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外間的巫妖高層能聽到里面的聲音，但是都習慣了烏月用大刑折磨王楓，所以沒有管這里面的腥風血雨。
王楓雖然因為絕望和憤怒生出無限勇氣，但是最終，被折磨了這么久、修為盡散的王楓仍然不是巫妖之王的對手。
王楓一劍卡在柱子上，劍身沒入其中足足半尺，她剛要抽回劍身，但是，已經(jīng)被烏月尋到破綻。
烏月的劍猛地一挑，將王楓的手從她的劍柄處避開。
同時再往上一削，幾乎削斷王楓的整條臂膀。
同時他抬起腿，一腳踹到王楓的胸口，將她踹到地面滑出一米遠。
烏月這才冷笑：“你師尊教過你一個劍修，在作戰(zhàn)時居然連劍都握不住嗎？”
“你真不配做你師尊的弟子，你被本王廢了修為，就該用更多時間學劍才是，你卻在這里學畫點睛皮，棄長而補短，你這樣子，怎么傳承你師尊的衣缽？她是真正的劍君，你不過是劍的奴隸罷了�！�
烏月一番含槍帶棒的話說出，幾乎要將自己的怨毒和妒恨都全部撒在王楓身上。
其實烏月只是發(fā)泄情緒罷了。
王楓修為被廢、體力、意志幾乎都已經(jīng)熬到了最疲憊之處，還能純靠著劍，和烏月糾纏這么久。
她已經(jīng)做得很好，但身為敵人的烏月可不會鼓勵她。
同樣的處境，他堅信他只會比做得比王楓更好，而不會比她更差。
所以，憑什么呢？憑什么王楓就能這么命好，靈巫被滅族后，她都能碰到這么好的師尊，而他卻無論做什么都是偷來的一夕歡愉。
此時，王楓因為被烏月當胸踹了一腳，隨著她的呼氣，身前和胸口已經(jīng)逐漸染上一大片零星散亂的血點。
王楓敏銳覺得，烏月的反應很奇怪，也許，師尊沒有死？
王楓干脆激烏月道：“巫妖王，你不過是因為在我的點睛皮內(nèi)，擁有了我學劍的天賦，又有師尊指導，才能速成罷了，這是我的而不是你的，你不會真以為你是什么學劍的天才吧？”
烏月眼中恨意更濃，說道：“你的皮只會限制本王，你還不明白嗎？你的一生，只能這樣凄慘潦倒地過去了，比起你，本王才更適合做她的弟子�！�
王楓心中忽地像是被一記重錘敲動。
什么叫“比起你，本王更適合做她的弟子”
王楓繼續(xù)想，為什么烏月這么憎惡厭恨她？為什么烏月偏偏要用劍和她斗？
這些小細節(jié)看似不重要，可每一個細節(jié)都昭示著烏月的反常。
王楓仔細看烏月，發(fā)現(xiàn)烏月看似贏了之后漫不經(jīng)心，實則，他的眼角余光內(nèi)一直有一絲尖銳冰冷的戾光在仇視著自己。
仇視？
她只是一個被烏月控制、折磨、被他利用實現(xiàn)他宏偉計劃的棋子而已，為什么他要仇視自己這枚棋子呢？
唯一的解釋是，他嫉妒。
對，是嫉妒，王楓能感覺到烏月其實從剛才開始的一番話中就飽含著針對自己的攀比，可他跟自己攀比什么？她就是劍君座下一個不成器的弟子。
身份！
王楓腦海中的思路越發(fā)明了：自己雖然只是個不成器的劍修，但她的師尊卻是赫赫有名的華湛劍君希衡，實力強大，卻平易近人。
難不成，貴為巫妖王的烏月，是在嫉妒自己劍君弟子的身份嗎？
王楓不知道烏月在這些天利用自己的身份跟在師尊身邊發(fā)生了些什么，但她能察覺到他的心性發(fā)生了極大變化。
“哈哈哈哈哈......”王楓想到一個可能性，這個可能性讓她忍不住瘋狂大笑。
笑意牽動傷勢，王楓也不在乎。
烏月眼神淬毒，冰冷怨恨：“你在笑什么？”
王楓唇角漫出譏諷的冷笑：“巫妖王，你知道你現(xiàn)在的表情嗎？你和我當初那個不成器的二師兄的眼神可真像，一樣的大逆不道，一樣的做白日夢�！�
王楓仰起臉，她嘴角還有血意，但眼神已經(jīng)卸下了剛才的絕望和瘋狂，變得充滿譏諷。
“你比我那二師兄更可悲的地方在于，我那個二師兄至少不至于嫉妒我，而你，卻在嫉妒我。”
烏月被說到痛處，卻不想承認。
他眼里幾乎漫上血色，卻死鴨子嘴硬：“我？嫉妒你？我嫉妒你是個廢物，還是嫉妒你被關在這每天畫皮畫到睡死？”
王楓可不會給他嘴硬的機會，冷冷道：“你妒忌我是師尊真正的弟子，縱然你此刻強于我，但你可強不過我?guī)熥�，你在她身邊偷得的每夕歡愉，都是靠著我的身份，一旦你的身份被看破，等著你的就是被一劍誅殺。”
“你永遠不可能成為我?guī)熥鹫嬲耐降�，最多不過是一個戲臺子上濃妝淡抹的丑角而已！”
說完這些，王楓滿意地看著烏月不住扭曲的臉，她知道自己猜對了。
氣急敗壞的烏月就像當眾被扯下了遮羞布，然后被人大聲一條條地宣布丑行。他走到王楓面前，抬起了腳——
他猶豫了一瞬，那畢竟是自己的臉。
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用盡全力，一腳狠狠踹在王楓身上，王楓被這一腳踹地口中鮮血噴射而出，身子也倒飛出去，撞在包著黃銅的柱子上。
她滑落倒地，方才撞過的柱子上被蹭了幾道細細的血絲。
王楓的身體很疼，但是，她的心理卻很爽。
她活活把翻涌的鮮血咽下去，大笑：“你憤怒，因為被我說中了。石頭砸下去，被砸中的狗才會叫。”
烏月現(xiàn)在想直接擰斷王楓的脖子，卻又不想表現(xiàn)得太氣急敗壞，陰沉沉看著她。
王楓這時篤定道：“我?guī)熥饹]死，你殺不了她。我早該想到的，我?guī)熥鹗钦嬲奶煜碌谝�，成神大劫都是我�(guī)熥痖_啟的，我?guī)熥鹨孕奘恐|就能屠殺神明，而你算什么，你連當初的半神天亓都比不上，更別說我?guī)熥疬B醫(yī)神天亓都殺死了�！�
“而且，你的可悲之處在于，你居然愛上了我?guī)熥穑�是在我的皮囊里愛上了她�！�
王楓長舒了一口氣，她甚至很想笑。
謝天謝地，師尊沒有事。
她早該想到的，她是師尊天下第一，以殺證道，開辟人道，她如萬古長夜中的清輝明月，怎么可能是烏月能殺死的？
王楓帶血的笑容落在烏月眼中，礙眼極了。
烏月也不想承認他愛上希衡，他道：“愛？你是不是誤會了什么，我們巫妖是由仇恨和怨念組成的生物，我們的血液中沒有愛，巫妖能在當初眼也不眨地殺死和自己流著一樣血的靈巫，又怎么會有愛呢？”
“希衡于我……”他眼中的迷惘悵然一閃而逝，“不過是一個特殊的女人罷了�！�
王楓滿身血污，依舊毫不服軟：“你妄想身為男人去征服女人，還征服的是我?guī)熥�？哼，這樣想的妖魔曾經(jīng)有許多，他們都死在了我?guī)熥鸬奶煺縿χ�，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后一個�！�
烏月聽見以前有妖魔幻想過希衡，心中閃過殺意。
但瞬間，他就壓下了這些殺意，比起這些殺意，他現(xiàn)在更在乎的是怎么折斷希衡的羽翼。
烏月道：“你放心，本王要的不只是征服，而是徹底殺死她�！�
王楓瞳孔一縮，就聽烏月陰沉著說：“殺死眼中沒有本王的希衡，殺死不愛本王的希衡，讓另一個知道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的希衡新生�！�
第349章
找到王楓
“呸！”
王楓聽烏月居然敢大放厥詞，以這樣輕佻的態(tài)度來輕視師尊，恨不得活活將烏月咬死。
可她現(xiàn)在勢弱，咬不動。
王楓靠在柱子上，一呼一吸之間緩慢調(diào)節(jié)自己的傷勢，知道師尊沒有死后，王楓不再絕望，也有了活下去的動力。
她要親眼看著烏月自掘墳墓，被師尊誅殺于劍下。
王楓呼吸間都是血腥氣：“憑你也想這樣對我?guī)熥�？我�(guī)熥鸬奶煺縿κ幈M諸惡，妖魔聞風喪膽，你只怕有欺辱她的心，卻沒有這個命。甚至于，都不用我?guī)熥鹩H自動手，你都走不到我?guī)熥鹧矍�，就被三族�?lián)盟的高層所殺�！�
王楓一偏頭，一吸氣，將鼻子里的血直接吸回去。
她繼續(xù)譏諷烏月：“你們巫妖現(xiàn)在占領修真界的城池，你以為是你們太強了？你們巫妖仰仗的不過是剝皮和巫妖病原罷了，這兩個竅門被破之后，你們就什么也不是�！�
“你知道天下奇門遁甲修士為何這么少嗎？不只是因為奇門遁甲難，更是因為一旦被看破，就會一敗涂地，所以才沒太多人學。你們巫妖的處境，也不過如此罷了�！�
烏月稱得上是“心平氣和”聽王楓的譏諷。
他發(fā)現(xiàn)王楓雖然愚蠢、廢物，但剛才那句話說得不錯，石頭砸下去，被砸中的狗才會叫。
他剛才被戳中對希衡別有用心后，反應這么大，是因為王楓說準了。
可現(xiàn)在王楓說得又不準，烏月當然心平氣和。
他用一種自上而下、幾乎稱得上憐憫的目光掃視柱子旁的王楓，就像看一條嘴硬的喪家之犬。
烏月笑著說：“三族聯(lián)盟的高層？哈哈，本王問你，魔族那位太子殿下算不算得上是三族聯(lián)盟高層？”
王楓問：“玉冥魔君？”
烏月譏誚的笑，神色間春風得意：“你不必顧左右而言他，直接告訴本王，那個玉昭霽算不算得上是三族聯(lián)盟高層？”
王楓見烏月的表情有異，從他得意的神色中猜出也許發(fā)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難道，烏月沒有在師尊那里得手，卻得手了玉冥魔君？
王楓沒有接話。
烏月道：“你不敢說了�！�
王楓明知這是烏月的激將法，但也想知道外面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她想知道師尊到底好不好，烏月殺不了師尊，可是看樣子他是一個登徒浪子，王楓只要想想烏月這樣原型是惡心怪物的巫妖也敢肖想師尊，就幾欲作嘔。
王楓想套烏月的話：“玉冥魔君自然是三族聯(lián)盟高層，而且是魔族斷層第一，他和我?guī)熥鹦逓橄喾拢麄冎半m為對手，卻也惺惺相惜。論魔族的英豪，他當屬超一流人物�！�
烏月聽見“惺惺相惜”四字，眼眸迅速黯下來，陰沉得可怕。
王楓譏諷：“你這巫妖，連這樣的醋也吃嗎？”
他以什么立場去吃醋？不過是庸人自擾罷了。
烏月的確吃醋，但出乎王楓的意料，此時烏月并沒有被她的話激怒，反而神色自若地瞧著她。
烏月甚至有閑情逸致瞟一眼地上的鮮血，走開兩步，不讓自己沾到鮮血。
和希衡在一起一段時日，烏月也潛移默化學會了愛干凈，他迷戀希衡自萬軍之中仗劍而過也不沾染鮮血的風采，不知不覺就想朝她靠近。
烏月一想到玉昭霽身中劇毒，被關在青銅陣法中就心情舒暢。
他道：“原來你口中的魔族斷層第一不過如此。玉昭霽此刻已經(jīng)被本王所囚，等著被本王剝皮，現(xiàn)在你那位好師尊為了去救他，忙得焦頭爛額，否則本王也沒時間來找你了�！�
這話是真的。
如果希衡不離開，烏月根本不敢離開那個核舟。
王楓不敢相信連玉昭霽都被烏月所囚，她不敢相信，卻又不得不信，因為就現(xiàn)在來說，烏月的確沒有騙她的必要。
她已經(jīng)是烏月砧板上的肉，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烏月有什么騙她的必要？
烏月享受地看著王楓現(xiàn)在的表情，他也極力用言語去踩玉昭霽，仿佛這樣就能佐證希衡的眼光太差了，這樣就能證明他比玉昭霽強得多。
烏月道：“玉昭霽為了救一個大妖，被本王用計關入了水下陣法，原本，本王今夜就要剝他的皮，但他的真身的確打得本王措手不及。這也沒關系，本王已經(jīng)派巫妖通過陣法，往水域之中傳送荒獅子�！�
王楓瞳孔一縮。
荒獅子是傳說中生活在虛空中的一種生物，虛空中也只存在它。
荒獅子會吞噬一切靈氣、魔氣，所以，荒獅子只能生活在虛空。
烏月往水域中投放荒獅子的目的也很簡單——玉昭霽的真身不論再強，總要吐納靈氣或者魔氣，只要荒獅子吃掉那里的所有靈氣魔氣，那玉昭霽就像是身中劇毒還被拔了爪牙的猛虎。
烏月眼里漫上笑意，他張開手臂，深深吸一口氣，仿佛已經(jīng)聞到了玉昭霽死后的美妙空氣。
烏月道：“屆時，他必死無疑，荒獅子啃完那里所有靈氣魔氣，他無力支撐后，說不得會被荒獅子活活吃掉。本王大不了不要他的皮了，只要他死�！�
男人之間對彼此的妒忌心和殺意，可比女人間強多了。
烏月尚且嫌玉昭霽活活被荒獅子啃噬死得還不夠慘。
王楓齒冷之時，也一頭霧水：“你怎么會有荒獅子？”
荒獅子是虛空中的唯一生物，甚至不能叫做生物，只能算是一種活著的虛空的另外表現(xiàn)形式。
畢竟，虛空中不可能存在任何生物。
烏月本來也沒有荒獅子，是他和天道合作之后，天道給他的籌碼之一。
但這些真正的消息，烏月怎么可能告知王楓呢？
烏月現(xiàn)在和王楓交談，只是想要發(fā)泄自己的情緒和他對希衡求而不得的妒恨罷了。
烏月冷漠對王楓道：“你不配知道這些，你只需要知道，玉昭霽敢和本王爭搶，就會死無葬身之地，三族聯(lián)盟敢攔在本王面前，早晚會粉身碎骨，還有你那位視本王為無物的好師尊……”
他的聲音變得奇異起來，眼里閃爍著勢在必得的光芒。
王楓氣得渾身發(fā)抖，她脊背繃得死緊，腳尖蹬在地面，猛地一蹬，以地面為踏板借力，朝烏月攻去。
現(xiàn)在的王楓連強弩之末都算不上，烏月輕而易舉擋下她的攻擊，攥緊她的手腕。
他盯著王楓，以通知的語氣一字一句道：“本王能用荒獅子對付玉昭霽，同樣也能用荒獅子對付她，她逃不了，你也別用這種仇恨的眼睛望著本王，要怪，你就怪你自己，是你自己給了本王認識她的機會。
“哼。”烏月再一松手，活活將王楓甩到地上去，“這樣說來，本王還應該感謝你，是你讓本王嘗到了新奇的體驗，看在這一點上，這次本王不必再折磨你了�！�
但是，說不折磨，暴虐的烏月還是走上前，踩住王楓想要去拿劍的手。
他撩開衣袍，蹲下身，用極小的聲音說：“但作為交換，本王也需要你為本王做一些事情�！�
“你看，本王現(xiàn)在的樣子也不方便，畢竟本王先前披著你的皮做了不少事情，現(xiàn)在，你披著本王的皮，作為交換，本王也讓你做一做本王該做的事情�！�
……
烏月壓低了聲音，他說得入神、王楓聽得也入神，外面守著的巫妖高層也因為烏月回來，而去通知其余巫妖高層。
沒有一個人注意到，青影城的月下，月色如冷霜，遍地如亮銀。
月下站了一個淡淡的影子，她就站在這間門外不遠處，神色靜雅，將門內(nèi)的一切動靜聽得一清二楚。
除了烏月壓低聲音后說的話，希衡聽不到，其余的她都聽到了。
原來，真正的楓兒就是那日發(fā)瘋欲絕的巫妖之王。
那日，希衡看著“他”
覺得“他”像是被逼到懸崖邊上的困獸，隨時都會跳下去，像是被全世界拋棄。
希衡那日就注意“他”了，如果不是她身中巫妖十一詭異的能力，也許在那日就已經(jīng)破開重重遮掩的迷霧，將真正的楓兒帶回去。
霜月光輝落在希衡發(fā)間，她遙遙看著屋內(nèi)真正的王楓，將她的一切掙扎、一切受難都看得一清二楚。
希衡想要去撫慰她身上的傷口，將她眉宇間的害怕一點點撫平，抱住她，讓她可以暫時把堅強卸下，就像小時候那樣，可以依靠她。
可是希衡不能上前。
她只能壓抑自己。
這一次，希衡忍了這么久，繞了這么大圈子，給假王楓創(chuàng)造這么大的便利，就是想放假王楓回歸，然后，借著假王楓找到真正的王楓。
現(xiàn)在希衡才知道，巫妖之王居然如此有膽識，一直埋伏在她的身邊。
他也是兵行險著，富貴險中求，居然將真正的王楓化成巫妖之王的樣子。
現(xiàn)在擺在希衡面前的有兩條路，第一條，現(xiàn)在就闖進去，帶走真正的王楓。
可是連驚春魔君、扁無真君都沒法破解巫妖之王的點睛皮，哪怕此刻希衡接走真正的王楓，別人也只會以為她是巫妖之王。
難道要王楓一輩子都頂著別人的誤會活下去？
這不可能。
這樣做，其實就是殺了王楓，區(qū)別只在于王楓死在哪兒。
希衡只能選第二條路。
巫妖之王壓低聲音之前，讓王楓替他做事，這也意味著王楓不會有性命之虞，也不會再被折磨。
她只能選第二條路……希衡這一生，都沒有過這種時候，她來了青影城幾次，卻幾次救不走王楓。
這就是成神大劫？她永遠都在做艱難的選擇題，無論選擇哪一方，都要舍棄許多。