樹藤、一個英姿勃發(fā)、作女俠打扮的女郎。
還有他們身后那一玄一黑，宛如一仙一魔的男女。
這個組合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但是，邊陲小鎮(zhèn)的商戶和居民們，毗鄰魔族，見慣了來往的各色人魔，早就鍛煉出了強(qiáng)大的心臟。
尤其這里經(jīng)商氣息濃郁，更是膽大、開放。
商家們見到這個組合也不害怕，反而還因?yàn)槭厣饺司薮蟮氖|像極了傳說中的山神而覺得吉利。
守山人本來想和這些商家交流交流，但它一塊石頭，幾萬年也就出過幾次山。
面對這種場合，守山人怯場了。
后天噬靈樹不停推搡它：“去問啊，去問他們掛這么多燈籠做什么？”
守山人就像腳生根了一樣，低著腦袋不吭聲。
王楓哼一聲，把后天噬靈樹整根提起來：“你自己怎么不去問，就知道指使別人？”
后天噬靈樹像是被戳中了心事，支支吾吾好幾聲：“我……我……”
王楓：“你什么你，你就是自己害怕，卻想要指使別人！”
后天噬靈樹氣急敗壞，大聲反駁：“我不是！”
王楓：“那你去問？”
后天噬靈樹：“去就去！”
它嘴上說著去，實(shí)則扭著身體，朝后看向希衡和玉昭霽。
它主要看的人是希衡，因?yàn)楹筇焓伸`樹用腳趾頭想都知道，玉昭霽這個壞魔，一定不會幫它。
可惜，希衡和玉昭霽都認(rèn)為這是它們打打鬧鬧的事情，沒打算插手。
希衡和玉昭霽站得遠(yuǎn)遠(yuǎn)的，明哲保身，絕不私心偏袒哪一方，也絕不讓哪一方跑來拉他們進(jìn)場破壞平衡。
于是，后天噬靈樹的算盤落空了。
王楓再激它一下：“怎么還不去？不會是不敢吧？堂堂神樹，居然騙我這樣一個才活了幾十年的女修�！�
后天噬靈樹只能打碎牙齒合著血吞，它大話都已經(jīng)吹出去了，怎么好再往回收。
后天噬靈樹道：“誰要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